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開門的是個中年婦人,即使她的頭髮斑白了許多,那慈愛的面容依然是他所熟悉的。小時候他經常往這兒跑,而她幾乎是把他當兒子一般疼愛。
如今婦人看著他,眼神卻帶點茫然。
「你是——請問你找哪位?」
戚少軍露出笑容。
「是我,伯母,我是阿軍。」
「阿軍?」婦人的臉上漸漸出現驚訝和喜悅。「你是隔壁那個——你從美國回來了?」
他微笑點頭。
「昨天到家。」
「還回美國嗎?」婦人拉著他進屋裡,邊問道。
「不了,打算留在台灣幫父親的忙。」他回答。
「太好了,你爸媽一定很高興吧?你不在的這些年,他們都很想念你,嘴裡雖然不說,但我們這些老鄰居都感覺得到。」
婦人讓他在沙發上坐下,然後忙著替他倒茶、端點心。
「不用麻煩了,伯母。」戚少軍起身阻止。「我只是過來看看您和伯父,跟您打聲招呼。」
「你伯父因為有人邀他到學校做個演請,所以到南部去了。」婦人端了茶給他,笑著說:「不過你來得還真巧,那個不肖子昨天剛好回來,說是他父親不在,回家來陪我。」
「他在?」戚少軍頗覺驚喜,原本他只想來此探查他的下落的,沒想到竟可以碰到他本人。
「所以我說巧得很,也許是你們有緣吧!你坐一下,我上去叫他。」
「不用了,我自己上去找他吧!我想看看他嚇一跳的表情。」
於是戚少軍爬上樓梯,並在那扇熟悉的房門前停了下來。他感覺興奮,還有其它難以描述的情緒充塞在他的胸間。好幾年不見了,這個拒絕聯考的小子現在是什麼模樣?是否還是那麼叛逆狂傲?
他正要敲門,門卻倏地被拉開了。兩張臉、四個眼睛相對著,一樣驚愕,一樣說不出半句話來。
先恢復過來的是門外的戚少軍,他畢竟比門內的人多了分心理準備,因此嘴巴也沒張那麼大。
「怎麼?見了我這麼駭怕,是不是房間裡藏了女人啊?」戚少軍淺笑著說。
「你——戚少軍?」門內的人半信半疑地問。
「就是我。」
詫異的表情立刻化為大大的笑容,兩個大男人剎那間已抱在一起。
「你這傢伙,何時回來的?還回不回去?」
「昨天,而且不打算走了。」
「哦?那麼你現在已經是戚博士了?真是想不到,以前你的成績也不是特別的好嘛!」
「我才嚇了一跳呢!」戚少軍懶懶地對好友笑著。「誰又想得到那個每逢音樂課就逃課的傢伙,如今居然是港台最具知名度的大明星呢?毛建國啊毛建國,看看現在的你,實在很難把你跟那個愛吃巧克力的小毛聯想在一起啊!」話畢,他得到好友一個白眼,兩個人再次緊緊擁抱並爆發出一陣笑聲。
###
「葉巧夢?」藝名楚剛的毛建國再次驚愕地睜大眼睛。「她——你什麼時候跑出這麼個表妹?我怎麼從沒聽說過?」
戚少軍喝著伯母端上來的茶,淡然笑道:
「我根少提到她,因為我們沒有血緣關係。還記得我們小學三年級時,忽然到我家來的那個小孤兒嗎?她把青蛙放進你的短褲裡,撕破你的圖畫作業,還偷光了你儲蓄多年的紙牌,並將它們丟在水溝裡。」
「她是我幼小心靈裡的噩夢,哪忘得掉?」毛建國濃濃的眉毛高高聳起。「我是在問你葉巧夢的事,你忽然提起那個小惡魔幹什麼?」
「小惡魔就是葉巧夢。」
毛建國的表情太精彩了,戚少軍忍不往低頭微笑。如果他在演戲時也能這麼逼真,就不難想像他何以能成為天王巨星了。
「別開這種玩笑。」毛建國終於開口,責備地看了戚少軍一眼。
「我從來都沒有開玩笑的興致。」
「啊——」
「葉巧夢就是你的兒時噩夢,如假包換。」
「我的天!」毛建國喃喃道:「怎麼會不可能——實在不像——」
「你有點語無倫次了,小毛。」戚少軍笑著提醒他。
「這真是一個嚴重的打擊!」
「怎麼?不再喜歡她了?」
「當然不是。」毛建國苦笑。「只是需要點時間來消化這個消息。」
「為什麼喜歡她?她並不是更漂亮,又缺乏女性該有的溫柔可人的氣質。」雖然苛刻了些,戚少軍還是說出他的疑惑。
「溫柔可人的美麗女子我見多了。如果你多花點時間去瞭解她們,你會發現溫柔可以假裝,美麗也會在粉妝卸去後消失,所以這些都不能吸引我。」
「巧夢有什麼吸引你的特質?」
毛建國聳聳肩。
「我也說不上來,也許是她和一般女孩子差異太大吧,她很率性,很自然,又很——很有個性,我覺得和她在一起很快樂。」
「這樣算是受嗎?」戚少軍問。
「不是嗎?我從未對任何人產生過這種感覺啊!」毛建國蹙眉反問。
戚少軍微笑,頓了一下接著說:
「她告訴我,她是因為你才辭掉了工作。」
毛建國聞言歎了口氣。
「這件事讓我情緒低落了好久。我曾經也在她眼裡看見她對我的欣賞和戀慕,但,等我下定決心追求她時,她卻卯盡全力躲著我,我實在不明白她在想些什麼。」
「女人心,海底針。」戚少軍只能這麼回答。
毛建國忽然傾身向前,興奮地說:
「對了,你可以幫我嘛!既然她喊你一聲表哥,你總能佔點方便替我拉拉紅線。」
「我馬上就要到公司上班了,有沒有機會再碰見她都不知道。」戚少軍調侃道:「你現在是家喻戶曉的超級偶像,想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何必執著於小惡魔?」
「幫不幫忙一句話——」毛建國誇張地瞇起眼睛。
戚少軍忍不住笑了。
「我只能說盡力而為。其實我很納悶,何以巧夢不知道你就住我家隔壁,我爸媽難道不曾告訴過她?」
「我高中畢業就搬出去了,踏入演藝界之後又很少有機會回來,不要說是巧夢,也許你爸媽都沒注意到老在電視上晃來晃去的那個人就是我。」毛建國淡然道。
「那至少伯父、伯母也會提起啊!」
「哈!我爸到現在都還在以我的職業為恥,又怎麼會准許我媽到處去說呢?」他在笑,但笑聲裡有著苦澀。
「伯父是個教授,思想難免保守點,我想他並不是真的輕視你的工作。尤其現在你熬出頭了,他一定也很以你為榮。」戚少軍瞭解地安慰道。
「我才不敢奢望呢!反正我這個聯考失敗的小子早已把他那個教授的臉給丟光了。」毛建國伸伸他那雙令人羨慕的長腿。「算了,不鼓這個,好不容易趁空檔回來陪陪我媽,何必自尋煩惱?」
戚少軍拍拍他的肩,他則給了他一個足以媲美李查基爾的笑容。
「喂,想不想進軍演藝界?阿軍。」毛建國忽然半認真地說:「以你的條件,一旦踏入這一行,也許會成為我強力的對手呢!」
###
趴在床上,手拎著一對珍珠耳環看了又看,葉巧夢一隻濃眉是越聳越高。
給她的?
這麼細緻高雅的一對飾品是特地為她挑的?
就算她那個甫自美國歸來的「表哥」在未見過她之前就選定了這個禮物,見過她之後也應該發現這不適合她呀!為什麼不乾脆拿回去?
她百思不解,越想越覺得心亂,於是將耳環放回盒子裡,並蓋上盒蓋,索性不再看它。
眼不見,心仍不靜,她依然想著那一對漂亮的耳飾,它好精緻,好特別。巧夢翻身拿過小鏡子,從鏡子裡端詳著自己的耳朵,左邊看了看,再看右邊,右邊看過了再口來看左邊——
其實她的耳朵也挺好看的,耳垂又回又可愛,如果去穿個耳洞——
這個想法嚇了她一跳!一向最看不起那些視外表為第二生命的女人,這會兒,自己居然也愛漂亮起來了。這怎麼成?就算她的人生毫無大志,也不想如此膚淺。
拉拉耳垂,巧夢打消了穿耳洞的念頭。就讓那個見面禮成為一件純欣賞的藝術品吧!「少軍表哥」絕對不會在意的。
巧夢拉開抽屜將那個小盒子放進去,倒回床上準備看她的少女漫畫。此時有人敲了她的房門,不待她回答,養母的臉已經出現在眼前了。
「媽!我還沒說請進呢!」她坐起來埋怨道。
「我怕你睡著了,推門看一看而已。」略顯福態的葉母走到她床邊坐下。「沒事的話下樓和媽媽聊聊天嘛!幹嘛老躲在房裡看這些小孩子看的書?」她笑著說。
「聊聊?你怎麼聊還不都是那回事,我怕了!」巧夢嘟嘴蹙眉,一副不開心的模樣。
「媽是為了你好,你怎麼老是這麼不耐煩?」葉母輕聲責備,隨即拉住她的手。「你也見過你少軍表哥了,他是留美博士,又生得一副瀟灑出眾的模樣,哪個女孩子看了都會動心,媽實在想不通你為什麼這麼排斥。」
「我沒有不耐煩,也不是排斥,只是你太熱中了。」葉巧夢歎氣。「媽!少軍表哥的確是很出色,可是感情這種事不是光憑外表就能決定的,還有很多你沒有考慮到的重要因素。」
「如果你肯試試看,什麼因素都可以慢慢化解啊!」葉母不死心。她一直羨慕妹妹有這麼個兒子;雖說收養了巧夢也算圓了她人生的一個夢,但,能替她找個如意郎君更能讓她此生了無遺憾。
即使不是親生,這個孩子畢竟陪伴她度過了無數個寂寞的日子,她們之間的感情絕對和其它母女一般深濃。
「也許表哥早已經有要好的女朋友了,這一點你有沒有想過?」不願母親對她和戚少軍之間的事繼續拖持希望,巧夢終於說出了重點。
果然,葉母聞言楞住了。
「女朋友?你——你是說阿軍他在美國——」
「以他這麼優異的條件,沒有幾個紅粉知己才奇怪呢!」巧夢說。
「阿軍他——他真有女朋友了?這是真的嗎?你從哪裡聽來的?」葉母焦慮地問。阿軍已經有對象了,這是她一直不曾設想過的意外。
「我只是猜測啦!但是一定八、九不離十。」她當然不會透露自己和戚少軍吃過飯,那只會引來更多煩人的問題。「你也說過他各方面的條件都是一流的,那些金髮藍眼睛的外國女人又不是瞎了眼,怎麼會看不見他的好?」
「啊——」
「所以我說你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媽!」
葉母垂頭喪氣,失望之情難以掩飾。
怎麼會這樣?如果阿軍真有了女朋友,那麼,她策劃了這麼多年的一樁美事豈不是要落空了?
這對她而言真是個嚴重的打擊,就像失去了人生的目標一般令她感覺無比沮喪,她不禁長長歎了口氣。
「放棄吧!媽,我還年輕,又不一定就嫁不出去,你幹嘛為了我的終身大事這麼煩惱?」看見母親如此失意,巧夢安慰著對她說。
「我不會死心的!」葉母悶悶道:「就這麼算了的話,豈不要嘔死我了嗎?」
「媽!」巧夢無奈地喊。
葉母站起來揮撣手。
「好了!好了!你看你的書,我要下樓休息去了。都是你!忽然丟了這麼個消息給我,害得我開始頭痛。」
「你還好吧?媽。」
「等我問出這事是真是假才能回答你。」葉母扔下話,便離開房間。
巧夢看了被母親關上的房門一眼,也歎口氣繼續埋首漫畫中。
###
戚少軍一進家門,愛娟就興匆匆地跑過來對他說:
「哎呀!你怎麼到現在才回來?你出去後不久,胡小姐就打電話來了呀,來,快點,你趕緊回個電話給人家;媽本來以為你吃過午飯就會回來的,瞧瞧你,現在都快到吃晚餐的時間了。」
「我到隔壁找小毛聊天。」他回答。
「小毛?很久沒有他的消息了,怎麼?他現在好不好?在做什麼?」
居然是真的,他母親對毛建國已成為巨星的事一點都不知情。
戚少軍笑笑。「他從事——呃——大眾傳播那方面的工作,似乎做得不錯。」
「那不錯嘛!毛太太也真是的,建國做的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工作,何必每回我一問起,就一副吞吞吐吐、有難言之隱的模樣?」愛娟說著又拉他到電話旁。「快點回電話給胡小姐,她一定等得不耐煩了。」
「媽!」戚少軍好笑地看著母親。「她有事會再打過來,你急什麼?」
「你本來就該回電話給人家的,如果她是約你晚上一起吃飯的話,那你動作快點還來得及。」愛娟把話筒拿給他。
戚少軍將話筒放了回去。
「晚上我想在家裡吃媽做的飯菜。」他說。
「往後的每一天,你都能吃到媽做的菜。」愛娟忽然想起更好的主意。「不如你的胡小姐過來一塊吃飯,我和你爸都想多瞭解她一些——」
「爸呢?」戚少軍打斷母親的話。「我打算明天就到公司去,有些事想先跟他討論一下。」
「他在洗澡。」愛娟蹙眉。「你才剛回來,何必急著到公司去?一接手了公司的事,你就要開始忙了,那萬一冷落了胡小姐,可怎麼好意思?」
「沒什麼冷落不冷落的,她應該知道我回台灣就是為了幫爸的忙。」
兒子臉上執意的表情和他父親幾乎一模一樣,愛娟明白自己是說不動他了。不過雖是如此,她依然不死心地問:
「真不給人家回電話?」
「吃過飯以後再說吧!」他想,他會打的,昨晚他似乎曾答應過要與她聯絡。
愛娟略顯失望,卻沒有再多說什麼。
「那麼你去洗個臉,我去把湯熱一熱,等你爸從浴室出來就可以開飯了。」
戚少軍回到自己己的房間,遲疑了一會,還是拿起話筒撥了胡鳳玲家的電話號碼。他想,現在打跟待會兒打都一樣要打,反正現在有空,就現在打吧!
接電話的應該就是胡家千金,因為她一聽見他的聲音就「喀嚓」一聲把電話掛了;明顯的,她正在生他的氣。
她的大小姐脾氣很令他疲倦,他一再忍耐並不表示他會永無止境地忍受下去。
也許她正等著他再接過去,但他何必?接通了只會再聽見掛電話的聲音,就算她願意開口說話,情況也馬上就會進入一連串的質問和爭吵,所以何必自尋煩惱?
戚少軍將話筒放回去,換上輕便的衣服並且到浴室洗把臉,打算下樓和父母共享一頓溫馨的晚餐。
胡鳳玲耍小姐脾氣的事並未困擾他;在他近三十年的生命中,女人一向是可有可無,而不知道為什麼,此刻這種感覺居然更加強烈了。
###
戚冠毅帶戚少軍進公司的頭一天,在戚氏企業的辦公大樓引起了一場大騷動。戚氏上上下下的員工都只聽說過總裁有個氣字不凡的獨子,但是一直到今天,大家才有機會一睹廬山真面目。
一些高級主管包圍著戚氏老少兩個老闆,爭相逢迎、拍馬屁;女職員則以仰慕的眼神盯著高大俊挺的戚少軍,話都說不出一句,男職員則以酸葡萄心態,冷眼旁觀這一切。
這個人將成為戚氏未來的總裁,而他的年紀不過和他們相當,甚至還年輕些。他們在這裡工作最少也有一年了,這個傢伙雖然剛從美園拿個什麼博士學位回來,畢竟是紙上談兵,毫無實際經驗,要他們怎麼能心服口服聽從他的指揮?
所以了,就算你如何打拼一輩子也拼不過出生在有錢人家的公子哥兒;或許,你努力了幾十年也能混個課長、主任的,不過,人家卻是輕輕鬆鬆就坐上了總裁的位置,這可是你再努力個一百年也做不到的啊!
最看不過的就是那些平日多嘴到了極點的三八,這會兒個個卻是目瞪口呆,口水流了一桌子都是;那副明明動了春心卻還強裝優雅、高貴的樣子真叫人倒足了胃口。以往想的她們吃飯、唱歌,還得看她們的臉色,現在可全不一樣了。
唉!這種酸言酸語只能往肚子裡再,半點都不能表現出來,畢竟戚氏是待遇、福利都令人無話可說的大公司,就算真得聽從一個空有文憑的故待子弟的命令又如何﹖他盡可以拿他家的錢去開玩笑,只要他們每個月照樣領得到薪水就成了。
這麼一想,心裡應該是平衡多了,男職員們的臉色也漸漸恢復正常,開始能微笑著面對老總裁介紹戚氏新的接班人。不過那些女三八的表情依然令他們鄙夷,待老少總裁移往他處繼續參觀梭,他們索性轉過頭去,來個眼不見為淨。
女人究竟是怎麼樣的一種動物?為什麼總是只看得見俊男、聞得到銅臭?
###
「公司上下轉了一圈,有什麼感想沒有?」在回家的路上,戚冠毅微笑著問兒子。
開車的戚少軍微微轉頭回以一笑。「我唯一的感想就是爸爸太了不起了,可以將這麼大的公司管理得井井有條,而且年年賺錢。」
戚冠毅哈哈大笑。「怎麼?駭怕了?」
「駭怕還不至於,有點壓力就是了。」他回答,又將視線移回正前方。
「適當的壓力對你是必須的,但也不用太過要求自己。」戚冠毅拍拍他的肩。「我知道你在美國非常認真,為了要多瞭解公司的營運方式,還不惜利用課餘時間任職過幾家公司,所以,爸爸絕對相信你的能力,否則我也不會那麼放心把戚氏完全交給你了。」
「如果我想做一些改變呢?爸爸會不會反對?」
「既然交給你,我就不再管事了,想改什麼就去改,想變什麼就去變,只要你的計畫是經過審慎評估才決定的。」
父親的一番話給了戚少軍更大的壓力,卻也讓他打心底升起莫大的鬥志。他知道自己比一般人幸運,能夠出生在一個富有的家庭,而注定他不虞匱乏的命運——他要什麼有什麼,衣食無缺之外還有人人稱羨的奢侈品,金錢對他來說一向沒有什麼特殊意義,就像陽光、空氣和水一樣自然。
然而生為富家子弟也讓他漸漸看出了人性的現實和貪婪;朋友為錢親近你,為得不到好處批評你,對你好、對你壞都和你本身沒有關係,一切只取決於「利」。
就因為如此,戚少軍慢慢學會了隱藏自己的感覺,將喜怒哀樂都藏在心裡,一切淡然視之;所以,隨著年齡增長,他所認識的人中,能探入他內心深處的是越來越少。
其實他對接管父親花費畢生心血建立的事業並不是非常熱中,可能的話,他更希望能闖出一份屬於自己的事業。但他是戚冠毅唯一的兒子,時機一到,他是應該扛起這個重擔,並盡全力使它更好。
現在,他即將踏入戚氏集團,將他這些年在美國所學的做最適當的運用。父親全然的信任讓他既感動又有些恐懼,他不確定自己能不能將戚氏經營得跟父親一樣好。其實一樣好還不夠,他知道自己必須做的是要更好,才能得到公司其它主管的認同,使他們願意心悅誠服在他手下工作。
真是一個不容易的開始,但也激起了他的鬥志。他一定會做到的,至少他從小到大就有「發了誓就一定要完成它」的習慣,而且從未有過例外。
「先別煩惱公司的事了,剛開始,邊做邊學習嘛!」戚冠毅笑著對他說。「昨天晚上你媽跟我提起一件事,讓我一定要找機會跟你談談——咦﹖瞧你這副表情好像已經知道我要說什麼了是不是?」
戚少軍苦笑。「也許吧!」
「那我還要不要提?」戚冠毅依然笑瞇瞇的。
「最好不要。」
「那麼你媽那邊我要怎麼交代?」
「就當你已經提過,不就好了?」
「你的回答呢?她一定會逼問我的。」
戚少軍歎氣。「就說我發火了,沒有回答。」他說,感覺無可奈何。
戚冠毅欣賞地點點頭。
「不錯的答案喔!這樣你媽就會有好一陣子不敢再提胡小姐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