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無論答案是哪一個,那些錢的確幫了魯冰玉一回,讓她可以順利參加課後輔導。
然而之後的幾個月,輔導課是上了,可是要還他的錢卻老是存不夠,雖然她已經很努力地省吃儉用,有時候連中餐都沒吃。
這段期間,她還是常常看見嚴千書跟人打架,他還是經常往訓導處跑,他的家人也經常來學校「作客」。
這些事情對他來說就像是家常便飯,她也覺得沒什麼特別,直到某一天……
「冰玉,你最近是不是沒好好吃飯?你好像瘦了很多。」早上,餐桌旁,正在看報紙的魯先生問。
「有啊,我有吃。」微微地笑著,手上則抱著比幾個月前長大很多的寶寶,她和長得越來越可愛的寶寶玩。
「真的有嗎?」一臉狐疑,魯先生問向正在廚房泡牛奶的妻子,「喂!」
「做什麼?」魯太太側過頭來,滿臉疲倦,回應時還打了個呵欠。
「你有沒有給冰玉午餐錢?」
「有啊,難不成你以為我虐待她了?」
「我沒這個意思,只是她最近真的瘦很多。」
「是啊!她瘦很多,那你怎麼沒注意到自己的老婆也瘦很多?」放下奶瓶,她突然沉默了。
聽了,魯先生終於放下手上的報紙。「冰玉,寶寶放著吧,你上課會遲到。」說完,他離開餐桌走進廚房。
魯冰玉聽話地放下寶寶,背起書包,走到玄關穿鞋子,見廚房裡沒有動靜,她喊:「叔叔、嬸嬸,我……我真的都有吃飯。」
她的聲音很小,但站在玄關喊,裡面應該聽得到。
只是過了一下子,裡面的人還是沒回應,帶著忐忑的心情,她踮起腳尖,怯怯地往裡面張望;這一看,她的心忽地跳了一下。
叔叔和嬸嬸……抱在一起了,還親……那應該沒事了吧?
從沒看過男女接吻的畫面,魯冰玉登時紅了臉。她立即轉身開門,並且牽了腳踏車往大門走去。
雖然她每天都在想,自己總有一天會離開這個家,所以萬萬不可在借住的期間做出危害叔叔嬸嬸感情的事。不過看樣子,她似乎不必太在意,因為大人有自己的處理方式呀。
這是不是就叫作「夫妻床頭吵,床尾和」呢?
只要愛著對方、關心對方,無論遇上什麼樣的困難,都不會有問題的。
耶!真好,希望以後都這樣。
「嘻。」出了大門,跨上腳踏車,魯冰玉忍不住笑了起來,她的笑容很燦爛,彷彿長期堆積在心頭的煩悶都煙消雲散了。
然而,她才高興了那麼一會兒,就讓突如其來的驚嚇給壞了興致,在她騎到某個轉角處時,後座忽然一沉。
「啊!」什麼東西?驚叫一聲,往後一看,她的身後居然多了一個人。
是嚴千書!
「不要講話,快騎!」他說。
「可……可……」他很重,她載不動。
「停!」見車子像被大風吹著似地左右搖晃,始終低著頭的他忽然喊停。
「喔。」
嘰--
停下腳踏車,魯冰玉原本以為嚴千書剛剛只是在惡作劇,但當她停下車,卻發現自己想錯了。
「你下來,換我騎。」嚴千書的頭壓得很低,他一邊跟她說話,一邊看著後面,那樣子就好像在注意會不會有人追過來一樣。
「你……你又和人打架了?」所以才想借她的腳踏車逃難?
「不是,快下來。」
雖然他這麼說,但魯冰玉卻沒有任何動作。
嚴千書捺不住性子地抬起頭,朝著她罵道:「可惡!你到底下不下來?再不下來我……」
這下,魯冰玉楞住了。不過她不是被嚴千書的惡聲惡氣給嚇楞的,而是她看見了他臉上掛著的東西……
他在哭?天哪!他他他……
「看什麼看?還不下來!」他的表情只有四個字可以形容,窮凶極惡!
「喔。」很用力地吞下卡在喉嚨裡的口水,她抖著身子把腳踏車讓出來。
她原本以為他會騎著她的車揚長而去,可是,她又想錯了。
「上來。」
「啊?」
「上來啊!」
如果不是現場只有她和他兩個人,她恐怕會以為嚴千書是在跟他那群「兄弟」說話呢。「可是……」
「你忘了你還欠我什麼?」跨坐在腳踏車上,他寒著臉說。
她欠他……三千元,但是她現在還湊不到三分之一。「我這裡……還不夠。」她的十根手指已纏在一起。
「我不會吃了你,不夠就上來,上來就一筆勾銷!」
「唔……」好可怕,雖然他說他不會吃人。
魯冰玉非但沒上前,反而後退了一步,縮著雙肩的她甚至有逃跑的衝動。
見狀,嚴千書用力地敲了下手把,不悅地說:「可惡!算我拜託你好嗎?快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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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為了欠他的錢可以一筆勾銷,而是為了嚴千書那句「拜託」;不知怎地,魯冰玉心裡頓時產生一股異樣的感覺,且下意識地,她居然就這麼坐上了車。
可是一上車她就後悔了,因為她發現他根本不是要到學校去,而是往另一個方向迅速騎去。
「我……上課要遲到了,你停下來!」
坐在後座,她不敢跳車,等她有勇氣對他喊出這些話時,老早就過了第一堂課的上課時間。
等她再次鼓起勇氣對他說出第二句話時,他和她已經在某節火車車廂內了。
「我要回去上課。」她的聲音帶點哭腔。
他和她都穿著學校制服,現在這個時間卻在火車上,難免會被投以異樣的眼光。
魯冰玉一直低著頭,看也不敢看身旁的乘客,因為他們的目光就好像「死光」一樣,不停地往她身上射來,好難受!
「你別這副表情好不好?現在早就過了上課時間,你回去不是記遲到也是曠課。」他很怕女生哭,超怕!
嚴千書往最後一節車廂走去。
「我不想曠課,那樣會害了我叔叔、嬸嬸。」
到底是害了自己還是害了她叔叔、嬸嬸她並不知道,但現在的她就像整個人被浸在恐懼裡一樣,因為她從沒做過錯事,而現在,她居然曠課了!
本來還乖乖地跟在嚴千書後頭,但一想到這裡,她突然蹲了下來,並將頭埋在膝蓋中間。
「喂!」回過頭來,兩手抓著兩側的坐椅,嚴千書蹲也不是、站也不是,視線掃了車廂一圈,幸好那兩三個乘客並沒有在注意他們。
「我要回去。」魯冰玉的聲音本來就很小,現在更悶得像只被壓扁的蚊子。
「來不及了。」
「為什麼來不及?」
「因為下一站就是我們的目的地。」
目的地?
霍地抬起頭,她看著他。
呼!原來她沒有哭。
看著魯冰玉皺著的小臉,他鬆了口氣。
「大概再一下子就到了,你跟我來。」
「去哪裡?」她仍蹲在窄小的走道上。
「唉,你先站起來就對了啦!」嚴千書似乎有點不耐煩,他乾脆一把拉起她。
可魯冰玉卻突然放聲大叫,而她近視眼鏡後的一雙眼,更是瞪得好大、好大。
「你……你看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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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是海!是蔚藍的海!
海岸邊晴空萬里,而海的盡頭則風雨欲來,天邊厚厚地滾著一層暗色的雲。
半個小時後,他們來到了海邊。
站在防波堤上,魯冰玉及肩的直髮被海風吹得超亂,然而正因為海風就像個氣喘病人一樣在她耳邊呼呼地狂嘯,所以她一直沒聽到那個早就跑到沙灘上的人的呼喊。
「喂!你要不要下來?」往回跑,嚴千書站在防波堤下對著發呆的她大叫。
可魯冰玉仍是沒反應,她望著海的遠方,陷在自己的情緒裡。
她想起五年前,以及比五年更久之前的事情。
海上呀,有個長年不歸的男人,海邊哪,卻有個等待男人歸來的女人。
女人愛著男人,天天想著男人,但為了理想和生計,男人一年半載才能踏上岸邊一次。
女人常跟她的小女兒說:爸爸就像一艘船,風吹到哪裡,他就到哪裡去。有時候沒有油了,他就得到岸邊加油,加完油後,他又會回到海上去;海呀,才是他的家。
可是家,會那麼反覆無常嗎?不生氣時風和日麗,一生氣就掀起像牆一樣的海嘯,把人吞了進去。
五年前,那對她來說印象模糊的爸爸消失於海上,接著……是她的媽媽……
「喂!我叫你,你有沒有聽到啊?」
嚴千書不知道什麼時候爬到了防波堤上,他站在她的眼前,擋在她與海的中間。
「我不叫喂,我叫魯冰玉。」回過神,她抬頭看向背光的他。
「魯冰玉?什麼怪名字嘛!乾脆叫你魯冰花好了。」說完,他問向又縮成一團的魯冰玉:「你幹嘛這麼喜歡蹲著?」
蹲?咦,她什麼時候又蹲下來了?難怪眼前的他會像巨人一樣高大!
她立刻站了起來,孰料這一站……
「哇--」
天哪!才一個不注意,她的百褶裙居然被強風掀了起來,霎時就像開花的傘一樣,露出細瘦的「傘柄」。
「啊?哈哈哈哈哈!」幾乎是同一時間,嚴千書笑得前俯後仰,差點沒有趴到防波堤上了。
雖然很糗、很氣,魯冰玉卻不能做出反擊,只能把裙子七折八折,像粽葉一樣一把抓到身前,然後逕自往一旁的階梯走去。
她頭也不回地往沙灘走去,遠遠地把幸災樂禍的他拋在身後。
「喂!你要去哪裡?」
就算嚴千書在後面一直大喊,也換不回她一次回頭。
魯冰玉的裙子仍是不停地飛起,最後他看見她乾脆在沙灘上一坐,接著又出現那個熟悉的動作,屈膝並將頭埋進兩腿之間。
這下子,嚴千書終於閉起狂笑不止的嘴,然後半跑半走地來到魯冰玉的身邊。
「喂!」
「我叫魯冰玉。」她悶悶地說。
「魯冰花,你……」
「玉……不是花。」
「隨便啦,我找你來不是想看你哭哭啼啼的,很煩耶!」
「我沒有哭。」下巴抵著膝蓋,她看向不斷碎在沙灘上的浪花。「你覺得我很煩,為什麼還要找我來?」
「問到重點了,當然是想湮滅證據!」他也坐了下來,然後偏過臉看她。「因為你看見我最不想讓人看到的那一面。」
他是指,她看見他哭嗎?
「那哪有什麼?是人就會有傷心的時候,每個人都會哭啊!」
「拷!你是哪根筋不對勁?我是男人耶!」
「男人也是人,而且你才幾歲啊!」
「幾歲跟哭不哭完全沒有關係。」
「那什麼事才跟你哭有關係?」魯冰玉順著他的話尾問,並轉過臉來看著嚴千書。
她的眼睛藏在沾了海砂的眼鏡後頭,讓人看不出她眼裡的情緒,再加上已經變成雞窩狀的頭髮,以及微微露出的門牙,那模樣倒有點像很久很久以前綜藝節目裡的一個甘草人物--七先生。
「呿,我哭關你什麼事?七小姐!」看著她的矬樣,卻沒了嘲笑她的興致,他用力地擲出手裡抓著的一把沙,並把臉轉向大海。
隨著他戲謔的話,魯冰玉沉默了,她靜靜地也把臉轉了回去。
於是兩個人就這麼不說話,且維持了十幾分鐘之久。
嚴千書先吭聲打破沉默,他說:「我只是想找個人陪我,對不起把你扯進來,回去我再幫你善後。」
善後?他是指要幫她跟學校解釋嗎?但曠課就是曠課了,已經是事實了。
「但是……為什麼要找我?」他不是有很多兄弟嗎?
「因為我高興。」
「哪……哪有人這樣子的?太過分了!」魯冰玉真的生氣了,她大聲地嚷著,並且抓了一把沙子往他臉上丟去。
她的舉動令嚴千書不由得楞住。
「你幹什麼啊?」直覺反應,他面露兇惡。
「我……」她嚥了一口口水。
把沙子丟出去之後,魯冰玉就後悔了,不過車好嚴千書並沒有太在意,他反而說--
「哈!我以為你很膽小,沒想到居然會動手。」
「那、那是因為你真的很過分,所以我才……」
「喂!」
「我叫魯冰玉。」
「喂!魯冰花,拜託你以後可不可以有膽子一點?只要你有意見,就大聲說出來、罵出來啊!」
「可是……」
「就是有許多像你這樣的遜ㄎ丫,所以才有一堆人被欺侮,你越是這樣,別人就越想要欺侮你!」
「可是直到現在,也只有你欺侮過我,沒有其他人呀!」呼!終於說出來了。
「真的?」他很意外。
「對!」她用力點頭。
「好吧,既然如此……那就欺侮個夠!」長臂一撈,抓著魯冰玉,他將她往海裡帶。
「做什麼?不……不要,我怕水!不要啦!放開我……」
旱鴨子魯冰玉死命地掙扎,當作煞車用的腳用力地在沙灘上畫出兩道長長的痕跡,卻還是逃不掉嚴千書的惡整。
哈哈大笑的他把魯冰玉拖到海裡,害她被浸了一身濕,不過幸好最後他放了她,並未真的讓她吃到水,所以她才可以往岸上走去。
只是,大概是因為水的阻力太大,還有她想回岸上的慾望太強烈,走得太快的她居然滑了一跤。
她撲進了海裡,等她站起來,便驚覺某樣重要的東西已經遺失了。
「啊!我的眼鏡、我的眼鏡!」
她近視的度數很深,沒有眼鏡就像瞎子一樣,兩手撥著水面,試圖找回那副陪了她許多年的眼鏡。
這時嚴千書靠了過來,「眼鏡掉在海裡了嗎?在哪個位置?」
「好像在那裡!」指了個位置,閃閃發亮的水波之下,她隱約可以看見一個物體隨著波浪忽前忽後。
「我幫你拿,你上去等我。」嚴千書一說完,立即蹲進海裡。
聽話地,魯冰玉走回岸上,她看著嚴千書忽地站起、忽地蹲下,可就是沒見著他找到自己的眼鏡。
十分鐘過去了,忽然吹來一陣涼涼的風,魯冰玉下意識地抬頭看向天空,此時一滴雨正好落在她的臉頰上。
「下……下雨了!」擦掉臉上的雨滴,卻有更多雨落到她頭上、身上,忽然下起一場雨,她再次大喊:「喂!不要找了,下雨了!」
白霧般的雨,瞬間已讓魯冰玉濕透。
抱著身體還覺得冷的她,見海浪有越來越大的趨勢,便不顧怕水的天性往海裡衝去,一來到嚴千書身邊,立即抓著他往岸上走。
「你的眼鏡還沒找到!再一下子!」他對她喊。
「沒關係。」
「是我害你丟了眼鏡的,我得幫你找回來。」
說完,他又想鑽回海裡,但魯冰玉卻緊緊地、死也不放地抓住他的手臂。
「我說沒關係就沒關係!走了!」大雨落在她臉上,她幾乎睜不開眼睛,就連說話都會吃進雨水。
「但是……」
「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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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喜歡下雨時的海,那就像翻臉無情的閻羅王,會吞了人。
那一天回去後,嚴千書怎麼了,魯冰玉並不知道,或許被罵了,又或許被打了。而她呢?則被嬸嬸叨念了整整三天。
學校方面,對嚴千書做了較嚴重的懲處;而她,因為嚴千書把錯全攬在自己身上,所以只需要勞動服務兩天。
唉!不知道自己該謝謝他,還是該恨他?雖然一切都已恢復原來的平靜。
幾個星期後,她依舊還是一個有考不完的試,並等待著暑假來臨的國二學生。
然而那天的際遇,就好像海面上的一朵浪花,即使碎了,也不會影響浪潮前進的方向……
「冰玉,你明天是不是要繳課後輔導的錢啊?」吃完晚飯,魯先生坐在客廳看電視,他問向正在收拾碗筷的魯冰玉。
「嗯。」將碗筷拿到流理台,魯冰玉下意識地看了正在洗碗的嬸嬸一眼。
似乎只要提到錢,嬸嬸都會出現有點不悅的表情,不過這一次她並沒有多說什麼,只是默默地把碗拿到水龍頭下沖洗。
可不知怎地,這種情形卻讓魯冰玉感到不安。
「嬸嬸,碗我來洗就好了,寶寶剛剛我也餵他喝過奶了,您可以先去休息。」她說。
「不用了,你先去洗澡吧。」
「嗯。」停頓一會兒,她輕輕應了一聲,並轉過身去。
「冰玉!」
「嗯?」聽到嬸嬸喚自己,她轉過身來。
「雖然嬸嬸平常對你不是很好,但是我也不是故意想這樣,你……唉!你只是個小孩子,怎麼會懂?」喃喃自語一大串,最後她還是說:「算了算了,沒事,去洗澡吧。」
「喔。」
雖然覺得奇怪,但準備好換洗衣物,魯冰玉還是進了浴室洗澡。
浴室裡水聲嘩啦嘩啦地很吵,但洗澡時卻是她腦子最清醒的時候。
她不停想著嬸嬸剛剛欲言又止、十分無奈的表情。
嬸嬸是有什麼話想要說嗎?
如果是想跟她說有關她的事,那麼她能夠理解的,一直以來都是這樣,她只會給他們添麻煩。
得到結論,她開始專心洗澡,然而等她洗完澡出來,卻換成魯先生喊她。
「冰玉,你過來一下。」
魯冰玉按著包覆滿頭濕髮的毛巾走了過去。「叔叔,什麼事?」
「剛剛你洗澡的時候,你的朋友來找你。」
「我的朋友?」這個時間誰會來找她?
「是上次被學校處罰的那個男孩子,他住在對面是不是?」
「嗯。」嚴千書?他來找她做什麼?不由自主地,她的心狂跳了一下。
「他好像還在外面。」
聞言,她立即抬眼看向窗戶,不過她看不清楚外頭有沒有人。
「他好像有什麼急事。」魯先生說。
急事?會嗎?
經過上次的事,嚴千書已經讓叔叔、嬸嬸印象不好了。「那……」
「有什麼事你們在外面講一講就好了,如果有問題,你叫一聲,叔叔馬上就出去。」
「喔。」魯冰玉馬上往玄關走去,動作迅速地穿上拖鞋。
見她準備開門出去,魯先生突然開口問:「對了!你知道那個男孩子是寶碩企業負責人的兒子嗎?」
「寶石?」什麼寶石?魯冰玉回過頭來,不知怎地,她居然覺得叔叔的眼裡有著閃亮的光芒。
見魯冰玉一臉困惑,他霍地一笑。「算了算了,跟你講了你也不知道,去吧去吧!」
「嗯。」
不再回頭,她一出門就看見一道人影杵在圍牆邊,他的腳邊似乎還擺著一隻大箱子。
「嘿,妳洗完澡啦。」見魯冰玉出來,嚴千書站直身子,並朝她走去。「我沒有打擾到你吧?」
「沒、沒有。」她不停伸手抹去自頭髮流到脖子上的水。
「你的頭髮還沒干耶,那天的雨水讓你濕到現在喔?」
「不、不是,我剛剛洗頭。」她始終垂著眼眸不太敢看他,不過他穿便服的樣子比穿制服好看,感覺自在許多。
「呵,我知道,跟你開個玩笑啦。」
玩笑?好像不怎麼好笑。
「嗯……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喔,那個。」他指著後頭的箱子,「能不能請你幫我保管?」
「什麼東西?」
「別緊張,抱好囉。」嚴千書將箱子抱了過來,並用力地塞進魯冰玉懷裡。
「好重!」天哪,這裡頭到底裝了什麼?接過箱子,魯冰玉不禁往後退了半步。
「這裡面是我的秘密和夢想,不要摔壞了。」不知怎地,他突然笑得很無奈。
打開箱子,魯冰玉看見了裡面裝著的東西,那是一些攝影器材,包括相機、伸縮腳架和一些長鏡頭。
「這…:這些,你要我保管?為什麼?」她很驚愕。
「因為如果我把它們留在家裡,肯定會被我家的老頭子丟掉。」
「但是……為什麼是我?」
「因為我找不到其他人。」
「可是你不是……」有一群一起打架的兄弟?
後面這一句,魯冰玉含在嘴裡沒有說出來,不過嚴千書懂她的意思。
「你說那群人?哈,別笨了!這些東西對我來說是寶貝中的寶貝,但是在他們眼裡卻成了好幾箱好幾箱的香煙。如果我的這些寶貝變成了沒有用的東西,我唯你是問,聽到了沒?」改不了惡習,他恐嚇她。
「喔。」她居然真的讓他恐嚇成功。
忽然沉默下來,他看著魯冰玉好奇地翻弄箱子裡的東西,喃喃自語:「唉!如果你能好看一點點,我就把你。」
「啊?」猛地抬起臉,她皺眉。
「噗!你的表情真好笑。」他還以為她沒聽到咧。
聞言,魯冰玉的臉更皺了。
「哈哈!不過說真的,如果你真的能好看一點,也許……算了算了,我走了,你要好好保管我的寶貝,總有一天我會來拿回去的。」
說完,揮揮手,他就往自己的家走去。
嗄?他的話竟然沒說完就走人了!還有,他說的總有一天,到底是什麼時候?
「喂!等一下,嚴千書!」
街燈昏暗,四週一片寂靜,魯冰玉像螞蟻唱歌般的呼喚聲,沒傳進嚴千書的耳朵裡。
然而她也沒想到,那一晚居然是她最後一次見到他。
隔天早上,因為那一箱東西失眠一整夜的她,忍不住去他班上找他,卻得到他已休學,不會再來學校的消息。
他去國外唸書了,真的去了,留給她一箱子的「他的夢想」,也留給她滿心的失落。
為什麼失落?
她不曉得,只知道以後再也看不見他從他家摔門而出的身影,也看不到他和人打架的凶狠模樣,更不能聽他叫自己七小姐。
七小姐?
雖然她不喜歡聽他那麼喊自己,可是……
唉!他為什麼要走?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