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天在光陰的巨輪中不算什麼,但對諶紅和容觀而言,意義卻很深遠,第二十五天的太陽升起了。
「今天的造型是什麼?」對著剛睡醒的諶紅,容觀迫不及待地想知道下一個造型。
諶紅遞上一朵鮮艷的紅玫瑰給容觀。「這個送你。」他在容觀還來不及反應時,將他的唇湊上她的。
他給她的是一個香甜而多情的吻。
「今天我們要談戀愛。」諶紅低沉的嗓音裡充滿了吸引力。
「嗄……」不知所以的容觀還沉浸在剛才的香吻裡,根本無力思考,幾天的分隔讓容觀對諶紅的感情又加深了些。
「今天你是我的女朋友,一個戀愛中的幸福女人。」諶紅深情地看進容觀的眼。
「我?」容觀終於回神,她的心裡覺得甜滋滋的。
「戀愛中的女人最美,為了讓你體會這種感覺,所以今天我負責給你戀愛的感覺,你只要負責幸福就可以了。」諶紅的解釋像濃濃的蜂蜜,甜得動人。
他知道自己在容觀的心裡什麼也不是,因此,他沒敢說什麼,他只想偷偷享有與容觀在一起的甜蜜。
容觀飄飄然,已經徜徉在諶紅打造的戀愛國度中,她的眼、她的眉、她的笑容,甚至她的舉止全都染上愛意,浪漫而多情,像朵粉紅色的玫瑰。
果然如諶紅所說,這第二十五天的容觀的確幸福得什麼也不必做,她好快樂,打從心底快樂。
美好的一天,她盡情享受諶紅的呵護和體貼,她也放開心胸去感受諶紅給她的擁抱與愛吻。她從沒試過這麼幸福的感覺。
諶紅悄悄將這一天的美好深藏在自己的心裡,他要好好珍惜。
恍恍然有那麼一刻,這種戀愛的感覺像真的一樣,兩個人都悄悄在心底將對方擺在情人的地位。
戀愛的感覺似真似幻,沒有人願意花時間去探究,因為只有一天,一天的幸福實在太短暫,他們只想好好把握。
美好的一天結束。
兩個人在各自的心裡各自盤算著不同的想法。
他覺得能這樣已經夠了,該放手讓她飛去。
她覺得自己心意明確,她要回台灣好好把當初遺留在台灣的愛找回來。
沒辦法,容觀是那種實事求是、凡事不拖泥帶水的人,她認為她有必要回台灣作個了結,她不希望在自己的心裡留下一丁點關於覺倫的想望,她不容許自己如此。
愛如果不純粹,她寧可不要,因此,一旦時間到了,她會回台灣,她要將自己的心打掃乾淨,然後,給諶紅一個全新的自己。
她是這麼想的。
然而,他卻不知道。
×××
接下來的日子,容觀極力做好每一個練習,和每一個諶紅的要求。
容觀認真的態度與優異的表現令諶紅詫異不已,眼前的容觀活像千面女郎,她忽而高雅端莊、忽而柔情似水,忽而性感野艷……她千變萬化,令人目不暇給,她光彩奪目,令人屏息。
就這樣,容觀在諶紅一連串的驚歎聲中完成所有的造型,她的潛力也因此一點一滴的流瀉。女人多變,有太多風情,過去,容觀只要求自己表現剛強的一面,漸漸隱藏她女性原有的風貌,終至定型,終至一板一眼;如今湛紅改變了她,她不只喚醒自己,更有甚者,她激發出潛意識裡,那多變的,屬於女性特有的面貌。
她的日本之行,真是做了許多令人意想不到的改變。
×××
時間過得很快,這已是容觀日本之行的最後幾天了,諶紅打算帶她前往一個特別的地方,做些特殊的訓練。
想來就令諶紅感傷,因為,幾天之後,他將與容觀分開,再不能像這一個月能天天見到容觀。
「唉!」諶紅心中難捨的別情就要潰堤氾濫,他憂心不已,為了即將到來的別離。
街道上的櫻花多數都已開盡,只剩稀稀落落的幾抹嫣紅猶不捨地挺立於樹梢,和二十多天前的燦爛相較,這樣的情景倒像是熱戀過後的餘溫,客廳裡的諶紅哀哀地望向這殘存的浪漫,心中直祈禱黑夜不要到來。
身處房間裡的佳人亦懷有心事,她不敢出房門,因為深怕對上諶紅深情的雙眼與溫柔的呵護,此時的她不知道該如何釋放自己就要傾洩而出的情感,容觀就是不能直接去面對門外令她心動的男子。
她深知自己變心了,對覺倫的迷戀不再,取而代之的是房門外,那個曾經讓她氣得牙癢癢,恨得不得了的男子,早在諶紅帶她前往日本時,她就把他擺在心裡那個情人專屬的位置,只是她一直不知道罷了。後來,因為一場赤裸裸的爭吵,她確定了自己的愛,只是她還不能向他承認罷了。藍天清朗白雲悠遊,她卻無心觀賞,只覺無端煩躁。
「我為何害怕?為何不捨?」容觀捫心自問,問得自己心惶惶也心慌慌。
該如何是好?她無力去想,只願珍惜當下。
他和她於是都各自下了一個共同的決定,要讓日本之行的最後幾天充實而且快樂,他們都決定不顧一切與對方好好相處,剩下的,等回台灣再說。
×××
日本之行已近尾聲,容觀也已經可以十分純熟地展現她自己特有的女人味,現在的容觀已然是個不折不扣的女人,不但如此,最令諶紅感到不可思議的是,容觀骨子裡的表演細胞,她在前幾個角色扮演中不但表現適切而且發揮得淋漓盡致,這帶給諶紅始料未及的驚喜。
「她真的是一塊寶玉。」獨自一人的時候,諶紅時常對容觀有這樣的驚歎。
眼看諶紅先前準備的幾個箱子都已拆封,都已成功地打造,容觀的心中一則以喜,一則以憂。
她歡喜,是因為這段日子來的訓練,讓她找到了一個全新的自己,因為這個緣故,她對諶紅有著無以名狀的感謝。
她憂心,是因為她常常在夜深人靜的時候錯把諶紅的影子與覺倫交疊,夢中的新郎總在轉身的那一刻幻化為諶紅,這個現象使容觀感到又驚又喜,她越來越確定自己愛上了諶紅!然而她不敢貿然表示,因為她也疑惑自己對覺倫的愛慕究竟還在不在?
或許她對覺倫的愛已經有了遲疑吧!她竟有些希望離別的時刻不要到來,她不想這麼快就與諶紅分開。
可該來的終究會來,第三十日在不被期盼中翩然降臨,時間是第三十日的凌晨一點。
午夜時分,諶紅和容觀兩人顯然無心睡覺,他們都待在客廳裡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無關緊要的事,誰都沒有勇氣提及第三十個造型和之後的離別。
終於,還是諶紅打破這午夜的和諧。
「小容,今天我們要做的最後一個造型,對你和我來說,都非常重要。」雙手搭著容觀的肩,諶紅的話裡透著一股嚴肅的氣氛,他削瘦而堅毅的臉上寫的正是慎重兩個字。
「什麼造型對我們這麼重要?」訓練過後的容觀,神情泰然自若,少了一分霸氣,多了一分柔媚,她的聲音只怕悅耳動聽四個字也不足以形容。
諶紅偷偷享受著她吐露出的芬芳,過了今天以後,只怕再難有這樣機會了,他怔怔看著眼前脫胎換骨後的佳人發癡了好一會兒。
深深吸著屬於容觀特有的香氣,諶紅不改慎重地道:「第一,這是我特地為你設計的新娘造型,新娘是女孩蛻變為女人的重要階段,我想不久之後,你將會牽著覺倫的手跨入這個門檻,所以這最後的造型對你來說很重要;第二,這個造型裡的服裝全由我一人設計,我打算請你做我的模特兒,為我這個作品在比賽會場做演示。」
他有條不紊地說著他的想法,然而事實上那是他經過一番演練後才有的流利,諶紅可是花了好大一番氣力才將自己的心酸包裹得一點也不露痕跡。
他刻意收起自己一貫的溫柔與對容觀日漸增長的情感。因為他記得自己在容觀的心裡什麼都不是!所以諶紅認為再多的深情與作為都只是徒增她的困擾,使她心生困擾並非他所樂見。
「我?」容觀手指自己,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最後一項考驗竟是新娘。她覺得有些失落,眼神中已隱隱透出一抹感傷。
她為他動了情,卻換來他一反常態的冷然。為什麼?她真的不懂!
嫁紗是為了得獎而作!她當然看出他不同以往的神情。他的冷然令她有些失落,有些擔心,有些難過……
哀哀看著諶紅,容觀覺得眼前的他好陌生,她在他的眼裡看不見先前的溫柔與情意,這令她感到不解與恐懼。
她不要這樣。
「這些日子以來你的表現我很清楚,這套婚紗是我花了二十九個夜晚趕出來的,即使我們不在一起的那段日子,我都在加緊趕工。我希望能在千禧年的婚紗展中奪得好成績,過去我幫你這麼多,現在請你給一些回報,我想並不為過。所以,請你一定要幫我!」諶紅緩緩說著與自己心意相違背的話語,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他這件嫁衣明明是為她而縫製,卻硬說是為了要參展!他明明對她不捨,卻又大方地將她推向別人的懷抱!
「謝謝你的肯定,我不會讓你失望的。」容觀賭氣地道謝。
再也掩不住狂亂奔流的心酸,諶紅轉身默默回房,不知為什麼他的步伐在容觀看來竟是如此沉重,如此蒼涼,她為此感到不忍不捨,忽然眼前的男子變得模糊,她光潔的臉頰上也跟著淌下兩行溫熱的淚水。
「先休息一下吧!再過幾個小時,我們就要去比賽會場,到時你可得好好表現。」臨進房門時,他訥訥丟出這麼一句叮嚀。
「你就只關心你的比賽!放心!我會做到最好的!」感受不到來自諶紅話裡的不捨,容觀哭紅著眼眶哽咽地說。
她掩蓋不住自己的難過,因而氣憤了起來。
聽著容觀哀傷的指控,諶紅止住自己的腳步,然後深吸一口氣。「謝謝,麻煩你了!」他無情地道謝後,便掩上房門將難過的容觀關在門外,將自己的不捨收藏在門內。
他怕再待下去,他就要失去理智上前擁抱她、呵護她!可他不能這麼做,他一直記得她說他在她的心裡什麼都不是!他知道她不愛他,這些日子以來的相處,他知道那是她給他的同情,他自己很清楚。
×××
國際千禧年婚紗大展將於日本東京舉行,聽說主辦單位是日本皇族的一位公子,世界各國的造型師與服裝設計師全聚集在一塊,今年適逢兩千年到來,新娘造型設計比賽因而比往年來得盛大。
一個月前,就在諶紅帶著容觀遊玩京都的途中,無意間看到這次的比賽,諶紅臨時起意,決定參賽,他要利用這個比賽來為容觀設計一個別開面,具有特殊意義的結業式,諶紅之所以參加這次的比賽,毫無疑問的,全都是為了容觀,全都是為了愛。
所以就在容觀辛苦改造自己的同時,諶紅同樣沒閒著。他利用所有休息的時間,偷偷地打造專為容觀一人設計的新娘嫁紗,因為這一段日子裡有太多屬於他和容觀幸福的點點滴滴,於是他將這一套嫁紗取名為「幸福霓裳」,因為這件嫁紗打造於幸福,也將為容觀帶來幸福。
他希望容觀擁有幸福,這是他帶她來日本前,他答應過她的。
但他不想讓她知道,他要她無拘無束地追求幸福。
在幸福中打造的嫁紗,是一襲潔白無瑕的低胸禮服,上衣鑲嵌著一顆顆晶瑩剔透的水玻璃,遠望只覺光彩奪目,像一顆神秘的水晶球,吸取所有天地間的福運,下身的蓬蓬裙則優雅地散開,像一朵盛開的白玫瑰,恣意的、毫不保留地釋放它的美、它的芬芳。
嫁紗美得令人怦然心動,但看在容觀的眼裡,嫁紗即使再光彩奪目,也無法照見容觀黯淡的心。
她覺得自從第三十天到來後,他就變了,他對她的感情變得冷淡,她感受到了。
好美!當容觀穿上這一襲嫁紗時,諶紅頓感心跳停止,四週一片模糊,只有眼前盛裝的佳人煥發出耀眼的光芒。
她簡直像朵聖潔無瑕的百合,清新可人;又像天上下凡的仙子,高雅絕俗、纖塵不染。
差一點!差一點諶紅便要為面前的百分百新娘下跪。如果不是她那日決絕地說他什麼都不是,他真的會向她求婚。
她太美,美得令人屏息!但他卻只能遠遠望著,他感到無限淒涼。是誰說日久生情?他苦笑地自問。
「怎麼了?我穿錯了嗎?」湛紅無聲無息地盯著容觀,他那副震驚的神情讓容觀十分不習慣,還誤以為自己穿錯了。
「不!你太美了。」諶紅一刻也捨不得將視線自容觀身上移開,他讚歎著表示。
「哦!有多美?」容觀雖覺諶紅的反應有些誇張,但又想聽聽他的看法。
「美到讓人想馬上向你求婚。」諶紅脫口而出地讚美她。
「少來。」她臉頰頓時燒紅了,血液直往腦門沖,心中則爬上一絲竊喜,如果,如果是他向她求婚……只怕她不會拒絕!
「走吧!咱們可以到會場去了。」諶紅牽起容觀的手,直接帶著她前往比賽會場。
×××
會場上人山人海,這兒聚集了世界各國頂級的造型設計師,不但如此,因應作品展示需要,這兒也聚集了世界超級名模,儘管如此,仍沒有人可以搶走容觀的光彩,也沒人有勇氣站出來與容觀一較高下。
很快的,容觀與諶紅已經成為眾所矚目的焦點。諶紅精妙的造型技巧讓全場人士歎為觀止;容觀的美貌與身上那一襲婚紗,則奪走眾人的目光,她不但是鎂光燈的聚焦處,也是所有男人夢寐以求的新娘。
諶紅的設計果然不負眾望地拿走了兩千年的首獎,而容觀的出色表現不但引來了眾多媒體,更重要的是,她那舉手投足間所表現出的純淨氣質,令所有人為之傾慕。而她也拿到了一份特別獎。
這一場舉世矚目的比賽,使得諶紅和容觀頓時成了國際焦點人物。
擁抱大獎的感覺真好,那令容觀有些飄飄然。「回家嘍!明天我就可以回家去看老爹嘍!諶紅你說我回去以後,大家……真的會對我刮目相看嗎?」容觀知道不宜在諶紅的面前提覺倫這個名字,索性就說成大家,她故作輕鬆的語氣反而洩漏難捨的離情。
「放心!他一定會深受你的吸引。你知道嗎?現在的你已經美到不可言喻。相信我。」雖然諶紅也不願提起覺倫的名字,不過,諶紅倒是大方地給予容觀支持,只是心中備感淒涼,他的離愁早在那日的爭吵中便已生根。
她就要回去了,回去與覺倫雙宿雙飛。而他呢?給出的心已經收不回來了……
他用冷冷的語調掩飾自己心中的情意,他交代她。「小容,我還有事,你先回國,我過幾天回去。」諶紅轉過身去,不敢看著容觀,他怕再瞧下去就要不顧一切將她留下了。
留下她也沒用!留不住她的心一切都只是枉然。他不禁又泛起一抹苦笑。
「不行哪!你不幫我了哦!」容觀說話時已自然而然有著明顯的女兒媚態,她開始懂得撒嬌,也開始發現她離不開諶紅。
她愛諶紅卻不敢說出口,原因在於覺倫,她不知道自己對覺倫是否還有愛?她不敢確定,卻又對諶紅感到強烈不捨,她覺得自己真壞,不禁也泛起一抹悲涼的笑。
「我已經完成了我該做的事,現在的你就算沒有我也可以很美、很有女人味、很有自信。我真的有事,要晚一點才能回國。」背對著容觀,他的話語依然平靜沒有任何感情。
「那……我也晚一點回國,我要跟你一起回台灣。」知道諶紅不能和她一道回台灣,容觀一下子忽然失去了安全感,現在她顧不了自己從小到大堅守的女性矜持。
她緊緊拉著諶紅的手不放。「反正不差這幾天嘛!好不好?」她寧願晚些回台灣。因為不能忍受再度與諶紅分開,她顯得有些激動,總之無論如何她是要留住諶紅的。
諶紅回身反手抓住容觀的手,他有些激動,眼裡的火花令容觀無法直視。「不好!難道你不怕這幾天,覺倫和李倩突然閃電結婚?難道你不想早日見到覺倫?」說完,諶紅用力甩開容觀的手,他握起拳頭捶向客廳的桌子。他還是洩漏了自己心中的顧慮。
這個驚人的舉動是容觀從沒見過的,他確實嚇到她了。她不能再說什麼,因為她的心中的確曾經深藏著覺倫哪!想她來日本所做的這一切,還不都是為了覺倫,但是才不過一個月,她竟然對覺倫感到不確定,反而對諶紅動了情!
伸手再度抓緊諶紅的手,容觀垂喪著臉道:「好吧!那你要盡快回台灣。」定定看著諶紅,容觀在等諶紅給她承諾。
「快去收拾行李吧!很晚了。」諶紅痛苦地閉上眼,逃避她傳來的情意。
「不行,我要你答應我。」她一定要他承諾。
「答應你什麼?」睜開眼,他仍在裝傻。
「答應你會回來。是你自己說的,你說只要我幸福,你就會幸福,如果你不回來,怎麼知道我幸不幸福?」容觀急了,豁出去了,話裡全是赤裸裸的情意。
「放心,你一定會很幸福的;」諶紅伸手愛憐地撥開容觀臉上的髮絲,他動容地說。
容觀抬手覆上他為她撥髮絲的手,輕輕在自己光潔的臉上摩挲。「不行,我不管,我就要你答應我。」不知道為什麼,容觀覺得諶紅不會回來了,她有強烈的預感。
「好,快去睡吧!」諶紅終究是扭不過容觀的要求。
「你說,你很快就會回台灣。」她仍不放心,只是急切地抬眼詢問著。
「我很快就會回台灣。」他艱難地依樣回答,卻不敢對上她那雙急切而熾熱的眼眸。
「你說……你不會放下我一個人。」容觀偏著頭,硬是對上他那雙盈滿淚水的雙眼,她要他保證。
他情難自禁地緊擁著她,輕撫著她,深情地說:「我不會放下你一個人。」淚水更是應聲而下。
男兒有淚不輕彈!無奈自古多情傷別離哪!
時間似乎在擁抱的這一刻停止了,不知過了多久,容觀才愛戀不捨地離開諶紅溫暖深情的懷抱,然後勉強漾開笑容。「嗯!那……早點睡吧!」她其實仍感不安。
「晚安!」回眸深深看了他一眼,她才依依不捨地回房。
「晚安!」目送著她婀娜的背影,諶紅伸手想拉回她,卻只撲了個空。
燈熄了,四週一片漆黑,星子忽然變得明亮了起來。
諶紅倚在窗邊細細看著天上的每一顆星子,想著一個月前和容觀初抵京都的那一晚,也有著相同的星空。
他早知道,打造成功後的容觀一定不同凡響。因為她擁有極佳的天賦條件。呵!呵!他成功了……但他好難過,只因她不愛他……斟滿一斛酒,諶紅一口飲盡。
此刻的諶紅悲喜交加,悲苦多,喜樂少。打造容觀的這段日於是他畢生最快樂的時光,因為他是在愛裡付出,所以快樂。如今她要走了,走向另一個男人的懷抱,要他如何面對?
早就知道她喜歡覺倫的,不是嗎?諶紅對自己的傷心懊惱不已。
她的心本來就屬於覺倫,他在這邊難過什麼?諶紅一口飲盡茶几上的清酒。
門外響起叩門聲,接著容觀的嗓音柔柔地傳來。
「諶紅,我知道你還沒睡。可不可以讓我進來?」
紙門上透出的身影,玲瓏婀娜,諶紅看著看著出神了好一會兒。
「諶紅……」不見諶紅回應,容觀又喚了聲。
咿呀一聲,諶紅拉開紙門。
門外站的是蛻變為彩蝶的容觀,立於月光下的她,身著一襲無袖白色睡衣,低眉頷首,神情黯然,模樣真是我見猶憐。
「怎麼啦——」諶紅話未說完,容觀已然撲進他懷裡。
他扶著她略顯削瘦的肩,輕輕柔柔地全是疼惜。「怎麼啦?」他吐氣輕聲道。
「我……作噩夢。」她把頭輕輕靠在他的肩上來回摩挲,想擦掉夢裡諶紅那抹絕然離她而去的神情。
他閉上眼,輕撫她的頸項,漾開一抹疼惜的微笑,然後愛憐地說:「傻瓜,夢裡的東西都是假的。別怕——」
「你是不是……不打算回台灣了!我知道——」容觀抬眼望進諶紅的眼裡,她嬌聲任性地說。
輕輕推開容觀,他滿臉惶惶不安。「你怎麼會這麼想?」
她轉過頭,看到了茶几上的酒和酒杯。
拿起茶几上的酒杯,容觀一飲而盡,她必須借助酒精的支撐。「諶紅,我知道這麼說很自私,但我真的希望不管我是不是得到幸福,你仍在我身旁。」此刻她希望酒精快點發酵。
「小容,我知道你將得到幸福,但我不知道當我看到你幸福的挽著另一個男人時,我還能不能由衷的祝你幸福……你知道嗎?我沒有把握。」諶紅一口氣說出自己真實的感受,他的眼眸似火,話語裡全是愛意,悄悄燃燒著眼前的佳人。
他別開眼,拿起整瓶酒,猛灌一大口。「小容,我不希望在你好不容易得到幸福的時候,成為你幸福的破壞者,你知道嗎?我沒有把握。」望著空了大半的酒瓶,諶紅激動了起來,眼睛裡充滿了血絲。
他很痛苦,看了教人心酸。
容觀搶下他手中的酒瓶,全數喝下,讓熱辣的酒精迅速在她身體裡作用,她踉蹌退了幾步,然後向諶紅寬闊的胸膛撲去。「對不起……我不想和你分開,我不要……」容觀抱著諶紅,再也忍不住地悲泣了起來。
諶紅輕輕捧起她的臉,柔聲安慰。「別這樣,小容別哭……時間久了你就會習慣了,別哭……」
他怎麼可以這麼溫柔?他的手怎麼會這麼熱?他的言語為何這麼撩人?
酒精適時地在這對男女的身上猛烈發酵,就連暈黃的月光都顯得朦朧淒迷,火燒似的血液迅速奔流於兩人體內,點燃兩人一觸即發的愛慾,醺然的感覺催化著他們的意志,溫熱的體溫則傳來強大難擋的原始慾念。
再沒有人克制得了這排山倒海而來的情慾。
「吻我。就當給我一個kissbye。」容觀嬌喘柔聲,她閉起雙眼,靜靜等待。
毫不猶豫地,諶紅輕輕落下他那綿密溫柔的吻,讓四片唇相連相擁相惜,讓愛意和酒一起昇華。像他倆沒有明天一樣,沒有人願意停止這一刻的溫存,於是越吻越激烈,越吻越難捨,終於燃燒起抗拒不了的烈火。
她伸手解開他上衣的扣子,緩緩地撫上他堅實的胸膛;他探手伸人她的衣擺,慢慢地來回游移於她柔嫩的嬌軀。
不管了!他們決定就讓彼此縱情一次,在這個離別的夜晚,他們不要再苦苦隱藏真心,不要再裹足不前,不要再有任何顧忌,現在他知道她要他,她也知道他要她!那就夠了……
他伸出強而有力的手,握住她的纖腰向自己緊貼、密合;她因激情而蠕動軟膩的嬌軀。
然而,再強的愛慾也難敵她愛的人不是他這個事實,諶紅猛然清醒,他痛苦地咆哮著,用力推開她。「不可以!」
容觀緊咬下唇,她有種被拒絕的羞辱感。
「回去睡吧!明天一早還要趕飛機。」淡淡丟下一句話,諶紅逕自坐下,拿起酒瓶猛灌,沒再看她一眼。
就讓黃湯洗褪所有的愁與苦吧!現在的諶紅只想沉淪在酒精的麻痺效應中,他不能再看容觀一眼,多看一眼就多添一分愁苦!
感受到諶紅的巨大痛苦,容觀呆立了好一會兒,酒醉、傷心、羞愧的感覺全一古腦兒地交雜在一塊,她無力思考,只有失神落魄地移步回房去。
回過頭,她幾乎要開口向他告白,自己已經愛上他,卻讓他搶先開口說出。
「祝你幸福。」和著濃濃的酒精,諶紅飄然道。
他不能傷害她啊!諶紅的心裡不斷地吶喊,直到酒精發酵,直到醉意掩蓋所有痛楚。
容觀把湧到喉嚨的話硬生生吞了下去,她終究還是沒說。
之後,他沉沉入睡,直至第二天晌午,他渾然沒察覺她已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