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十四公主!分明就是條小狐狸精!」塞陽咬牙切齒的罵。
「格格,康舒公主雖然不是皇太后親生,但也是您將來的小姑啊!這樣背地損她,不太好吧!」南襲似笑非笑,揶揄地說。
「什麼小姑?」塞陽瞪了她一眼,「老皇帝妻妾成群,兒女氾濫,要這麼講,我小姑可多著呢!」
南襲微微一笑說:「其實格格何必介意?如此一來,您與薩放豪貝勒便是明正言順的親戚關係,將來走動的勤些,也沒人會起疑心啊!豈不便宜格格了?」
塞陽緩緩的露出頑童似的笑顏問:「你在鼓勵我紅杏出牆?」
聞言南襲連嗆了好幾口,趕緊閉上了嘴巴。
隔天,塞陽特地親自準備了一大車高貴華美的禮物命人送到鎮親王府,恭賀薩放豪的「高中」。
當天下午,薩放豪也回了一份厚禮給塞陽,在禮物中,有一份回函,指明要塞陽親啟。
「情書耶!好令人感傷啊!」南襲雙眼發亮的起哄。
「你廢話真多!」塞陽瞪了她一眼,喜憂三半的眼眸,灼灼燃燒著熱情的不安。
信是一闕簡短的詞,薩放豪剛勁有道的筆跡寫著
纖雲弄巧,飛星傳恨,銀漢迢迢暗度。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柔情似水,佳期如夢,忍顧鵲撟歸路?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南襲偷眼瞄到,興奮的直尖叫:「格格!貝勒爺也在鼓勵您「爬」牆耶!」
塞陽滿心酸楚的將信紙拿到胸前,想不到她小心眼的送賀禮過去,他居然會回這麼一封柔而含情,令人讀之心迷的情書來。
他真的是這麼想嗎?照字面上的解釋來看,他說只一回的相逢,可以化解無限的相思之苦,縱然相會之日難定,但若兩情真而久長,又何必一定要廝守在一起呢?
罷了!算他說的有理,反正南襲也挑明了說,進宮之後,她與薩放豪便是姻親關係了,管他娶什麼十四公主,到時候她與他要如何暗通款曲,叉有誰可以管得著她?
※※※
夜,已經很深很深了,窗外疾風勁雨的,塞陽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滿腦子都是薩放豪的影子。
終於又熬了半晌,她忍不住爬起身穿上皮裘,披起紅斗篷,手打著油紙燈籠,她躡手躡足的打開房門,不敢弄出半點聲響,一個人靜悄悄的來到馬廄,牽出她的駿馬。
「走吧!駿兒,快帶我到薩放豪那去,令夜如果不見著他,我是怎麼也睡不著了!」
翻身上馬,塞陽提著繩往後門奔去,寒風凜冽,紅斗篷隨風翻飛了起來。
同在京城,路途並不遙遠,塞陽只費了一會工夫就到鎮親王府了,只可惜大半夜的,整座王府門禁森嚴,大門連一點光都沒有透出,塞陽只能在馬上凝望,想像著門的世界,想像擁著薩放豪的溫暖。
不知道過了多久,久到塞陽直覺得自己快凍死了,突然之間,那扇紅色的大門居然緩緩開了,先是露出一條縫,按著,一個人影出現了。
塞陽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如果眼前這個景像是夢,她但願永遠生活在夢中。
「塞……陽?真的是你?」薩放豪的驚訝比起她來,是有過之而無不及,非但如此,他眼中的愛意,也是濃烈的。
塞陽在黑夜中更顯得眉目如畫,楚楚動人,她正對他善意的微笑著。
塞陽不禁淚霧泉湧,生平第一次,她知道什麼叫傷心,她快速翻身下馬奔到他懷中。
「你──怎麼會來?」雙手輕輕擁住塞陽的肩,將下頜抵在她的額前,薩放豪仍在不確定中懷疑。
塞陽輕輕搖了搖頭,也興味盎然的問:「你呢?又為何會在這個時候出府來?」
「我也不知道,就是有股衝動,想出府來看看。」薩放豪答得很誠實,這正是他剛才的感覺,當時他正坐在房,眼看的是塞陽早上派人送來的賀禮,不由得心煩悶,於是就移動步伐,想出府散散心,沒想到他朝朝暮暮思念的人,居然會在深夜佇立在府外。
「我真感謝你的衝動,否則就算整晚罰站,我也沒辦法見到你的人。」塞陽有點羞澀,卻又笑意燕揚的說。
「塞陽,你真比我想像中的勇敢。」薩放豪緊緊擁住了塞陽,語音低柔的在她耳畔說。
「夜半逃傢俬會情郎,就算得上勇敢?我這種行為,不會教你看不起?」塞陽蹙起了眉尖將臉頰埋在他胸前摩挲,醉意醺然的問。
「我希望自己也能有這種勇氣。」薩放豪不由得歎了口氣。
塞陽聽見他的歎息聲,一陣酸楚湧上心頭,她不勝的顫音說:「再過些日子,我便要進宮了,而你,也要與十四公主完婚,到時候就算我想同現在一樣來私會你,也沒有可能了。」
「那天我曾去碩親王府探望你,皇上也在,所以我就走了。」薩放豪沒說出自己當天所看到的書面,因為他如道就算說了,也不能如何。
「啊,你……」塞陽抬起頭愕然的望著他,他曾去探她,而她竟全不知情。
塞陽彷彿受萬發箭穿胸而過,唇角僵著令人不捨的苦笑。
一番話說盡兩個人的無奈,即將貴為王妃的塞陽和即將成為額駙的薩放豪,互相擁抱著,卻默然無語。
薩放豪猝然堵住塞陽顫動不已的柔唇,魂縈夢牽,魂縈夢牽……魂縈夢牽!
※※※
大病初癒,塞陽穿上男裝,理理腰間戴著的玉珮。
「格格,您怎麼又穿成這樣,您想去哪?」端著燉品托盤進來的南襲驚訝的看著塞陽,眼有著不以為然。
「令天天氣不錯,我想隨便出去走走。」塞陽自顧自的整理衣衫,不看南襲一眼。
「格格!你現在的身份今非昔比,外頭都是皇上派來保護您的侍衛,走不出去啊!」南襲忍不住的又說。
「我知道──」塞陽拉長了聲音,顯得不耐煩,「就因為走不出去,我才換了這身衣服。」
「格格,您別再闖禍了吧!眼看大婚的日子就快到了,萬一格格有個什麼意外,奴才就完了!」南襲來回走動,一副天已經塌下來的表情,像只老母雞般聒噪著。
塞陽只是抬起頭,朝她開懷一笑,事到如令,我還能闖什麼禍?該闖的禍不都給闖完了嗎?安啦!」
說完,塞陽即轉身走出房門,頗為怡然自得的神態猶教南襲不能放心。
※※※
京郊外長城黃昏時分,風和雲淡,茂草染白的山頭,芒草長長飄揚著,透著份蕭瑟美感。
蒲公英輕巧的在飛著,塞陽將馬放任自由的踱著,自己則順著小徑,緩緩登上了長城,遠眺著另一頭的山崖,一望無際的茫白,不知道那的雲鄉是否比較自在?
佇立良久,塞陽的心思飛不回來,但忽然一陣騷動鼓噪干擾了她,顯然是有人也上山來了,塞陽轉過身去,直覺有點掃興。
然而映人眼簾的人,竟是趁著興致好,微服出遊的當令皇上──塞陽未來的夫婿。
「皇上──」塞陽愕然片刻,不禁懊惱怎麼這麼不巧,偷溜出府,隨即被逮個正著。
「塞陽!」皇上則是一派樂不可支的模樣。
兩個人對看了一會,皇上命令眾人都退得遠遠的,意圖明顯,他想單獨和塞陽相處。
「你的病,全好了嗎?」皇上走到她身邊,溫柔的問,眼都是關懷。
「嗯。」塞陽含胡的應了句。一旦她承認身體無恙,就沒有理由再拖延進宮的日期了!皇上可真賊啊!
「那就好,你生病的時候,我非常擔心,常常想去看你,但又有諸多的不方便。」皇上鬆了口氣似的說。
塞陽只能呵呵傻笑,「我沒什麼,皇上還是要以國事為重。」她自覺回答得很得體。
「如今天下百姓安居樂業,到處一片祥和,難道你覺得我沒有把心思放在國政上?」皇上不疾不徐的問她。
「不!不!臣不是這個意思!」塞陽趕忙蹩腳的答。
「還『臣』呢!你就快是我的妻子了,還改不過來?」皇上促狹地說。
塞陽恨不得立即有地洞可鑽,堂堂未來的大清王妃,竟一副雌雄難辨又陰陽同體的樣子,皇室的臉,可全教她給丟光了。
皇上志不在笑塞陽,隨即從容的瓦解了她的尷尬,「塞陽,說實話,我還真懷念你在朝中陪伴我的日子,那時你是我的臣子,老是活力充沛的在殿中莽莽撞撞,行動起來精神十足,笑的時候更像是天下無難事,我很羨慕你的自如瀟灑,每次一看到你,我就會暫時忘了身為皇帝的一些禁忌。而跟著隨興起來。」
塞陽聽了一愣,這些話,皇上從沒對她說過,半晌之後,她才緩緩的開口「如果可以,塞陽寧願再回朝當皇上的臣子,回到過去在朝殿與皇上談論國政的時光。」
皇上的眼睛不期然的和她相遇。
「塞陽,你現在不快活嗎?剛才朕登上城時,我看到你在歎氣。」皇上鎮定的反問。
「我並不適合當個王妃,比較起來,塞陽還是喜歡當個臣子。」塞陽勇敢的看著皇上回答。
「這是多少女人求都求不來的氣,你一點都不希罕?」皇上有點悒悒然。
塞陽張開她那兩把黑刷似的睫毛,以最誠實的眼眸,輕聲的說:「塞陽知道皇上對我好,我犯下這許多欺君大罪,皇上非但沒降懲,反而要塞陽做皇上的妃子,塞陽真的感到很受寵若驚,但是,塞陽一向自由慣了,我的快樂,並不在皇宮,如果我進了宮,可能會不再快樂。」
「塞陽……」
塞陽眼中有一閃而逝的畏懼,但亦只在那一瞬間,接著便更堅定的看著眼前這位號令天下的王者之尊。
「皇上,塞陽不識抬舉,其實……我心早有喜歡的人,我們雖不曾私訂終身,但若不能和他相守白頭,我的生活就沒有意義。我知道這很大逆不道,不過現在說出口了,我心覺得分外輕鬆,皇上如果要降罪,我也沒有怨言,只求皇上不要遷怒於碩親王府。」
「你……這話當真?」皇上苦笑。
「塞陽不想欺騙皇上。」塞陽闔上眼,毫不遲疑的回答,她那百合般純潔的臉龐,已說明了真實性。霎時,皇上被她如此直接,沒有猶豫的答案震懾住了。
「你可知道,我很喜歡你?」皇上輕喟了一聲。
「塞陽很感激。」
塞陽還沒睜開眼睛,卻感覺到一陣溫暖靠近,皇上濕潤的唇壓止了她的,只輕輕的印在上頭,呼吸噴在她的鼻端,旋即離開。
睜開了眼,塞陽有點意外和不知所措,因為她能感覺到皇上的動情和不捨。
「是……薩放豪貝勒嗎?」皇上突然看著她的眼問。
像被針戳似的驚跳了起來,塞陽腦海短暫的呈現混沌,她輕咬了一下嘴角,思忖著要如何回話。
「你不必回答我,你的表情已經說出了答案。」皇上目光炯炯的注視著她,眼中並沒有怒火,反是微笑。
「皇上怎麼知道?」塞陽見皇上沒動怒,也緩緩露出一個頑童似的笑臉。
皇上撫著下巴,興味盎然的說:「薩放豪在今天早朝上回絕了十四公主的婚事,並且堅持要撤下官職,永不入朝。」
皇上的話,一字一句打在塞陽心上,教她直感到驚心動魄。
「他……真這麼說?」「君無戲言!」皇上微微一笑。
「皇上打算怎麼處置?」塞陽雖然心正怦然跳動,但卻要力持莊重,大著膽子問,她相信皇上不是個不講情理的人,陰霾終會轉為晴天。
「你希望我怎麼做?」皇上的表情是縱容的,他故意反將她一軍,「將你拱手相讓嗎?」
「謝皇上!」塞陽連忙跪下。
皇上洒然一笑,也不伸手拉她,只斂起眉,緩緩的道:「我還沒答應呢!別謝的太快,教我沒有反悔的餘地。」
「謝皇上!」塞陽還是這麼一句。
皇上看著她,嘴角勾勒著一抹笑意,他搖了搖頭,聲音暖和如醇酒,「真拿你沒有法子,誰教我不忍心看著你變成一個多愁善感的小婦人呢?」
塞陽跪著,沉默的不敢插嘴,在皇上面前,她頭一次感到自己的渺小和微不足道。
半晌之後,皇上緩緩的閉上了眼睛開口:「你走吧!快走!則讓我後悔,否則我可就不會再放你由我身邊逃走了……
塞陽心弦為之震顫,她充滿感激的看了皇上一眼,然後起身突兀的向前抱緊了他一下,隨即轉身飛奔而去。
晚風中,大片白芒草的山頭只留下皇上,在望著塞陽疾行漸遠的身影中他歎息一聲,縱然身為九五之尊,但世事豈能盡如人意?這件事情,就當成他和塞陽君臣之間永遠的密吧!從今爾後,他將把塞陽開朗的笑容和活力,都擱在心底。
※※※
桃花舞春風!
今天是塞陽格格這個大麻煩要出閣的日子羅!碩親王爺宿願了矣,高興的嘴角都闔不攏,雖然塞陽沒嫁給皇上,但好歹總算也要嫁出去了,省得他一天到晚在她後頭收拾殘局。
「說!你到底是怎麼得罪皇上啦?皇上怎麼會突然又不要你進宮了呢?」那天,碩親王下朝後,就這麼氣急敗壞的拍桌子質問塞陽。
「不──告──訴──你!」塞陽回給碩親王一個曖昧瞭然的詭異笑容,讓碩親王渾身不舒服。「你、你、你給我說個明白!」碩親王滿屋子追著塞陽問,手指頭甩啊甩的,晉看得心驚膽跳,生怕他把手指給甩掉了。
「王爺啊!你就好好靜下來聽塞陽說嘛!不進宮,又沒什麼大不了……」晉在後頭好脾氣的勸著。
「什麼?你還幫她講話?」碩親王的矛頭一下子轉向脅鼻尖上,看看!這就是你調教出來的女兒?好不容易給她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卻……卻搞成這個樣子!氣死我了!氣死我了!塞陽趁內亂跑了。
隔天,鎮親王府大隊人馬來提親,人家前腳一走,碩親王爺馬上得意兮兮、紅光滿面的自吹自擂。
「我說嘛!咱們女兒生得芙蓉花似的,當然人見人愛,走了一個皇上不要緊,馬上又來了個貝勒爺,嘿嘿!好!好的很!」
南襲掩著袖子,小小聲的附耳過去問坐在一旁正笑咪咪的塞陽,「格格,王爺現在口的乖女兒,就是昨天他嘴巴的那個不肖女?」
塞陽笑著猛點頭,「沒錯!沒錯!」
親事就這麼說定了,晉進房跟塞陽提起,詢問她的意見時,塞陽整個人高興的跳起來,樂得頭髮都要豎起來了。
「額娘,我願意!我願意!」塞陽情不自禁的直歡呼。
晉斜著眼,臉孔扭曲的看著塞陽,沒想到一樁婚事能教塞陽失態成這副鬼德行。
於是兩大王府訂下日子,由皇上親自指婚,在這段期間,塞陽終於肯安安分分的待在府,按照規定,尚未出嫁的準新娘子是不能和未來夫婿見面的,但是他們以書信往返,寫得不亦樂乎,塞陽這輩子還沒寫字寫得這麼勤快過呢!
婚禮來臨這天,塞陽在南襲和一大幫侍女的手忙腳亂下穿戴整齊,頭上簪著珠墜翠繞,一件描金繡鳳的新娘衣裳著在身上。她坐在轎,由碩親王府給抬了出去,鼓樂隊和儀仗隊在前頭敲敲打打的,鞭炮聲更是從好幾里外就可聽聞,而薩放豪則是騎在馬上引著花轎,震耳欲聾的歡賀聲中,她只能待在轎,想偷看他一眼都不能。
「格格,您忍著點,快到鎮親王府了。」還是南襲瞭解她,不時的將頭貼到轎邊和她說話解悶。
「我努力忍著!」塞陽嘟了嘟嘴,一邊騰出只手來扇扇風,一邊拉拉領子說。
「格格做得很好,就快大功告成了……哇──」
塞陽聽到南襲這聲恐怖綿長的哀嚎,她反射性的將布簾掀起,眼前是一陣混亂的局面。
侍衛隨從亂成一團,婢女、嬤嬤們則擁在一堆互相推擠著,幾十個留著落腮鬍,樣子野、像透了江洋大盜的粗壯男人正拿大刀亂砍亂殺著。
看樣子,是遇上土匪攔轎搶劫了。
塞陽雙眸泛起了興奮的光芒,渾然忘了這是自己的婚禮。
「好啊!這才像話咻!」塞陽不由得掄起了拳頭,笑意盈然,她拉起礙事的長裙角,彎起身就要出花轎去三一腳。
「格格!您要做什麼?」南襲大驚喊著,一把拉回了塞陽喜孜孜即將衝出去的身子。
「你沒瞧見嗎?幫忙啊!」塞陽責怪的看她一眼,頗有真是多此一問的意思。
「算啦!這些,留給侍衛們去解決吧!」南襲用一種連自己都佩服自己的鎮定語氣瞄了瞄塞陽說,「您一出馬,格格想給四貝勒多製造出個情敵嗎?」
塞陽順著南襲的眼光望過去,隨即心領神會的嘿嘿笑了。
原來,迎面而來,在馬上英姿凜凜,帶領追趕逃匪的將軍,是位劍眉朗目的俊男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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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聲◎
雖然鎮親王府上下都很禮遇塞陽格格這位新任四貝勒夫人,但她仍然惡習不改,天天以男裝上街逍遙,但她那套阿諛奉承的官僚氣習又將鎮親王爺和晉哄得服服帖帖,連薩放豪也拿她沒辦法,就只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由她去了。
這天塞陽由外回府,她穿著男子戎裝,這套嶄新的衣服,是她吵著要薩放豪買給她的,現在她的紅腰帶上還懸著一把長劍,平添幾分英氣。
目前鎮親王府的家丁僕婦也都已經很習慣看到男裝的貝勒夫人了,從初時的大驚小怪到現在的見慣不怪,很有進步,所以即使是塞陽踏進鎮親王府,沒有特別的吩咐下,她穿著男裝,大夥都會橫非成是的喊她「七貝勒」,不喊的人,還會被大家側目,反而變得奇怪。
現在就是這種情況。
塞陽剛踏進莊嚴的正廳,一群侍女丫鬟齊聲迎接跪請安:「七貝勒吉祥!」
「都起來!」塞陽大手一揮,頗有氣勢。
然後,不消有人介紹,她就看到一位嬌滴滴的紫衣美人端坐在堂,紫衣美人一雙水靈靈的長挑鳳眼,紅艷欲滴的小嘴正碰到杯沿,淺嘗一口茶,眼一抬,與塞陽對個正著,心神剎那間搖曳了一下,心中暗歎:好俊俏的郎君啊!
本來好好握在美人手中的杯子潑出了一絲水漬,她心慌意亂的避開了塞陽飽滿精神的笑眼。
「敢問這位姊姊從哪來?怎麼沒見過?」塞陽徐徐靠近眼神似笑非笑,有種挑逗意味。
美人雙頰蔫然嫣紅,眼波一轉,她眼睫低垂,聲音細小如絲,我……我是廣倫。」
「廣倫?那是你的閨名嗎?」塞陽索性坐在她身邊,將頭傾過去問。
「我……」美人的聲音不見了,頭則愈垂愈低。
塞陽還想逗她,卻冷不防的後領被人提起,一個渾厚的嗓音由頭頂上方傳來。
「塞陽,你又想做什麼?」
塞陽往後張望,看見薩放豪,她隨即露出一個天真無邪的笑容,侍友們全都想笑,又不敢笑。
「嘿!貝勒爺。」塞陽向自己的丈夫打招呼。
「你別顧左右而言他,回答我的話。」薩放豪還提著塞陽衣領不放,成親一個多月,他早知道該如何應付塞陽這頭不時以男裝扮相向女人出擊的色狼,沒隔多久就要為塞陽收拾爛攤子,全是她好玩,在外面欠下的「風流債」,令他十分頭疼。
「回答什麼?」塞陽做出一張無辜的表情,清靈的眼眸對著薩放豪,粉嫩細緻的嬌容格外可愛。
薩放豪用食指輕輕戳著塞陽的額頭,語氣卻是責備中帶著縱容的說:「你啊!你別以為這樣就沒事了,她是廣倫格格,我的三妹妹,說來你是廣倫的嫂子,這般勾引她,像話嗎?廣倫因病長年住在庵寺,初次回來就被你這樣戲耍,怕她以後都不敢回來了,瞧你怎麼向阿瑪、額娘交代。」
廣倫格格聽到她四阿哥的話,馬上掩口,驚異莫名的看著塞陽,這人……這人竟是她的嫂子。
塞陽對她報以詭譎一笑,不以為意的馬上將拍馬屁的看家本領拿出來。
「原來是三格格,難怪氣質出眾,秀麗非凡,真是這個……這個什麼都擋不住的好啊!初次見面,你好、你好!」塞陽一團和氣,笑咪咪的說。
「四阿哥……」廣倫格格連忙求救,人們都傳聞道她的新嫂子是滿清第一美人,可是此人眼光流流氣,渾身上下透著古怪,也沒看見什麼教養更缺乏儀態,哪像個什麼第一美人嘛!
不過說也奇怪,女人的心態妙不可喻,明明剛才她已經對男裝的塞陽一見傾心,卻在得知這俊挺的男人是女人後,態度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變,奇也怪哉!
「廣倫,她便是塞陽,我新過門的妻子,也是你的四嫂子,碩親王府的格格。」薩放豪說的詳細,他每說一句,寒陽就頷首一次。樣子頗為滿意。
「你頭很痛嗎?點個不停!」薩放豪敲了她一記,然後輕而易舉的就將塞陽整個人從椅中提起來,接著扛在肩上。
廣倫睜大了眼睛,她有沒有看錯?是不是她太久沒接觸到外面的世界了,就當著奴才們的面前,他們居然這樣「不拘小節」?
「你又想帶我去哪?放我下來!」毫無預警的被扛起,塞陽嬌小的身子在薩放豪肩頭上掙扎,一邊亂捶亂打著他,而且腳也沒閒著,又踢又踹。
「我們什麼地方都不去,回房,我要好好教訓你。」薩放豪粗聲氣的說著,走前還不忘對妹子交代:「廣倫,你自己坐坐,我們先回房了,我會好好懲罰你嫂子,幫你報仇。」
說著,薩放豪就這般使用暴力扛著塞陽穿過迴廊,消失在廣倫面前,而一干侍女則都掩袖嗤嗤笑了起來,她們全都很有默契,反正沒什麼嘛!剛剛那種情況她們早已當成家常便飯,自從那位與眾不同、被皇上冊妃又不了了之的活力貝勒夫人進府以來,這種情況已經不知道上演過N遍了呢!
※※※
塞陽沐浴過後,前額垂著一綹彎曲的瀏海,長髮發出香氣披散開來,她換上一件月牙白底的袍子,外面罩著一件磚紅前襟小褂,顯得嬌俏迷人,還夾帶著一絲嫵媚之氣。
薩放豪坐在床沿上欣賞他的嬌妻,塞陽白玉似的雙頰讓他好想輕觸。
「塞陽。」他輕喚她。
塞陽由梳妝鏡前站了起來,轉身面對他,嘴角勾勒出一絲調侃的笑意,「怎麼?要懲罰我嗎?看要剝皮還是削肉,我全依你。」
薩放豪一把將她拉近了些,讓塞陽站在他跟前,然後拉著她的雙手,眼有驕寵,聲音則滿含溫柔的說:「你要依我,我卻捨不得。」
「是嗎?」塞陽掃他一眼,撇撇唇,「那麼是誰剛才在廳大話說的那麼響亮,要幫自己妹子報仇的啊?」
「你別傻了,我是想趕快和你單獨相處,才想出那個方法擺脫廣倫。」
「此話當真?」塞陽嘟著嘴巴,想著要不要輕饒他。
「我什麼時候騙過你?」薩放豪將她抱起,坐在自己懷中,然後把她的手,包在自己的掌心。
「有,你騙過我。」塞陽看著他,斬釘截鐵地說。
「不可能。」薩放豪早已訓練有素,他可不會笨的上當。
「還敢抵賴?」塞陽先是邪邪的嘻嘻一笑,然後雙手主動環住他的頸子,「在紫湖那次,你敢說你不是存心不良,有預謀在先嗎?」
薩放豪也不反駁,反而微微一笑,「如果我不預謀,能這麼容易吻到你嗎?把你的初吻讓給別人,休想。」
塞陽咯咯笑了起來,「呵!我現在才知道,原來你是這麼大男人主義的。」
「你後悔沒嫁給皇上了嗎?」薩放豪故意吃醋的問,事實上,他是有些吃皇上的醋,男人嘛,說不在乎是騙人的。
「現在後悔還來得及嗎?」塞陽也故意挑釁的問。
「來不及!」薩放豪回答的倒很快他立刻把嘴湊到塞陽耳邊,溫存的說:「因為你已經是我的人了,旁人不許奪走。」
塞陽臉上微微一紅,她天不怕、地不怕,就是對於男女之事,雖然已為人妻,還是有些羞澀。
塞陽的嬌態令薩放豪蠢欲動,他先吻了吻她的朱唇,然後一把將她壓倒在細雕大床上,放下床幔,開始動手解開她的腰帶。
「塞陽。」薩放豪將她鎖在自己身下喚她,用下巴摩擦著她頸項。
「什麼事?」塞陽咕噥出聲,她已被薩放豪廝磨的有點意亂情迷。
「說實話,你為什麼會選擇我,而不是皇上?」薩放豪還在問這個老問題。
「你問不煩啊?」塞陽覺得好笑,自從成親後,幾乎每當他們比較親熱時,他就會問這個問題,好像已成了慣例。
「我要知道答案。薩放豪倒很堅持。
塞陽的語氣很敷衍「我不是說過了嗎,你長得比較帥、又有男子氣概,還有,你是我的初戀嘛!我不要聽你說這些陳腔濫調。」薩放豪顯然不是很滿意這答案。你這個人很難伺候耶!」塞陽又想故技重施,拉離話題,然後混過去。你別想偏離主題,我今天要聽到合理的答案。」
塞陽拍額,「天啊!人家都已經說很愛你了,你還要怎麼樣?」
「不夠,太少了。」薩放豪像個對糖果貪得無厭的小孩。
塞陽歎了口氣,慘慘慘,連三慘,看來她今天是被賴定了,「好吧!我說實話,你聽清楚了,休想再叫我說第二次。」
「嗯,我聽著。」薩放豪看著她的眼睛,驕寵的摸摸她的臉龐。
「你真是奇怪,老愛問些怪問題。」塞陽笑謔的點點他鼻子,這才輕聲說道:「告訴你吧!其實,我當然也知道進宮之後會有一大段美好的日子,但畢竟不會長久。我生性豪放不羈,需要一個人時時在身旁守候,而這個守護神,皇上永遠不可能扮演。
你就不同了,你溫柔體貼,又極富男子氣概,跟你在一起,我很安心,這是從見你第一面就有的感覺,一直到現在都沒變,對你的感情也是一樣,雖然談不上濃烈,但涓涓細流,我的心也只有隨著你,才能安定下來……我……永遠都會愛著你「塞陽……」薩放豪感動的擁緊了她,低頭緩緩的親吻她。
塞陽滿足的笑了笑,她窩在丈夫懷,十足的小兒女姿態,接著,當薩放豪閉上眼睛親吻她時,她的眼中則露出一抹得意詭譎的笑意,嘿嘿!又被她給騙過去了,誰說男人不愛聽肉麻兮兮的話,同樣是你很帥、很有男子氣概那兩句,只不過巧言令色,延長句子再胡亂加料,瞧她丈夫就高興成那樣,好像中了彩票似的。
男人啊!也是感情的動物。
回首這大半年來的陰陽顛倒和悲喜交集,誰能想到最後幸的仍是她,報以薩放豪柔柔一笑,塞陽感覺丈夫摟著她腰際的手勁加重了些,她輕笑出聲,為自己的聰明選擇而沾沾自喜,薩放豪的唇又壓止了她的,塞陽輕鬆的想,離雲端不遠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