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殺我?」
「我若要殺你,早就動手了,何必費事把你拉到這裡,免得你自投羅網。」
她感到訝異,思索著他的話,突然想起他曾對她說,想殺她的不止一人,心中一緊。
「是月兒?」
「月兒並不知情。」
月兒不知情?那是誰?月兒說要帶她來見小姐,這表示要殺她的人是——
她恍然大悟。「難道是杜——」杜家小姐尚未說出口,又被大掌給摀住,她的人也再度被他的手臂緊緊抓牢,陷在他的懷抱裡,與此同時,外頭又傳來人聲。
「啊,小姐。」
「月兒,你不是說帶了恩人來嗎?人呢?」
「這……我也不知道,我明明請她在這兒等的,可是……」
她雖然被人制住,嘴巴被摀住,但眼睛還是可以轉動的,隔著窗子,她瞧見外頭月兒說話的對象。
那個女人就是要殺她的人?
岳雲繡不明白,自己怎麼會得罪一個大戶人家的小姐?不過更讓她震驚的是身邊這個粗魯的男人,上回要殺她,這一回卻要救她,為什麼呢?而且他似乎比自己還緊張。
她很想知道,這男人為何改變主意?
如果他要救她,表示他冒著危險背叛了同夥,她的心跳得很快,卻不是因為眼前的情勢,而是因為自己和他貼得好近。
當曉得他對她並無惡意,而是為了救她時,她不再反抗,並且內心有說不出的奇妙和複雜。
她很想知道,在失去記憶前,她和他之間發生了什麼事?
至少,她很確定他們現在不是敵人了。
杜櫻和月兒離開後,御影仍不敢鬆懈,不能讓杜櫻發現她,否則她肯定小命不保。
「她們在找你,你現在出去,很可能被人發現。」
他的目光望向窗外觀察動靜,雖然她們離開了,但走得並不遠,仍然可以聽到杜櫻和月兒談話的聲音。
這時候他的大掌已放鬆,讓她可以開口說話,也回復她的自由,她終於有機會問他。
「為什麼要救我?」
他一怔,回頭看向她一雙明亮沉靜卻不失好奇的美眸。
望了她一眼,他的目光又回到外頭。「我沒打算救你,若你恢復記憶,我還是得殺了你。」
呵,好斬釘截鐵又無情的回答,但是很奇異的,她聽了不生氣,也不害怕,因為她感覺得出來,這男人其實是不願殺她的,否則不會在一聽到她失去記憶後,便打消了殺她的念頭。
「你又怎麼知道我何時恢復記憶?說不定我恢復了,卻裝作沒有。」
「如果你恢復記憶,我會知道。」
好大的口氣,她聳聳肩,心想有機會,她一定要弄明白自己到底是做了什麼事,才會惹得被他們追殺。
「他們走遠了,跟我來。」
他丟下這句命令,便率先出去,而她也收攝心神,緊跟在他身後。
他在前頭領路,帶著她避開其他人,來到前院時,他轉頭對她道:「我去引開那些人的注意,你趁此機會離開杜府,走得越遠越好。」
這表示兩人就此分道揚鑣,或許以後就真的後會無期了,她竟為此感到可惜,心中有種莫名的失落,但很快的,她將這不該有的思緒甩開,以平靜的面容對他點頭,表示明白。
依照他的指示,當他去轉移其他人的注意時,她也趁此順利避開,往大門走去,接下來就容易多了。
雖然對不起月兒,但是既然知道自己誤入敵窟,也只好不告而別了。當她正準備避開幾個僕人,往大門走去時,突然想到她的馬兒。
對了,馬兒還在馬房呢,她不能就這樣離開呀!於是她轉了個彎,去找她的馬。
御影一向獨來獨往,甚少與這些護院打交道,不過為了能讓岳雲繡順利離開,他破例和這些人說些無關緊要的話。
護院們一個個站在他面前,眼睛盯著他,御影武功高強,他們對他持有一分敬畏,而且他們很訝異,因為從未主動找他們的御影,今日居然破天荒的走向他們,說有事要說,請他們全過來。
大夥兒集合後,等著聽他開口說話,但是過了好一會兒,御影僅是立在他們面前,神情威武,依然令人敬畏,但是他始終沒開口說一個字,只是嚴肅的站在那兒如一尊雕像。
眾人你看我、我看你,尷尬得不知如何是好。
「御爺,您……不是有話要說?」
「……」
要說什麼?向來沉默寡言,不說廢話的他,面對這些人根本無話可說,他的目的只是要讓這群護院把注意力轉移過來,確保岳雲繡可以安然離開而不被發現,直到此刻才發現,要他從嘴裡硬擠出幾個字,竟是這麼難。
正當他在思量要說什麼廢話時,眼角瞧見那個應該乘機逃走的女人,居然沒有朝他指的大門方向前進,而是往另一頭溜去了。
搞什麼?
當他眉心緊擰,目芒迸射,原本就宛若石雕的面孔,更加威嚇懾人,讓護院們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大夥兒面面相覷,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惹得御爺要厲目相對。
事實上,御影的心思全在那個走錯方向的女人身上,犀利的目光透過眾人直鎖住那芳影。
「御爺,請問您……有何吩咐?」
他的目光拉回來,望著眾人,然後只簡單丟下一句:「沒事。」
從頭到尾,除了這兩個字,沒多的了,然後他無視於大夥兒的詫異和疑惑,大步離開,直接朝岳雲繡的方向追去。
馬房在哪兒呢?
岳雲繡肩膀上背著隨身包袱,在杜家大宅院裡到處尋找,當有僕人或丫鬟經過時,她立刻閃入一旁,有時候躲到柱子或假山後,有時候伏身在花園裡。
大戶人家就是麻煩,宅院太大,她又不熟,找起來頗為費事,而且她發現人多了起來,途中聽到幾個僕人說走失了一位客人,想當然耳,這位客人指的是她。
這下可好了,這麼多人在找她,要想避人耳目更是難上加難。
看來,地上的不行,只好往上躲了,以輕功躍上屋瓦,是不錯的主意。
岳雲繡在屋瓦上登高望遠,俯瞰全景,視野果然好多了。她步伐輕盈,時而快步行走,時而伏蹲,忽然聽得馬兒的嘶鳴聲,令她心中大喜,有馬兒的聲音,必然是馬房了。
她朝聲音的來處前進,心中決定,騎了馬兒盡快離開。
驀地,她感到一陣眼花頭疼,撫著太陽穴,試圖讓那疼痛感消失。自從失去記憶後,她就犯頭疼,現在這個頭疼可來的真不是時候,以至於她一時大意,不小心踩滑了一塊浮動的磚瓦,讓她整個人失衡。
岳雲繡低呼一聲,立即施展輕功,及時在掉下去之前穩住下盤,避免像只斷了翅膀的飛鳥跌落地上的下場,但是那塊被她踩滑的磚瓦卻沒有這麼好運了,直接從屋瓦上落下,鏘的一聲,在地上摔得粉碎,也摔出了她的行蹤。
她趴在屋瓦上,全身僵硬的看著下頭一雙雙驚訝的眼睛,正瞬也不順地盯住她,直到一聲尖銳的呼喊將這緊張的情勢瞬間提高。
「有刺客!」
岳雲繡跳起來,二話不說,拎著她的包袱立刻逃命去。
人聲嘩然,她的行蹤已經驚動這棟宅子所有的人,到處是抓刺客的呼喊聲和腳步聲。很快的,飛簷走壁的人不止她一個,身手不凡的護院們紛紛從四面八方向她逼近,迫不得已,她成了一隻被狼群追逐的小鹿到處竄逃。
形勢對她實在不利,若被抓到,肯定是死路一條,而可笑的是,她到現在還不明白敵人想致她於死地的真正原因是什麼?她只能盡量的逃,拚命的逃,想辦法逃出天羅地網。
猛地胸口一涼,她感到有什麼東西穿過了身體,低頭一看,那是一把箭,箭身從背後穿透她的胸口。
她呆望著,臉色蒼白,不敢置信自己就這麼中箭了?
除了風聲,她再也聽不到其他聲音,彷彿力量被瞬間抽去,她有如一隻斷了線的風箏往下墜落,不過她並沒有掉落到地上,而是被一雙手臂接個滿懷。
是他,那個已放走她兩次的男人。
望著那刀鑿似的冷峻面孔,她唇邊泛起一絲苦笑。
真有緣啊,他們又見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