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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打老公 第七章 作者:千尋
    他們回到杜絹老家的時候,已經晚上九點半了。

    突然造訪,讓所有人措手不及,這是蔣昊厲害的地方,不給對方準備的機會就出手攻擊,他有足夠的經驗告訴自己,這種情況下,他成功的機率是百分之九十九。

    他們一到,略過寒暄客套,杜絹的舅媽便打電話找來阿凱和阿榮伯、阿榮嬸。

    十分鐘之後,阿凱出現,他的主力工作是帶走杜絹,方便長輩和蔣昊開秘密會議。

    「舅舅、舅媽、阿榮嬸、阿榮伯,是我不對,和蔣昊無關,如果你們生氣……」

    「你的確做錯,要結婚也不先商量,還搞出這麼大的新聞,這下子村頭村尾全知道了,你要我們這些長輩怎麼跟別人講?真以為家裡沒大人了。」

    杜醫師一出口就是訓誡,就算姊姊、姊夫不在,她還是有娘家可以靠的。

    杜絹低頭,舅舅待她很好,從沒用過這種口吻對她說話,看來今天蔣昊不會太好過。

    「你之前說這是權宜之計,現在又告訴我們要和蔣昊當正式夫妻,難道是我們老得跟不上時代,搞不清楚現代年輕人在玩哪一套嗎?」杜醫師嘴裡罵著杜絹,銳利眼神卻是射向蔣昊。

    「舅……對不起,我解釋不清楚,不過我覺得,也許我跟他真的可以試試看。」

    蔣昊說到做到,他遵守合約上的每一條內容,即使這張結婚契約不是他和她訂下的,而且他對她的好,好到讓人難以理解。

    當然,難以理解的還有他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杜絹無法想像他心存陰謀,她不認為自己有什麼地方值得他覬覦,只能試著解釋,或許過去幾個月她的表現太優秀,優秀到他覺得這個老婆可以繼續聘用。

    「沒有別人了嗎?為什麼非要他,你知不知道……」他話說到一半,就讓妻子制止了。

    「阿絹,別擔心,就算你真做錯事,我們也會包容,因為你是我們的親人。」她坐到杜絹身邊,拍拍她的背。

    「謝謝舅媽。」杜絹感激,不管她離家多遠,他們始終沒把她當成外人。

    「和阿凱出去走走吧,舅舅有話想跟蔣昊說。」

    「可是……」她遲疑的看向蔣昊。就把他一個人丟在這裡?

    「放心,就算我和你舅舅修過解剖學分,也不會把他肢解,丟到後山。」舅媽衝著她一笑。

    「舅媽,他在狀況外,只是臨時被推出線的倒楣鬼。」該被罵的人是蔣譽。

    都這個時候了,她還要替他說項?蔣昊的心像過期的水果,發酸發酵。

    他握住杜絹的手,用拇指輕輕磨蹭著她的手背。傻瓜,她才是狀況外、才是受害者,沒事幹麼跳出來替他這個兇手擋箭,她還真以為自己是無堅可摧的大盾牌?!

    舅媽也心疼,忍不住摟摟她,善良體貼絕對不是優點,那會讓人太吃虧。

    「不管怎麼說,蔣昊總是對我們不尊重,要娶我們家阿絹,居然連娘家人都不通知,不罵他,怎麼可以消除舅舅和阿榮伯的憤怒?」

    「這下關他的事……」

    「他要娶你,就關他的事。阿凱,你陪阿絹出去走走。」杜醫師插話。

    杜絹還是擔心,她看向蔣昊,他只是給她一個安心的笑容,握住她的手微微施力。「放心,我可以處理。」

    阿凱走到杜絹身邊,拉起她的手。

    「走吧,再這樣下去,今天晚上誰都別想睡。你就趕快讓杜醫師和我家老爸、老媽罵他出出氣,他們等這一天等很久了。」他刻意幽默。

    「舅媽……」她向舅媽求救。

    「我知道、我知道,我會保他四肢健全,心跳七十二。」舅媽笑說。

    杜緝被阿凱拉著走,她一離開,客廳裡的氣氛立時變得凝肅。

    「你為什麼要出現?」阿榮伯先出口指責。

    「我也不知道我們還會碰在一起,當我知道我弟弟要娶杜絹的時候,我比誰都震驚。」

    「所有的事我們都知道了,包括你找阿凱談過的事情。說實話,我們沒辦法原諒你。」杜醫師歎氣,姊姊離世,這個錯,他們沒辦法不把它算在蔣昊身上。

    「我懂,也不期待你們原諒,只求你們給我機會,讓我彌補犯下的錯。」

    「我們為什麼要為了你的罪惡感,把阿絹推出去冒險?」

    「我也不願意杜絹冒險,所以她嫁給我,絕不是冒險。」蔣昊每個字都說得斬釘截鐵。

    「你憑什麼保證?你帶給她的磨難還不夠嗎?」

    「我不做口頭保證,只用行動向你們證明,把她交給我,是最正確的決定。她需要我!」

    「哼,你要我怎麼相信?」杜醫師冷笑。

    「杜絹根本不需要安眠藥,她每天都把自己搞得很累,頭沾上枕頭就睡著了,她吞安眠藥是害怕半夜被惡夢驚醒……她遺忘的那些事,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會跳出來折磨她。」

    「你怎麼知道?」舅媽才問完,就知道自己問差了,他們是夫妻,床笫之間,有什麼不知道的?

    蔣昊朝她點頭微笑。「她會在無意識間掉淚、她睡得不安穩,但只要我抱她、拍拍她,在她耳邊說話,她就會慢慢睡沉。」

    「拜你所賜。」杜醫師恨恨說。

    他舉雙手,百分百同意。

    「杜絹在外面和在你們面前的表現並不相同,從踏進這裡,我發現她很努力讓你們覺得她快樂。事實上過去幾年,她幾乎沒有朋友,她孤僻、冷漠,她和所有人都保持距離。她在你們面前戴上面具,企圖讓你們安心,但在我面前她不必戴面具,我參與了她最直接的情緒,生氣、哀傷、快樂、喜悅,只有我,可以讓她重新快樂。」

    「真有自信。」阿榮伯的口氣鄙夷。

    「對,我是有自信,但想讓她變回過去那個杜絹,我必須擁有更多的自信。」

    「我們相信時間會治癒一切。」阿榮嬸跳出來說話。

    「已經十年了,時間的療效太慢,我不要她在莫名其妙的恐懼中拒絕所有人的關心與感情,我不想她繼續這樣子,再過兩個、三個十年。」

    「我們並不期待你來負責任。」

    「她對我而言,不只是責任。」

    「不然還有什麼?」

    「她是個很好的女人,同居幾個月,我愛上有她在的感覺。她不相信一生一世,所以我不承諾一生一世,但我發誓會給她一生一世。她不相信唯一,所以我不承諾唯一,但她會是我往後生命中的唯一。說到做到是我為數稀少的優點之一。」

    「把話說滿了,你不怕後悔?」

    「我從不對自己的決定後悔。」

    就是這樣,蔣昊篤定的態度,說服了滿屋子長輩,雖然還是有擔心、有不確定,但杜母阻止過杜絹一次,讓她錯失幸福,他們怎麼能聯手,再阻止他們第二回合?

    之後,蔣昊又說了這段時間兩人的互動,說他在國外的生活,還說弟弟和杜絹立的結婚契約,最後又臨陣脫逃的故事……

    到最後,他們不得不同意,緣分的確存在,而且它奧妙得讓人無從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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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絹和阿凱坐在樹屋上,仰頭看天空星辰,涼涼的夜風拂過,對她而言,這裡比希臘的天空更美。

    「不是說只是演戲嗎,怎麼假戲真作了?」阿凱問。

    「阿凱相不相信月下老人和紅線?」

    「相信。你呢?」

    「以前不相信,現在信了。」

    「他做了什麼,讓你相信這種沒有科學根據的事?」

    「他就是什麼都沒做,還讓事情演變成這樣,我才會相信。」

    「聽不懂。」

    「以前他在美國工作,回國機會很少,我只遠遠瞧過他幾眼,便牢牢將他記住,你知道的,我對男人一向很……」

    「漫不經心?」

    「對,漫不經心,可是他就是扎扎實實的待在我的記憶裡,我對自己解釋,那是因為,我知道他很有可能變成我的二伯,才會對他特殊。

    「有一回,蔣譽臨時有事,不能去應酬,要我去找蔣昊,請他代替出席,蔣昊對我態度很惡劣,我不知道自己做錯什麼,但我不氣他,反而很期待和他一起出席那個晚宴。」

    她輕笑,靠到阿凱肩上。「我特意打扮了,還在下班前請假兩個小時,去百貨公司把櫥窗裡那套看了好幾次卻捨不得買的小禮服買下來。」

    和蔣譽一起出席過多次應酬場合,她從不做這種事,大部分時間,她甚至穿著上班套裝就去應酬了。

    「一定很漂亮,可惜我沒看到,找一天,阿絹也特地為我打扮好不好?」心澀澀的,阿凱知道自己後悔了。

    「嗯,我會為阿凱特地打扮,總有一天。」

    「哪一天?」

    「阿凱娶媳婦的時候。」

    「……好啊,我要看見比新娘更漂亮的阿絹。」

    「說這種話會讓新娘很傷心。」

    他莞爾。「繼續講下去,我想聽聽你和蔣昊的事。」

    「他不喜歡我,我很清楚,所以每次看到他,我就遠遠避開。我想,當弟媳的不必和二伯太親近;我想,沒關係,總有一天他會相信,我並不貪圖蔣家的財富。」

    「我們阿絹是田僑仔,哪需要蔣家的錢財。」

    「我知道啊,可我又解釋不出蔣昊的態度。他對我很差,可我還是忍不住偷偷探聽他的消息,他的工作、他的愛情、他的一切。」

    他還能怎麼說呢?遺忘蔣昊的阿絹,仍然遺忘不了對他的好感,她對蔣昊,不會改變了。

    「婚禮那天,惜今一直鼓吹我逃婚,她說沒有愛情的婚姻撐不了太久。我沒逃,是因為膽怯,也因為我是不相信愛情的女生,但那時候,腦海裡忽然跑出一首歌。」

    「哪一首?」

    她唱了起來。

    「你說是我們相見恨晚,我說為愛你不夠勇敢,我不奢求永遠,永遠太遙遠,卻陷在愛的深淵。你說是我們相見恨晚,我說為愛你不夠勇敢,在愛與不愛間,來回千萬逼,哪怕已傷痕纍纍,我也不管……」

    她的歌聲清脆好聽,一首歌讓她唱得婉轉動人。

    「如果那時候,鼓吹我逃婚的人是蔣昊,我想,我會逃。相見恨晚啊,如果我們早一點碰見,說不定我會相信愛情,說不定我們會用更長的時間來瞭解彼此,雖然現在也不晚……說到底,還是感激蔣譽,他做了我不敢做的事。」

    阿凱苦笑,他們的問題不是相見恨晚而是太多折磨苦難,希望所有的折磨在這裡終結,她的未來沒苦只留甜。

    「阿凱……」

    「怎樣?」

    「不知道為什麼,他在身邊,我就覺得好心安哦。」她滿足地伸伸懶腰。

    「這樣很好啊。」

    「剛結婚的時候,他還是對我很壞,可是那麼壞的他,卻不讓我害怕,我仍然想待在他身邊、仍然想靠近他。」

    「那段日子一定很難熬。」他總是懂得她的心。

    「是啊,我每天都必須告誡自己,愛情是騙人的,連感覺都不是真實的東西;我提醒自己,我和他之間只是演戲不會成真;我連作夢都不敢放縱自己喜歡他,我克制自己,克制得小心翼翼。」

    「為什麼不告訴他,你喜歡他?」

    「要怎麼跟他說呢?說我好喜歡為你做菜?不行,我只能告訴自己,為他做菜是責任、是工作範圍,兩個人共同生活,他給了養家費,一個出錢、一個出力,理所當然。

    「我怎麼能告訴他,我好喜歡花他給的錢,那種老公老婆的感覺,讓我覺得自己不孤獨?我怎麼能告訴他,替他洗衣服的時候,光是聞他髒衣服上面的味道,都會讓我的心甜甜?

    「不能說的,我承諾過他,等媒體風波結束就離開,我保證過,我對他、對蔣家沒有非分想法,我必須遵守承諾。」

    她把喜歡隱瞞在責任背後,為他任勞任怨,再苦也甘願,這是很奇怪的事,就是對蔣譽,也沒產生過的感覺。

    阿凱只能苦笑。他輸得多麼徹底啊,不管他再關心她、疼愛她,也沒本事驅逐她的寂寞。

    十年前輸、十年後也輸,他還能不相信緣分?是,有紅線、有月下老人,都怪他巴結得太慢,才無法心想事成。

    「他現在對你好嗎?」

    「很好,好得不得了。他忙壞了,但再忙都和我一起吃晚餐,他給我好多錢,半點不介意我是不是貪圖富貴,他常聽我說話,常和我聊東聊西,我不知道是什麼改變他,但是他的改變讓我覺得……」杜絹吸口氣,聳肩。

    「覺得怎樣?」

    「這個形容詞不對,可是我真的覺得是……苦盡甘來。」

    她的感覺沒錯,他們之間的確是苦盡甘來。

    「這樣很好。杜媽在天上看見你這麼幸福,一定會為你感到快樂。」

    「嗯,媽媽會、爸爸也會,他們最疼我。」

    阿凱揉揉她的頭髮,指著不遠處,「看,誰來了?」

    「蔣昊!」

    只是一個名字、兩個字,他卻在她語氣裡聽見歡欣無數,阿凱再次證明,杜絹愛蔣昊,不管她記不記得他,或許重來十遍,他都會是她最愛的男人。

    「我先下去,讓他上來陪你。」他起身,準備下階梯。

    杜絹突然拉住他的衣角,巧笑倩兮,「阿凱——」

    「怎樣?」

    「謝謝你對我那麼好,只是我們之間……是兄妹。」

    「我懂,我會當你一輩子的娘家,記住,往後不管發生任何事,我都是你第一個投奔的地方。」

    「謝謝你,阿凱。」

    阿凱走了,換蔣昊上來,他把杜絹抱在膝間,聞著她的髮香,未來……他很高興他們之間,有了未來。

    「和阿凱談些什麼?」他問。

    她紅了臉,那些話,怎麼能對他說?於是她巧妙地轉開話題,「這裡是我的秘密基地,爸爸親手幫我打造的。」

    他環視樹屋後說:「你有一個全世界最好的爸爸。」

    「嗯,很多人說他配不上媽媽,因為媽媽美麗有錢、又是大學畢業的女生,怎會嫁給身無分文的窮小子,何況爸只念到高商畢業,只能在鄉公所裡面當一個小小的公務員。」

    「可是,他是個很溫柔的男人。」蔣昊接話。

    杜絹父母親的故事,十年前他就聽過,不過,他不介意再聽一回。

    「你說對了,我爸是個很溫柔、很溫柔的男人。他在我十二歲那年生病,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之後,他買下最貴的木材、用最好的材料,替我在山坡地上找到一棵又大又粗、結實得不得了的大樹,蓋一間堅固的樹屋,他一面蓋一面說:『寶貝女兒,這個樹屋是要陪你一輩子的,我非要親手蓋得牢牢實實不可,記住哦,樹屋是你最重要的嫁妝。』」

    多叫人動容的親情。

    「爸告訴我,以後碰到傷心事,就到樹屋對星星說話,他在天上會拉長耳朵認真聽我講。他說,如果我被媽媽罵,千萬不要回嘴,等晚上爬上樹屋,把所有的委屈、對著星星,通通告訴他……

    「樹屋就像某種雷達裝置,聯繫著我和爸爸,我到現在都不認為爸爸死掉了,我相信他只是被派駐到火星工作。」她笑出兩顆淚水。

    蔣昊的心不禁發酸,抱住她,把她整個人塞進胸膛前。

    「以前我覺得愛情是最朝秦暮楚的事情。」杜絹對著他的胸口說。

    「現在呢?」

    「現在,我想告訴爸爸,也許我該為愛情做一點努力。」她仰頭望他,如果她的愛情是牽繫在他身上的話,她願意試試。

    「你不必做,讓我做,我來打破你『朝秦暮楚』的迷信。」

    她輕輕笑了。「我問過媽媽,『你為什麼會愛上爸?』媽說,當爸一次次對她說:『別害怕,就算天塌下來,我也會陪你一起埋在瓦礫堆下。』的時候,她開始愛他;

    「媽說,當爸下班,背著夕陽從馬路那端走來,遠遠看見,就迫不及待朝她飛奔而來,而且永遠不會忘記帶回她最愛的冰豆花時,她開始愛他;媽說,當爸知道她喜歡花,千方百計替她找來有關花的神話故事時,她開始愛他……

    「記不記上次你看過的菩提葉書籤?那是爸教我做的。他總說:『女兒啊,你要幫幫老爸,爸要用這些網子,牢牢地網住媽媽的心。』」

    「下次,你教我做。」蔣昊說。

    「你也喜歡菩提葉書籤?」

    「我要以你父親的溫柔為榜樣,我要用一大堆心網,網住你的心。」

    杜絹咬唇。他又犯規了,不是說好只要婚姻、不要愛情的嗎?但……他的犯規,似乎不再那般讓人討厭。

    「舅舅和阿榮伯有沒有為難你?」她問。

    「有。」

    不過,他很高興被為難,這份為難代表胸前的小女人有許多人疼、許多人愛,她不是孤零零地度過他不知道的十年。

    「還好嗎?」

    她眼底的擔心讓他快樂,第一次被一個女人這樣掛心,經驗很新也很……不壞。

    「杜絹。」他捧起她的臉,月光在她臉龐落下光暈,皎潔的月光,皎潔的、他的女人。

    「嗯?」

    她被他的眼神蠱惑,她掉進他眼底那潭深池,輕撥漣漪,劃出她的愛情。這就是愛情?

    「你知不知道你嫁的老公很有能力?」蔣昊靠她很近,暖暖的氣息噴在她臉上,她沒喝酒,卻有了醉意。

    「知道。」

    「知不知道再困難的事,都為難不了你老公?」

    老公?她喜歡這個稱呼,手主動攀上他的肩,額頭對上他的。「應該吧。」

    「那你應該清楚,不管再多的為難,都阻止不了我要讓你當我妻子的決心。」語畢,吻落下來,他吻住她軟軟的唇,輾轉吸吮。

    杜絹在最短的時間內戀上他的吻,這個讓人心安的男子啊,安了她飄蕩多年的靈魂。

    在月光下、在父親的樹屋裡,他們的愛情第一次得到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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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明所以的熟悉、不明所以的習慣,他們,似乎三百年前就該這樣過。

    蔣昊在杜絹的床上醒來,小小的床為難了他的巨大,但他甘之如飴,因為昨夜,他們在她的床上,成了真正的夫妻。

    他們做愛,一回又一回。

    他在她耳邊低喃,「早知道這種感覺讓人這麼愉悅,我實在不應該浪費過去幾個月。」

    她臉紅,紅得透徹。

    他把她鎖在胸口,鎖在自己的勢力圈,從今而後,她,杜絹,歸在他的保護範圍,誰都不准侵犯。

    「阿絹。」他低聲喚她。

    她抬頭,看著他冒出胡碴的下巴。她很早就起來了,聽見阿榮嬸的腳步聲在門外徘徊,也聽見阿凱低聲對阿榮嬸說話,然後他們一起離開。

    她在他懷裡不敢亂動,怕驚醒他,昨晚……他耗了很多體力……

    「什麼事?」

    「我發覺,我越來越喜歡你。」

    蔣昊是那種認定就不輕易放棄的個性,以前他認定瑩青,不管瑩青對他是什麼看法,他都無條件對她好;現在他認定杜絹,就會一心一意往前衝,要愛情、要親情、要安全、要陪伴,不管懷裡的女人要什麼,他都願意為她傾其所有。

    她笑笑,不回應。

    「如果有一天,我違背承諾愛上你,你不要對我發脾氣,好不好?」

    這是甜言蜜語?杜絹拉開笑臉,埋進他胸口,聽著他心底怦怦跳個不停的音律。

    「說啊,好不好?」

    總有一天,他會把她認定的不合理變成合理,他要讓她成為唯一,要讓永遠變得理直氣壯,要讓專一的他們,不覺得很累。

    「你在逼我違背信念?」她笑著回答。信念,似乎不再重要。

    「你真的很討厭愛情?」

    「那個,很危險,我是懂得明哲保身的人。」這是出自她的下意識,解釋不來的恐慌。

    「如果有能力的老公,有本事把危險屏除在愛情之外,你肯不肯試試看?」

    「我不知道。」

    「試試看好不好?我真的很有能力。」蔣昊手臂一縮,讓她更貼近自己,然後她察覺……他勃發的慾望。

    紅從腳跟竄上來,杜絹又變成煮熟的蝦子,待他品嚐大啖。

    黃昏的時候,杜絹帶蔣昊到花圃。

    這裡和過去有很大的不同,以前只有一小片溫室苗圃,現在附近的田地通通開墾成花圃,一塊紅、一塊紫、一塊鵝黃、一片金……從高空往下看,會看見整個山坡地鋪滿五顏六色的地毯。

    不過,溫室苗圃還在,裡面仍然育有許多新品種。

    蔣昊握住她的手,慢慢地優遊在這片山坡地上,然後眼尖的認出它——那叫做「他愛我」的長莖玫瑰。

    他走向前,折下一朵含苞玫瑰,當著她的面,一片片撕下,嘴裡數著,「我愛你、我不愛你、我愛你、我不愛你……」

    當花辦停在最後一辦時,他輕輕吐出,「我愛你。」

    他很開心阿凱研發成功,不等杜絹反駁,直接拉著她向前走。

    十指相拙,杜絹看著他寬寬的背,忍不住好笑。他是個說話不算話的男人,才說不逼她專一、至死不渝,轉過頭,又藉著一朵玫瑰哄騙,他愛她。

    這個人一定很懂得利用「權宜之計」。

    「想不想聽故事?」她走到一棵樹前面停下。

    她很久不說故事了,從上大學之後吧,她早把那些花花草草的故事丟到腦後。

    「什麼故事?」他走到她身後,圈住她的腰,溺愛地把下巴擱在她的頭頂上,輕輕搖晃。

    這就是傳說中的愛情?那麼她不得不承認,被他愛著,是件很幸福的事,她一秒一秒地沉淪著,難怪人人都說愛情是毒藥。

    她指著身前的樹。「它是月桂樹。」

    「葉子會加在菜裡面的那種?」

    「對。」

    「它也有故事?」

    「有。Apollo愛上河神的女兒,她是個美麗而害羞的女孩,為了逃避Apollo的追求,她逃到母親那裡,讓母親把她變成一棵月桂樹,從此月桂樹就成為Apollo的聖樹。

    「他殺死殘暴的凶龍之後在溪谷清洗身體,那裡便長滿了月桂樹,他戴著月桂樹做的榮冠,以征服者的身份進入得爾菲城,從此在競賽中,勝利者都會在頭上戴著月桂樹葉編成的王冠,就是我們說的桂冠。」

    「這個故事教會了我們什麼?」他在她頭頂上笑著。

    「什麼?」

    「拒絕愛情是不理智的行為。河神的女兒苦了自己,也辜負一心愛護她的男人。」

    她聽懂了,低頭,沒回答。

    他扳過她的身子,低頭說話,「輪到我來說故事。」

    「你自己的故事還是別人的故事?」

    「我自己的故事。」

    「我想聽。」

    「我生命裡有兩個女人,一個是愛我的、一個是我愛的。我愛的那個女人愛上我最要好的朋友,她看不見我,就像我看不見那個愛我的女人一樣。」

    「她們……誰比較好?」

    「她們都好,是我不夠好。我不懂得在愛情不在自己身上的時候,趕緊認清事實,我的固執成了她的心理負擔,幸好我開始工作,成就變成我轉移注意力的最佳良方。」

    「那個愛你的女孩呢?」

    「她對我的愛情太慷慨,讓我浪費得肆無忌憚,她藏著她的眼淚,不讓我看見她的哀悲,她對我微笑,我卻不知道那個微笑背後有多少心痛隱埋。」

    淚水莫名其妙流下,她不認識那個女孩,可是女孩的故事讓她心悸,不是嫉妒,而是哀慟。

    他把她圈在懷裡,歎氣。

    蔣昊怎麼笨成這副德行?如果早一點覺醒、早一點聰明,他會知道,他的幸福在這裡,而不是在天空那紙追逐不到的紙風箏上,他白白錯過多年幸福,讓她的痛苦累積壓抑。

    「你愛她嗎?那個愛你的女孩。」

    「十年前你問我這句話,我會毫不猶豫告訴你,不愛,但失去才讓人懂得何謂珍惜。

    「我思念她,在很忙的時候,她三不五時竄進我腦中,有人說那叫做愛情,但我是愛情門外漢,常搞不懂對錯,但我現在懂了,我愛她,在很多年以前就愛上她,只不過我太固執,固執的認定自己的愛情捏在另一個女人手上。」

    「你就是太自信,相信自己做的事百分之百正確。」

    「對,我對我的自信也很苦惱呢。」他抓抓頭髮,憨傻的模樣讓她笑開。

    「如果有一天,那位讓你肆無忌憚的女孩回來,你怎麼辦?」

    蔣昊大笑,笑得她滿臉通紅,他忍不住把她緊抱在懷中。

    傻啊傻,她比他更狀況外,她已經回來了啊,再次回來、再次把幸福送到他手上,他要是再不懂得緊緊握住,便稱不上有能力的男人。

    還笑?杜絹真想捏他一把,也不搞清楚,她現在是他的正牌妻,他說起那個女孩的動容表情,多少會引發她的嫉妒心情。

    他低頭,額頭抵上她的,認真專注,「杜絹,我要你記住,你是我今生的唯一。」

    看,他又打破承諾,說好不是唯一的,他又說。

    他的保證真的不能聽。即使如此,杜絹還是笑了,眼光放去,那一大片酒紅色的「他愛我」在風中招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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