我在猶豫該不該逃避,還是讓你看見我在這裡。
天空間飄來的雨,從眼裡滑落到心裡。
我在懷疑該不該躲你,該不該躲這場雨。
大雨就要開始不停的下,我的心、我的心,已經完全的沒有主張,
帶我到沒有愛情的地方,喔……大雨就要開始不停的下,
我的心、我的心,已經完全的失去方向,
帶我到沒有愛情的地方。
歌曲,之所以撼動人心,大多時候是因為歌詞的意境彷彿令人似曾相識,伴隨著曲調的節奏:心,會不自覺的想起那時的回憶,腦中會呈現一幕幕或許遺忘的片段。
一首歌,一首很早以前由金智娟演唱的歌,如今在喬嘉琪的耳中迴盪。究竟是因為眼前的場景讓她想起,還是因為現在天空中開始飄起了雨……
答、答、答……
陳冠蓓所寫的歌詞中,主角在街頭猶豫著,是否該讓那個他看見,但是對喬嘉琪來說,她現在連猶豫的資格都沒有,臨時下起的雨,也沒有辦法在她臉上代替哭不出來的淚水。
或許耳中聽見的,不是雨聲,而是心碎的聲音。
「呃……我過去幫妳問清楚好了,我相信事情一定不是像我們看到的這樣。」一旁,被雨辯濕的葉語凡緩緩開口。
見她沒有回話,他逕自朝她的男友方向走去,腳步才剛跨出,便感覺衣角被人拉住。
是喬嘉琪。低著頭的她讓人看不清臉上的表情,只是伸出手拉著他的衣角。
「不用了。」
她緩緩開口,臉上皺著眉,卻露出一個他不解的表情——微笑。
本應該難過的心、遺憾的情,如今卻成了一張淡淡的笑臉。看著她的笑,他卻比看著她皺眉哭泣還要來得痛。
「我早就知道……他……有別的女朋友,只是……他跟我解釋過,那只是他的同事而已,他們之間沒有什麼,他說他很愛我,要我不要胡思亂想……」
她仰著頭,像是止住要滑落的淚水,雖然眼淚流不出來,但是慣性的動作讓她自然地這麼做。
很多人看似堅強,殊不知有時堅強的外表只是一種保護色,用來保護自己內心的脆弱。
「我很傻……對吧。」她苦笑,「是不是開始覺得像我這樣的人,沒有立場為你找女朋友才對?」
「沒有這回事,我沒有這麼想。而且,如果是我有像妳這麼漂亮的女朋友,緊守著妳都來不及了,怎麼還會想去腳踏兩條船,我相信這之間一定有誤會,我去幫妳問清楚。」
拂開她的手,他心中百感交集地走向那對傘下親密的戀人。
站在他們的身後,葉語凡試著想要開口問那男人關於喬嘉琪的事,不過這麼突然地問也不太對,只好等兩人說完話再找時機開口。
「站進來點,不然會被雨淋濕的。」
「幹麼這麼關心我,你不怕被你的『女朋友』說話啊?」
「妳誤會我了,我跟她之間根本就沒有什麼,我怎麼可能會對那種老處女有興趣。」
「是嗎?我不信。」
「是真的,那女人心中只有工作,在她們公司連個談得來的朋友都沒有,那種人的生活真是無趣透了,我怎麼會去跟她在一起呢。」
「那你前陣子幹麼還跟她走那麼近?」
「妳吃醋的樣子真可愛。」男人笑著啄吻懷中的女人,「我接近她只是為了之前的那個廣告Case罷了,既然Case被我們公司接到了,那我還理她幹麼?她大概做鬼也沒想到,那兩千萬的Case是這樣被我們公司拿走的。」
「你好壞啊你。」女人回話的時候,卻絲毫感覺不出厭惡的表情。
「不是說男人不壞,女人不愛嗎?」男人的嘴上勾勃起邪氣的笑,「況且,我聽說她前陣子出了車禍撞成植物人,再也不能纏著我了。」
「你不心疼?」
「心疼?哈,那女人嘴巴這麼壞,我看她會出車禍啊八成是老天爺給她的報應。」
男人話說到一半,便感覺肩頭被人緊緊抓著,吃痛的轉頭看向後方。
「喂!你幹麼?放手!很痛耶!」
男人試著扳開那隻手,可是手的主人卻不容他這麼做,手指彷彿想嵌進他的肩膀中牢牢握著。
「你知道喬嘉琪她住院了嗎?」葉語凡只覺得從來沒那麼生氣過。
「嗄?那又怎麼樣!我警告你,你最好趕快放手!」男人因為疼痛而露出痛苦的表情,拚命地掙扎。
「你不是她的男朋友嗎?怎麼可以說這樣的話!」
「你是誰啊!我跟她本來就只是『商業上』的往來,她住院又關我屁事?」
望著男人的臉,葉語凡放在他肩上的手指嵌得更緊。
「我也許不懂得說漂亮的話哄女孩子開心,我也不擅長打扮自己,但是我知道一件事,讓女孩子哭,就是不對。」
他的眼神彷彿要射出火來,怒視著眼前的男人。
「與其要讓我成為像你這樣讓女孩子哭的人渣,我寧可做一輩子的好人。」
「你在說什麼東西!快放手,你——啊!」
最後,是女人高分貝的尖叫聲讓葉語凡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
所有的路人撐著傘將目光鎖定在他身上,還有,那個飛出一公尺外,在泥濘中壓著臉頰哀嚎的男人。
停在半空中的右手讓他知道,他剛才狠狠地賞了男人一拳,拳頭上還沾著鮮紅色的液體。
那是紮實的一拳。
「快走啊,你還站在這裡發什麼呆!」
「可是……他……」
葉語凡望向捂著臉頰的男人,若不是耳旁傳來喬嘉琪的聲音,他可能已經要走上前去扶起男人跟他賠不是。
在還沒反應過來之前,他的手已經被喬嘉琪緊緊拉著,帶離現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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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重的腳步踏在路面上因凹陷而積水的水坑,濺起了無數的水花。
葉語凡跟著喬嘉琪,他不知道為什麼要跑,是因為他打了人,還是因為她不想再待在那裡看見那個男人?
感情的事他向來不懂,也不瞭解她現在心裡在想些什麼,也許她在用這樣的方式讓自己忘記不愉快的事,又或者,是忘記一切和那男人之間的回億。
「我想到這邊來,應該沒有人會追上來了。」跑了一陣子之後,他開口對前方的她說道。
這時,喬嘉琪才放慢腳步,緩緩停了下來。
沒有開口,她只是一直低著頭看穿過身上的雨滴,一滴滴地逐漸變小。
兩人之間的沉默維持了好一陣子。從她的背影葉語凡沒辦法得知她現在的心情,但是,相信那一定不好受。
看見自己口中心愛的男友在大庭廣眾之下和別的女人卿卿我我,更別提那男人所說關於她的事情了,若是讓她聽見,她不知道會怎麼樣。
「妳……還好吧?」
不曉得該如何安慰,葉語凡試著擠出這句話來。同時心想,無論如何一定不能讓她知道她男友剛所說的話。
當望著她的時候,除了捨不得她難過的心痛外,心中還有種強烈的念頭告訴我自己,絕對不捨放開她的手,但是……
「我沒事……還有,你可以放手了。」
「啊……呃……對不起。」葉語凡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鬆開緊握著的手。
「我的戀愛運還真的不是普通的糟,從初戀到現在都是一樣。」
接著,兩人之間又是一陣沉默,直到腳下的水坑激起最後一道漣漪後,她才抬起頭望著遠方,緩緩開口。
「總是會有雨過天青的時候。」
遠處,一抹晚霞在都市的霓虹中點綴起紅且黃的天空。
「記得我一直沒有看過日出。」
喬嘉琪望著遠方的紅霞,看見被雲層遮蓋一半的太陽。
「那個人,我跟他說過這件事後,他帶我到淡水的漁人碼頭,我們脫下鞋子把腳泡在岸邊,看著海洋盡頭的日落。他告訴我,那就是日出,像閉月羞花一樣,因為我的美,才讓太陽感到羞愧往後退了去。」
說話的同時,她眼神的焦點落在遠方,彷彿沉浸在過去,臉上掛著那時的笑容,許久,她才低下頭做了個深呼吸的動作。
「騙子。」
背對著的葉語凡看不見她臉上的表情,只聽見她淡淡地說:「我早該知道他是個騙子了,他一直都在說美麗的謊言,可是我……」
飛蛾,撲進美麗的火光之中,明知道那將會燙了羽翼、灼傷身子,可是仍會奮不顧身地往前飛去,像是我的愛情。
微笑終於從她的臉上淡去,換上的是皺眉咬著唇的悲傷。
「我……卻相信了……」
向來不太擅長處理這樣場合的葉語凡想開口說些什麼,只是這一時半刻也想不出來什麼安慰的話。
一時間,他只有一股衝動,想將她擁進懷中,摸著她柔順的秀髮,但是,他不是那個該這麼做的人。
「我想他一定是……一定是因為知道妳車禍住院的消息,所以才一時……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辦,我剛剛在他身邊有聽見他說,他還是很愛妳的,他只是……只是想找人商量而已……」
街燈緩緩地亮起,為了即將到來的黑夜點亮光明。
葉語凡知道說謊是不對的行為,但是如果這麼做可以點起她心中對愛情、對那男人的希望,那他寧可說謊。
可是在說完的同時:心中又有一絲懊悔,如果她真的相信了,又跟那男人在一起那該怎麼辦?
一想到這兒,他的心中像是揚起了一份奇妙的感覺。
是酸雨吧?也許是酸雨下進了他的心裡,讓他的心也跟著酸酸的,帶著一點不捨。
「如果真的是這樣,」喬嘉琪沒有回頭,只是淡淡地笑了一下。「那你又為什麼動手打他?」
「呃……這個……」他搔著頭,頓時語塞。「我、我……啊!是我的手一時抽筋了。」
「你還真是個好人呢。」她回過頭來,恰巧視線與他的相交,看著他那雙不知該如何說謊的眼神,她輕歎道:「算了吧,你不擅長說謊的,只要看你的眼睛就知道了。」
「我……」
「他……是個很擅長說謊的人,每次他說謊的時候,都是神色自若、面不改色,你根本就不知道他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就連他說愛我的時候也是……」
「可是……妳還是知道他在騙妳。」
「呵。」她苦笑了一聲,「就當作是女人的第六感吧。不過那又怎麼樣,我明知道他是騙我的,可是我卻一直深信不疑……你現在一定在想,像我這樣的人很傻吧?」
「不、不會,一點也不會。」
「嗯?」喬嘉琪斜著頭瞟向他,「我知道,你又要安慰我了。」
「不是的。」他連忙搖頭,「我不認為相信自己愛的人所講的話很傻。」
帶著不解的表情,喬嘉琪等著他的答案。
「嗯……該怎麼講,妳相信他還是愛著妳,是因為他這麼告訴妳的,我不認為這樣有錯,畢竟妳也不是親眼見過他跟其它……呃,我是指剛剛那個場合,所以妳只是懷疑而不是親眼證實,那對他講的解釋妳會相信這也是合理的,就好像我們都知道童話其實很假,根本不可能會有這麼多幸福美滿的日子,但是還是會有人願意去相信……嗯……去相信……就是妳知道那個……」
不知是一口氣說了太多話,還是大腦還沒組織好該怎麼表達心中的想法,葉語凡像唱片跳針般一直重複著。
「你想講的是,去相信……愛情,去相信自己所愛的人講的話?」
「嗯、嗯。」他忙不迭地點頭。「去相信愛情並沒有錯。」
「可是……」抬起頭,她試著用視線抓住太陽的尾巴。「那很傻,一點也不值得。」
「我才不認為這樣的人很傻,相反的我非常喜歡像這樣的人。」
「喜歡……這樣的人?」
「對啊。妳不覺得這個社會中充滿了太多的謊言,有的時候我們都不知道該不該去相信。究竟什麼是真什麼是假,已經沒辦法看得出來,然後每個人開始懷疑起每個人,像是所有人的出發點都是壞的一樣,但是,如果連自己所愛的人講的話也要懷疑的話……那、那怎麼還算是愛情呢?愛情不就是建立在彼此的信任之上嗎?」
看著那雙認真的眼,她匆地胸口微微一緊,靜靜地看著他。
「哦……我懂了。」半晌,她這才又開口。
方才胸口的感覺現已消失,若不是重新分析一次他所解釋的,她可能差那麼一點點,就會以為自己愛上了他那雙真摯雙眼中閃爍的溫柔眼神。
「妳懂我的意思了?」
「是啊。」她露出不以為然的表情,「說穿了,你不就是喜歡跟你一樣的傻瓜嘛。」
「就是這個意——呃……我不是這個意思,是……」
「對於自己所愛的人講的話全盤接受,什麼都不去思考,這不就是新聞報導常講到被騙財又騙色的人嗎?這樣的人不是傻瓜又是什麼?」
「可是、可是相信自己愛的人所講的話,這並沒有錯啊。」
「是沒有錯,但是你怎麼知道對方也是一樣愛著你呢?」
「我……」抓著被雨淋濕的頭髮,他不知該怎麼反駁。「總之,我還是不認為這樣的人就是傻瓜……」
「你剛的說法,聽起來就是這個意思。」她回給他一個很假的笑。
「咦,是這樣嗎?」
雖然心中不是這麼想,可是聽她這麼一說又好像是這樣子,葉語凡陷入自己的語病當中。
「對不起。」想了好一陣子,他突然開口道歉。
喬嘉琪不解地皺起眉注視著他。
「因為我一直沒談過戀愛,還向妳說這些,難怪妳聽起來會像是這個意思,我只是想說……也許真的,真的是因為我沒談過戀愛,所以才會不知道,為什麼會有不去珍惜自己所愛的人的想法或行為出現。」
「謝謝。」
「嗄?」還沒從語病中醒來的葉語凡呆呆的看著她,「謝……」
「我不喜歡欠人家,就當我謝謝你安慰我吧。」她側著頭對他笑了一下,隨即把視線放回遠方。「雖然你說的都是善意的謊言。」
夕陽映在喬嘉琪的臉上,彷彿那紅似火的光是為了襯托她美麗的笑。葉語凡望著她的笑,一時忘了言語,只能凝視著那個笑。
許久,當落日悄悄地隱入高樓的那端,剩下微微的光芒時,他才開口,「也許是善意,但並不是謊言。」
「嗯?」遠眺的她回過頭來。
「如果是我,」他後面的音量顯得小聲,「有像妳這樣的女朋友,緊守著妳珍惜都來不及了……」
「什麼?」
「我是說,如果是我……」他低下頭,聲音再度變成宛如貓叫似的小聲。
「算了,今天的事情我打算把它都忘了,關於那個爛人的一切。」她雙手握拳高舉,伸了個懶腰。
像是一種解脫,就連喬嘉琪本人都沒有想到,自己可以這麼輕易地從這份傷痛中站起。
或許是過去早已想過會有這麼一天的來臨,才可以如此輕易地釋懷,還是說,有其它的原因呢?
她自己也不曉得,但是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她現在心中的感覺像是下了一陣雨後的清新,可以重新地正視自己,和那些過去她一直不敢面對的問題。
關於愛情。
「不過你剛那一拳打得還真是漂亮。」她打起精神,輕輕用肩膀撞了他一下。「鄉下來的好人計算機工程師都像你一樣會打架嗎?」
「呃……」
葉語凡本想開口解釋剛剛所說的並不是安慰她的謊言,可是聽到她說想忘了這些事時,自然也就不再繞著剛才的話題打轉。
「那是因為我以前學過防身術。」他順著她的問題回答。
「防身術?」聽了之後,喬嘉琪噗哧一笑,「在遇到我之前,依你以前那種模樣我相信你應該很安全的吧,學防身術幹麼?哦,我知道了,一定是為了抓鬼才學的對吧?難怪電影裡面那些道士都會功夫。」
「妳電影看太多了,我學防身術不是為了保護自己,也不是為了抓鬼,」他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而是我想,也許有一天,我會需要保護對我而言很重要的人,一個值得去珍惜的人。」
瞧著他認真的表情,她忍不住想捉弄,於是接著說道:「哦,那我知道了,所以你才必須要保持童子之身,這就是傳說中的童子功對吧?」
「嘿嘿嘿……」葉語凡擺了張難看的笑臉。「不好笑。」
接下來兩人沒有再說什麼,直到天際火紅的太陽再次因為她的美,而羞愧地倒退之後,這才踏上返家的路。
跟在葉語凡背後的喬嘉琪心中本是難過的心情,如今卻不知為什麼,有種暖暖的感覺,溫暖了她本該心寒的傷。
暖暖的,帶著些許甜蜜和窩心。
或許,他們都還沒有注意到,彼此就像之前的那陣雨,滴落在他們兩人的心中,同時也激起了一道連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