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琪莉高級酒店」內部一間隱密的包廂裡,一名身穿黑色休閒服的男人正以優閒的姿態端起酒杯,輕啜了一口威士忌。
不一會兒,包廂的門被打開。
「老闆,人帶來了。」程偉恭敬地道,身後跟著一名短髮,身上穿著酒店制服的年輕女子。
男人沒開口,只輕揮了下手,程偉立刻會意,帶著其他手下一同退出去,並且關上門。
包廂裡,他坐著、她站著,他不開口,她也就靜靜地等,兩人眼神對望,好一會兒,包廂裡靜的讓人覺得可怕。
「是你在店裡鬧事?」良久,他終於開口。
「我沒有鬧事,只是自我防衛。」她淡淡回答。
「你該明白這裡是酒店,你們的義務是哄得客人開心。」
「但並不包括讓客人任意侵犯,不是嗎?」她反問。
「沒錯。但是你也不該動手打人。」他所經營的酒店,還沒有人敢隨便鬧事的。偏偏這幾天鬧事的不是客人,卻是他店裡的小姐。
原本這種小事,只需要交給店經理去處理即可,但誰叫他今天剛好來巡店,就讓他遇上這等陣仗。瞭解始末後,他好奇地決定見一見這個膽大妄為的女人。
她很年輕,依他猜測,頂多二十歲,可是她的膽子卻不像是一個二十歲的女人。某一方面來說,她的勇氣大得讓人覺得有趣。只是不知道,她是真的不怕,還是因為無知。
「我有請店經理作處理,可是店經理只叫我忍耐,說這是應該的。我記得,在這裡做酒店小姐,職責是陪客人唱歌、點酒,讓客人高興,可是不代表客人想拿錢塞進我的內衣裡,或者客人要我脫衣陪酒,我就得接受,不是嗎?」她不認為自己做錯。
「你說的沒錯,可是你不該動手打人。如果店經理不處理,你可以選擇不做,或者告訴我。」
「在今天以前,我沒見過你,根本不知道老闆是個什麼樣的人。而我會來這裡,當然是因為我需要這份薪水,不能不做。我自衛,只是保護自己而已。」
他沉吟了一下。
「或許,你不適合在這裡工作。」他淡淡地下評論。
她瞪著他好半晌,僵硬地點點頭。
「我懂了。原來你也是要我們去附和客人那些無理的要求。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在徵酒店小姐時,特別聲明我們可以不必陪客人上床,只需要陪客人喝酒、聊天、唱歌就可以?」她深吸口氣。「我馬上就走,不再給你添麻煩就是,老、板。」咬牙切齒地加重最後兩個字,她轉身就往門口走。
她才踏出一步,他已經出了聲。
「等一下。」
「還有事嗎?」她有沒有聽錯,他的語氣裡居然有抹笑意!?
「轉回來。」他淡淡命令,語氣裡的笑意已經不見。
她依言照做,轉身再面對他。
「過來。」他示意她坐到他身邊的位置。
她一挑眉。「你不是要我陪你喝酒吧?我剛剛已經被你開除了。」
「我沒說要開除你。過來。」
「你到底是什麼意思?」她皺眉。他剛剛不是說她不適合在這裡工作,那不就是開除她了嗎?怎麼這會兒又說不是?
「過來。」他再一次說,語氣沒有一點不耐煩,可是她就是知道,這男人沒有耐性了。
「員貝工陪老闆喝酒是不合規炬的。」她咕噥,走過去坐下。
他坐在一張單人沙發上,她則坐在另一張長沙發上。
「你說,你需要錢。」
「是。」她點頭。
「要多少錢?」
「沒有人會嫌錢多的。」她頂回去。
「總有個底數。」他莞爾。她能不能好好回答一個問題?如果她面對客人都是這副模樣,那就難怪做不好酒店小姐了。
她想了想。「三十萬吧。」
「才三十萬!?」真是讓人不敢相信的……低!
「對你來說,三十萬不算什麼。但對我來說,它卻是我未來一年的生活費和學費。」
「要賺錢,你應該有比當酒店小姐更好的方法。」
「但是,酒店小姐可以讓我在最短的時間內賺到足夠的錢。」她當然知道其他打工方式也可以,但收入都沒有酒店小姐來得多。如果不是開學在即,她也不會到這裡來。
「如果你真的需要錢,就該懂得為錢折腰的道理。雖然我的酒店有經營原則,但是如果你太不懂得婉轉、太不知變通,那麼這裡當然就不適合你待。」他點明。
她夠漂亮、也夠年輕,但是——她卻也太驕傲。
太驕傲、脾氣又太大的女人,並不適合到這裡上班。
她垂顏想了想,輕歎了聲。
「你說的對。」或許,她真的不適合這裡。她站起來,「謝謝你跟我說了這麼多,我明白了。我會另外找工作,不會再給你添麻煩了。」
「就這樣!?」他眉一挑。
「我想要錢,但我也自認沒有辦法忍受別人對我毛手毛腳。這個工作不適合我,那我只好另外想辦法。」她沒回頭。
「你沒有過男人?」他直問。
「當然沒有!」她回過頭,眼眸直瞪他。他問這什麼爛問題!?
「哦?」他詭異一笑,匆然伸出長腳,她一時不防,險些被絆倒,直覺反應是跳上桌子,他卻丟出手中的杯子,灑出的酒液讓桌面一滑,她來不及自救地向前撲倒,正巧掉進他懷抱。
他一側身,收攏懷抱困住她雙臂,長腳壓著她反抗的雙腿。
「你做什麼!?」她輕喘,雙眸射出怒火。
「你身手不錯。」以一個不是「專業人士」的女人來說,反應算快了。
「多謝稱讚。」她要笑不笑。「如果這是你在考我,那夠了嗎?」
他深望著她臉龐,突然拿著濕紙巾,擦去她唇上那抹太過俗艷的紅色唇膏。
「你做什麼!?」她張大眼。
沒了唇膏,她粉色的唇瓣看起來略顯蒼白,卻比剛才那張紅唇來得順眼。
「你的名字?」
「Lily。」她說著店裡的暱名。
「本名。」她是故意裝傻嗎?
她看了他一眼。「官寶兒。」是他自己沒問清楚的。
「官寶兒?」他露出一抹笑容。「你要錢,別說三十萬,三百萬我也可以給你,只要你當我的女人。」
聽到這種話,她眼裡瞬間噴出怒火。
「我不賣身!」她咬牙切齒地道,雙手用力想掙脫,卻被他握的好緊奸緊,動彈不得。
「一個月。」無視於她的怒火,他繼續說。
「我警告你,我是人,不是商品,你再有錢也是你的事,但別想買我!」可惡!他力氣為什麼這麼大,箝制的她動彈不得。
「嫌錢太少嗎?那麼,五百萬?」
她怒極反笑。「大老闆,如果我真要『賣』,那些客人之中也有大老闆,我早就可以在他們身上淘金了,還輪得到你嗎!?放開我!」
「我要女人,從不必花錢,你是第一個。」
「我該感激涕零嗎!?」沙豬!
「你知道我是誰嗎?」多少女人,就算不為他的錢,也會為他的身份地位而主動巴過來。
「你是總統的兒子也不關我的事,放開我!」
「真的沒有什麼能讓你點頭?」
「有啊,拿你的心來換!」她皮笑肉不笑。
「心?」
「等哪天你愛我愛到至死不渝、今生今世非我莫娶的時候,我也許會考慮。」她高高在上地道。
他卻放聲大笑。「你不會是在跟我說愛情吧!?」
「是又怎麼樣,有什麼好笑的?」她瞇起眼。「在你們這種人的字典裡,男人和女人除了在床上之外,沒什麼好談的,你有什麼資格笑我?把做愛當成一種健身運動的你,又比我這個相信愛情的人世故多少?」
她的話,讓他驀然靜了下來,深深望著她。
原本,他只是一時興起,這種事不是非她不可。可是她的話,卻讓他開始覺得,非她不可了。
沒有多少人敢在他面前大放厥詞,尤其是女人。可是她卻打破了這項慣例,不但天真地跟他談著愛情這東西,又大膽地嘲笑他對女人的行為。這樣的女人,可還會有第二個?
「喂,放開我啦!」他在發什麼呆?
他不語,一手伸往她腦後,托住她後,低首吻住她的唇。
突來的舉動讓她完全愣住,作不出任何反應;他則趁機攻城掠地,原本制住她的姿勢轉為摟住她。他吻得既深且狂,完全不給她拒絕的機會。
她的心瞬間跳得又急又猛,快喘不過氣來,但他的吻卻讓她意亂情迷,隨著他在她唇內勾動的陌生情潮,她抵擋不住地輕吟出聲。
只是一個吻,卻輕易讓她撤守,完全無計可施……
他不捨地放開了她。
「很澀,可是很誘人。」他評論著,手指憐愛地撫過她被吻得紅腫的唇辦。
「你……居然吻我!」她回神,眼裡瞬間噴出怒火。
可惡!她想狠狠教訓他,卻發現自己還使不出力。
「只是一個吻,就可以讓你癱軟在我面前,你還要拒絕嗎?」口是心非的小女人。
「你無恥!」喘過氣,她得空揚起手,便回敬了他一巴掌。
他的眼神瞬間變得冷硬;她被他眼裡的冷厲嚇了跳,推著他想站起來,但他卻不肯放人,使勁握著她的手腕。
「就憑這一巴掌,我可以要你的命。」
「就憑你強吻我,我也可以殺了你!」就算驚怯,她還是不甘示弱。
「你想在這裡就變成我的人嗎?」他沉黯下眼神,慾望昭然若揭。
「你!?」她驚了。
她知道,他不是虛聲恫嚇,而是真的會這麼做。別說外面有一堆他的手下,光是一個他,她已經應付不了。
「接受這項交易,或是就讓我在這裡佔有你。」
他是認真的!
意識到這一點,她頓時慌亂,可是現實的狀況卻沒有讓她失措太久,她閉了下眼,然後再張開,神情鎮定地看著他。
「好,我接受。但我有條件。」
「說說看。」她很聰明,也夠冷靜,知道自己沒有反敗為勝的機會,便沒在他面前多逞強。
她的機智,讓他更想擁有她了——暫時。
「你以三十萬買我一個月,在這一個月內,我希望你不會有別的女人。而且,你要保證你身上沒有任何怪毛病、會用保險套。如果你做不到,我們就什麼都不用談。」
「可以。」她的條件很合理,也證明了她的確夠聰明,懂得在這種時候保護自己。「但是,你只要三十萬?」她不想趁機得到更多錢嗎?
「對。」她淡淡回應。
要賺錢,她會自己想辦法;會答應他,是不得已。只要先有這些錢,加上她之後的打工,應該足夠支撐她到大學畢業。她不會留下三十萬中的任何一毛錢,不會讓自己以後每次用到這些錢,就想到這件事。
他深望著她神情,將她的心態看在眼裡。
「待會兒你可以先回去,明天我讓程偉去接你。」他放開她。
「不必等到明天,二個小時後,你可以讓他來帶路。」
「也好。」他深沉一笑,然後喚來手下送她回去,交代等她準備好,便將她帶到他的地方。
從今晚開始起三十天內,她是他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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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天當他的女人,遇上的,就是凌晨三點半他帶傷回來的陣仗。寶兒還真是有點啼笑皆非。
黑衫上的血跡並不明顯,可是只要一摸,就輕易可知道那血流的多驚人。程偉護送他回來的時候沒有多說,他進門後也沒有開口,她看了那傷口一眼,就開始在抽屜和櫃子裡翻找,拿出急救箱後,她到他身邊,脫下他的上衫,開始替他的傷口消毒、上藥、包紮。
感謝高中時期護理老師的熱心,讓她學會基本的包紮法和外傷急救方法,否則現在就糗了。
包紮完畢,她收好醫療用品放回抽屜,然後回身看著他。
「過來。」他示意。
寶兒這才走過去,在他面前一步的距離停下,他卻以沒受傷的手臂直接拉她入懷;寶兒直覺想掙開。
「別動。」他低語。
她聞言停住動作,僵硬地讓他摟著。
「看到我受傷,你不怕?」
「如果你要的是一個看見血就嚇昏、嚇哭,或者歇斯底里、尖叫等等的女人,麻煩你下次在進門前五分鐘先打電話通知我,那我會盡力配合你的要求。」她沒好氣地回道。
她又不是棉花糖似的女人,難道還得扮柔弱,才能符合他們這類男人對女人的想像嗎?
他聞言低笑。
「你說話一向這麼夾槍帶棍的嚼?」那就不難想像,為什麼她這個「酒店小姐」會做不下去了。
「個人陋習,恕難改變。」她聳聳肩。「如果你現在後悔,想要找一個比較溫柔、馴服、軟綿綿的女人,要取消我們之間的約定,我也可以接受。」
「不了。」他要那種女人做啥?
「如果你覺得抱夠了,可以放開我了嗎?」她僵硬得有點腰酸。
「如果還沒呢?」
「那能不能休息三分鐘,待會兒再繼續?」她挺直身,知道是他放鬆了手臂。「我還不習慣跟你這麼接近,請見諒。」她退後一點,拉開彼此的距離,才生硬地解釋。
「無所謂。」
「對了,你叫什麼名字?」她一直都忘了問他的名字。
「殷逢遠。」
「身份、職業呢?」
「你好奇?」他眼裡閃過一絲難解的光采。
「沒道理我跟了一個男人,卻連他是誰都弄不清楚吧?」她反問。「當然,你也可以不同答我,不過,我想知道就是了。」
「酒店是我經營的產業之一,而我走的,是黑社會的路——」他才打算詳述,她卻打斷他的話。
「這樣就夠了。」她深吸口氣,轉移話題:「你受了傷,要不要先到床上休息?」
「不急,先把你想說的話說完。」她大概別了一肚子疑問吧。
「你怎麼知……算了。」她的情緒,在他這個「大哥」面前,大概也是藏不住的吧,那她就直說了。「在這一個月內,我有行動自由嗎?」
「原則上有,但我不希望找不到你。」
「我去哪裡,會先告訴你,不然也會留下紙條,這樣可以嗎?」她說。既然得「綁」在一起一個月,總要先確定一下相處的方式。
「可以。」他點頭。
「我的行李要放在哪裡?」來這裡乾等了他三個小時,她只大略熟悉一下這棟公寓的環境,至於行李,則還放在一旁。
「主臥室,你自己找位置放就行了。」他閉了下眼,感覺到手臂的刺痛蔓延。
「那……」她遲疑了下,最後還是深吸口氣,搖搖頭。「我沒有問題了。」
反正……「那件事」遲早都會發生,拖延也沒有意義。
「你的表情像要上斷頭台。」他撫著她的潔白面龐,語氣似笑非笑。
「又不是每個人都像你一樣,經驗豐富。」她低噥。
「放心,我現在受著傷,所以你今晚得到『緩刑』。」他才說完,立刻看見她輕鬆了下來,他不覺挑了挑眉。
他有這麼可怕嗎?就算他真的想要她,在這種身上有傷口的情況下,她只會更不自在,他自認還沒有急色到這種程度。
「我……我只是問問……」她訥訥地紅了臉。
哎,早知道會遇到今天這種事,她應該先交個男朋友來練習一下,現在就不至於手足無措了。
她的無措,終於讓他淡淡一笑。
「扶我回房吧。」
「喔。」她依言而仿,將他扶上床,脫下鞋子、蓋上棉被。
他睡著,她則到客廳找出自己的畫冊,邊畫漫畫,邊胡思亂想,
當一個大哥的女人,要做些什麼呢?看起來,他好像什麼也不要她做。
不過話說回來,她煩惱什麼呢?她這個大哥的女人,三十天後就會下台一鞠躬,能做的事情大概也不多。
只不過,他為什麼會看上她呢?她又不夠妖嬌美艷……
兩個根本不相愛、也不熱的人,要一起做那麼親密的事,他百無禁忌,她可彆扭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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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當然是不好受的,畢竟兩人體型上的差距甚大,再加上她毫無經驗,他得到釋放,她卻不舒服到隔天。
後來,她才知道,雖然他有過「床伴」,但從來沒有將任何女人留在身邊過,她是第一個。
那又怎麼樣呢?三十天後,將會有第二個、第三個……來進駐他的屋子吧?而她,並不算特別。
寶兒的個性從來不是逆來順受的那一型,她在他身邊,總是抗拒居多、聽從的很少,每每讓殷逢遠對她是發火也不是、不發火也不是。
一個月,說長不長,卻也足夠一個人,開始習慣另一個人的體溫:只是她的習慣,只剛開始,便要結束。
他很爽快,說好的三十萬在她住進他屋子的第二天,就匯進她的帳戶,一點也不怕她提前跑掉。而她的條件,他也遵守了,在檢查過身體沒有任何疾病時,他讓她看了報告,才要了她,每一次,都不忘仿防護措施。
一個月期滿,她沒有跟他道別,只悄悄收拾了行李,主動地離開了他的屋子,然後與他不再相見。
他沒有再找過她。也許,早已將她這個用錢買來的女人給忘了。可是女人就是很奇怪,明知道是一場交易,可是她卻無法輕易忘了他。
後來她終於知道,原來女人還是很宿命的——很難忘記自己生命裡的第一個男人,就算不愛他也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