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德森。顏尼爾是近幾年在好萊塢竄起,進而走紅於世界的國際巨星。雖說他是個意大利人,但是,他卻有四分之一的中國血統,那是源自於他XXXX的遺傳,一位出生於中國的東方美女,也曾在喜馬拉雅山修行三年,最後隻身來到意大利,尋找著在她夢中出現的真愛身影,也就是彼德森的祖父顏尼歐。布拉斯。
在十年前,也就是他奶奶去世的前一年,他奶奶就曾經對他預言,說他的人生即將會有個轉折點,他將跨進世界的舞台,成為眾人注目的焦點。事實證明,他XXXX的預言是正確的,他果然因為這部片的成功,從動作片的領域拓展至文藝片,從一位精明的警探,搖身一變成了全世界女人的夢中情人。
意大利的首映會結束後,黑色的銅門一開,鎂光燈頓時此起彼落。
「彼德森,我愛你——」
「彼德森,我要嫁給你——」
早圍在首映會場外的女影迷們,一見到她們的夢中情人現身,立刻亢奮地揮著手嘶喊著,全不由自主地往前擠去。彼德森一走出來,臉上掛著親切的笑容。今晚的他,特地將他那一頭黑長髮放了開來,迎著風飛揚,將他那東西相融的五官襯得更加迷人。
他的眉毛很濃卻不粗,一挑眉,便把他那天生不羈的性感全都釋放出來;他的眼珠深邃,是帶著野性的黑,盯著人看時,有種催眠的力道,尤其當他深情款款凝眸時,那更是暗藏著幾百萬伏特的電流,只要被他電到,保證全身細胞都會酥麻悸動。因此,近來好萊塢流行一句話,就是:「幸福就在彼德森的眼中。」
「大家小心!讓一讓。」一些身穿黑西裝的保鏢們,紛紛當起開路先鋒,一邊忙著阻止瘋狂影迷的拉扯,一邊還得小心攝影機的搶拍互撞。
「彼德森先生,請問你對近來的緋聞有什麼話要澄清的?」記者們對這話題永遠有興趣。
「彼德森先生,聽說,跟你合作這部片的女主角梅麗絲為了你,決定拋棄與她訂婚多年的丹尼爾……這是真的嗎?」
「梅麗絲對外宣佈說,你很喜歡她,而且考慮跟她結婚……」
「彼德森先生,那史考特小姐怎麼辦?你跟她分手了嗎?」
對於記者們的問題,彼德森從頭到尾都沒有答腔,他只是不斷地與影迷點著頭,揮著手,回應地笑著,其他的他一律充耳不聞。落拓地走在鋪好的紅地毯上,像極了一位尊貴又性感的王子,儘管緋聞纏身,但他仍是一派閒適的談笑自若,並且在影迷的愛慕嘶喊聲中,坐進一輛紅色的法拉利,揚長而去。
「這梅麗絲是怎麼搞的?」一回到下榻的飯店,一位身材臃腫的中年男子立刻發起牢騷。
「她太認真了!我沒想到她竟會甩掉丹尼爾。」彼德森累垮地癱坐在沙發裡,雙腿往上一抬,放到了茶几上頭,歎了一口氣說。
「都是你的錯!沒事幹嘛老愛放電?一會兒是史考特,一會兒又是梅麗絲,凡是跟你合作過的女人,幾乎沒人能逃得過你的魔眼——彼德森,你就饒了我吧!當你的經紀人,不但要幫你挑戲演、替你談價碼,還得替你擋女人。」
「這一點,我倒真該謝謝你。」
「別謝我!我只希望你拿出明星的架子,對於一些沒興趣的女人不要心軟,要勇敢的說『不!』,別怕傷她們的心。」約翰是彼德森進電影圈十年來一直都沒換過的經紀人。這十年的交情,不但讓他們成為事業上的好夥伴,更成為莫逆之交,只不過約翰一點也不明白,外表看似花花公子的彼德森,骨子裡卻是個好好先生,也因此,他那天生的溫柔與體貼,常被一些女人當成是某種暗示,於是對他窮追不捨,令他感到十分頭疼。
彼德森做了一個鬼臉,聳聳肩,隨即拿起電話撥了幾個號碼。
「你打給誰?」約翰敏感地問。
「梅麗絲啊!我決定要跟她好好的說清楚。」他還是一副無辜的樣子。
「不必麻煩了——只要你暫離開暴風圈,就什麼事都沒有了。」約翰上前搶下他手中的話筒,卡地一聲,把它給掛了。
「嗯?」顯然的,彼德森對約翰的話不甚理解。
「拿去看看!這是近來我接到的十三個劇本裡覺得很不錯的一個,是傑克張導的戲。」約翰自公事包裡拿出一本劇本遞給他。
「傑克張?是那位中國導演?」
「正確地說,是一位台灣導演。他跟我說,這部描寫前世今生的電影,簡直就是為你量身訂作的,裡頭主角是一位有中國血統的外國人,背景是時空交錯,但主要的場景還是在台灣拍攝。」約翰大略跟他介紹著。
「台灣?是日本附近的那個小島嗎?」彼德森對台灣很陌生。
「好像吧!我只聽過台灣有一種很特別的口香糖,是用葉子包的,據說買這玩意兒,還可以附送清涼美女。」約翰一臉興致盎然的模樣。
「你就因為這樣才要我接這齣戲?」彼德森啼笑皆非地問著他。
「不!當然不是!」約翰很有義氣地大聲反駁著,「我還要去吃臭豆腐,聽傑克張說,那是人間極品啊!」約翰也是饕客俱樂部的會員之一。
「再看看吧!最近有點累了,我想先休息一陣子再說。」成名是一種壓力,他開始解開襯衫上的鈕扣,準備就寢。
「嘿!我保證你一定會接下這齣戲的。」約翰在臨出門前,轉過頭很肯定地笑說。
「為什麼?」彼德森停止脫襯衫的動作,不解地望了過去。
「因為,它跟F有關係!你知道嗎?台灣還有另一個名字,叫福爾摩沙(formOSA)。」
福爾摩沙?!突然,彼德森的心狂跳了一拍,那種奇妙的感覺又再度湧了起來。
這一晚,他又做了那個夢,一個打從他十三歲起,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出現的夢。據他奶奶解釋,那是一個引導他尋找真愛的夢。在夢裡,總是一團迷?,不過,他感覺到他要找的那位女孩,就躲在一扇透明乾淨的玻璃門後面,每一回他總會先不小心地撞到那扇玻璃門,再推門而入;而那女孩的模樣,他始終沒看清楚。
他記得,她放了兩枚小銅板在他的手心,那銅板上的字正正方方的,還有一個側著臉的男性光頭,感覺上,像是國家的硬幣。他才出聲想問,夢卻愈來愈遠了,依稀之間,他只看見一行字,LOVEINF……最後一個字沒看清楚,只知道是個F開頭,從此,他對這個字母開始敏感起來,連他的經紀人約翰都知道。不過,從沒有人把他的夢當作一回事,除了他奶奶,她甚至還告訴他,一隻沒有嘴巴的貓與一匹少了一隻耳朵的馬,會幫他找到她的。
沒嘴巴的貓?少了一隻耳朵的馬?這下子,更沒有人會相信他了。
但他卻深信不疑。夜闌人靜,他拿著手上的劇本,想著福爾摩沙這個名字,嘴角泛出一絲笑意……
***
一曲芭芭拉史翠珊的「THEWAYWEWERE」,一杯香濃的拿鐵咖啡,一束白色的野薑花,為這間窗明几淨的房間加進幾許浪漫氣味。
當然,還有一位女子的啜泣聲,一吸一呼間,她鼻子似乎嚴重的過敏,而那道鼻涕,完全破壞了趙南蓀精心設計的優雅情境。
「嗚嗚嗚,我怎麼這麼倒霉?我的命好苦啊!我不過想當個平凡的女人,結婚生子,可偏偏老天作弄我!我媽說,要是這一百零一遍的相親不成功,她就再也沒臉幫我了——嗚嗚嗚……」一位身穿大紅洋裝的女子,正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哭訴著她的不如意。
「林小姐。」趙南蓀拿了一盒面紙,小心地遞上前。
「叫我蒂蒂!趙醫師,你看我的毛病出在哪裡?為什麼男人對我都沒興趣?」林蒂蒂用力地擤了鼻涕,再抹去臉上的淚水,卻也把妝弄糊了。
她是趙南蓀自開業以來的老病號了,將近四十歲的她,每一回相完親,總會來趙南蓀這裡大哭一場。
這是兩年前趙南蓀自英國拿到心理學博士後回國開設的心理咨詢診所。儘管心理咨詢在台灣比不上算命吃香,但是,趙南蓀這間心理咨詢診所的顧客也不算少,大都是女性居多,而且,其中又以感情與婚姻問題占最大的比例。
當然,除此之外,趙南蓀還在台北的幾所大專院校兼課,並且,還寫了幾本有關心理學方面的書,在市場上頗具知名度。
「蒂蒂,我不是一再告訴你,不要這麼委屈自己去將就那些男人嗎?我知道你很急著要結婚,但是,你只能急在心裡,千萬不能讓男人知道,否則,他們會被你嚇跑的。」趙南蓀其實也只是老調重彈,她知道,來這裡的病人大都只需要有個可以傾訴的對象罷了,至於聽不聽得進去,是勉強不來的。
「這一回,他沒被我嚇跑。」她抬起頭,兩眼汪汪地對著趙南蓀看。
「嗯?」趙南蓀顯然不懂。
「我帶他去坐垂直落體……他沒嚇跑,是因為……他嚇到腿軟,跑不了了。」
「哦!天哪!」趙南蓀用雙手搓了搓自己的臉蛋,再長長吁了一口氣,說:「蒂蒂,我是要你用自信留住男人,不是用這種怪招,你有用我教你的方法嗎?」
「有啊!我有照你教我的方法,每天照鏡子時,我都對著鏡子裡的自己說,我是這世界上最美麗、最有氣質的女人。」
「對啊!這樣很好啊!」
「可是,男人不相信啊!」她垮著臉,哭喪地回答。
好不容易結束了與林蒂蒂的會談,南蓀才剛想蹺起二郎腿,閉起眼好好的休息一下,突然,又有人敲門了。
「孟波?你幹嘛?」她一打開門,發現門外站著一位邋遢透頂的男孩。他就住在她診所的對門,打她搬進這裡,他就已經在了,她只知道他姓孟,大家都管他叫孟波,他一天到晚沒事幹,老是拿了把破吉他又唱又叫的,滿腦子的明星夢。
「我病了。」他虛弱地應了一聲,便垂頭喪氣的走進來,一屁股坐在沙發椅上,兩腿一癱,像個死人似的。
「DEMO又被退稿了?」每一回只要他寄去唱片公司的歌被退回來,他就是這個樣子。
「是小玉約我去看電影,看那個什麼痞子森演的什麼佛羅倫斯。」
「是彼德森!很好啊!」這部片近來在台灣相當轟動,不論走到哪兒,都能聽見大家在談論那部電影的內容。只不過,向來缺少浪漫基因的南蓀,卻未曾去欣賞,當然,她那位交往五年的男朋友楊頂漢也告訴她,那種電影是很膚淺的,只有蠢女人與愛做夢的女人才會去看。
而她,趙南蓀是個聰明的女人,也不愛做夢,所以,她的室友兼死黨郎格非三番兩次地想拖她去,她都不為所動。「有什麼好?帶自己的女朋友去看她的夢中情人,簡直太污辱我了!更何況,我找不到衣服穿,這下子,又更把我比下去了。」經他這一說,南蓀才注意到,他上身穿了一件他老爺當軍訓教官的卡其襯衫,下半身卻套了一條小花短褲。
「嗯!你沒衣服穿?」南蓀一直盯著他的小短褲瞧,總覺得挺眼熟的,不知在哪裡見過?
「兩面全都穿過了,好像有怪味道,我找了老半天,只找到這件襯衫是乾淨的,還有這條泳褲,怎麼?很醜嗎?」他一臉無辜樣。
「哦不!不醜,只是……有點奇怪。」南蓀差一點沒暈倒。
「聽你這麼說,我就安心不少,不過,總覺得心口還是悶悶的,不想出門。」
不想出門?南蓀一聽,立刻嚇得冷汗直流,隨即咬咬嘴唇,眼珠子轉了轉,正色地把他拉到陽台上。
「幹嘛?」孟波睜著那雙神似加菲貓的眼睛,望著南蓀問道。
「聽說,只要對著外面狂笑幾聲,再用力捶胸幾下,保證心情舒暢。」她說得斬釘截鐵。
「真的?」孟波一聽,面露驚喜,然後兩眼一閉、張大嘴,立刻照做了。好在這裡是十二樓,否則,恐怕會引起管區大人的「深深關切」。
「怎樣?舒服點了嗎?」南蓀問。
「嗯!舒服多了。咦?你怎麼不做?」他不解的反問。
「哦!我看你做就達到效果了。」說完,南蓀忍不住爆笑出聲,一直笑到孟波出了門,她才想起,楊頂漢約她一起吃晚餐,她快遲到了。
***
一進餐廳,南蓀就發現楊頂漢已經來了,並低著頭正在大快朵頤呢!這情景她是見怪不怪,因為在證券行上班的楊頂漢,是個很講求效率與時間觀念的人,再加上他很忙,很多事是無法等待的。
「你來啦?我因為中午太忙了,忘了吃飯,所以先吃了。」他撥了個空抬頭跟她解釋一番,「不過,不知道你想吃什麼,所以我沒幫你點。」
「沒關係!我自己來。」
他繼續吃他的晚餐,而她也安靜地吃她的。五年的交往,真像是眼前桌上的那杯白開水般無味,儘管有時候她也會有種很深的失落感,但是,聽多了她診所裡那些女人的抱怨後,對於愛情與婚姻,她反而升起一種莫名的恐懼感,因此,為了安全起見,她選擇繼續留在楊頂漢的身旁。
「哇!好浪漫喔!我都感動得哭了。」突然,幾位女子喧嘩地走進餐廳,她們是從對面電影院裡出來的。
「彼德森好帥喔!尤其是他那雙眼睛,天哪!我快瘋了。」
「這世上,怎麼會有這麼性感的男人?要是能跟他共度良宵,那我死也瞑目了。」她們打扮前衛,言辭也相當大膽,不由得惹起旁人的側目。
「現代人真是無聊!放著偉大的理想不要,偏愛去迷什麼偶像。」楊頂漢冷哼一聲,隨即轉過頭,望著對街的電影看板說。
南蓀也隨著他的目光望去,那是一幅很醒目的電影劇照,一位美麗的金髮女子身影朦朧地出現在左上角,而另一位神情悲傷的男主角,則佔據了大半的畫面。他側著臉、揪著眉,與女主角呈背對的方式,在漫天大雪紛飛的背景裡,一行紅色的字——再見。佛羅倫斯,鮮明地寫在最下方。
他就是彼德森?儘管南蓀知道他,但,她還是第一次這麼仔細地看清他的長相,果然很有味道,只不過,他的世界離她太遠了。
「南蓀,我媽說她今年就要六十了,過幾天便是她的生日。」突然,楊頂漢開口。
「嗯?」南蓀把注意力從外面拉了回來。
「我最近去看了一棟房子,在汐止,我覺得還不錯,粗略估計了一下,連同裝潢大概是九百萬,我想不要貸款了,全部付現,等我們一結婚,就可以馬上搬進去住。」
「可是,那離我的診所太遠了,我上班不方便。」南蓀直覺地說。
「什麼?你結了婚還要上班?其實,你那工作餓不死人又填不飽肚子,不如關了,反正我一個人賺錢就夠你花,你乾脆就安心在家當少奶奶,順便生個胖娃娃給我媽抱來玩玩。」楊頂漢說著,就從公事包裡拿出一個小絨盒,一打開,裡面躺著一隻閃閃發亮的鑽戒。
南蓀還意會不過來,便讓楊頂漢一拉手,就這麼將鑽戒套進她的手指。
她正等著他說些甜蜜的話來求婚呢!他卻笑了笑,認真地對她說:「過幾天我帶你回去見我媽,記住!她不吃牛肉,你也別說你愛吃牛排什麼的。」
什麼?南蓀頓時有點錯愕。這算哪門子的求婚詞?
她神情恍惚地看著手中的戒指,再望向外面的那幅電影劇照,她突然覺得她的生命未免也太廉價了,就讓一隻戒指輕易套住一生?但,這不就是人生嗎?而平凡不就是幸福嗎?她應該感到快樂才是。???
「你不快樂!」南蓀把楊頂漢向她求婚的事跟她的室友郎格非講後,郎格非斬釘截鐵地告訴她。
「胡說!我為什麼不快樂?我快樂得不得了。」南蓀立刻反駁。
「你那是快樂的樣子嗎?倒像是被推銷減肥藥的人騙了錢的模樣。」格非向來說話毒辣直爽,她瞄了南蓀一眼,隨即拿起遙控器,打開電視看。
「喂,你這是什麼話?我告訴你這件喜事,你卻說這些風涼話來刺激我?這算什麼嘛!」南蓀儘管心裡怪怪的,但是表面上仍死不願意承認她說對了。她索性把自己扔進沙發,無聊的與自己的手指頭玩耍。
「哇!這鑽戒不只一克拉吧?」格非注意到她手中的美鑽,面露驚歎。
「可能吧!我沒問他。」對南蓀而言,這不過是一顆價值昂貴的石頭罷了。
「能不能拔下來借我看看?」格非兩眼都看花了。
南蓀大方地拔下鑽戒,遞到格非的手上。
郎格非喜滋滋地拿起戒指,一會兒往上看一看,一會兒又往下瞧一瞧,還不時拿近嘴邊哈一哈氣,想鑒定它的真假。
「讓我們歡迎世界超級夢中情人,彼德森。顏尼歐。」突然,電視裡出現令人振奮的一句話,是彼德森。顏尼歐的人物專訪。
「啊——」頓時,格非失聲尖叫,把南蓀嚇了好大一跳。
「幹什麼啦?」南蓀驚魂未定地斥責她。
「他……他……我的白馬王子啦!」格非指著電視螢幕,臉紅心跳又結結巴巴的說。
「又是他!」南蓀沒好氣地瞪了格非一眼,「你也被外面的人傳染啦?我實在不懂,一樣是兩隻眼睛、一張嘴,幹嘛大家都為他瘋成這種樣子?」她再瞄電視一眼,還是沒什麼感覺。
「那可是全天下最迷人的眼睛跟嘴巴耶!要是能讓我當面看他一眼,我鐵定會興奮的暈死過去。」光看電視,格非就已經很受不了了。
「請問彼德森先生,你對於愛情有什麼看法?」電視裡,一位黑人女主持人正問著全球女性都想問他的問題。
彼德森露出迷死人的微笑,說:「其實,我一直相信這世上有一位女孩正在不知名的地方等我,而那是一份前世早已注定的真愛,總有一天,我們會相遇,為對方溫柔地補上生命裡缺了的那一角,然後,帶著這份了無遺憾的完整,或許回歸田園,也或許雲遊四方。」
他突然表情認真的對著螢幕說:「你是誰?你在哪裡?你知道我在找你嗎?」
南蓀看著、聽著,突然覺得一陣心悸,咦!她向來是很冷靜的人,自小到大,她從沒去迷過一個偶像。她迷他?哦!不可能!
格非緊盯著電視,雙手緊握在胸前,然後,一臉春心蕩漾地喃喃自語,「哦!我在這裡啊!你的女孩在這裡,哦!彼德森,我的愛人哪!」
「天哪!喂!你的口水流出來了。」南蓀實在受不了她的肉麻,揮身抖落一地的雞皮疙瘩。
「哪有?」格非這才發現,南蓀借她欣賞的訂婚戒指,不知何時已套進她的手指。
她尷尬地朝南蓀笑了笑,接著,使出吃奶的力拚命的拔,卻怎麼都拔不出來。
「算了,你慢慢拔,我去診所拿點東西,順便去老周那兒喝咖啡。」南蓀是又好氣又好笑,隨即拿了件外套出門。南蓀住在一處鬧中取靜的大樓裡,二十幾坪的公寓,房租卻是挺嚇人的,不過,由於她的診所就在住家的上一層,而格非的公司也剛好在附近,於是為了方便起見,她們還是咬了牙,租下這房子。
每逢交房租時,總會聽見格非嚷著要盡快把自己嫁掉,但已經兩年了,她還停留在追逐與被甩的惡性循環裡。
南蓀到診所找了一下資料,然後便直接下樓,來到老周開的書屋型態的咖啡館。
推開那扇永遠乾淨明亮的玻璃門,她習慣地坐在靠窗的角落,毋需吩咐,沒一會兒,老周便端上一杯她愛喝的拿鐵,順便還奉上一本歐洲文學名著。
「老周,要是沒有你的咖啡館,我就是不會住在這裡了。」南蓀笑說。
「既然這樣,何不把我的咖啡也納入你的心理治療?你知道嗎?對咖啡上癮,好過對愛情上癮喔!」老周幽默地笑說,接著又去忙他的事了。
很難想像這一座很歐風的咖啡館,是由一位六十好幾的外省老先生一手包辦的。這座咖啡館不大,卻獨具風格,裡頭不但供應著道地的歐式咖啡,還提供不少文學或旅遊方面書籍,供人翻或呀購買。所以,這是座咖啡館,也是一間小書坊,而南蓀幾乎每天都會上這兒來坐坐,不論發呆或思考,都很有一番動人的味道。
九點鐘了!牆壁上德國制的咕咕鐘開始啼了。
此刻店裡的客人不多,坐在裡頭幾桌的情侶都低著頭,輕聲交談著,或者專注在眼前的書籍裡,店內安靜得像是黑夜裡的世外桃源一般。
突然,「砰!」地一聲,不用猜也知道,肯定又有人撞上了讓老周的那扇宇宙超級無敵晶瑩透明的大玻璃門。
果然,南蓀一抬頭,便看見一位身材高大的男子,戴著墨鏡與鴨舌帽,一手按著額頭,另一隻手拿著行動電話,一臉茫然地呆站在門外。
「搞什麼?痛死我了!」彼德森錯愕地嘟嚷著。
打從三天前來到台灣後,他就諸事不順。為了要方便拍片,也為了要暫時躲開媒體對緋聞的窮追猛打,此番前來,他刻意低調處理,好讓自己能喘口氣。
不料,卻因此與台灣方面的宣傳發生爭執。再加上,戲裡的女主角還沒決定,而導演為了要尊重他,特地把決定權交給他,這幾天,一些想要爭取這角色的女孩子,紛紛透過關係想跟他攀交情,搞得他是避之唯恐不及。
好不容易他偷了空,終於逮到機會溜出來透透氣,誰知,走著走著,他竟然迷路了!偏偏行動電話收不到訊號,想問路人,又怕讓人給認出身份,他就這麼轉著繞著,最後,發現這一家沒什麼人的咖啡館,他想喝杯咖啡,再順便打店內的電話回飯店討救兵。
不過,是誰故意跟他過不去?沒事把玻璃門擦得這麼乾淨,害他猛一撞,差一點痛得昏過去。還好,他戴了墨鏡與帽子,否則要是讓人認出來,那明天的頭條,就是彼德森一頭撞門的糗樣了。
「你沒事吧?」南蓀笑吟吟地走過來,替他拉開門讓他進入。
「謝謝!」他用英文向她道謝,然後有點尷尬地挑了一處位置坐下。
「你沒事吧?」南蓀先是一愣,接著再以一口流利的英語安慰性地說道:「你絕不是第一個撞到那扇玻璃門的人——」
「是嗎?那這能抵什麼折扣嗎?」他苦笑的問。
「有!可以免費欣賞老闆的擦窗功。」她幽默的回答。
果然,待老周端上咖啡後,便從裡面打了一桶水,拿了一條抹布,逕自站在玻璃門外又擦又哈的,像是不把那扇門擦成透明,他是不會罷休的。
「他——跟那扇門有什麼特殊的感情嗎?」彼德森不解地看著,不由自主地與鄰桌的南蓀聊了起來。
「可以說是。他總說門不擦亮一點,當真愛走過時,怎能一眼就看見?」南蓀啜了一口咖啡,用著帶點慵懶的英語,把老周的名言翻譯給他聽。
彼德森聽著、看著,一種異樣的感覺頓時湧進他的心頭。他透過墨鏡,仔細將眼前這位東方美女打量一番。
她有一雙靈活慧黠的眼睛,長而卷的睫毛,她的五官清秀分明,雖稱不上令人驚艷,但,在她粉嫩的瓜子臉蛋上,卻散發出一種屬於空靈之美的純真氣息。
他從影十年,看過世界名國無數的美女,但,南蓀的美,對他而言卻很特別,他看著她的臉,聽著她自信又溫柔的話語,他幾乎可以看見自她的內心散發出令人驚歎的閃閃光輝。
不過,他不敢跟她聊太多,畢竟,他的顧慮太多了,在喝完咖啡後,他便起身去結帳。
「抱歉!我們不收美金。」老周被他掏出的那一張美金給愣住了。
「那可以刷卡嗎?」
「我們這是小店,也不刷卡。不過,可以先欠著,等你換了台幣,再給我吧!」老周用破破的英文講。
「這不太好,我先打電話找人來,可是,這電話——」彼德森這才想到自己身上沒有半個銅板。
「拿去吧!要用這個才行。」南蓀不知何時出現在他身後,笑著拿出兩個一塊錢的銅板放在他的手心後,轉身就走。
彼德森看著手心裡的銅板,腦袋轟轟作響——他想起了那個夢境。
這是巧合嗎?還是真有什麼含義?他飛也似的追了出去。「喂——」他氣喘吁吁奔到南蓀的面前。
「有什麼事嗎?」
「我忘了跟你說謝謝。」彼德森突兀地脫下他的帽子,摘下他的眼鏡,用他一派深情的目光看著她。
在彼德森摘去墨鏡的那一瞬間,南蓀看得兩眼發直,怎麼她也被傳染了?竟然把所有的老外都看成是那位國際巨星彼德森。
「有沒有人對你說過,你長得好像彼德森?」她怔怔地望著他說。
彼德森笑了笑,伸出手問:「我有榮幸知道你的大名嗎?」
「趙南蓀。你呢?」南蓀大方地與他握了手,回神地笑問。
「彼德森!彼德森。顏尼歐。」他低沉地吐出他的名字,親了一下她的手背。接著,他笑著轉過身,消失在她面前。
彼德森。顏尼歐?南蓀渾渾噩噩地走著,滿腦子全是他那雙眼與那超級響亮的名字。
「南蓀,你上哪兒啊?」老週一直站在門外注意著他們。
「喔!回家。」她恍惚地轉過身回答。
「可是,你家不是在那方向嗎?」老週一頭霧水,指著另一個方向說道。
一回到家,南蓀紅著臉,興奮地叫嚷,「格非、格非,你在哪兒?你絕對想不到我剛剛碰到誰了?」
「誰?彼德森。顏尼歐?」格非正蹲在馬桶上嗯嗯。
「你怎麼知道?」南蓀來到浴室外,詫異地睜大眼。
「得了!你別以為這樣,我就會把馬桶讓給你……我明天有個約會,今晚,我非得把這一個禮拜囤積在肚子裡的東西全清出去!」
「你又吃瀉藥了?小心副作用啊!」為了減肥,格非可是每天都不遺餘力。
「放心!這是最新研究出來的減肥藥……嗯嗯……聽說很有用,只要吃一顆,馬上可以減一公斤。」
「拜託!明天你不過是去看個牙醫耶!」南蓀掩鼻喊著。「就算是獸醫,只要他是男的,我就絕不能怠惰!嗯嗯……啊——」
「怎麼了?喂!你要不要緊?」一聽見格非的尖叫,南蓀緊張起來了。
「吱!」地一聲,廁所門開了,格非一臉尷尬地走出來,對她笑說:「抱歉!馬桶壞了……對了,戒指我拔起來了,還你!」
接下來,為了這個馬桶,南蓀早把彼德森全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