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半瞇著眼斜靠在椅背上,打量在櫃子後整理新帳冊的紫袖,忙碌的她沒空理理掉落粉頰旁的髮絲,但微亂的落發別有一番風采,憑添她慵懶的嫵媚。
愛上她,他覺得很幸福。有時他常會自嘲,在沒遇見紫袖前的那段日子是白活了,像是完全沒有目標地活著而已。
察覺背後有兩道熾熱的目光,元紫袖略微撥一下遮眼的雲絲側著臉回望,「你在看什麼?」
「你好美。」
「又在消遣我了。放心,就算你沒把帳冊看完,我也不會籍機整你的。」她心想,美不美,她自然有數。
段天愁離了椅身走上前,雙手抱著她的腰身,「在我眼中,你是天底下最美的女人。」
「你見的美女太少,需要我幫忙募集天下的美女讓你鑒賞嗎?」她眼中帶著調侃的笑意反抱著他的腰。
「百花入百人目,我不貪心,只要一株小小的朝天椒就心滿意足了。」他覺得她雖然辛辣卻可口入味。
「真難聽,你不會想個好一點的形容詞,真是沒有半點墨水的俗人。」元紫袖皺皺鼻,不太滿意地抱怨著。
段天愁輕笑地吻吻她,「那代表我不貪花好色,品味獨特偏愛你這朵小辣椒花。」
她回道:「小心嗆得你淚水直冒,到時可別怪我辣得過火。」他是疊影山莊惟一不怕她訓示的人。
「我不怕,愈辣愈好,我承受得住。」他邊說,一雙手邊玩笑式地搓揉她的小腹。
她拍拍他不安分的手警告道:「別想佔我便宜,待會我一發狠剁了它。」
其實她很喜歡他在身上磨蹭,那給了她很大的安全感及依靠感,讓她覺得有人可以依賴的感覺真好。一直以來,都是別人在依賴她,現在角色互換,這種很幸福的氣流在四周浮動,令她想忘了一切,只想投進他的懷抱。
他不在意地繼續往上摸,「這身子早晚是我的,我只是先熟悉一下。」
「別告訴我,你沒摸過其他女子的身體。」她知道男人的慾望是不能壓抑。
「你嫉妒?」段天愁撫摸的手,頓時停在她的酥胸下方。
「我是實際的人,不會為我不曾參與的過去嫉妒。」她認為那不值得。
「這麼大方?」他不信地啃咬她的耳垂。「你這樣很傷我的心。」
男人心態也滿複雜的,希望她表現一點嫉妒之心,表示心裡有他,但又不希望她吃醋,引起兩人之間無謂的紛爭,造成一條無法橫跨的裂痕。
「你的心是銅牆鐵壁,憑小女子一介文弱之人,是傷不了你半毫。」她其實也狠不下心傷他。
愛,讓人軟弱。理智、聰慧如她元紫袖,也會栽在愛字當頭,像中了情蠱般,深陷而無力掙脫,只能任自己沉淪,直到滅頂。
他稍一使力地握住她盈盈玉乳,「你的愛是一把利劍,隨時可以穿刺我的心。」
好一會兒,兩人的慾火才逐漸平復。
段天愁盡量不去看她飽實的胸房,溫柔地替她繫好兜衣的帶子,再將外衣拉回扣上繡扣。
「我想要你,但是我會忍到新婚之夜,因為我愛你。」他想給她最美的第一次。
「我也……也……」元紫袖想回應,但一句「愛你」梗在喉嚨口,就是吐不出來。
「也愛我是不是?」他瞭解紫袖是外冷內熱,有些話難以啟齒。
「嗯。」她只能紅著臉點頭。
段天愁滿足地吻啄她略帶紅腫的唇,「小傻瓜,我就愛你外悍內柔,美麗的容貌並不是愛的主因,心,才是最重要的。」
「我能說很感動嗎?」她眼中噙著淚,嘴角有朵好美的笑容。
「只要你不掉淚。」他舔吻她眼中打滾的淚珠。「我愛看你耀武揚威的囂張樣。」
她笑得更美了,「你哦,上輩子一定欠了我許多債,這輩子要一筆一筆地還我。」
「好呀!我用一輩子來還你,若是一輩子還不夠,只好委屈你下輩子再來討。」他願生生世世還不完,而且感情債,有還得完的一天嗎?
「你以前有過多少女人?」她是說好不問,可是兩片唇仍是不聽話。
「呃!這個……你不是說不會嫉妒我的過去?」他雖然不如樂弟風光,但也不是柳下惠。
她是不嫉妒,只是有點不平衡,「說嘛,我絕對不翻舊帳。」她心中道,只是會「記帳」。
「不許生氣哦!」他語氣遲緩地問道。
「不生氣。」
他回憶地說:「是不少。」但多數連名字和面孔都早已不復記憶。
「其中有沒有你愛過的人?」她小心地問。
愛?奔波多年,慾海翻騰,直到她的出現,他才知道世上有愛這個玩意。他真心地說:「傻紫袖,以我這般冷性的人,一旦愛上必定緊捉不放,不然何以至今仍獨身一人呢?至於以前有過的女子,皆是在風塵中打滾,各取所需的陌路人,有的只是肉體交易,無關情愛。」
「噢!」
「噢是什麼意思?」她的反應太平靜他反而感到不支。
元紫袖斜睨著他,擰擰他的腮上肉,「有點吃味,不太高興,但是可以諒解。」
「聽你這麼說,我比較安心。」他就怕她悶不吭聲地嘔氣。
「安心?」
「是呀,表示你真的很愛我,雖然會吃點小醋,但是心裡是信任我的。」她要是不吃醋,他就該擔心了。
「醋你的大頭啦!」她把他推回座位上,丟了一本帳冊在他面前。「做事。」
段天愁突然拉她跌坐在他大腿上,親暱地在她脖子咬一口。「遵命,悍娘子。」
「再說,小心我真會賞你兩下。」撐著他的肩膀,她離開他的大腿。
他失笑地看著她威脅的小拳頭,「花拳繡腿,我不介意你替我捶捶背。」
「你……討厭,不要理你了。」元紫袖轉過身,回到櫃子前。
段天愁只是對她嬌憨的俏模樣笑了笑,低下頭做著先前的工作,一切回復成半個時辰前的樣子。
※※※
平靜的午後因突起的碰撞聲而告終,段天愁懊惱地低咒手中筆誤而畫出的橫線,抬頭怒視未經通報的莽撞身影。
「毛毛躁躁的個性不改,回頭我替你修整修整。」他要一拳將魯莽的段天樂揍黏在屋簷。
段天樂因他的怒吼瑟縮了一下,隨即想起另一件天大地大的事兒,於是勇氣百倍地挺直腰桿,理直氣壯地質問,「你怎麼可以這麼做,枉顧手足下半生的安危。」他心想,大哥真是太惡劣了。
手足安危?他在講哪話。段天愁不解地道:「說清楚,不要亂編排罪名在我頭上。」自己幾時不顧手足安危了?
「自己做過的事還不承認,人家都找上門來了。」一想到那個惡娘們要當他大嫂,段天樂渾身就發寒。
做?段天愁反問道:「我做了什麼天怒人怨的敗德事,惹得不管事的二少爺怒氣沖沖地想砍人?」
他自視為人剛正,不曾有違公理正義,更不曾做出傷天害理之事,誰會找上門呢?而且還能讓一向事不近身的樂弟發火,踏入一向視為畏地的書房。
於是段天愁神態自若地正坐著,等著聽段天樂說自己做了什麼好事……
段天樂埋怨道:「你還好意思說,人不在莊內倒也罷,你一回莊就把凶神惡煞也帶進莊。」雖然之前她也常來小住。
段天愁低吼,「說重點。」拉拉雜雜說了一堆,自己一句也聽不懂。
重點是……呃?啊!段天樂終於想起來,「你什麼時候訂的親,為何我毫不知情?」
「你是為了這件事生氣?」段天愁莫名其妙地想,怪哉,他訂親關誰事。咦!找上門?莫菲……
「當然生氣嘍!」段天樂可是氣炸了。「你什麼人不好挑,竟挑上個表裡不一的蛇蠍女。」
挑?!有趣的話兒,段天愁哀怨地想,自己連挑的機會都被剝奪。「你說我挑上了誰?」
「嚇!敢情你還耍著我玩呀!這會兒杜家兄妹大搖大擺上門依親,而且譜擺得可高了。」
果然如紫袖所料,是杜家表妹。段天愁歎口氣道:「如果我說我和你一樣,事先並不知情呢?」
「喂,大哥,說話要憑良心,自己訂下的親事你會不知?分明是托辭。」老婆是他的,他會不知道?段天樂才不相倍。
「我的確不知情,這門親事是先母在生前訂下,我也是先前才由爹口中得知。」
當時,像老狐狸的爹一說出,不顧他的一再追問,就把自個鎖在茶泌居,連茶也不敢逼著向紫袖要!活像個怕事的老頭,令人又氣又惱。
他和紫袖不斷推敲下,認為杜家表妹較有可能,因為母親生前極為疼愛她,再加上兩家一向走得近,他們不做第二人想。
「喔!那你慘了,詠蟬表妹佔有慾強,妒心又大,你休想有納妾的念頭。」段天樂為自己大哥一生得面對同個女人過一輩子感到可憐。
他是滿中意少梅妹妹,但是天下美女何其多,只獨守一朵蓮花太單調,為了不免花園失色,他是志在「多多益善」。
讓眾美女失望是男人的不是,雨露均沾才是真漢子,不愧美人恩。這是段天樂一貫的生活規條。
「我從沒想過要納妾,只想真心守著心愛之人,恩愛到白頭。」段天愁眼神柔和地飄向角落一處。
什麼心愛之人,狗屁不通。段天樂質問道:「那紫袖呢!你想置她於何地?」
「你說呢,我能置她何地。」段天愁歎氣地想,傻樂弟,聰明一世卻糊塗一時。
他剛不是才說要和心愛之人白頭到老,以樂弟在脂粉中打滾的經驗,難道聽不出話中含意。
但聰明的段天樂也有腦筋打結的一刻。「你太過分了,明知已有婚約在身,還敢玩弄我們家紫袖。」
「我沒有玩弄紫袖。」這石頭腦袋,怎麼開得了竅?段天愁努力地想解釋。
「不用狡辯了,沒想到你是這種人,居然有玩弄丫鬟的下流心機,算我看走了眼。紫袖是疊影山莊的大牌丫鬟,我寧可自己娶了她,也不讓你糟蹋她。」段天樂口氣不屑地拍案怒斥。
紫袖名為丫鬟,實則如同親人。怕歸怕,他對她的敬愛絲毫不遜色,而且絕不允許任何人傷害她,即使是離家十多年的親大哥。
段天愁也被挑起一絲火氣,「你要是敢碰紫袖一根寒毛,我會宰了你。」
「你真自私,紫袖又不是你的。」段天樂被嚇了一跳,但仍挺胸一振。
段天愁怒道:「紫袖是我的,誰敢跟我搶,得先踩過我的屍體。」敢說紫袖不是他的?!
段天樂總算察覺到一絲異狀,「你既不納妾,又有婚約在身,為何還對紫袖動情死捉著不放。」
「因為我要娶她,聽懂了沒有,笨弟弟。」夠明白了吧!段天愁坦白道。
「娶?!你要娶紫袖?」段天樂太驚訝了,心想他怎麼事先沒通知一聲。
段天愁道:「是的,我要娶紫袖。」微笑掛在他臉上,志得意滿地看著段天樂驚訝的表情。
娶紫袖?好,他舉雙手贊成,這樣紫袖就可以永遠留在疊影山莊,雖然她很煩人,可是偶爾被拎著耳朵罵兩句也不錯,只是……段天樂擔心地問:「婚約怎麼辦?難不成你要娶兩妻?」他心想,不納妾不表示不能娶二妻呀!
他盤算著,三妻四妾去了個妾宇,還有三妻位置呀!娶了兩個妻子還可以多摘朵花「備房」用,大哥可真會打算。
段天愁忍住翻白眼的衝動,「你以為每個人都和你一樣遊戲人間,婚約當然得解除。」
「喔哦!有好戲看了。」段天樂暗忖以詠蟬表妹的個性,是禁不起退婚的羞辱。
「你很高興?」段天愁不認為他這樂弟會轉性為善。
「大哥,小弟是同情你,同時招惹蘇州兩大惡神。」段天樂寄予無限同情地說。
櫃子旁的陰暗處,有道抱胸冷靜的人影,正等著他「批評指教」,看他這次洞挖得夠不夠深,能不能埋他這個長舌的男人。
「惡神?」他不會是指……天呀!段天愁為他深深歎息。
段天樂道:「就是詠蟬表妹和紫袖嘛!一個是瘟神,專門帶災挾難而來,另一個是真正的惡神,翻起臉來六親不認。」
「哦,那誰是瘟神誰是惡神呢?」段天愁故意問,心中直道,對不住了,樂弟,為兄為解心中疑惑,只好犧牲你早登西方極樂。
不察危險將近的段天樂,口若懸河地滔滔不絕,「瘟神就是詠蟬表妹嘛,她見不得別人好,一定要把身邊的人折磨得比她慘十倍、百倍才甘願。」
「惡神自然是紫袖,你沒看到她板起臉來教訓人的樣子,佛祖都收拾包袱避難去,菩薩也掩面轉身,怕金身被毀呀!」
一個聲音冷冷道:「我到今日才知曉,原來我元紫袖竟有此本領,連仙佛都懼怕三分。」
她要再不開口,惡人之首八成冠在她頭頂上,他是突然長了膽不成,敢在她背後……不,面前譭謗她。
「紫……紫……紫袖,你……你怎麼也……也在這裡?」喔!讓他死了吧!段天樂連忙低頭找找看地下有沒有洞。
元紫袖溫雅地走向明亮處,眼神柔得可以滴出水,「你該知道,最近我得陪著大少爺處理莊務,當然也在這裡。」
「你為什麼不出聲?」段天樂一張哭臉都可以聞到苦味。
「你找的又不是我,紫袖豈敢僭越丫鬟的本分。」她暗道,是你沒帶眼睛出門,那麼大的人杵著會看不見?或許自己個子是嬌小玲瓏了些,但也不能當她不存在般漠視,嚴重打擊她身為大牌丫鬟的尊嚴。
她不敢就沒人敢了。「紫袖,你一直在這裡呀!」段天樂在拖延受死的時辰。
「你有看到我出入嗎?」她心想,再拖呀,如來佛的五根手指頭正癢著呢!
「嘿嘿!剛才的話是白癡講的,你應該不會和白癡一般見識?」為求「生存」,段天樂不惜自貶。
元紫袖無謂地撫撫耳背,「想我紫袖進莊十餘年,倒不知莊裡有白癡,你倒挑個名兒我瞧瞧。」
「這個白癡就是……呃!就是……」橫豎是一死,段天樂豁出去了。「我段天樂是白癡。」白癡總比橫死好。
元紫袖道:「醉酒之人從不承認喝醉酒,你倒是灑脫自在的明白人,看不出憨傻勁。」
「我就是笨嘛!不笨怎麼會說出令自己永淪獄火之話。」人有失言之虞,段天樂知道自己錯在太衝動。
平時遇著和紫袖有關的話題,他都會小心翼翼地先勘查形勢,確定她人不在聽力範圍內,才敢高談闊論。
但這次是被詠蟬表妹的話駭住,才會顧不得三七二十一地直奔書房而來,忘了她是大哥身邊的影子。他心歎,人就是不能衝動,一衝動就壞事,自己就是血淋淋的借鏡。
「好了啦!紫袖,你就饒了他一回。」段天愁心想自己再不出聲,日後會被兄弟怨死。
段天樂投給他一個感激不盡的眼神。
元紫袖兩手一攤地說:「你們倒是兄弟情深嘛!罷了,看在大少爺求情份上,我當暫時失聰沒聽見。」
逃過一劫吁口氣時,段天樂的嘴巴又不安分地動起來,「大哥都決定要娶你了,幹麼還喚大少爺?」
他的不解也是段天愁的遺憾。但除了惹她發火,段家兄妹的名字是不輕易從她口中洩出。
她眼尾一掃,淡淡地說:「我高興,怎樣。」
「是是是,你高興、你高興。」段天樂唯諾地說,他能怎樣,老婆又不是他的。
元紫袖問:「對了,你剛說表小姐和表少爺來了,你將他們安置在哪裡?」原本的迎風閣已有曲家兄妹。
安置?!完了,他忘了這件事。段天樂一臉驚慌地說:「我……我忘了。」
「忘了?!」太好了,看來雞不飛狗不叫的日子太清閒了。她抱著胸說:「你的記憶力好得教紫袖不發火都難。」
段天樂搔搔頭說:「我一聽說她有可能成為疊影山莊的長期住戶,嚇得拔腿就跑,忘了當『主人』。」
「當時除了你,還有誰在場?」她希望表小姐不要禍及無辜。
在元紫袖眼裡,杜詠蟬只是個被寵壞的千金小姐,仗著美貌處處吃香,所以少了體恤之心,大體上還有點可取。
「曲大哥,少梅妹妹和小喜子。」哎呀!他怎麼把少梅妹妹給留在炮火區,真是不體貼。段天樂登時埋怨自己起來。
元紫袖思忖,有曲公子在,表小姐不至於傷到人。「給你一個將功補過的機會。」
段天樂道:「說來聽聽。」原則上,他考慮一下,實際上,任君蹂躪,絕無二言。
還擺譜!不肖少爺。她睨他一眼道:「帶表小姐和表少爺改往數星樓,並安撫他們的情緒。」
「我?!你在開玩笑吧!」少爺淪為小廝兼弄臣?段天樂不願的表情直寫在臉上。
「暫時。」她知道表小姐一向和他不合,活像冤家似的。
暫時。勉強可以接受。段天樂只得道:「好吧!但我不保證她不發飆哦!」
「不要緊張,又不是送你上斷頭台。」元紫袖心想,只不過要他盡點主人的責任,好像要他的命。
「我不緊張,是厭惡。」段天樂心想,和生平最討厭的女人同居一室他會發瘋。
女人嘛!不溫柔不文靜也就罷了,偏偏脾氣大到連神佛都發火,對下人更是不客氣的指使。幹麼,要耍大小姐脾氣,儘管回杜家去囂狂嘛,何必凌虐疊影山莊的人,他們也是人生父母養大的,不是來讓她打罵玩鬧用的。
幸好大哥不準備娶她,不然換他要離家出走。
元紫袖心想,這麼大的人,孩子氣這樣的重,真被她寵壞了,看來她還是不要太精明能幹得好。「你先頂一下,等我把手頭的事處理完,就去接續你的責任。」
「那我先走了。大哥,努力點,你的娘子不好搞定。」段天樂不待人回答,一溜煙就不見人影。
「這個臭小子溜得真快,敢消遣我。」說她不好搞定?找打。她忿忿地說。
段天愁故意揶揄她,「他說的是我娘子,你在生什麼氣。莫非你已承認是我未過門的妻子。」
「段天愁,不要在火上加油,我現在很想宰了你們兄弟。」她暗道,果然是出自同一個爹的品種,令人討厭。
他仍逗著她說:「你應該叫相公、夫婿,或是直接喚我天愁也成,我是不會介意的。」她氣紅臉蛋的模樣真俏皮,可愛極了。
呼氣、吸氣、呼氣。她一再重複地控制體內的慍火,拿起鎮紙的玉石!重重地往案頭一擊,稍做發洩。
「別忘了,你是有婚約在身的人。」元紫袖略微撩撩覆額的發,表示不在意。
不在意是騙人的,但她不想讓他太得意。她決定不再縱容段家的男人,免得他們愈來愈不怕她。
段天愁眉頭一皺站起身,「我現在就去和她說清楚,絕不會委屈你。」
「等一下。」她連忙拉住他的手腕。「表小姐初來乍到,你讓她休息一下。」
「這件事早點解決,對你、對我和對她都能有個交代,我不想再拖下去,以免夜長夢多。」
他計畫著,等把婚約解除後,他就可以開始著手少予和喜妹的婚事,然後就……
元紫袖思忖道:「不成,你的決定太倉卒,要慎重些。」杜家不比常人,不能讓人有人亡人情亡的閒話。疊影山莊的話題已夠多了,不需要再添一筆,徒留鄉里口中的菜餘飯後。
「還要慎重些什麼,不就是告訴她婚約解除,請她另擇良婿。」他沒時間理會突然多出來的未婚妻。
元紫袖惻然地搖頭,「你不瞭解表小姐的個性,她不是好說話的人,一定要有技巧。」一旦她任性起來,誰也壓不住,惟有捺下性子哄她高興,轉移她對婚事的注意力,也許可以勸退她,另行婚嫁。
「還要等多久?你知道我沒什麼耐心等。」段天愁給她深情的一吻,告訴她所指何物。
「你不正經。」她輕撫唇瓣,嗔目一睇。「我不想你因為我而得罪你姨娘。」
杜夫人才是真正麻煩事,毫不顧忌長者應有的風範,動不動就如村婦野夫般叫囂,一有不如意就哭鬧得雞犬不寧,教人頭痛不已,但又不能說太重的話刺激她。
杜家兄妹自己還治得住,惟獨杜夫人是長輩,以自己的身份不好說什麼,而老爺因負了她親姊有些愧疚,所以也就由著她胡鬧去,只要不太過分就好。
所以杜夫人以為眾人放縱她的行為是一種敬畏,所以更加肆無忌憚地為所欲為,眾人只得掩耳遮目當無視。還好近年來,她因年歲大了,不常到疊影山莊。
段天愁輕笑著撫上她的香腮,「為了你,我不怕得罪任何人,何況我和姨娘一向不親。」
每次姨娘一來,娘就把抱著她哭訴父親的移情別戀,然後兩個人就哭成一堆,哭得他心煩想逃,偏偏姨娘緊捉著他的小手不放,然後說些言不及義的話,告誡他長大後不許學父親的花心無情,甚至因他的面容酷似父親而遷怒。所以他十分厭惡姨娘的到來。
「親不親是一回事,最主要是她的喳呼令人受不了。」元紫袖直指重點。
他取笑地眼一揚,「原來還有你擺不平的人呀,大牌丫鬟遇上對手了。」
「用不著嘲笑我,等你見著了杜夫人,也會佩服起她的演技一流。」她心想,杜夫人比戲子還厲害。
「瞧你說的。」段天愁寵溺地點點她的前額。「啊!糟了,你忘了一個人。」
「什麼人?」她心想,以自己精光的腦袋,會遺落誰?
「樂弟。」
「二少爺?!」
他提醒道:「你剛不是囑咐他去接待杜家兄妹,以他的個性必是挾怨以報,用我們之間親密的關係去落井下石。」
聰明反被聰明誤,她不禁撫著額頭呻吟,「我得趕緊去數星樓一趟。」
段天愁自告奮勇道:「我陪你去。」
斜睨了他一眼,她重重地歎息,「好吧!你去當肉墊也好。」
如果該有人犧牲,捨他其誰。元紫袖在心底算計著,準備推他去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