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那件事我算是被學校開除了,之後根本無法找到滿意的工作,只能暫時做幾個零碎的家教跟翻譯,或是在某野雞外語培訓班兼兼差,不過這樣掙錢只能勉強對付房租。
為了不讓我父母發現我辭職,我必須跟往常一樣每個月給他們送錢回去。全家只有弟弟知道我的事——我們兄弟間幾乎沒有秘密,所以這段時間他也識趣地盡量節約開支。
我去建築工地找了份晚上的臨時工作——大概只有這個地方不會被追問過去吧,工友們也沒有時間對我施展好奇心。
我挖、我挖、我挖挖挖……該死的傢伙!!我把那個坑當做某人的臉拚命地挖著。
「喂……羅健,你很有精神嘛!!」一個工友朝我笑著說。
「啊,謝謝……」他幹嗎突然講這些?我都快餓死了還有精神咧!
「呃,有精神歸有精神,可是……那裡已經挖完了。」他搔搔頭很為難地說道。
啊啊?我這才魂兮歸來。
清晨送報紙、白天去上課、晚上挖馬路——這就是我最近幾個月的生活。反正我覺得挺好的,累是累點,但只要沒有那些煩死人的事情我已經很滿足了。
嘴裡叼著個袋裝三明治,我蹬著除了鈴鐺不響處處都響的自行車在清晨六點的街道上吃力地縱橫馳騁,早上起來多呼吸新鮮空氣對身體有處!!
嗯,該輪到這一家……我停下車,剛想伸手穿過鏤花的鐵門把報紙丟進那家豪宅的花園裡,他家的惡犬便跑過來朝我狂吠,作勢要咬。我嚇得趕緊縮回手——真是條討厭的狗啊!!難道我像作奸犯科的人嗎?呸!果然是虎落平陽被犬欺……
「滾開!!笨狗……不可以哦……小心我用石頭扔你!!」我恐嚇著它,不過發現無效,它還是凶神惡煞地朝我大吼大叫。
「跟一隻狗講屁啊!」突然旁邊伸過來一隻手,搶過我手上那疊捲得厚厚的報紙,倏地全部塞進那條惡犬的血盆大口裡,「這種笨狗就這樣搞定好了。」
我看著那條狗不知所措欲哭無淚(?)的樣子,忍不住哈哈大笑。只笑了兩聲我就發覺不對,趕緊一蹬踏腳板遛之大吉——那個混帳王八蛋怎麼會出現在這個時間、這個地點?!我可一點都不想再看到他!!
「喂,羅健,我真心地建議你停下來……我好歹也算幫了你一個小忙啊。」身後傳來機車發動跟諶家威的聲音——我絕望地意識到自己的交通工具只會阻礙逃亡,果然沒幾秒鐘他的重型機車就飛到了我前面攔住了去路。
「嗨,真巧啊!最近過得怎麼樣?他一臉老朋友再會的樣子若無其事地和我打了聲招呼。
「是啊……好巧……不過我很忙,再見。」同樣沒什麼好說的,車一蹬我打算繞過他繼續前進。
他下車攔住我上下打量,我竟然被他的目光瞧得很不自在,「嘖嘖,居然隨便逛逛都能遇到你……其實我剛剛從附近的女朋友家遛出來,再晚一點要是被她老爸老媽發現了,非揍我不可。哈哈哈!!果然春宵苦短。」
「喔。」一咬牙別開臉低下頭,我只能發出一個單字——心好像在一剎那間被掏空了。他跟我說這些是什麼意思?!老天為什麼要讓我遇到他?就算我是笨蛋也用不著這樣懲罰我吧。
「騙你的。」他突然伸手摸了摸我的臉,低柔地說了一句:「別這個表情,我會心疼的。」
「你——」氣得說不出話,我抬頭望著他,恨不得手上有一把刀——就算殺不死他也可以自尋了斷。到底上輩子我作了什麼孽,讓我今生遇上這個混世大魔王?!
「我一直在找你。不過你似乎不太願意見到我……不騙你一下我沒有信心。」
什麼?沒信心?!他是在說「諶家威」?我看著他,神情一定帶著恐懼——這樣把我玩弄於股掌之上真的很有趣嗎?我已經沒有多餘的力氣去分辨他說的話孰真孰假了。
「你果然不相信……上車,我們找個地方好好談談。有些事情非講清楚不可。」
我木頭木腦地被他拉上了摩托車,突然覺得不太對頭,「報紙還沒送完……還有我的自行車……」
「你那輛破車一定經常引起交通堵塞,我代表交通警察鄭重警告你不准再騎了。報紙還有哪些地方沒送?」他皺著眉問。
我指了指前面的N棟大廈,他詛咒了一聲,「把那些該死的報紙給我。」
幫我送完剩下的報紙他將我拉到一家咖啡廳,「金雀花?」我一看招牌打了個突——上次那什麼餐廳的事情已經讓我受夠了鳥氣,怎麼最近有這麼多人用這個名字啊。
「安啦,不會把你吃了的。所有的『金雀花』都是我的地盤。」他拉我到一個單間裡的沙發上坐下,不一會兒有人送來一堆吃的,「先吃點東西。」他把那些食物推給我。
我不想吃,只一直瞧著他——這個人好狡猾啊!!我竟然又被他耍得團團轉。本來我已經打算再也不要見到他的,可被他那一騙一哄立刻就亂了陣腳……都怪我自己不爭氣!!
話說回來,他今天是要跟我算賬嗎?那天我在那麼多人的面前揍了他,還把口水吐到他身上,他肯定很火大……可是,可是這都是他自找的!!
「幹嗎那麼哀怨地看著我?是在邀請我親你嗎?」他恬不知恥地向我展開一個微笑。
我趕緊轉開頭,「你想說什麼請快說,我還要趕去上課。」總之他不會輕易放過我,早死早超升好了。
他好像很驚愕,「難道你就沒有話想跟我說?!至少你得先告訴我那天為什麼那麼生氣啊。居然那樣對我,哼哼。」
「我的話有意義嗎?」我苦笑一下,「反正我說什麼你都不會聽,我生不生氣對於你來說大概也不重要吧。」不然他就不會總是罔顧我的感受
,一味地予取予求。
「誰說不重要?!」他輕吼一聲,突然走到我身邊來伸手撐在單人沙發的扶手上,「生我的氣就該來找我麻煩啊,為什麼反而跑去躲起來讓我找不到?!害我一個人在這邊瞎擔心,以為你會怎麼樣你很開心是不是?」
他在說什麼啊?「躲起來?!我沒有。」我驚訝地小聲地抗議。我只是因為要省錢而必須住到比較偏遠、環境比較不好的地方去而已,從來沒想過要躲誰啊。而且他不來找我麻煩就阿彌陀佛了,我還敢來惹他?可是,他又說擔心我……是真的嗎?因為他這句話我居然恍惚了一下。
「反正你就是想氣我就是了……我要你好好地補償我。」他摘下我的眼鏡,低頭輕輕覆上我的唇摩挲著,那熟悉的味道跟觸感立刻喚起了我沉睡的悸動——生氣歸生氣,可我不能騙自己說這些日子不想他……在他濃烈的吻奪去我的意識之前我模糊地發現,好像又被他顛倒是非黑白了。
沒想到那是好長的一個法式大熱吻,直到我快要窒息了他才肯放開。等我呼吸剛剛平穩一點,他托起我的頭,雙眼直勾勾地望著我的眼睛,「以後不准再生我的氣。」他先以命令的口氣對我說,隨即似乎認為不妥,又加了一句:「好不好?」
聽到他自相矛盾的語氣,我竟然不知死活「嗤」地一笑。
我清楚地看到他的臉上閃過一絲狼狽,但轉瞬又恢復了那拽得要命的樣子,「不許笑!你答應我。」
「我、我不知道……」這我怎麼能答應?!搞不好什麼時候他又對我做過分的事情,生不生氣是我能控制的嗎?
「那你不許躲起來。」
「都說沒躲……好吧。」反正你是個陰魂不散的東西,我能躲到哪裡去?
「不許扇我耳光。」
「好。」扇耳光太便宜你了,應該考慮更有攻擊性的招數。
「不許朝我吐口水。」
「嗯。」相信我,那絕不是我做過的最沒教養的舉動。
「一輩子不許離開我。」
「好啦……喂喂!」在他得意的笑聲中我拚命地揮著雙手,「那個不算!不算!!」這個人實在太奸詐了!!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你死會了,羅健。」他將我壓倒在沙發上,用遺憾的口氣向我宣告著。
我開始掙扎起來,不想讓他太得意,「我不要!!你、你不要臉……你這個大獨裁者!!」除了打打殺殺的京劇之外,這傢伙還跟希特勒一樣喜歡聽瓦格納的《黎恩濟序曲》,我早該看穿他這個魔王的真面目!
「好了好了,不就是在那些白癡面前親了你一下嘛!」他嬉皮笑臉地朝我一眨眼睛,「你準備記仇到什麼時候啊?其實我那也是為你好啊……現在學校裡的人都很同情你呢,說你被惡霸強迫,所以才辭職隱姓埋名。」
啊?!我不動了,定定地望著他,「諶家威,你……」我萬萬沒想到結果居然是這樣。難道他是故意那樣……
看我震驚的樣子他拍拍我的臉,好像覺得我很好笑似的,「沒事啦,反正我一向就是那個最壞的人,再多一兩項罪名也沒差。用不著太同情我,好心的羅老師。」
「可是……可是事情真的不是那樣啊!!他們都誤會你了。」我一下子覺得很難過。
「哼,我管他們去死……你不誤會我就好了。誤會也沒關係,反正我不會放過你。」他突然揉了揉我的頭髮,「其實我自己倒是滿後悔那天那樣對你的……」
「咦?!」聽了他這句話我驚訝死了——哪何曾見他的字典裡有「後悔」二字?!他……他真的後悔那樣對我嗎?還是後悔事後被大家當成大變態?
「是啊。討厭死了……本來一直有很多無聊的女人給我寫情書送東西就夠煩了,自從那天以後,TMD連男的都敢明目張膽地騷擾老子!!我@#$%&*……」(太下流了自動消音^_____^)
「哈哈哈哈——」看他那有些懊惱的樣子我實在忍不住,而且我還想起了他的死忠扇子ALEX,在那種時候還不忘記捍衛自己的偶像。
果然大家都愛趙子龍。平凡如我,焉能免俗?
——大家都愛趙子龍·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