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展翔飛以為會看到一雙崇敬、要不就是阿諛奉承的眸子,他是太少爺嘛!
是展家的寶!是眾星拱月的焦點……
但是——
「哈哈,你……說你是少爺?」錢晶晶那雙烏溜溜的大眼睛寫滿質疑,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當然。」還懷疑啊!他下意識更加抬頭挺胸。「你這個死丫頭,竟敢在我背後說我壞話,該當……」
「哈哈哈哈哈——」她又忍不住爆出一長串毫無氣質的笑。
「笑什麼?你笑夠了沒?」展翔飛沒有收到預定的效果,反而還被嘲笑,有些惱羞成怒。
「笑你作夢啊!」
「我說的是真的。」他表情十分正經。
真的?笑死人才是真的吧!錢晶晶斜睨了他一眼。
瞧他那一身落拓的小廝服飾,加上半夜三更不睡覺想要逃出展府的舉動,就這麼看來,誰會相信他的少爺身份?
哼!展家少爺耶,別人想求都求不來的富貴地位耶,誰會那麼笨,得到上天如此的恩寵和眷顧還會想逃離的?
說謊也不會打一下草稿,以為她是笨蛋啊?
「真的?哈哈哈——」錢晶晶哧笑。「我看你『真的』是很可憐,被你家少爺給嚇傻了才是。」
「我再說一次,我『真的』是名副其實的展家大少爺。」可惡,瞧瞧她那調侃的樣子,真想扁她一頓。
「這麼凶做啥?你以為我錢晶晶是被嚇大的呀!」她雙手叉腰,瞪大了烏眸。
被主子欺負就算了,反正混口飯吃嘛,但若是下人也想欺負她,門兒都沒有,她錢晶晶絕對不是會委曲求全的人。
「哇,你這死丫頭還真兇,不怕少爺我……」
「你怎麼樣?」錢晶晶輕視地在他身邊轉了一圈嗤道:「你這樣子若是少爺,本姑娘我就是老夫人啦!」
「你敢自稱是我奶奶!」她不要命了嗎?
「乖孫子!」錢晶晶笑得可燦爛。
「你——」
「呀!巡邏的人來了。」錢晶晶多機伶,邊和他爭吵,一雙晶瑩的大眼睛滴溜溜地還不忘注意巡視而過的人影。
她拉著他躲入一旁的草叢。
「噓!別被發現。」她在他耳邊輕聲囑咐。
「喔。」他嗅著她的髮香,直覺地配合。
兩人緊緊地靠在一起躲避著,春寒料峭的夜風下,竟感覺到一絲的溫暖。
直到巡邏的人遠去,展翔飛還陶醉著。
「還好沒被發現。」錢晶晶可沒那麼好心思,看到巡邏的人離去後,立刻站起來拍了拍自己身上的髒污。「出來吧,巡邏的人走了。」
展翔飛點點頭,正要起身之餘,突然發現不對勁。
十八歲的展大少好歹也英俊瀟灑、挺拔不凡,所有女子見到他,莫不像蒼蠅那般黏上來,甩都甩不掉,想不到眼前這小妮子竟然一點春心大動的跡象都沒有,讓他自尊心很受傷害。
莫非他展某人就只有「展」這個姓吸引人?
可惡!
「你幹嘛拉著我一起躲?」他噴火地問。
真是笑話了,他是展家的太少爺耶,幹嘛怕那些巡邏的?
「嘖!我真是好心沒好報。」錢晶晶努了努唇,轉身往後門走去。「不理你了,哼。」
「喂,你去哪裡?」
「逃走啊,不然你以為今晚我們是來聊天的?」突然想到什麼似的,錢晶晶又回過頭來:「看你呆頭呆腦的,要逃出府也不知道帶個包袱,看來不出兩天準會餓死,給你吧。」
她由包袱裡拿出兩個饅頭分給他。雖然嘴巴壞了點,但是錢晶晶心地還是很善良的。
「做什麼?」大少爺一臉摸不著頭緒。
「給你一路帶著吃啊,笨蛋!」她拉過他的大手,將饅頭放到他手掌上。「多保重啦!笨蛋。」
這個死丫頭,笨蛋笨蛋地喊,真是讓人忍無可忍。
「我不是笨蛋,我是少爺!」要說幾次她才清楚。
「是,笨蛋少爺……咦!你該不是姓少名爺吧?」她很努力地絞盡腦汁試想這種可能性有多少。
不是不可能呀,像她名字就叫錢晶晶,晶晶亮亮的錢,那麼他姓少名爺……說不定這傢伙的爹比起她爹錢富貴更落魄哩!
真讓她給氣死了,姓少名爺,真虧她想得出。
「我叫展翔飛。」
錢晶晶皺起眉頭,她又不是耳聾,幹嘛嚷這麼大聲?
「好啦,那我叫你阿飛了,後會有期!」她隨口應道,朝他擺了擺手,轉身想走。
阿飛?!
他們何時這麼熟了?可見這個笨蛋丫環當真連少爺的名字都不知道,真的很欠教訓。
想著,他立刻行動了——扯了一下她的辮子。
「喂!你做啥拉著我的頭髮?」錢晶晶轉過身來,狐疑地瞪他一眼。「我只剩下幾個饅頭了,不能再給你。」
救人也得有個程度,她可不是犧牲小我、完成大我的大善家。
「誰要你的饅頭?還你。」他將手上的饅頭丟還給她。「不要白不要,餓死你活該。」敢扯她辮子,真是好心被雷親。
「嘴巴毒辣的凶丫頭,總有一天會有報應的。」
「呵!」她不怒反笑:「謝謝你替我多擔心了。」
「不客氣!」
她一甩頭,又想到什麼似的回頭警告:「哼,再敢扯我辮子,我端死你!」
哇咧!展翔飛還真是大開眼界了。
這個凶丫頭,總有一天給她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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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身為展家的唯一繼承人,展翔飛自然沒能逃離。
不過說也奇怪,打從那天起,錢晶晶那張神采飛揚的臉孔,就不時地出現在他面前。
時而嗅怒、時而凶狠,變化莫測的表情,往往讓他發噱。「錢晶晶?」臭丫頭一個。
當時他倆在後門前分道揚鑣、各奔前程,他在外遛達沒多久,便被一群展家的護院給找到,幾個服侍他的小廝和丫環哭哭啼啼的,看來是因他的出走而挨了罵。
他只好藉口只是出門去走走而已藉以安撫,免得淚水氾濫成災。
唉!說真格的,他呀,真是個心地善良的人!如果不是如此,為何還會出現在此地,接受那金剛般的訓練呢?
哀怨,哀怨哪!而那可惡的丫頭竟然還敢說他少爺凶?他何時凶來著?
「少爺,您……怎麼了?」眼看著他家少爺時而皺眉。時而凶狠的樣子,阿忠有些皮皮抖。
天知道這少爺又有什麼稀奇古怪的花招了。
「我沒事。」他一時沒控制好音量,聲音之大連自己都嚇了一跳,更遑論其他人。
「少爺,您千萬別生氣。」咚地一聲,阿忠又跪倒在地。「好了好了,我只不過不小心音量放大了些,你怕什麼?起來吧。」他端過了杯茶喝了口。
阿忠有些遲疑,不知道自己該不該站起來。
「我叫你起來你還遲疑什麼?快、起、來!」不是他愛吼人,實在是這些小廝都太不像話了,他又不是案桌上的神明,有必要見到他就跪嗎?
煩!簡直煩死人了。
阿忠哪敢不從,火速地站起,吶吶地站往一旁去。
其他小廝同樣噤聲不語,低著頭等候差遣。
展翔飛愈看愈不對勁,莫非真讓錢晶晶那丫頭給說中了,他的脾氣很壞?
「忠孝仁義。」他-一點名。
「小的在,少爺有何吩咐?」眾人齊聲道。
「我問你們,你們可得老實講。」他展現出最可親的笑容。「少爺我有很凶嗎?脾氣陰晴不定的?」
幾個小廝面面相覷,誰也不敢回答。
「快說!」展翔飛大聲催促。
「少爺不凶,少爺的脾氣很……很好。」幾個小廝嚇得跪倒在地。
還說呢!他們的樣子分明是口是心非,展翔飛哪會看不出來?
「你們老實講,我不會怪你們的,若是不老實,可有你們好受了。」他假意地扳了扳手指頭。
其實展翔飛有時聲音是大了點、不合作了點、貪玩了點……但是他從來不曾對下人出過手,頂多也只是找桌椅這些沒生命物體的晦氣而已。
但這已經夠嚇人了,他是高高在上的展家少爺啊,誰敢與他開玩笑?
「少……少爺,我們很老實了。」
「是嗎?」
「當然!」所有人點頭如搗蒜。至少不會動手打下人,該慶幸的。
看到眾人「肯定」的眼神,展翔飛才肯相信他們。
嘿嘿!就說嘛,少爺他是個善良的人咩!
都怪那個死丫頭不好,胡言亂語的,害他鎮日懷疑自己。
腦海裡出現一張活潑生動的俏臉,他頭一甩,作出這些天掙扎很久的決定——
找錢晶晶去。
等等,別誤會了,他絕對絕對不是因為想念她,只是想要她認清「事實」的真相而已。
另外呢,他也沒刻意去打聽,只不過「不小心」地問到了家裡一切平靜,除了他之外,沒有任何人失蹤。
想當然爾,那個姓錢的丫頭,自然也沒走成。
不知道什麼原因,她竟然沒走?
好奇哪!他不得不承認。
想著,腳下的步伐愈走愈快!
「少爺,您要上哪兒去?那個夫子……已經在書房久候多時了。」阿忠提起勇氣,在他出門前攔下他。
「我是少爺,還你是少爺?」
「當然您是。」展翔飛一雙凌厲的眸子掃過,阿忠立刻噤聲地退下去。
自從展翔飛鬧失蹤後,所有下人更加膽怯,深怕這位大少爺再度離家出走,他們就吃不完兜著走了。
展翔飛這才滿意地點頭。
這群傢伙就是太軟土深掘了,才會吃定少爺他,還膽敢胡亂指使他,如果不趁機「重振雄風」,豈不是要讓這群小廝給拎著鼻子走?
泥人也有三分土性!他自認脾氣好,但也不能處處讓步,否則豈不跟傀儡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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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家總共有四大主要建築,分別是梅、蘭、菊、竹四大院。
梅蘭竹分別住著三位夫人和其子女,至於坐落在最偏遠僻靜的菊院,正是展老夫人清養之地。
而翟彩雲因為是三房夫人的妹子,自然住在竹院裡。「彩雲小姐,您真是愈來愈美麗了。」錢晶晶一雙巧手快速地替她梳發,還不忘識時務地阿諛奉承一番。
之前她是想走的,但是在出了門,才發現父母早就卷款不知逃到何處去了,她考慮了一下,又決定折返回來。肚皮重要嘛!
翟彩雲雖然不好相處,但是只要小心點,還是有飯吃的,但離開了可就……
說真的,沒遇上她爹娘,以她這種手無縛雞之力的小丫頭來說,挨餓受凍是免不了的;但若遇上她爹娘,那可能更倒媚,因為她爹是個人見人怕的倒楣鬼,其倒楣的事跡,無法數得清。
難怪所有認識他們或不認識他們的,見到都要退避三舍!
唉!慘慘慘,好慘哪!為了肚皮,阿諛奉承根本不算什麼,反正又不用錢。
「美麗?真的嗎?」翟彩雲攬鏡仔細地照了照自己。
「當然是真的,您瞧瞧,這眼如秋水、眉仿雙燕、唇似嬌花……嘖嘖!說您是江南第二美人,絕對沒人敢稱第一。」
說實在的,翟彩雲是長得不錯,就像其姊翟彩霞一樣,否則平庸之色怎麼也人不了展家大門;只是……她的容貌自然沒有好到江南第一的地步,隨便說說而已咩!
「是嗎?」
女悅己容啊!翟彩雲天天聽著這小丫頭吹捧之語,久而久之,很難不陷入情境之中。
真的,不是錢晶晶在講,連翟彩雲自己都發現了,她真的愈來愈美麗了,就像一朵花似的,嘻!
「你的嘴巴真甜。」翟彩雲心花怒放。「那你說,我和少爺是不是很相配?」
「少爺?」怎麼最近翟彩雲老扯到那傢伙呢?
「我今年十九,他今年十八,我剛好大他一歲而已,所謂母大姊坐金交椅,以我的容貌加上他的俊雅和身家,難道不相配嗎?」
她之所以到現在都尚未婚配,打的不正是這個主意。
哎喔!錢晶晶淘氣的黑眸轉了轉,她總算明白了。
感情這大小姐是喜歡上那壞脾氣的傢伙了。
「配——」錢晶晶由衷地道:「配配配配——配!小姐和那少爺真是相配極了!簡直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設的一雙,誰也沒你們那麼相配!」
一樣壞脾氣嘛!真是配極了。
「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啦!不過……」她遲疑著。
「不過什麼?」翟彩雲趕緊追問。
「不過三夫人是你的大姊,算來你還大少爺一輩,那他不是得喊你一聲阿姨?」
錢晶晶狐疑著。
「阿姨?」她尖叫。「我們才差一歲耶,你說我是他阿姨?」
趕在翟彩雲變臉之前,錢晶晶趕忙又補充了:
「哎!失言失言,小姐貌美如花,怎麼會像少爺的阿姨呢?其實奴婢是由衷祝福你們的。」
兩個凶巴巴的傢伙湊在一起,不知道誰勝誰負。
哇,好好玩喔!錢晶晶有趣地想著。
「小姐,您一定得好好把握,少爺只有一個,聽說很多女人搶著呢,您可得努力些。」錢晶晶鼓勵地說。
「當然,我一定不會放棄的。」
展家少夫人的地位如此誘人,她怎可能錯過呢?
再說展翔飛的面貌……自從見過後,翟彩雲整顆芳心可不停地為他而跳動。
「那奴婢就在此恭喜小姐、賀喜小姐……不,賀喜少夫人啦!」錢晶晶靈眸兒一轉,多識相。
她的座右銘是——反正好聽的話不用錢,多說幾句有益無害。
「少夫人?」翟彩雲因為這句話,一雙眼睛都發亮了。
所謂近水樓台先得月!
目前她是最有希望的人,其他女子根本不是她的對手;何況她是如此美貌,相信展翔飛不是個沒有眼光的人才對。
展少夫人的寶座,非她莫屬了。呵呵呵——
「你這丫頭胡說些什麼?八字沒一撇呢!」翟彩雲表面上故作扭怩地喚道。
嗯!現在才來害羞?會不會太晚了!錢晶晶搖頭。
「早晚的事、早晚的事。」
「呵!晶晶,你真是會說話。」翟彩雲開心極了。「好好服侍我,如果我真當了少夫人,絕對不會忘了你的好處。」
「那奴婢就先多謝少夫人了。」她故意朝桌上放置已多時的糕點吞了吞口水。
翟彩雲立刻會意,「全部拿去吃吧,我吃不下。」其實她是怕胖,要維持身材,所以很多點心自然都被錢晶晶給吞入腹中啦。
「真的嗎?」錢晶晶笑得眉都彎了。「多謝少夫人,少夫人不但人美,心地更善良啊!」
「得了,別一直喊我少夫人,免得讓人聽去不好。」翟彩雲還是有所顧忌的。
「是!少……小姐,那我先下去了。」錢晶晶愉快地端著想念已久的糕點,快樂地走出門。
在翟彩雲身邊的生存之道:就是甜言蜜語外加阿諛奉承。
簡單任務!幾句少夫人換一盤可口的點心,多划算哪!呵呵呵……
沒想到才剛踏出房門,立刻被人拎住了她的衣領。
該不會有人想來跟她搶糕點吧?
門兒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