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風颺嘲弄地勾起唇角,冷冷地睇了那個明顯很緊張的小傭人一眼。
白白淨淨的臉龐上有一雙不算大卻清靈聰慧的眼睛,小小的、淡粉色的唇緊抿著,兩道柳眉細而淡,烏黑的發剛好落在她略顯單薄的肩上。她身著一件白色貼身背心,外加一件牛仔背心外套,下半身則是淡灰色的蛋糕裙,整個人看起來就只有「乾淨清爽」這四個字可以形容。
「兒子,我和你媽今天專程來到台灣,是有一件大事要跟你商量。」聶元珍清清喉嚨,雖然已經做好萬全的心理準備,但要開口對這個兒子說出這件事,對他而言還是不容易。
這個小兒子和他母親風曉柔相依為命十九年,一直到五年前才正式入籍跟他姓聶,父子倆說起來沒什麼感情,跟陌生人簡直沒兩樣,要不是看在他母親風曉柔苦苦哀求的分上,這小子根本就不屑、也不願意走進聶家大門一步。
他虧欠這對母子甚多,不過,話又說回來,他聶元珍虧欠的何止他們母子倆呢?年輕時他貪玩,雖然元配——也就是大兒子聶焰的媽,已經是國色天香級的女人,可他還是在外拈花惹草,後來娶了二兒子聶宣的媽,這樣還不能滿足他,過了幾年他又看上了風曉柔,偏這女人和其它女人不同,懷了身孕依然堅持不做小,就這樣單獨撫養風颺長大,跟他耗上十九年的青春歲月。五年前,要不是他告訴她,他得了癌症,時日可能無多,又怎能把她給求回身邊來?
想也想不到,當年風光一時、坐擁三妻四妾的黑道大哥聶元珍,到老卻過著身邊無一親人相伴的日子——元配把他丟下,一個人雲遊四海去了;二老婆十幾年前就因病去世;如今陪在他身邊的,只有他當年未過門的兒子的媽風曉柔,想來就讓人不勝欷歔。
「說吧。」聶風颺姿態狂放地坐在低台度的窗邊,一腳跨其上,一腳落在深色的木質地板上,視線落在窗外的山景,沒打算對這位名義上是他父親的傢伙擺什麼好臉色。
「風颺,你不該對爸爸這樣——」風曉柔見狀想起身勸導,卻讓聶元珍伸手給按下。
「沒關係,正事要緊。」聶元珍拍拍風曉柔的手,笑呵呵地安撫後,又再次轉向聶風颺。「我就開門見山地說好了,我身旁坐著的這個女孩叫李莫雅,是我救命恩人的女兒。」
「喔。」原來她不是傭人。那麼,鐵定就是今日的主角了。「所以呢?」
聶元珍輕咳了幾聲,才緩緩說道:「當年我曾經立下重誓,有朝一日定要回報她父親的救命恩情。如今,恩人迫不得已地開了口,將女兒托付給我,我承諾會照顧他女兒一輩子好讓他心安,所以——」
「所以,你要娶她?」聶風颺冷冷的眼終於掃向聶元珍,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有沒有搞錯?這個色老頭!年紀都一大把,足以當人家爺爺了,竟然還想要再娶?那他母親怎麼辦?該死的老傢伙!
額際躍上三條黑線,聶元珍當場啞口無言。
現在是怎樣?自作孽不可活,唉……
風曉柔一聽,再也忍不住地出聲斥責兒子。「風颺,怎麼可以這樣亂說話!」
一直默默坐在角落的李莫雅,這會兒也終於忍不住地抬起頭來,正視眼前這位紅遍大江南北、超級無敵大牌的國際明星——聶風颺。
他有多美、有多帥、有多紅、有多迷人,她早已在各大報章媒體上見識過了,而且,他也是她的偶像。不過,現在本尊就在她面前,而且是近到不可思議的距離,這樣看著他才知道,那些報章媒體的形容根本就是小巫見大巫,無法將這男人的美麗呈現出萬分之一。
真的是……美呆了!
一頭烏黑微鬈的長髮,比任何一個女人都更加的國色天香,卻絲毫沒有一點娘味,反而為他增添一股陰柔的魅惑感;長長的睫毛;英挺卻又尊貴得有如天皇般的好看鼻樑;大小厚薄彷彿最完美車工下訂製出的雙唇,迷人而誘惑,讓人一看到就會忍不住想親上去。
但,這些都還不是重點,重點在他那深邃溫柔卻又帶著絲許涼薄無情的雙眸,讓人一對上,便深陷其中……
她的胸口怦怦怦地亂跳,在瞬間顯得自卑又無助。
這樣的男人,怎麼可能會成為她的老公?
她是瘋了才會認為這樣的男人會答應娶她!
「這樣看我幹什麼?」聶風颺面色不善地瞪著這個一直盯著他瞧的女人。「口水都快流下來了,快擦掉!這樣很噁心你知道嗎?」
「對……對不起!」嘴裡道著歉,李莫雅下意識地伸手摸摸嘴角,看是不是真的可恥地流出口水來了,但眼睛卻還是一瞬也不瞬地落在他那張傾城的臉上。
怎麼會有人連生起氣來都這麼美麗?
而且,這個人還是個大男人……真是太過分了!
「覺得對不起就把眼睛閉起來,不准再看我。」聶風颺沒好氣地對她提出自認為最中肯的建議。
「風颺,你太過分了,怎麼可以這樣對莫雅?」風曉柔見兒子這樣惡聲惡氣地對待一個女孩子,不由得輕蹙起眉頭。「媽從小教你的,你都忘了嗎?一個紳士是不會對淑女如此無禮的。」
聶風颺挑了挑眉。「她哪裡像淑女來著?」
「風颺!」溫柔如風曉柔也忍不住要動氣了。
喔喔,世界上最溫柔可人的媽真的被他惹毛了!
「知道了,媽。」聶風颺討好地微笑著。
剎那間,整間屋子恍若散射出萬丈光芒,而光芒的來源就是這一笑傾城的聶風颺。
好漂亮……
真的好美喔……
李莫雅看傻了,再次愣得像個小呆瓜似的。
她終於知道這個男人為什麼可以紅得這麼無法無天了,就算他老是高傲又大牌、不上任何綜藝節目、不喜歡接受訪問、對媒體及工作人員全都不假辭色,老是跟他們玩你追我跑的遊戲,惹得大家都罵他大牌難搞,但卻沒有人可以阻止他竄紅的速度,原因一定就出自於聶風颺的笑容!
聶風颺走向她,突然伸出手執起她細白卻有些粗糙的小手放在唇邊,輕輕一吻。
「對不起,請你原諒我方纔的失禮。」他輕笑著,欣賞著她一臉的驚愕與呆愣。
總是這樣的,尤其是不夠老練成熟的女人,只要一面對他的笑容就會變成眼前這樣呆呆的模樣,他早就習以為常了。
只要他願意笑,所有的人都會被他吸引,偏偏,他不喜歡對人笑,除了在舞台上,在戲裡,在面對觀眾時。所以,他可以紅透半邊天,讓圈內人對他又愛又恨,即便記者們想封殺他也沒用,因為只要寫他的新聞就有賣點,收入滾滾而來。
長得陰柔俊美不是他的錯,笑得傾城傾國也不是他的錯,既然都不是他的錯,當然就可以拿來好好利用了。既然大家都那麼愛看他這張臉,那就讓他們付錢來看,這對他這個像只動物一樣老是被看的人來說,相對也較公平一些,不是嗎?
只不過,這個女孩會不會抖得太厲害了一點?
不只被他握著的手在抖,連身體也在抖,而且,他發現她竟然沒有在呼吸,一張臉越脹越紅!
「喂,快呼吸。」他皺眉看著她,不再賣笑了。再笑給她看,她有可能當場窒息而死,那就不好玩了。
李莫雅愣愣地看他,不明白他在說什麼,只覺得頭好暈、胸口好悶……
呼吸?對了,他剛剛在叫她呼吸,他幹什麼叫她呼吸?呼吸還用人家叫的嗎?怪了,怎麼頭越來越暈……
「聽見沒有?」他有點急了,伸手拍拍她的臉,發現她好像有聽沒有懂,唉,換個方式,他問:「喂,你叫什麼名字?快告訴我!」
「……李莫雅。」她說話了,一口氣跟著從胸腔裡釋放而出,突然間覺得頭不再那麼暈了,胸口也變得舒服些。
「李莫雅?嗯?」他笑著念了一次她的名字,像是在咀嚼什麼。
「對。」沒想到他會想知道她的名字,李莫雅有點害羞地笑了。
他也笑了,溫柔地以指尖挑起她的下巴,輕輕地開了口。「我想……你乾脆叫李笨蛋算了。」
「嗄?」李莫雅被他的舉動弄得更傻了。他現在是在罵她嗎?笑著罵人?
「風颺,你不可以再無禮——」
非常瞭解兒子的風曉柔一見情況有點不對,正想開口打斷他,不過……已經來不及了。
「這世上怎麼會有像你這麼笨的人?看一個男人看到連呼吸都忘了,你是笨蛋啊?漂亮的東西可以當飯吃嗎?可以維持你的生命嗎?就算你長得醜也沒必要看到美的東西就呆成這副德行吧?真是個大笨蛋……」
哩啪啦的一串話已然從那張漂亮性感的雙唇裡迸出,一發不可收拾。
他把李莫雅罵哭了,躲進他房裡哭,他媽咪風曉柔跟了進去安慰她,客廳裡只剩下聶老頭和他,終於可以談正事了。
「她只不過是個小女生,我絕不會答應你娶她的!要她還是要我,你選一個!我可先警告你,姓不姓聶我根本不在乎!」
「你誤會了,兒子,要娶她的人不是我,而是你。」
這句話,像是一道悶雷,打從天邊朝他劈來!
聶風颺瞇起了眼。「你這老頭瘋了不成?竟然妄想主宰我的婚姻?你以為你辦得到?你是不是太得寸進尺了些?別以為我媽愛著你,你就可以對我也為所欲為,那是不可能的事,別作你的春秋大夢了!欠人家的恩情是你欠的,要還也該是你去還,干我屁事?」
「你這樣說話讓你媽聽了又要念你了。」生得這般尊貴優雅又美麗,說出狠話來也非常有模有樣,真不愧是他聶元珍的兒子,呵!
「你少拿媽壓我!」
「我沒有,只是就如你所言,總不能叫我娶她吧?既然我不能娶她,又得找一個可以名正言順照顧人家一輩子的方法,那就只能由我的兒子娶她了,不是嗎?你二哥聶宣已經有了若菲,你大哥又已經離家出走這麼多年,現下也只有你可以娶莫雅了。」
這是什麼見鬼的邏輯?
「你以為我會同意?」
「你可以開出任何條件。」
「我不缺錢。」事實上他的錢多到可以讓一般人過好幾輩子了。
「只要你答應娶莫雅,我就答應你——不管在任何狀況之下,都不會要求你回來繼承家業,如何?」聶元珍討好地主動開出條件。
他知道聶風颺反叛心極重,打小沒有父親在旁的陰影造成他孤僻獨立又自我的個性,根本就不屑進聶家冠他的姓,偏偏他侍母至孝,只要是他母親開口,他通常都會答應,這也算是他的罩門吧?也因此,他開出這樣的條件,對他而言應該是極有利的,就像是開了一張他可以玩上一輩子的保證卡。
聶風颺挑挑眉。「怎麼聽來好像是我的損失似的?這樣我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嗎?既要娶一個莫名其妙的女人,還得賠上我應得的財產,老頭子,你的算盤打得還真奇怪。」
「你應得的那部分財產,我照給,但『聶氏財團』的經營及成敗你完全不必參與及承擔。不過,畢竟婚姻不是兒戲,如果一年之後,你覺得還是無法接受莫雅,那麼,你得答應我,當你離開她……也就是離婚的當時,我給你的財產,你必須以贍養費的名義一次全部轉讓給她。當然,前提是這一年之內,你必須時時刻刻讓她跟在你身邊,我這樣說夠明白了吧?」
意思就是,他若真不喜歡這個小妻子,屆時還可以離婚退貨就是了?
如果兩個人可以恩愛到老是最好,如果不行,離婚的妻子取得龐大的贍養費也是理所當然的,老頭子還是盡到了照顧恩人女兒的責任,還真是兩全其美。
說來說去,要他娶李莫雅倒變成了短暫的權宜之計了。
「你的救命恩人究竟怎麼了?」
「癌症末期,可能活不過三個月了。莫雅從小就沒有母親,和她父親李庭彬在鄉下的農莊裡過日子,如今連父親都要失去,李庭彬怎能放得下心?所以才會在這麼多年以後找上我,希望我可以幫忙。」
聶家以黑道起家,叱吒風雲數十年,雖然在黑道佔有舉足輕重的地位,卻也因作風霸氣果決,因此樹立了不少有形無形的敵人,不過,外敵並不可怕,可怕的是出了內奸。那一年他之所以差點死在異鄉,就是因為被隨行的部屬暗殺之故,除了讓人猝不及防之外,還孤立無援。當他倒在一片林地,奄奄一息之際,幸好李庭彬發現他並救了他,甚至連問都沒問一句他為何會中槍、危在旦夕,就私自找了密醫替他把傷治好,並冒著生命危險收留他在農場裡養傷,這份恩情,令他永世難忘。
只不過,兩人處在不同的世界,他深知對恩人最好的報答方式就是保持陌路人的關係,畢竟黑道是非多,任何一點攀親帶故都有可能在未來的某一天招來殺機,這點李庭彬也非常明白,因此甚至主動要求他不要再出現,就算報了這份恩。
如今,恩人找上門實是萬不得已,李庭彬的心情他感同身受,所以無論如何,就算得賣他這張老臉,他也得幫這個忙啊!
「那個女孩子也同意嫁人?」
聶元珍呵呵笑了。「全天下有哪一個女人會不願意嫁你?你是聶風颺耶,兒子。何況,為了讓她父親可以安心地離去,她什麼都願意做的,就等你點頭答應。我們盡快把婚禮辦一辦,如何?」
聶風颺輕哼了一聲。「我再考慮。」
「真的?」聶元珍笑開了嘴。
「我只是說我會考慮,可沒答應你。你該知道我的身份根本不適合結婚,何況我還有合約在身。」
「違約金我可以幫你付。」
聶風颺睨了聶元珍一眼,沒好氣地道:「我擔心的是消息曝光之後,我的人氣會直線滑落,一夕之間變成了過氣明星。」
那更好。再好不過了。
因為在外頭混不下去,理所當然就只好回家來了,呵呵!
聶元珍笑得心花朵朵開,嘴裡卻道:「放心,找一間隱密的小教堂,辦個小婚禮就好。除了自家幾個人外,沒有人會知道鼎鼎大名的聶風颺已經結了婚的,你就放一百個心吧!」
聶風颺買下的這幢屋子,位在烏來的深山裡。
白日,蟲鳴鳥叫,陽光燦爛,風景宜人,像是沐浴在仙谷裡;夜晚,一樣蟲聲蛙鳴,放眼望去卻是一片漆黑,明明在近處的山卻看不清,又因為視線被山擋住,黑抹抹的,望不見任何燈火。
獨處此山中,當真是雲深不知處啊!
她堅持今晚要留宿這裡,不跟聶伯伯、聶伯母到台北去住飯店,目的就是為了要親自說服他答應她的要求。幸好,聶風颺很聽母親的話,所以對她今天住在這裡的事並沒有嚴正拒絕,不過,也沒表示歡迎就是了。唉,她真的不知道這樣的決定是對是錯呵。
明明現在才晚上七點,卻已經像是鄉下的九點,萬籟俱寂,燈火闌珊,室內安靜得只聽得到聶風颺在浴室洗澡的聲音。
說來也真奇怪,這個紅遍國際的大明星竟然會挑這種偏僻的山區住,而且家裡也沒請傭人。根據伯母的解釋是聶風颺從小就有一點潔癖,也有一點孤僻,不喜歡有人亂動他的東西,也不喜歡在家裡的時候有一個陌生人在他面前走來走去,所以只有請鐘點清潔工定時來家裡打掃。
此刻,她的心撲通撲通,跳得很厲害,任她再怎麼來回走動也無法平緩越來越緊張的心。
是的,她在害怕,很害怕。怕他收留她一晚只是因為不想公然違逆他母親的意思,而不是打從心裡同情她,想要幫她這個忙,如果真是這樣,那麼,事情就會更棘手了。
李莫雅在外頭等了好久,心裡盤算著該如何說服聶風颺娶她,嘴邊唸唸有詞地練習著,就怕等會兒一見到他那張臉就會緊張得說不出話來,所以,當她一聽到浴室的門被打開的聲音,一股腦兒地便衝到門邊,低著頭,把才纔練習了半天的台詞一口氣全給說出來——
「請你娶我好嗎?我願意為你做任何事,做牛做馬都沒關係,只要你答應馬上娶我,我什麼事都願意做!我可以為你洗衣、燒飯、帶小孩……不,不是,我的意思是,我可以當你的傭人,你可以任意使喚我,我也不會告訴任何人你是我的老公,等我爸爸一走,我會馬上還你自由之身的。我只希望可以讓爸爸安心地走……看到我結婚,一輩子有了依靠,爸爸一定會很開心,就算走了也無憾的……請你……求你,一定要幫幫我……我會很感激你的!」
無聲的靜。
連窗外的風吹過樹梢的聲音都輕晰可聞。
身高一八三的聶風颺雙手交叉在胸前,居高臨下地俯視著眼前這個身高只有一六三左右、始終拿黑黑的頭頂對著他的女生,性感魅惑的唇角不自主地上勾。
他該笑她愚蠢,還是該稱讚她勇氣可嘉?
對著一個跟她怎麼看都不搭,百年來難得一見的美男子,這丫頭竟然還有開口求婚的勇氣?
他該答應嗎?
腦海中突然閃過前幾天有個女人幸福地跟他說「我要結婚了,當十月新娘,你會祝福我吧?」的畫面……
很諷刺,她明明知道他愛她的,他不相信聰明如她會不知道,卻可以這樣無所謂地笑著對他宣佈她的婚事,還渴望得到他的祝福。
他的心從震驚、慌亂、惶恐到失措。
短短幾秒鐘的時間,他根本無法完美地調適好自己,卻還得佯裝著若無其事,維持住他一向的高傲與男性自尊,瀟灑地笑著祝福她。
他不能承受、不能忍受,感覺胸口有無數的針在紮著他,隱隱約約地疼著、痛著,讓他想把自己關起來,徹頭徹尾地與世隔絕……偏偏,他什麼也沒法子做,因為他是國際巨星,因為他不想示弱,不想讓那個女人以為她結婚這件事會帶給他任何的打擊。
沒錯,他是高傲的,無法容忍他愛的女人選擇的竟然不是他,既然如此,他便不會再留戀、不想再留戀……
比她早一步走進結婚禮堂,或許是個讓自己比較好過的辦法?
他不知道,也不確定,但眼前這個勇氣可嘉的小女生真真切切地需要他,迫切地、不顧一切地需要他,而這莫名地彌補了他心裡的一大塊缺口,讓他覺得痛苦稍稍地減輕了些。
事實上,他是真的很認真地在考慮跟這個小女生結婚這件事,所以才會待在浴室裡洗了一個長長的美男澡。
他不討厭這個李莫雅,也挺喜歡她要為他做牛做馬、洗衣、燒飯的提議。住在這鳥不生蛋的深山裡,有個他看了不會討厭的人替他張羅伙食,自然是再好不過了,而且,她說可以為他做牛做馬,他倒想看看她可以為他做牛做馬到何種程度,甚至有點期待。
聶風颺努力地說服自己。
不過是……家裡多了一個可以使喚的小傭人罷了。
不過是……暫時性地伸手幫她一把,順便替那老頭子還人情債,還可以讓這個小女生未來得到一筆鉅款,一輩子再也衣食無缺,又可以讓即將死去的人好好安息罷了……
想到眼前這個小女生就要面對至親至愛的親人的死亡,他的心就莫名其妙地泛起一抹不忍。
真的是……莫名其妙!
聶風颺揚高了下顎,拿著毛巾使力地擦乾微鬈的長髮,想要把心口上那股莫名其妙的心疼給抹去。
這個小小的女生,小小的肩膀、小小的臉、小小的身子……真是莫名其妙地惹他心煩呵!
「你到底幾歲啊?」
「嘎?」李莫雅抬起頭來盯著他俊美無儔的臉,又是一副呆樣。
「我問你幾歲?應該還在唸書吧?」
「十八……不,是快十九了。那個……我沒考上大學。」事實上,父親這陣子剛好發病住院,她根本沒有心思準備大學指定考。
「所以你現在是無業遊民?」
「對。」
「那好,我正好缺一個助理。」說著,聶風颺不自在地輕咳了一聲。「結婚後你就當我的助理吧,我的工作不定,在家的時間也不定,你跟在我身邊會比較方便你實現為我做牛做馬的承諾。怎麼樣?有沒有意見?」
因為近來要在台灣辦個人演唱會之故,他推掉所有在國外的片約及戲約,打算用三個月的時間待在台灣調養生息、養精蓄銳一番,而他的新歌專輯也已在半年前開始錄製準備,除了還有兩支要在亞洲地區發行的新歌MV要在台灣拍攝外,其餘的都已經在紐約、巴黎等地分別錄製完成了,時間上算是可以走得很悠閒,說要她做牛做馬也只不過是嚇唬她罷了。
說到底,他會答應這種事連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因此非得找出一個可以說服自己又不至於讓這小女人誤會他對她有什麼特別的理由來說說不可。
心一震,剎那間領悟什麼似的,李莫雅努力張大眸子,幽幽地瞅著他,水光盈眶。
他……答應要娶她了真的答應要當她的老公了?
她簡直不敢相信他會答應……
所以說,這個看起來無敵大牌又高傲的男人,其實有著一顆全世界最善良的心。
她感動得鼻子紅了、眼睛紅了、整張小臉都紅了。
聶風颺被她這樣看著,心一動,竟全身不自在起來。
「到底有沒有意見?沒意見我就當你同意了!」不耐地揚高嗓音,只為掩蓋住內心莫名被這個小女生引起的波動。
「好……謝謝你,聶風颺。」她笑了,淚花嬌顏此刻看起來竟也如此的美麗動人。
聶風颺在剎那間閃了眼又閃了神……嘖,他真的是瘋了才會覺得這個長相平凡的小女生跟「美麗」兩個字連得上邊。
「你可以滾開了吧?我要穿衣服!很冷耶!」他悶悶地斜瞪她一眼。
穿衣服?
李莫雅一愣,一雙眸子終於落在他赤裸裸的精壯胸膛上——
「啊!」她尖叫,發現他竟然沒穿衣服,只在腰間圍了一條短短的浴巾,露出一雙修長、長毛的腿……
天啊!
「啊——」她再次尖叫,閉眼,然後像只蚱蜢一樣地跳到大門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