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業十年,楊廣三征高麗,早已弄得民不聊生,而且兵役、徭役繁重,各地更是頻頻發生暴動。
看著城鎮各個角落那些流離失所的百姓,我心裡頭一陣陣地發緊。
隋末,還真是一個動盪不安的年代。但暴政之下,往往受苦的都是老百姓啊!
輕歎了口氣,我拎著手中的錢袋,環顧著四周,搜尋著哪裡有賣小糕點的店舖,並沒注意到旁邊一道身影忽然橫衝直撞了過來。
「啊——」我被狠狠撞了一下,腳下一個踉蹌,緊接著右腳踝處只聽「喀」的一聲,一陣劇痛頓時傳來。
慘了,我的腳這回真扭到了。
果然很背!
正想伸手按住受傷的腳踝,這時才發現手中的錢袋不見了。我不由得抬起頭。剛才那道撞我的人影正倉惶地往前急跑而去。
剛才被偷,現在竟被搶了嗎?
我這個神偷蕭氏傳人的面子到底要往哪裡擱啊?
「搶劫啊——搶劫啊——」此時此刻,我也只能放開嗓子呼救了,試著跳了幾步,但腳上的傷實在太痛了,我根本沒辦法追那個搶劫犯。
然而,任憑我喊破嗓子,我發現周圍竟沒一個人幫我。甚至有幾個人見到我就往旁邊躲開,臉上甚至露出了驚惶之色。
不是吧?全都見死不救?
我心火頓時直冒,一邊捂著受傷的腳踝,一邊想也不想就伸手揪住了一名剛好從我身邊經過的男人。
「如果你還是男人,就幫我追賊。」
我並沒有注意看那個男人的樣子,心神已經全部被疼痛給奪去了。
我只聽到一把低沉悅耳,甚至帶著略略笑意的男音說道:「我可是十成十的男人。一會姑娘就會知道了。」
這麼輕佻的語氣?
我抬起頭想看清那個人的樣子,但只來得及看見街道拐角處,一道紫色修長的身影一閃,便不見了蹤影。
不知道他靠不靠得住?沒辦法了,現在也只能等啦。
我瘸著腳,一拐一拐地找了個台階坐下。
現在身上一文錢都沒有,想找個轎子或者馬車載自己回去都不可能了。
都是那個李玄霸啊!沒事讓我來買什麼桂花糕啊!
我抱怨地揉著隱隱作痛的腳踝,再一次把李玄霸給咒到十八層地獄去。
忽然,一個東西朝我直飛了過來。我嚇了一跳,連忙閃身,只聽「彭」的一聲,一個重物狠狠地摔到了我的面前。
「痛死我了——」
伴隨著那聲呻吟,我也看清了眼前的不是重物,而是一個人——一個被揍得鼻青臉腫的男人。
看身形好像就是剛才偷我錢袋的惡賊啊。
「姑娘還認為我不是男人嗎?」
那把低沉悅耳,卻又隱含輕佻的聲音再度響起。
這一回,我終於看清了那張臉。
英挺的劍眉,燦若星子的黑眸,高高的鼻樑,還有那張時刻微挑著笑意的薄唇,帶著七分輕佻,三分玩世不恭。
他穿著一身紫色翻領長袍,足踏黑色軟靴,一頭烏黑的長髮只是隨意地束起,略帶幾分飄逸瀟灑。
——又是一個美男!
我不由驚贊,老天真是待我不薄啊!
不過,雖然這個帥哥長相很俊美,玉樹臨風,但一看,就知道是個花花公子——那眼角眉梢所帶的桃花顯露無遺啊!
「呵呵!」我乾笑了兩聲,「你當然是十成十的男人。」
我怎麼誰都不抓,抓了個眼帶桃花的男人?
「我還盤算著姑娘要是還不相信,我應該用另一種方法證明一下才是。」那紫衣男子的語氣似乎有些失望,但我也聽出了那裡面隱含的輕佻。
「哈,那就免了吧!」我繼續乾笑。
這時,一個東西忽然被丟進了我的懷中。我定睛一看,原來是我的錢袋。
「謝啦!」
「那姑娘看這個人要怎樣處治?」那紫衣男子含笑問道。
「這位姑娘,饒了我吧,我以後再也不敢了。」那名被揍得淒慘的男人跪在地上磕頭,不住求饒。
看他那樣子還蠻可憐的,我心一時軟了下來。
「算了吧,既然東西拿回來了,我就大人不計小人過啦!以後別再搶東西了。」
「多謝姑娘,多謝姑娘。」那小偷連滾帶爬地驚惶而逃,連看也不敢看那紫衣男子一眼。顯然,他剛才應該是遭受到了「非人待遇」。
紫衣男子看著那小偷跑得無影無蹤,忽然回頭看了我一眼,「姑娘就這樣放走他,不怕放虎歸山,讓他有機會禍害其他老百姓嗎?」
「吃了這次教訓,他應該會記住了吧?」我聳了聳肩,得饒人處且饒人嘛。
那紫衣男子笑了笑,略有深意地環視了四週一眼,「姑娘難道不覺得奇怪,為什麼剛才都沒有一個人幫你?」
我一怔,是啊,剛才不僅沒一個人幫我,而且就算抓住了那個小偷,連一個上前來看熱鬧的人都沒有。
我朝四周看了一眼,只見我們二人方圓十丈之內,竟沒有一個人敢靠近。人人臉上都帶著驚惶的神色,甚至有幾個擺小攤的百姓,慌忙地收拾起攤子,似乎想要收市。
現在才幾點啊?這麼早就收市了?
怎麼回事?
我正感到疑惑,街角的那一頭,忽然傳來一陣喧鬧。
我定睛一看,一大堆人手裡拿著斧頭、棍子還有長刀,正朝這裡怒氣沖沖地趕過來,滿面殺氣。而當頭一人就是剛才被我放走的那個小偷。
我頓時呆住了。
這什麼陣仗?簡直就像是電視裡演的古惑仔街頭鬧事的場面,只不過,這些人都換上了古裝。
那紫衣男子似乎對眼前的情景並不感到驚訝,只是淡淡地問了一句:「姑娘,你說我們是逃,還是不逃?」
「廢話!不逃難道等著被砍成肉醬啊?」
我急急忙忙轉身想逃,但忘記了腳上還受著傷,才跨出一步,就痛得我冷汗直冒。
這一回真要完了!我摀住腳踝暗自呻吟。
忽然,身子一空,我竟被人抱了起來。
只見那紫衣男子抱著我,足下一踏,竟凌空一個飛躍,踏上了一家店舖的屋頂,然後幾個起落,便將那些追殺我們的人甩得老遠。
這一回,我真遇上了個會武功的人!
當然,是不是大俠還有待商榷。
被紫衣男子抱著一直跑到一處僻靜的角落,我們才停了下來。
紫衣男子輕輕地放下我,讓我在台階上坐好。
我不解地瞪著他,「看起來你會武功吧?為什麼不跟他們打啊?」應該將他們打個七零八落嘛,也好讓我見識一下真正的武功是什麼樣子?
那紫衣男子看了我一眼,似笑非笑,「我懶得動手。」
懶得動手?
這是什麼理由啊?
聳聳肩,我也不打算再追問下去。畢竟,剛才是因為自己放走了那個小偷,所以才會弄出這麼多事來。
看起來,這小偷應該是這個鎮城裡的地頭蛇吧?難怪那些百姓都不敢招惹他。
「早知道,我應該打斷他的狗腿。」我暗自揚了揚拳,低聲嘀咕著。都怪自己一時心軟了,改天要找機會好好教訓一下這個地頭蛇。
「這世上可沒有後悔藥可吃。」那紫衣男子輕笑了笑,帶著三分邪魅,忽然,他伸手朝我腳踝處摸去。
「你幹什麼?」我一把拍開他的手,怒瞪著他。
「我只是想看看姑娘這小腳是否長得漂亮?」
見他依舊笑得邪氣而輕佻,我悄悄往旁邊看了眼,發現一個人都沒有,心裡不禁一沉,慘了,我這是出了狼窩,又進了虎口了。
今天果然是我的霉運日!
「我這是大腳丫,沒什麼好看的。」我一邊跟他打諢,一邊尋思著解困的方法。
忽然,腳踝處一緊,已被紫衣男子一手緊緊扣住,他扣住的地方,剛好是我扭傷的地方,但此時我也不覺得痛了,我只知道,要是這男人色心一起,我就真的叫天不靈,叫地不應了。
「喂,你要是敢胡來,小心我打爆你的頭。」
我一邊說著,一邊悄悄伸手往後摸索著,指間觸碰到一絲堅硬的冰冷,像是一塊石磚,我心裡頭微微一鬆,果然老天還是有眼的,沒把我逼到絕路。
紫衣男子一雙桃花眼眸緊緊盯著我,那眼底眸光流轉,唇角更是噙著一抹讓人摸不透的輕佻笑意。
「我倒要看看姑娘如何打爆我的頭?」
他眼眸一閃,忽然出其不意地手下一用勁。一陣尖銳的刺痛頓時直湧而上,我痛得忍不住慘叫出聲,哪裡還會拿得住手裡的那塊石磚。
「啊——你謀殺啊?」
我痛得口不擇言,怒瞪著那紫衣男子,卻見那紫衣男子放開了我的腳,忽然伸出一隻手環住我的腰。
氣息陡然間逼近。
「你、你幹什麼?」
我縮著身子往後退,一隻手也在悄悄在地上摸索著。
「是不是在找這個?」
紫衣男子忽然從我身後拿出了一塊石磚,然後,站起了身。
「真正想謀殺的人,是姑娘你吧?」他笑著,一揚手將磚頭扔得老遠。
唯一的防身武器沒有了,我的心也頓時涼了下去。
我的吊墜又在李玄霸的手裡,其實那個吊墜除了暗藏極富韌性的綱絲之外,還裝有麻醉針。如果此刻吊墜在手,我肯定用那麻醉針放倒這傢伙。都怪李玄霸啊,這該死的傢伙,如果我今天要是有什麼三長兩短,我做鬼也要拉他一起做墊背的。
「你這個大色狼要是敢怎樣的話,我——」
「你怎樣?」紫衣男子又蹲下了身子與我對視著,「姑娘你可真是不可理喻,我好心醫治你,反倒被你記恨!」
「醫治我?」
我一怔,這才發現自己的腳早已不疼了,試著動了動腳踝,跟平常一樣轉動自如。
「你要救人也不用笑得那麼邪氣啊!」我翻了翻白眼,心裡雖然有點感激他,但還是氣他讓自己虛驚了一場。
「我笑得很邪氣嗎?」紫衣男子竟煞有介事地摸了摸自己唇角,「這世間不知有多少姑娘喜歡我的笑容啊!」
「自戀狂。」我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站起了身,「不過,我還是要謝謝你救了我,又醫好了我的腳。」我向來恩怨分明。
紫衣男子又笑得邪魅而迷人,「姑娘一個『謝』字便夠了嗎?」
「那你還想怎樣?」我已經知道這個男人並不像自己想像般的那樣齷齪,膽子也大了起來,「難道你還想我以身相許啊?」
「這倒是個不錯的提議。」那男子拍了拍手,表示贊同,「雖然姑娘長得並不是如花似玉,倒也有幾分姿色。我不介意收你做個小妾。」
「你去死。」我毫不客氣地一腳踢向他,誰知他腳上像是長了眼睛一般,竟輕而易舉地一閃,躲過了我的襲擊。
「姑娘就是這樣對待救命恩人的嗎?」男子含笑望著我,臉上並沒有怒色。
「我一般情況下,就是這樣對付色狼的。」我冷哼了一聲。
「色狼?」那紫衣男子微挑了挑眉,隨即一本正經地道:「在下叫顏清,不並姓色,也不名狼。」
他的話讓我不禁輕笑出聲,「顏清這個名字聽起來很清雅,可偏偏怎麼配上你這樣一個人?」已經對這個男人完全消除了惡感,我決定不再以色狼的眼光來看待他,雖然,他的桃花眼還是那般的邪魅,唇角的笑容還是那般的輕佻。
「顏清公子,現在就麻煩你把我帶回市集去。」
剛才被他這麼抱著幾個起落,天知道被帶到什麼地方了?
等我們回到市集的時候,那夥人也早已散去,但市集上卻是一片冷清。
看來,原本做生意的老百姓都被嚇得收攤回家了,街上的店舖也全都緊緊關閉著。想來我的桂花糕是買不成了。
不知道回去那傢伙又會怎麼說我了,最重要的是,我要怎樣拿回我的吊墜。
看了眼漸漸黑下來的天色,我跟顏清告辭。
「我要先回去了,不然天黑下來,我可能就認不得回家的路了。」
我天生就有天黑不認路的毛病,為此我曾被爺爺那隻老狐狸暗自嘲笑過很多次,真是讓我鬱悶之極。
顏清奇怪地看了我一眼,卻沒再追問,只是復又揚起了那抹邪魅輕佻的微笑,「還未請教姑娘芳名?」
我皺了皺眉,「別這麼文縐縐的啦,聽了好彆扭。叫我蕭瀟。姓蕭的蕭,瀟灑的瀟。」
「蕭姑娘,那不如由在下送你回家。」
「免了。」我朝他揮了揮手,「天還沒黑,我現在還認得路,不想麻煩了。」
就在這時,不遠處忽然響起了一把清脆的女聲:「大哥,原來你在這裡啊!」就見一名身著綠衫的女孩朝這裡小跑了過來。
女孩看起來只有十五六歲的模樣,有一雙又大又圓的眼睛,笑起來的樣子很甜,而且還長著兩顆好可愛的小虎牙。
「大哥,情劍山莊的莊主正在等你呢,你怎麼跑到這裡來了?」
情劍山莊?!
好武俠的名稱啊,武俠小說裡就經常出現這種山莊。
我雙眼頓時放亮,想像著這山莊的莊主是不是個白衣翩翩的美男子?
「她是誰?」那綠衫女孩發現了我的存在,雙目晶亮地看著我。
顏清笑了笑,「這是我剛認識的朋友。叫蕭瀟。」他又轉向我,介紹那綠衫女孩,「這是我妹妹,顏靜。」
「你好。」我直覺就伸出手想跟她握手。
顏靜愣了一下。
「呃——」我不自在地笑了笑,收回了手,改為抱拳,這回總是沒錯了吧?
顏靜大笑了起來,「蕭姑娘好有趣。大哥,你不會又在欺騙姑娘家的芳心了吧?」
顏清敲了顏靜一個爆栗頭,「小丫頭亂說什麼。」
我對這名叫顏靜的女孩充滿了好感,這樣爽朗的人才對自己的味口嘛。
「小靜。」我拉過她的手,「不介意我這樣叫你吧?」也剛好跟老三一個名,叫起來就讓人覺得親切。「好啊,叫小靜也蠻好聽的。」顏靜笑得連眼睛都瞇了起來,像一彎月芽,「那我就叫你瀟瀟吧!」
「小靜,你今年幾歲?」
「十六。你呢?」
「我十八。」
我們兩個女孩一見如故,完全把那個大帥哥冷落在了一旁。
「蕭姑娘,天快黑了。」不甘被冷落的顏清輕咳了一聲,插了一腳進來。
「啊,是呀!」我抬頭看眼天色,再不回去,可能就很麻煩了。我有些戀戀不捨地拉著顏靜的手,「我就住在城東的李家宅院,有空來找我啊!」
這可是自己來古代交的第一個女性朋友,就這樣分開了,還真有些捨不得啊!
「李家宅院?你是指李淵?」顏清忽然問了一句。
我沒注意到顏清的眼睛裡一閃而過的異色,「是啊,不過,我只是李家的一個小丫環。」我暗暗吐舌。
「瀟瀟,那我有空就去找你玩。」顏靜高興地朝我揮了揮手,然後一把拉過顏清,「大哥,快走啦,情劍山莊的莊主可還在等著你醫病呢。」
醫病?
我不禁奇怪地問:「你大哥還會醫術啊,真看不出來。」
顏靜得意地一揚眉,「瀟瀟,你還不知道吧?我大哥可是江湖第一神醫呀!」
他那樣子是神醫啊?我聳了聳肩,還真是看不出來啊!
顏清似乎看出了我的不以為然,正想開口卻被顏靜強行拉走。
「走啦走啦,救人如救火,真沒看見你這麼沒醫德的大夫。」
我看著他們兄妹漸行漸遠,不由輕笑。
是啊,顏清看起來還真像是那種沒醫德的大夫啊,如果讓他為女孩子醫病,他一般會先忙著泡MM了。
等我趕回李家別院,天已經完全黑下來了。
從李家別院到市集其實有蠻長一段路程,而且又在中途耽擱了那麼長一段時間。我累得幾乎癱了,這時萬分地想念地鐵、TAXI,就算是巴士也好啊!
我拖著沉重的步伐,終於踏進了李家大門,然而還沒來得及把門關上,就感到了身後那陰寒的氣息。
我不由機靈靈地打了個寒顫。
「原來你還捨得回來。」
身後那把陰鬱冷森的聲音再熟悉不過了,我早已有了心理準備,深吸了口氣,揚起笑臉轉過身,「我也不是故意的呀。你知不知道,我今天可是遇上了打劫啊,差點就回不來了。」
李玄霸聞言臉上的陰鬱才減了幾分,「你遇到了打劫?」
「是啊!」我沉沉地歎了口氣,「我今天可真是太倒霉了,不僅遇到打劫,還扭傷了腳。還好遇到了那個什麼江湖第一神醫救了我啊!」
「江湖第一神醫?」李玄霸漂亮英挺的劍眉忽微微攏了起來,「你是指顏清?」
「你認得他?」我詫異地問。
李玄霸忽然冷哼了聲,上下打量著我,「你遇到他,竟還能完整無缺地回來,算你命大。」
我苦笑,「看來你很瞭解他啊!」
李玄霸忽然一把扣住了我的手腕,臉色鐵青,「他對你做了什麼?」
「放手啊!」我死命掙開了他的手,「他能對我做什麼啊?你以為本小姐的豆腐是那麼好吃的嗎?」
痛死了,這傢伙沒事這麼大力幹什麼?
我越想越生氣,「反正我今天是沒買成桂花糕,要吃你自己去買。」我丟下話,轉身就走。
就因為他要吃什麼桂花糕,才害得我這麼狼狽。忽然,我想起了我的吊墜,回過了身,向他伸出手。
「我的東西還我。」
李玄霸從懷中掏出吊墜,丟還給我。
我疑狐地看了他一眼,今天怎麼這麼爽快啊?為了防止他突然變掛,連忙收起吊墜,轉身就跑回屋裡。
這傢伙的個性反覆無常,誰知道他下一步會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