鎂光燈閃個不停,記者先生、小姐們不放過採訪的機會,對於她雍容華貴的風采、談吐甚為著迷,紛紛想知道這位來自浪漫法國的美女真實的身份。
戴維早已安排數名安全人員不著痕跡的守在她身邊,以確保她不會有意外發生。
彈彈手指中煙的灰燼,他又抽了口煙,在半空中吐了個煙圈,幾昨緊盯著她不放。原本他並不贊成辦這場記者招待會,現在的他,在乎的不是公司的營運收入,而是她的性命安危,再也沒有任何東西能和她相比。不過,艾蕾娜顯然有她的想法,她堅持非開記者招待會不可,在她的纏功下,他只得點頭投降了。
招待會的時間只有三十分鐘,結束之後,記者們依然意猶未盡的緊隨在後。對於佛斯特集團總裁針對艾蕾娜十分明顯的保護欲,相當感興趣,鏡頭也對著他們猛拍,這條新聞鐵定上明天的頭版。
戴維摸著她往會場外走去,安全人員從容不迫的開出一條通道。對於這樣的情景,他有那種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覺,近來,他腦中常出現一些片斷,難道這是他恢復記憶的前兆嗎?醫生也說過,失憶症有可能是暫時性的,只是不知道時間的長短罷了。
場外慕名而來的群眾蜂擁而來,幸好全被警衛攔在數尺遠之處。艾蕾娜無奈的笑笑,她似乎注定一輩子都得面對人群。她朝圍在四周的群眾微笑致意,直到她將視線又調回某個定點,身子陡地不自然的僵直。
「怎麼了?」戴維低下頭關切的問。對於她的每個反應,他都能馬上感受到。
艾蕾娜沒回答,她也朝她望夫的方向看,並沒有不尋常的人或事,他又問:「妳看到什麼了嗎?」
「沒……什麼,大概是太緊張了。」她揉揉太陽穴,疲累的說。
「那先回家睡一覺,酒會七點才舉行,時間還很充裕。」
「嗯。」她應了一聲,又神色自若的向群眾揮手,兩人朝停在車道上的黑色轎車走去。
「攔住他!快攔住他!」一名安全人員突然高聲大叫。
不知從哪裡鑽出一個人影,頭戴黑色呢帽,身穿黑夾克、黑長褲,在一瞬間突破防線,直衝向艾蕾娜。
艾蕾娜最先轉頭,一見那人呢帽下的臉包裹在一層層紗布繃帶下,只露出一雙小眼睛,那身高、胖瘦又和羅斯利相彷,她克制不住地放聲尖叫,唯一的念頭只想到要救戴維。
「不要傷害他!」她撲向戴維,直覺想用自己的身子護住他。
但戴維的反射神經適時的發揮過去的水準,他拉過她,迅速的替補她的位置,並一拳揮了過去,將那人打到兩、三尺遠的地上,安全人員將他一舉成擒。
鎂光燈「咋!咋!昨!」的想拍下這難得的畫面,英雄救美的故事可是相當吸引人的。
戴維不只氣極了,也嚇走了半條命,他摟得她好緊,直嚷道:「不准妳再這麼做了,該死!我被妳氣死了。」
艾蕾娜又哭又笑的,「對不起,對不起……」
「佛斯特先生,請你過來一下。」安全人員將那男人五花大綁後,叫他過去。
他們一走近,就聽見那男人哭得一塌糊塗。
「我……沒有惡意,我……只是……求求你們不要把我關起來,求求你們──」
「他不是羅斯利。」艾蕾娜肯定的說。
戴維向安全人員示意,那男人的帽子、繃帶全部被解開,是個陌生的流浪漢。即使羅斯利動過整容手術,艾蕾娜仍能憑感覺認出他,她確信,這人並不是他。
「你為什麼打扮成這樣?你剛才跑向她做什麼?」
流浪漢總算明白事情的嚴重了,「有人出錢叫我穿這樣子來這裡,還說只要拿到她的簽名,就給我五百元美金,所以……所以……我怕她走掉,才急得跑過來……」
「那人長什麼樣子?」她明白其中的原因了。
「他蒙著臉,我看不出他的長相,而且,他的聲音很奇怪,聽不出他多大年紀,我……不是有意嚇妳的,不要叫警察抓我,求求妳!」
「是他。」
「妳確定?」戴維問她。
「他故意安排這場戲,是在警告我,他就在附近看著我,他要我擔心、害怕,那麼,他的目的就達到了。」
「可惡!我不會讓他得逞的,我們先離開這裡再說。」
「那他怎麼辦?」她不想讓一個無辜的人代羅斯利受罪。
戴維隨她進入車內,「他們調查後,沒問題的話,就會放他走了。」
回到住處,她半趴在沙發上,聽著戴維與人通電話,他的口氣不是很客氣,近乎無禮的傳達他的意思,對方也不敢有所意見,照著他的吩咐做。
「我可不想被你關在屋子裡。」她可受夠了有人在身邊跟前跟後的日子。
「不會太久的,等警方抓到他,一切就沒事了,妳再忍耐幾天。」
「羅斯利相當狡猾,警方是抓不到他的,除非──」她沒有把話說完,因為她知道戴維寧可把她綁起來,也不願意她去涉險。
「除非什麼?艾蕾娜,不准妳去做傻事,不然,我不會原諒妳的,知道嗎?」
「遵命,大人。」她好笑的親吻他的唇角,軟化他臉上不安的線條。
戴維將她攔腰抱起,艾蕾娜靠在他肩窩上,說:「你爸媽應付得來妳兒子嗎?他可不是那麼容易哄的喔!」
「妳放心,就算我爸媽不行,爺爺、奶奶總可以吧!四個大人怎麼可能對付不了一個孩子呢?」
「那可不一定,他從來沒離開過我,要不是情況危險,我才不想讓他離開我一步。我好想他喔!」
「我也是,但是,他們去旅行一陣子也好,省得我們多為他們擔心,怕羅斯利找上他們。」
她換上了睡衣,鑽進被子內,疑惑的看著他也掀開被子躺下,「你不去公司了嗎?當總裁的要以身作則喔!」
他擁她入懷,「總裁今天要陪老婆,沒空,反正也沒人敢開除我。」
她舒服的偎進他懷裡,打了個呵欠,「想蹺班不說,別拿我當擋箭牌。」
「妳呀!有我這麼好的老公還挑剔。別說話了,昨晚妳沒睡好,現在好好睡一覺,我會在這裡看著妳,不會讓噩夢再來打擾妳。」
她是真的累了,在意識模糊的最後一刻,她仍在想該如何早點抓到羅斯利,除非──以她為餌,引他入甕。
☆☆☆
慶功宴上,眾人舉杯朝艾蕾娜致意,工作人員為了這次的廣告奏捷而興奮不已。
今晚為了使大家毫無拘束的盡情歡樂,戴維包下了一間PUB,裡裡外外當然受到了嚴密的防衛措施。所有的人卸下正式的西裝,換上便服,高聲談笑,舞池中更是勁歌熱舞,年輕人玩得不亦樂乎,年紀大的也在一旁隨著音樂情緒高漲,開懷暢飲。
艾蕾娜仰著微醺的臉蛋,「戴維,我好快樂,能再跟你在一起,真好!」
他也跟她有同樣的感受,分離了兩年,兩人再度重逢,再度相愛,冥冥之中,似乎早已注定好了。
戴維深情的印下一吻,將要說出口的話盡訴於此深吻中,若今晚他不是主人,他倒希望能和她安靜的度過這夢幻般的夜晚。
「今晚你為什麼滴酒不沾?」她好奇的問。
「光看妳就醉了,根本連酒都不必碰。」他故意扯開話題,不想讓她擔憂,他必須保持完全清醒,以防突發狀況。
她撒嬌的嘟唇,說:「你騙人!不管,你非喝不可,我去叫酒保幫你調杯酒。」
「艾蕾娜──」他想拉回她,但她人已經走向吧檯,戴維只得又靠回椅背,眼睛仍牢牢地盯著她。
她一坐上吧抬前的高腳椅,便支著下巴,故作訝異地問:「你什麼時候改行當酒保的?看起來滿像一回事的。」
麥奇笑一笑,「別取笑我了,我可是費盡力氣才混進來的,戴維不愧是戴維,把這裡守得像座堡壘。」
「可惜你還是進來了,你來找我是為了羅斯利?」
「賓果。這半個月我好幾次差點抓到他,但每當尋線找到他的住處,總是晚了一步,他早就跑了。唉!他簡直像隻老狐狸。」
「現在你打算怎麼辦?」她問。
麥奇依舊做調酒的工作,臉上的表情也像是在聊天一般,因為他正好面對戴維坐的位置。
「計劃是危險了一點,但事情一拖久,就更不好抓到他了,所以,我需要妳的配合。」
「配合?你的意思是要我引誘他出現?」這方法與她的打算不謀而合。
「不錯,只是,風險滿大的,我想跟戴維商量一下──」
「他不會同意的。」她不必想他知道結果。「麥奇,你把這計劃告訴他,等於讓他有機會阻止,所以,我認為不要讓他知道。」
「妳確定?」他佩服她的勇氣。
艾蕾娜果斷的點頭,「羅斯利讓我沒有選擇的餘地,我不想每天在恐懼中度過,除了這條路以外,我想不出還有其它路可走。」
「好,妳同意最好,我會盡快將計劃內容告訴妳,再決定何時採取行動。」
「我已經作好心理準備了,你不必擔心我。」
麥奇將她要的酒遞給她,說:「這杯酒的名稱叫做『復活』,祝福你們有美好的未來。」
「謝謝。」她端著酒杯回到戴維身邊坐下。
「那酒保我好面熟,可是,又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戴維拚命想,他應該見過他才是。「你們剛才在聊什麼?」
「沒聊什麼,他只是很欣賞我拍的廣告而已。」
戴維皺著眉頭仍不死心地回憶,卻只想起一些零亂的畫面。
「陪我跳舞。」她拉他進舞池,DJ眼尖的趕快放下一首慢板的情歌。
兩個重迭的身影輕輕地晃動著,全部的人退下場,用著羨慕的目光凝視著他們。
☆☆☆
隔天,中午新聞以快訊播出一段新聞:
紐約警方於今天早上十點三十分逮獲一名嫌疑犯,這名嫌疑犯有可能就是半年前涉嫌謀殺名整容醫生比爾·普特曼的兇手,警方已在嚴密偵訊中。
羅斯利被捕了?艾蕾娜半信半疑的想著,若真是他就太好了。不過,她不想高興得太早,她必須親自去警局一趟,直到確認是他本人為止。
隨身的安全人員眼看阻止不了,在以電話聯絡過戴維之後,約在警局會面。
艾蕾娜在兩名安全人員陪同下見了偵辦此案的警官,並說明了來意。
「不瞞妳說,我們也懷疑他精神異常,他主動跟警方自首,聲稱殺了普特曼醫生,卻又形容不出如何下手,殺人的動機何在。根據我們的研判,有可能是假冒的。」
「警官,能讓我見見他嗎?我想,我可以看得出是不是真兇。」
「這個……好吧!我帶妳去見他,不過,這人可能有些暴力傾向,妳不要被他嚇到。」
「我知道,謝謝你,警官。」她轉向身後的安全人員,「你們能不能在這裡等我?我很快就回來。」
「佛斯特先生有交代,一定要等他到。」他們盡責的傳達戴維的意思,誰也不敢在這節骨眼出錯。
「那你們就在這兒等他,這裡是警察局,難道你們還怕我出事嗎?」她不想跟他們多說,獨自跟著那名警官往暫時禁閉犯人的地方走去。
途中,一名警察走向他,舉手行了禮,「警官,這是你要的資料,剛剛化驗室傳來的報告。」
「謝謝。」他接過他手上的資料,邊看邊走,頭也不抬的說:「跟我們一起到三A牢房見見我們新來的客人,馬上就可以知道他是不是我們要的人了。」
「是。」
艾蕾娜並沒有多加留意,只是稍微掃了後來那名警察一眼,他將帽簷壓得低低的,很難看清他的長相,鼻樑以下的皮膚十分蒼白,像是塗了一層厚厚的白粉。
他們乘了電梯上五樓,每定一步,那警察的鞋子就發出聲響,她實在很納悶,卻又不便問起,倒是那警官聽煩了,回頭吼道:「待會兒去換雙合腳的鞋,你領制服的時候是怎麼量的,穿那麼大的尺寸,想等腳再長大一些嗎?」
艾蕾娜終於想通了,是他的鞋子太大,走起路來才會發出聲音,他為什麼會穿著不是自己尺寸的鞋子呢?難道……那鞋子根本不是他的!
她的腳步頓了一下,背脊一涼,用眼角餘光打量著身後的人,發現他跟她一樣站立不動。
「就是這裡。」警官沒有察覺到不對勁,同看守的人打了聲招呼便往裡走。
艾蕾娜儘管全身的血液瞬間停止流動,四肢僵硬,但她還是費力地往前挪動。牢內蹲坐著一個人,臉趴在大腿上,身穿灰色上衣。
「有人來探望你了。」警官敲了敲鐵籠說。「妳仔細看清楚,究竟是不是他?」
她凝住氣息跨前一步。
「哈……是我殺了普特曼醫生,他該死!他應該被殺一百次、一千次……」隨著狂笑怒罵聲,那人緩緩站起來,能把臉抬起來,在見到艾蕾娜滿是驚駭的眸子時止住了笑罵聲。
艾蕾娜大叫,「麥奇,他在這裡!」
同一時間,冒充兇手的麥奇從上衣內側抽出手槍瞄準羅斯利。而羅斯利卻迅速抓住艾蕾娜擋在自己面前,並開槍射倒那名警官。
「怎麼回事?啊!」在牢外看守的人進來探個究竟,也難逃成為他槍下的亡魂。
「羅斯利,你逃不了的。」麥奇將槍舉在眼前,直直地對準他。
「我在這裡,開槍呀!你們不是一直想引我出現嗎?我來了,怎麼反而不敢對我怎麼樣呢?」
「放了她,不然,你只有死路一條。」麥奇責怪自己,他完全沒料到他竟敢潛入警局,反而將計就計。
艾蕾娜勇敢的昂起頭,「麥奇,開槍,不要顧慮我,他殺了太多人,放他走只會害了更多人。」
「哈……我的瑪麗王后還是那麼勇氣可嘉,就像當年被送上斷頭台一樣,高傲、美麗。」
「我不是瑪麗王后。」她大聲叫著。
「是不是都一樣,妳忘了我曾經說過的話嗎?我們還有事沒了,今天就一起把它解決了。」
「你要月神之冠我沒有,你也別想拿別人威脅我,要殺就殺我好了。」
「好。」羅斯利朝麥奇開了一槍,射中他的左臂,所幸子彈穿過,沒有留在體內,「如果我再開一槍殺了他呢?」
「麥奇!」她驚喊,這下,她不得不妥協了。
「我沒事。羅斯利,你根本逃不出這裡,放了她!」
羅斯利押著她往後退,警告的說:「不准追來,要不然,我馬上殺了她,走!」
艾蕾娜在他的壓制下進了電梯,他將槍口抵在她腰際間,要挾她敢亂動一下,就一槍殺了她。
兩人在沒有其它人發覺的情況下到了一樓,躲開正等著她回來的安全人員,一直走到停車場。當羅斯利正用鑰匙準備打開一輛警車的車門時,停車場的另一頭,戴維剛下車,向他們走來。
「艾蕾娜,妳要去哪裡?」他出聲問。
羅斯利一見到戴維,立刻舉起槍瞄準戴維,但艾蕾娜發瘋般的用雙手抓住羅斯利的手腕,制止他朝戴維開槍。
「戴維,快走!」
羅斯利猛力推她進車內,自己也坐上駕駛座,警局內所有的人皆奔了出來,持著槍紛紛往這邊跑來。
「艾蕾娜!」戴維使勁地拍打玻璃窗,不肯放棄的追著行駛中的車子。
車子愈開愈快,戴維用盡全力的追,使勁一跳,十指攀在車頂約兩端,整個人趴在車頂上,這是十分危險的舉動,但他卻不在乎。
車子在馬路上蛇行,急欲甩掉他,突然,撞上了前車的車尾,戴維在一震之下,沒來得及抓稱,人便飛了出去。
他在柏油路上翻滾,車輛為了閃躲他,緊急踩煞車,但後面的來車煞車不及,一輛輛撞了上來,頓時變成連環車禍,造成了交通大堵塞。
腦後劇烈的碰撞使戴維暈眩,他手上沾滿了鮮血,仍死命的要撐起自己,他不能倒下來,艾蕾娜有危險,他要去救她。
「戴維,你怎麼樣了?救護車馬上就來了。」
他瞇著眼望向眼前的男人,腦子裡出現了許多畫面,他是那個酒保……不!他不是,他是誰?他曾經出現在他過去的生命中,他可以跟自己打賭,他是他最好的朋友,他是患難的朋友……是的,他想起來了,他全想起來了。
「麥奇?是不是你?」戴維握住他的手,尋求他的肯定。
「你想起來了嗎?戴維,太好了,你先別說話,我會幫你把艾蕾娜救回來的。」
他相信麥奇做得到,但是,他想親手宰了那個抓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