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杜子威一走進房間,看到的便是好友僵直站立的身影。
「默雨。」他喚道。
沒有任何回音,對方只是呆呆地站著,像是什麼都沒有聽到。
「默雨!」杜子威提高音量。
江默雨還是像什麼都沒聽到。
杜子威皺皺眉頭,走到了好友的身邊,看到的卻是一張滿是死寂的臉。
這樣的神情,他太熟悉了。就像是把所有的悲傷都顯露在這張臉上。哀莫大於心死,當一個人真正地心死了,當一個人傾盡所有去追尋的東西不存在了,那麼也就沒有活著的必要了。
「你清醒一點!」杜子威吼道,用力地扇了江默雨一個耳光。
「子……子威……」那像死人般的眸子,總算開始有了焦距。
「方寶兒那女人到底對你說了什麼,讓你變成這個樣子?」
「寶兒她不要我了。」他用著幾乎是哭出來的聲音在說著,「她不要我了,她說她根本不愛我,她說她要的愛,我根本給不起!那你告訴我啊,她究竟要什麼樣的愛,只要她想要的,我都可以給,全部都給,一直到她滿意為止。」
「該死的,那女人居然又這樣!」杜子威氣急敗壞地咬著牙,「我去找她算賬!」
「不要!」江默雨一把抓住杜子威道,「是我做得不夠好,是我太笨,笨到不懂得把握第二次的機會!告訴我,我要怎麼做,才可以讓她知道,我最愛的人是她,她對我來說,是最重要的存在?」
「只要不是瞎子,都能夠看得出!」杜子威吼道。偏偏,方寶兒就是那個瞎子。
「子威……」他喃喃著,修長的手指按住了自己的胸口,「為什麼我會覺得這裡很痛呢?好像有無數的針在扎似的。真是奇怪,我明明是學醫,我知道,我的心臟一向沒有任何的毛病……」
「你別再說了,也別再去想任何和方寶兒那女人有關的事!你現在要做的,就是把那女人徹底地忘了!」
「忘了?」怎麼可能!「沒辦法忘的,就算死了,也沒辦法忘的。她的影子,她的一舉一動,一笑一顰,我刻得太深了,所以……沒辦法忘了,到死都沒辦法忘記了!」對他而言,那回憶是他現在僅存的。
杜子威望著好友,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他當然明白默雨對於方寶兒的感情,但是他卻沒辦法去想像,該是怎樣的愛,才可以愛到那樣的深度。
江默雨緩緩地揚起頭,「十年前,她至少留給了我一個空空的盒子,而今天,她什麼都沒有留下。她對我是不是真的沒有一點點的感覺?」
「默雨,你別這樣!」杜子威看不下去了,把江默雨拉到了沙發邊,按著他的肩膀坐下,「你先喝點酒,鎮定一下情緒。」
他說著,從一旁的酒櫃裡拿出了一瓶紅酒,倒了半杯遞給了對方。
江默雨接過酒杯,卻只是呆呆地望著,直到杜子威再三地催促,才勉強地喝下了一小口。
可僅僅只是一小口,便引發了強烈的反應。
江默雨半趴在地上,開始瘋狂地嘔吐著,即使吐出來的只有酒水以及一些食物的殘渣,他還在不停地吐,像是要把整個胃部都掏空。
「你——」杜子威怔怔地愣在原地。
江默雨抬起頭,淒慘一笑,「我好像沒辦法把這酒喝下去。」
「你……你該不會是又……」
「我想……應該是的。」
也好吧,這一次,他會心甘情願承受的,若是沒有了寶兒,那麼他連存在的意義都沒有了。
第10章(1)
「寶兒,你知道嗎,我從沒見子威發過那麼大的脾氣。」張可綺一臉嚴肅地看著方寶兒,回憶起那天的情景,至今還心有餘悸,「那天你走了之後,子威就進房間找江默雨,可是沒多久,他就臉色鐵青地出來,我知道他在生氣,他是真的在生氣,甚至生氣到把自己的嘴唇咬破了都不知道。」
「哦,是嗎?」方寶兒撇撇嘴,一副看起來對著話題毫無興趣的樣子。
「那你又知不知道江默雨那天是怎麼離開的?」她自顧自地繼續道,眼角上揚,斜斜地瞟著好友。
「他離開你家,需要用很特別的方式嗎?」
「很特別,或許吧。」張可綺苦笑一笑,「至少在我看來,算是夠特別,他是整個人被子威打橫抱著離開的。」
方寶兒手一顫,手邊的整杯水差點被打翻。
「在我看來,當時的江默雨非常虛弱,整張臉都慘白成一片,我甚至懷疑他根本沒有走路的力氣,所以子威才會抱著他離開家直接去醫院。」
「他……去醫院?」胸口像被堵住什麼似的,方寶兒悶悶地問道。
「可不是嘛。」張可綺盯著好友,「我真的在想,你到底對江默雨說了什麼,可以在一個小時都不到的時間內,變化這麼大?」
她沉默了半晌,才低低地道:「我說——我不愛他。」
張可綺詫異地瞪大了眼睛,嘴巴張大得像是吞了整個雞蛋,「你真的這麼說了?」
「嗯,說了。」
「老天,難怪江默雨那天會突然變成那樣。」從自己最愛的女人口中聽到這句話,是男人的都會受到打擊,尤其江默雨這種人的感情細胞比別人又要豐富許多,「你和他真的沒有一點轉圜的餘地了?」她問。
方寶兒不語。
「如果你錯過了他,也許這輩子都找不到一個像他愛你這麼多,這麼深的男人了。」如果不是愛到了極點,江默雨那天絕對不會虛弱到那分上。
精神上的虛弱,很多時候比肉體上的虛弱更加的可怕。
「他去醫院……沒事吧。」方寶兒吶吶地問道。
「如果你想知道的話,可以自己去問子威,或者去江默雨的公寓看看情況。起碼這幾天,子威沒有對我說起任何和他有關的事情。」她所知道的是,這幾天自己的准老公甚少回家,而且每次回來,都是一臉的疲憊不堪,並且絕口不提江默雨的事。
「我……」
「你在擔心他!」張可綺肯定地道。
「……不。」她的否定,顯得那麼的虛弱無力。
「你真的不愛他的話,就沒有擔心的必要。」張可綺頓了一頓,又道,「如果你是因為他現在身邊多了一個未婚妻的話,至少該給他一個解釋的機會,問清楚這究竟是怎麼回事。男女之間的愛本身就是一種很自私的情慾,顧慮得太多,反而會失去更多。」
她是因為顧慮得太多嗎?方寶兒暗自想著。
「正如你所說的,十年了,人都會改變的。江默雨十年前會犯的錯,如今未必會再犯。是你一直陷在過去的情緒中,把自己包圍得太密不透風,所以才沒發現對於江默雨來說,你根本就重要得不得了。」
「我……我只是……」
「你只是不斷地在提醒自己,和江默雨是如何的不適合,卻沒有去想過,你們適合在一起的理由。」
方寶兒輕咬著下唇,從她和江默雨的再次重逢以來,她一直就拚命地把自己的心防備好。是害怕受傷吧,害怕再去體會以前分手時的那種心情,所以一味地把自己包裹在堅硬的外殼中,不容許別人敲開一分一毫。
「給江默雨一個機會吧,也給自己一個機會。」張可綺語重心長道,「寶兒,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希望你得到真正的幸福。」
「嘔……嘔……」嘔吐的聲音,不斷地從衛生間中傳出。
杜子威在衛生間的門口來回的踱步,而宋思銘則捧著一杯水,沉默地望著杯中的清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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