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澄回來了,看看,帶了什麼好東西。」
我給他們看手裡的蛋糕盒子。
「藍莓蛋糕,聽過沒有。」
「怪不得沒回來吃飯,原來是去吃蛋糕了。」
我笑笑,回頭看到林海山站在一旁。
「老闆,還有剩飯沒有……」就快餓死了,如果沒剩飯的話我肯定立刻倒下去。
他冷了臉看我,我嬉皮笑臉看他。
「你啊……真是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他轉過身,「飯和菜都給你留了,進來吃吧。」
我歡天喜地跟他進去。
「宇澄你不要嫌我撈叨,你說你現在都多大年紀了還喜歡吃這些,先生夫人那時真是寵壞了你……你要知道你現在不是以前那個陳少爺,這些東西不便宜又不管飽,你的薪水……」
「老闆你嘗嘗這個蛋糕!」
我打斷他的話,林大頭愛撈叨的習慣還是一點沒變……
他瞪我一眼,然後打開蛋糕盒子。
「……這,這是蛋糕?」
林大頭的眉毛檸到了一起。我把菜撥到碗裡,和飯拌到一塊兒。
「當然是蛋糕,不過樣子難看些罷了……」從地上收集起來的蛋糕樣子自然不會好看到哪裡去,當然吃還是能吃的,摔地上那些我就沒管。
「這個蛋糕,多少錢?」
林海山小心翼翼地問我。
我用手指比畫了一下,於是他說出一個數字,大有鬆口氣的趨勢。
我搖搖頭,口齒不清告訴他,「十倍。」
林海山立刻果若木雞。很簡單的算術題,他花了很長時間才算出來,「三分之一個月的薪水!宇澄你你你你……」
我很艱難地吞下飯菜。
「老闆你先嘗嘗看嘛!」
他遲疑一下,拿過桌上的勺子弄下一塊放到嘴裡。
「怎麼樣,,味道怎麼樣。」
「你緊張什麼,這蛋糕又不是你做的。」他瞪我,「味道還行,不太甜,再加點糖就更好了。」
「老闆!」我慘叫,「你怎麼可以這樣說,吃了糖會得糖尿病你知道不知道。」
「呸呸呸,大吉大利,大吉大利。」
我放下碗。
「吃完了,我去叫他們進來吃蛋糕。」
「嗯……你等等。」林海山用勺子挖下很大一塊蛋糕放到手裡,全然不顧奶油和果汁弄了他一手,「行了,你叫他們進來吧。」
我瞪圓眼睛,終於發現原來林大頭也有可愛一面。
大家都很喜歡那個蛋糕,因為只一眨眼蛋糕就被瓜分乾淨了。
所以我決定明天再去買一個。想想還挺划得來,一份錢可以買差不多兩個蛋糕。
如果是以前,我絕對不會有這樣的想法,當然更不可能把已經掉地上的蛋糕再弄起來,生活迫人啊……沒有了王國,王子也就不是王子了。
希望我可以遇到一位公主,她的嫁妝是一個王國。
我歎口氣,伸手摸了摸下領,那裡還隱約有些疼。
那個麵團男人下手還真是不知輕重。
其實那時我說出「烏鴉」兩個字時他很想笑吧,不過又忍了沒笑,倒是那個叫妮妮的女孩很沒形象地大笑起來……
唉,不知為什麼心情不好起來。
「宇澄,晚上有沒有事?」
幾個同事在我身旁擠眉弄眼。
「沒有。幹什麼?我可不加班。」
「沒叫你加班……帶你出去見見世面,有沒有興趣?」
我不是傻瓜,當然知道他們是什麼意思。其實以前還在唸書時也很想去那種地方看看,不過只有想法沒敢行動。
「可以只看不動手嗎?」
他們哈哈大笑。
「我們從來都這樣。」
一幫難兄難弟。
躲過林海山的眼睛,我換了一套比較乾淨的衣服偷溜出去。
那次還債不僅把遺產保險金還出去,宣佈破產時銀行把房子、車子和所有值錢的東西都給查封了。林海山說這很正常。
「那都不是你賺的。」
我想起那個藍莓蛋糕來,接著就想起麵團男人來。
有錢人,如果是從前,我說不定也和他一樣……
「宇澄你可出來了,呃……這是你最好的衣服?」
一個同事皺著眉問我。
「差不多,怎麼,不行?」
「算了,反正我們只在外邊看看。」
沒錢人的悲哀,不過這也不是壞事,這樣的話我們不是離A字開頭那種病更遠了嗎?
先坐公車,然後是地鐵,最後走了一段路我們終於達到目的地。
「這裡?」
霓虹閃爍,雖然人不多可也算人來人往,但並沒有想像中穿得很艷麗的風塵女子走來走去。看樣子不像是電影裡常演的那種地方啊。
「宇澄你果然還沒開竅。」同事甲拍我。「真正有點身價的人怎麼會到處拋頭露面呢?」
我想起古時青樓的頭牌來,她們不就用這樣的方式引人注意嗎?
「真正滿街都是的地方我們也沒去過。」同事乙抓抓腦袋,「不小心被抓到非被林大頭炒魷魚不可。」
「那我們現在……就這樣逛來逛去?」
走了半條街,除了偶爾從身邊走過的男男女女和街邊各式酒吧的燈紅酒綠,我還沒見到期望中的場面。
「你想進去?我怕我們一個月的薪水連買杯酒都不夠。」
這我信。我懷念從前的日子。
一輛車在街邊停下來,從上面下來一個很英俊的男人,不過看那模樣有些油頭粉面,他一下車就轉過身,彎腰接了一位中年貴婦出來。
她的年紀夠做他媽媽了,可他摟住她的腰的模樣又實在不像母子。
「宇澄看到沒,那男人就是吃軟飯的。」同事丙做義憤填膺狀,「又不是沒力氣,非得來這裡賣臉,陪個老太婆吃飯看電影說笑話,男人的臉都被他們丟盡了。」
吃飯?
看電影?
說笑話?
「你的意思是,他陪她做這些事就是工作?薪水高不高?」
「不高的話哪有人願意來做這個啊。」
我好像隱隱約約明白自己最想做的事是什麼了……
「其實吃飯看電影說笑話也就算了。如果要陪老太婆……那個的話才真是……」同事丁補充一句。
「那個?幹什麼?」
「宇澄你真不知道?」他們好像也很驚訝。
我很老實地點頭。
唸書時因為功課不好媽媽還專門為我請了家教,所以我大部分時間都用在這個上面了……雖然那並沒有什麼實際效果。大學是很勉強進去的,因為這個媽媽還特意送了輛車子給我的家教。
「算了,不污染你這個純情小子,要不林大頭知道又得批我們了。」
幾隻手一起摸上來揉我的頭髮。
我哈哈地笑,心想如果我沒有遇上一位公主遇上一位皇后也不是壞事啊!
她不能給我一個王國,給我一座花園加一間甜品店也很不錯啊。
在街上遊蕩一個小時的結果是和他們划拳劃輸了,所以我要請他們吃章魚小丸子。
賣章魚小九子的老頭有張很慈祥的笑臉,給我的丸子份量也很足。
「謝謝。」
捧了幾盒章魚丸子,我轉過身。那幾個傢伙在街對面等我。正圍著看那些貼出來招攬客人的美女照片。
丸子有些燙手,我很小心地捧著,等車子過去讓出一條路來。
一輛黑色的車子停在我面前,我當然不會天真到以為那是來接我的番瓜車。
車門一開,上面走下來一個男人。
我瞪大眼睛。
麵團!
竟然是今天那個掐我下巴的麵團男人。
不過他的目標好像並不是我,他看的是另外一個正朝這邊走過來的男人。
「振澤。」
那個男人喊他。這男人沒麵團那麼白,雖然長得也很英俊,不過是那種太陽一般燦爛的英俊,就算不是在陽光下也可以看到他的閃著光的皮膚。
肯定和向日葵一樣喜歡跟著太陽走。
不過說句實話,還是麵團男人比他帥些。
「剛來?」向日葵男人問麵團男人。
「嗯,你終於想回去了,妮妮是不是可以請尊駕帶回家去。」
「她那麼喜歡你,就讓她膩你兩天都不行?」
「那丫頭……」
兩個男人站在離我不遠的地方說話,夜風把他們身上的古龍水味道吹過來。好香,我吸吸鼻子。
「那孩子站你車旁要幹什麼?」向日葵男人問振澤。
我想轉頭已經來不及了,他扭頭看到了我。
「烏鴉?」
「烏鴉?」向日葵男人瞪大眼睛。
「麵團!」
我不甘示弱吼回去,然後抱了章魚小丸子迅速逃離現場。離開時聽到向日葵男人的大笑聲,「麵團……哈哈哈哈哈……振澤你是麵團,哈哈哈哈哈……」
跑到對街,看到同事們正和一個男人說著什麼,大家都一臉面紅耳赤的模樣。
「宇澄我們走。」同事甲扭過頭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在這種地方多待一分鐘我都受不了。」
「所以我請各位速速離開。」
那個看上去長得不錯的男人站在美女照片旁邊冷笑。
「怎麼了?」
我把章魚小丸子遞給他們。
「沒事,被人趕了。」
「可我們又不進去。」沒錢是沒錢,不過也不能因為這個就趕人吧!
「他說我們一群人在門口妨礙他們做生意。」
我楞了楞,隱約記得很久以前自己也見到過這樣的事。當然那時被趕的是別人,而我屬於那種被微笑迎進去的客人。
「唉,什麼時候我們也可以做一次有錢人呢。」同事乙感歎。
同事丙忽然看著我,「宇澄以前就做過有錢人。」
我笑著抓抓頭髮。
「呢,可我已經不記得做有錢人是什麼滋味了。」
「這個世界就是這樣不公平。」同事丙憤憤不平。
「吃章魚丸子吧,趁熱。」我拍拍他們的肩,「在那裡邊做事的人拿的錢比我們多,可不見得比我們快樂。」
上帝在這方面虧欠了你,可他會在另外一面給你補償。
我仍然相信他老人家沒有完全瞎了眼睛。
「倒也是。算了,不逛了,回家回家。」同事丁很滿足吞下一粒章魚丸子。「宇澄我們先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又不是女孩子。」
「不行,據說現在變態很多,你一個那麼秀氣的小男生很容易成為別人的目標。」
「錯,我是男人,不是小男生。」為了證明這句話我挺了挺胸,「再說秀氣那也是從前了,我現在不是烏鴉嗎?那麼黑的天,誰看得到一隻烏鴉呢?」
他們哈哈大笑起來。
我悄悄回頭看了看,沒有人追上來
為什麼好像有些失落的感覺呢?
一個人回到了家。家是林海山的家,也是我現在的家。以前的家被抵押給銀行了……
貓著腰,偷偷摸摸從林大頭的辦公室前面過去。
「宇澄。」
……還是被發現了……我並不適合去做賊……
「老闆……有事?」
他皺著眉,看桌上攤放的本子和計算器,我想他肯定是在算帳。
「沒事,你早些休息吧。剛才去哪裡了?」
我抓抓頭髮,很迅速飛轉腦子尋找最好的、不會被林大頭痛扁的外出理由。
「其實也沒去哪,就是……嗯,哪裡……就回來了」媽媽從小教育我不可以撒謊。
林海山沒有像想像中那樣暴跳如雷,他抓抓自己已經沒幾根頭髮的腦袋,「嗯。你去休息吧,早些睡,明天一早還得起來做事。」
「我知道了,老闆你也早點休息。」我遲疑一下,「老闆你沒事吧?」
看他一副很苦惱的模樣,難道是帳本不對?
「沒事。」他擺擺手,「你去睡吧!」
我點點頭,轉過身。然後聽到林海山歎一聲很大很大的氣……
「老闆到底出什麼事了?」
實在是忍無可忍,我大步走到桌邊。他現在可是我的衣食父母,要是這裡真出了事我就真不知道以後去哪裡混了。
林海山很為難看看我,他歎一口氣。「宇澄,我們的公司,說不定要關門了。」
我瞪大眼睛,「什麼?」
「這個……」林海山低下頭,「有個朋友跟銀行貸款做生意,我做的擔保人。因為是熟人我想他不會騙我。今天銀行打來電話說找不到他,我打了幾通電話才知道他已經出國去了。現在他的債務得由我來償還……」
「多少?」
他說出一個數字,我飛快算了一下——夠我買五千個最大號的藍莓蛋糕!就算每天洗蛋糕澡都不會覺得浪費……
「老闆……」
我實在想不出什麼實質性的辦法。
「你去睡吧。天大的事都得等休息夠了再說。」林海山拍拍我的肩,「沒事,你放心,我答應過陳先生好好照顧你。」
我點點頭,乖乖上樓去睡覺。
唉,天底下的倒霉事基本上都長一個模樣。我還以為自己已經夠倒霉了,沒想到倒霉到那種地步還不是盡頭……
刷過牙沖了涼,我從枕頭底下挖出撲滿。
打開,把裡面所有財產都倒了出來,連上這月的薪水,夠買三個半藍莓蛋糕。和五千個這個數字簡直是天堂和地獄的距離……
第一次覺得自己花錢沒有節制。
如果是以前……算了,不想了。時光不會倒流,連王子都可以變成窮光蛋,我還有什麼值得回憶。
從明天開始贊錢吧!可是五千個藍莓蛋糕啊——三個藍莓蛋糕是我一個月的薪水,攢夠五千個就說明得攢一千六百六十七個月,一千六百六十七個月相當於一百三十九年……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到一百六十三歲。
第二天一切照舊。只有陽光比昨天更加毒辣。
我拚命擦著汗,看著那彷彿搬不完的貨物長長吸氣。真想爬到有樹蔭的地方呼哧呼哧喘氣不再起來……
「宇澄你累了就去歇會兒,剩下這些我們幾個能行。」
我很努力笑笑。
「沒事,怎麼可以我去休息就你們幾個做事。」
「你也不用勉強自己。原先根本就沒做過這樣的體力活兒吧,我們倒都習慣了……老闆也常跟我們說照顧你一點兒。」
林大頭那麼好心?
我沒來由感覺鼻酸。
「不過這一次……唉,不知道我們還能不能做下去。」
「你們也知道老闆的事了?」聽他這麼說,我楞一楞慌忙問。
同事放下手裡的東西重重喘口氣,「那麼大的事怎麼不知道。老闆說讓我們留意一下,如果公司真不行了還得另外找事做。」
「唉,真捨不得這裡。」另外一個同事湊了過來,「如果我可以一下子賺一大筆錢拿給老闆就好了。」
「別做夢了,你平時買彩票哪次不是竹籃打水。如果真有膽我們不如搶銀行去。」
「搶銀行?那可是吃槍子兒的罪啊……我沒這個膽。」
「偷?」
「你以為這世界上人人都可以做小偷?」
「……做鴨?」
「……就你那模樣還不把客人全給嚇跑掉……不過宇澄去的話也許能行。」
他們齊刷刷把目光盯到我身上,我嚥了一下,「幹嘛……」
「宇澄你好好洗個澡修修頭髮換套衣服的話……再多擦點那些增白的東西,做個小白臉也不是不可以。」
「其實不用擦也可以。現在的女人不都喜歡什麼古銅色的皮膚嗎?」
古銅色?就我這模樣也可以叫做古銅色?
「除非宇澄再長高點長壯些,肌肉再多點,要不還是只能做小白臉。」同事一臉的篤定。
我抓抓腦袋。原來小白臉就是指長得白啊……
「別聊了,開始幹活兒吧。」
不知不覺大家都站在一起討論起怎樣賺錢來了,當然那些搶銀行啊偷啊做小白臉啊也只是隨便說說。可我卻暗暗記住了那些話。
如果只是陪別人吃飯看電影說笑話我也可以做到,如果那樣真能賺到很多很多錢的話……其實去試試也沒什麼不行吧。
中午被老闆叫進辦公室,他咳嗽一聲。
「宇澄,我翻了翻報紙,其實適合你的事也不是沒有。有幾家公司規模不大,不過你去做個小職員的話也還算比較穩定,也沒有現在這麼髒這麼累。」
「老闆……」
他嘿嘿笑笑,「先想好退路也不是件壞事。」
「老闆那你怎麼辦。」
「我?我沒事,反正我孤家寡人一個,連累不到其它人。」
靜靜站了一會兒,我笑了笑,「我知道了,老闆我下午可以請個假嗎?」
「幹嘛?」
「有事要做。」
有鑒於我以前雖然經常偷懶不過還沒有過沒事請假的良好記錄,林海山很大方地點了頭。
說實話這還是我第一次去應徵一項很正式的工作……
我扯了扯跟同事借來的領帶,又拉了拉襯衫,第三次抬頭看坐在辦公桌後面的美女。
「你真決定了要來我們這裡做公關?」
她吐了口煙。
我點點頭。比較了好幾個地方,就這裡給的日薪最高。
「工作很苦的,你熬得住?」
我點點頭。不是干體力活,我想我肯定沒問題。
美女站了起來,好高……肩膀也好寬……她湊到我面前,我吞口口水,呃……雖然皮膚不是很好,聲音也有些沙啞,可真是性感。
「嗯,黑是黑了點,基本上還過得去。好好打扮一下效果肯定不錯。」
她直起身來。
「OK,決定了,我們簽約吧!」
「現在?」
「你不願意?」她皺眉,「剛才不說得好好的嗎?」
可也太快了吧……我還沒跟林大頭打過招呼呢。
有人敲門,美女轉過身坐回辦公桌後面,「進來。」
門開了,走進一個男人。
美女眼睛一亮撲進那男人的懷裡,「鴻滔你怎麼現在來了?」
「不歡迎我?」那男人抱住美女然後往我這邊看,「你有客人?」
我轉過頭,心咚咚直跳——完了,我見到過這個男人,他不就是昨晚那個向日葵男人嗎?希望他不記得我沒看清我的模樣……
「來應徵做公關的。」
「那麼小的孩子?」
「他二十四歲了,什麼小孩子。」
向日葵男人好像在笑,「叫什麼名字?」
美女的聲音冷了幾分,「周鴻滔你要幹什麼,別當著我的面做這種事。」
「冤枉啊……我想說他很像我見過的一個孩子……」我豎起耳朵盡力捕捉他的話,上帝保佑他千萬別記得我,如果讓麵團男人發現是我不知道會不會真把我掐死。
「振澤你真不進來?你看看我見到了什麼……一隻很漂亮的烏鴉呢!」向日葵男人的聲音都是笑著的。
心很用力跳了一下,我在胸前畫個十字。
上帝保佑。
我是真的真的真的不想被掐死……
麵團男人推門走了進來,我看到他有些冷漠的表情,很小心往沙發裡面縮了縮身體。
但我不知道他是因為聽到向日葵男人的聲音進來的呢還是本來就要進來。
「哎呀,真是稀客呢。」
美女露出很動人的笑容,然後她向他走去。
我以為麵團男人會張開手臂,像向日葵男人那樣給美女一個熱情的擁抱……但我猜錯了,振澤後退一步,幾乎是用一種戒備的眼神看著已經撅起嘴來的美女。
「羅……小姐。」
他跟她打招呼,似乎有些遲疑。
「振澤你怎麼每次見我都跟見鬼一樣。」
美女不樂意了。我也覺得奇怪,她不是比上次那個妮妮漂亮嗎?我還是喜歡比較成熟的女人。
「如果你像平常那樣,我當然會把你當人看。」
旁邊的向日葵男人噗哧笑出聲來,於是麵團男人和美女同時扭過頭去,用殺人一般的眼神瞪他。
「OK!OK!振澤你都看沙沙這樣五六年了怎麼還不習慣。沙沙你也別怪振澤,你不是不知道他對這個……咳咳,你知道我要說什麼。」
我滿頭霧水看著他們,怎麼他們都互相認識?
「振澤你也別用那種眼神看沙沙了,你應該看的是沙發上坐的那隻小小烏鴉……」
小小烏鴉?
我打一個寒顫。
麵團男人轉過頭來,他看到了我。
我很努力擠出微笑,然後抬起手輕輕揮了揮。
「嗨。」
向日葵男人背過身去,我看到他不停聳動的肩膀。
美女探身看看他,「鴻滔你笑什麼?」
麵團男人皺著眉,他沒看他們,他在看我。
他長得真的很白,真的很英俊,不過也正因為這樣冷起臉來才更讓人覺得可怕。
我又往沙發裡縮了縮,同時迅速回憶自己有沒有做過除了那個耳光外讓他恨我恨到牙癢癢的事……結果當然是沒有,所以我不知道自己幹嘛這樣怕他,他又為什麼這樣瞪著我。
「振澤你認識宇澄?」
叫做沙沙的美女看看我又看看麵團男人,一臉奇怪的表情。
「他們不僅認識,而且……」
向日葵男人興致勃勃插話,不過後半句被麵團男人一個冰凍的眼神堵了回去。
「周鴻滔,你再多嘴我一樣可以把你丟出去。」
我看看這個,再看看那個——他們說話都好像打啞謎一樣,我聽不懂。
美女向前站了一步。
「但宇澄剛才來這裡應徵。」她指著我。
呃……這是顯而易見的事實。
「我知道。」
振澤還是看著我,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一個很會記仇的男人。
「所以……」
美女很用力瞪我一眼,她大步走過來,一點都沒了剛才那副嬌滴滴的模樣。
看她一臉的氣勢洶洶,我楞了楞。
「干什……」後面的話被美女一雙在我胸前摸來摸去的玉手硬生生嚇了回去。
我發誓我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被女孩這樣摸來摸去,我一直以為女人是那種比較害羞比較矜持的動物,所以我張大了嘴看著還在我胸前用力摸並且一直喃喃自語「沒有啊,不可能啊……」的女人,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不過麵團男人和向日葵男人的眼珠子已經掉了出來。(如果能掉的話)
「沙、沙沙你做什麼。」
向日葵男人好不容易回過裨來。
美女終於長長鬆口氣。她站起身來,「他是男的。」
……
大家都沉默著看她。
「沒人說他是女孩……」
向日葵男人歎了一口氣。
我趕忙低頭看看自己的胸部,很平……當然很平。沒來由鬆一口氣。
「可是振澤不是從來都說自己不喜歡……我還以為宇澄是女孩兒。」沙沙也鬆一口氣,她站到向日葵男人身迸,「我們都說好要簽約了,他要是女孩我可要哭死。」
這裡的確是說好了只收男公關。
「不過還真是沒看出來,小烏鴉原來和你一樣。」
向日葵男人轉身捏了捏沙沙的鼻子。
我,和她一樣?
什麼意思?
沙沙和鴻滔笑謎謎站在一旁說著我聽不懂的話,振澤仍然冷冷看著我。所以我抓抓腦袋,用力想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也許是爸爸媽媽那時太疼我,所以我活了那麼大很多事都沒見過或者聽說過。
就好像現在,當向日葵男人告訴我說,這裡只要男公關,而男公關只接待男客人時,我楞了很長時間才明白他的意思。
「可是,可是你是女的啊……」
如果真是男人和男人的店,為什麼老闆是個美女呢?
「哈哈哈哈……小烏鴉,你沒有一雙慧眼。」
向日葵男人打一個響指,「來,來,讓我們看看羅沙沙大美人的真面目……」
在我和振澤還有沙沙都沒回過神來的時候,他宛如變戲法一般……確切來說他只是拉下了美女的連衣裙的拉鏈然後一用力……
我的下巴和眼珠子一起掉了出來,滾到地上。(如果可以的話)
平胸,腰上腹上卻有塊狀的肌肉,美女穿一條白色內褲,可那內褲的形狀絕對絕對不可能是女孩子應該或者可以有的……
我用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堅持住沒讓自己暈過去。
「討厭啦,鴻滔你幹嘛現在就脫我衣服,人家都沒做好準備。」
……
怪不得我覺得美女的聲音很沙啞。
「你們……」
振澤從喉嚨裡擠出兩個字,然後我眼前一花,等再看清時發現這個世界倒了過來。
倒了過來,因為我現在頭朝下被人扛在了肩膀上。
「振澤你想幹嘛,不要傷害我的員工!」
沙沙一臉的嚴肅。但如果他穿上衣服再說這句話效果會更好……
「小烏鴉和你簽約了?」
這話是向日葵男人問的。
「就差一點。」沙沙一臉的痛悔。
「謝天謝也。」
向日葵男人在胸前畫了個「十」字。然後他向我擠眼睛,「親愛的,你應該感謝我來得那麼及時……」
……
事實上等我終於明白這句話是什麼意思的時候我一點都不感激他——他沒來不是更好?
麵團扛著我往外走,而我很用力擺了個POSE——用一隻手支著下領,另外一隻手抓抓頭髮。我得把剛才發生的、現在發生的、還有將來可能發生的事總結一下,看看自己是不是在做夢。
美女老闆是個男人。
我確定她是男人,雖然有的女孩的確是平胸。但所有女孩都不會有那東西。我不是沒見過那東西,可剛才那一下我的心還是差點跳出了喉嚨口。
然後是我來應徵的工作,男人不是要陪女人的嗎?
當然我曾經聽說過男人和男人在一起的事……
男人愛上男人,王子沒有遇到公主,他遇到的,也是一位王子。
他們會相愛嗎?
我不知道。
還有就是麵團男人為什麼要那樣看我呢?為什麼他要把我扛在他肩上呢?
頭很暈,血液逆流,我開始眼冒金星。
「喂……」
我知道他叫振澤,我不敢再叫他麵團……
他冷冷哼了一聲。
「放我下來好不好?」
我和他打商量。
他沒說話。我掙扎一下,但他很用力在我屁股上拍了一下,「啪」。
我長這麼大,從來沒有人打過我……
我想爸爸,我想媽媽,我想林大頭,還有那一幫難兄難弟……我不喜歡這你麵團一樣的男人,就算他長得很帥我一樣不喜歡他。
不喜歡!
麵團男人把我扔進車裡,然後他坐進來對司機說,「開車。」
司機不停抬頭看後視鏡,麵團男人終於冷冷開口。
「吳,如果你不介意被炒魷魚我也不介意你的三心二意。」
司機的腦袋立刻變得僵硬,直直看著前方,再沒有轉向後視鏡所在的方向。
麵團暴君。
我邊揉太陽穴邊給身邊的男人又取了一個名字。
「知不知道我為什麼要把你帶走。」
就在我冒出一個跳車逃跑的想法時,麵團暴君忽然這樣問我。
「不知道!」
就算知道也不跟你說。
「沙沙那裡很少有可以一直清清白白的男孩子。」
我不笨,所以我只轉一圈眼珠子就明白了他的話。
可是和陪女人的男孩們又有什麼不同呢?既然選擇了這個工作就知道會發生的事,不是嗎?如果要做貞潔烈女的話,誰都不會來這個地方。
同事們說的話當時我不明白,後來一想就知道了。
不過我是男人,做那種事從來不都是男人佔便宜的嗎?
男人和男人的話,我就不知道誰是被佔便宜的那個了。所以聽了他的話我選擇沉默,不回答他。
「你叫陳宇澄是不是。」
我扭頭看他。
「從前陳氏曾和我談過生意,我見過你爸爸。」
我低下頭,我怕他間我為什麼會來這種地方找這樣的事做。
「為什麼不老老實實在林海山那裡運貨要跑到這種地方來?吃不了苦?」
「你、你怎麼知道?」
聽他這麼說我抬頭,瞪大眼睛。當然,我說的「知道」是指前面那句話,後面那句我現在不承認。
他笑了笑。
麵團笑起來真美,我從來不知道男人笑起來也會那麼漂亮。沙沙例外。
「那份合同,你還記得不記得那份讓你失去家產的合同?那就是陳氏和蕭氏簽的。我是蕭振澤,蕭氏企業的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