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她畏高,但一向大膽使她忍不住往下看,把台北景色盡收眼底。
她並不喜歡這種感覺,威風凜凜,高高在上;反之,她懷念在『卓伊』的那段日子。為一張設計圖可以趕好幾天夜車,雖然辛苦,但是成果一出,她知道再苦也沒有白挨。
不像在這裡,明爭暗鬥,時時防備,像打仗似的。
畢竟她才二十四歲,還是個女孩。況且,她向來淡泊名利,這一些根本不適合她。原來想像與現實間有這麼大的距離。她真想逃,可惜她根本就逃不了。
坐在遺個位置,才知道坐這位置的辛苦,她更感激二叔,是他把一生的時間花在這兒,她今天才能坐得如此安穩。再想到當初居然懷疑二叔,她就覺得慚愧。
突然聽到敲門聲她才清醒。『請進。』
『有位卓先生找您。』
『請他進來。』
伊嵐的第一直覺真的是請他進來,好多天不見,她真的很想、很懷念他。
卓風走進來,他依然這麼帥氣迷人,更教她傾倒。
『大哥。』她親切的喚他。
這一聲大哥喚起卓風死去的心靈,她仍是那麼吸引他,那隻眼睛清澈依舊。除了瘦一點,她沒有什麼改變。
『看見你真開心。你的精神看來很好。』
『謝謝,請坐。』
卓風也注意到她的背後,關心的問:『你不是怕高嗎?』
『無所謂,重要的是能習慣。』
『是的。』
『找我有事?』
卓風愣了一下,他真是說不出口,可是為了自己,他只有說,只有開口。『我和思敏要結婚了。』
『結婚?』伊嵐完全傻了。
他們要結婚,他們真的要結婚了。她的心頓時碎成千萬片,怎麼可以,他們怎麼可以結婚?她那樣深愛著他。
為什麼?為什麼新娘不是她?此刻她的心,不再有仇恨、家庭、姚氏、包袱,她只有一個念頭,他們要結婚,她不是新娘,她不是。
霎時,兒女私情佔據她全部的心思。新娘為什麼不是她,為什麼?上天為什麼要和她開這樣一個玩笑,為什麼五年前要安排他們相遇,為什麼?千萬個疑問如同千萬片碎了的心在腦子裡散開,她不相信有誰可以比她更愛卓風。歐思敏也不例外。
『你們要結婚?』
『是的。』
伊嵐忍住淚水,好不容易才說出她的祝福,『恭喜你,也幫我恭喜思敏姊,我終於有個大嫂了。』
她的話像系鞭子,在卓風的心上重重抽了一下。
不該是這樣,他這麼愛她,卻--唉!難道天真是不從人願。
『謝謝你。』
突然他想起自己這些天的猜疑。『你是不是已經知道我們要找的兇手?』
伊嵐知道自己瞞不住他,但要她如何說?
『是不是他?』
『大哥--』
『我只想知道兇手是誰。』
伊嵐始終開不了口,她明白,縱然他們之間再沒有感情,但父子終究是父子,誰也改變不了。血濃於水,他怎會不難過?
『果真被你說中。』
『大哥--』
『你已默認了。』
『對不起。』伊嵐不明白自己為什麼道歉,也許是她真的傷害了他吧?而他是她深愛的。
『應該說對不起、該道歉的是我,我沒有想到自己有這樣一個草菅人命、喪心病狂的父親。』
『不要這樣,大哥。』
伊嵐站起來,拉他坐到沙發椅上。『這不是你的錯。』
『你該怪我,都是我爸爸他害得你』
『算了,不關你的事。』
『伊嵐,你太善良。』
她倒杯酒給他,笑著說:『剛知道的時候,我也很矛盾、很痛苦,尤其是奶奶的死,他讓我今生留下最大的遺憾,我想報復。可是,我做不到。千錯萬錯,都過去,傷害已經造成,而他又是你的父親,我怎麼能……我真的做不到。』
『伊嵐,對不起。』
『你沒錯,別再道歉。』
『我真的想為你做點什麼?』
『是兄妹就別說這種話,你、我都沒錯,只是命運弄人。』
是的,命運弄人,才造成他們無法結合的悲劇。
『我能幫你做什麼嗎?』
『只要--』
『只要什麼?』
『只要能讓我參加婚禮就夠了。』
卓風握著她的手,既然她這麼開心,他娶思敏又算什麼呢?『我保證你一定是當天的貴賓。』
『新郎的妹妹當貴賓不好吧!我也想幫你。』
卓風把她摟在懷裡,十分感動,他沒有愛錯人,她是這樣善良大方,他為自己感到自豪。
她更令他自慚形穢。
他緊緊擁著她,伊嵐也依著他,因為這可能是最後一次,再也沒有機會了。
※※※
卓風坐在家中客廳聽思敏一一說著結婚的準備事項。
『……大致是是這樣,至於我父母--』
『見你父母。』這令他十分震驚,對她的家庭,他根本一無所知,不像對伊嵐,他瞭如指掌。q『我不是從石頭毋出來的,我有父母。』思敏見他的反應,沒好氣的說。
卓風這才注意到自己失態。『對不起,因為你從未提過你的家庭,我想我有些自作聰明。』
『沒關係。』
『你父母呢?』
『算了,其實也沒有關係,等我們婚後再見也一樣。』
『婚後?』他雖然很懷疑,但她向來神秘慣了,他也不再說什麼,反正她都不在意,他又何苦窮緊張。『只要你無所謂,我沒有關係的,這種禮儀我不在乎的。』
『喜餅打了,禮服還沒有試。』
『試禮服?』
『今天下午,有事嗎?』
『沒有。』
思敏翻看著請客名單問:『你現在不用去找那個寶貝妹妹了?她怎麼樣,知道我們要結婚很開心吧!』
『她恭喜你。』
『恭喜我?』她不屑的冷哼。
『又怎麼了?』
『沒有,記得一會兒去試禮服。上哪兒度蜜月?』
『你決定吧!』卓風已經很煩,可是見她興致勃勃,真的不忍心掃興。『最好我們能把蜜月挪後,我目前沒有那個心情。』
『為什麼?』
『伊嵐--』
『又是你的寶貝妹妹,你是你,她是她,我們度蜜月關她什麼事?』
卓風不傻,他知道她生氣,但他不能因為這樣放下伊嵐。『有很多事你不會明白的,伊嵐她很可憐,我不能再拄開她。』
『為了可憐她,難道你要我自己去度蜜月?』
『所以我希望你把蜜月挪後。』
『辦不到。』
『那你自己去吧!』話不投機,卓風就想翻臉。
也許和伊嵐相處太久成了習慣,他真的適應不了一個婆婆媽媽一點也不乾脆的女孩子。
像伊嵐,多好。又坦率,又容易相處。
突然電話響起,他順手接了。『喂,我是卓風。』
『你快來,伊嵐出事了。』
聽到這話,它的冷汗全冒出來。『她出了什麼事?有沒有危險?』
『不清楚,好像已經送醫。』
『送到哪兒?』
『那一家和他們公司簽約的醫院。』
『我知道了。』
葉士這才鬆了口氣,他一急便忘了醫院的名字。『那我們都盡快趕去,不聊了。』
『我馬上到。』
掛上電話,卓風拿起外套就街出去。
『你上哪兒?下午試禮服。』
『你先試吧!伊嵐出事了。』
『我先試?不行,你今天不陪我去試禮服,婚禮就取消。』
卓風最受不了被威脅,他氣憤的說:『那就取消吧,隨你便,無所謂。』話說完,他就留下思敏街了出去。
思敏真的呆住,她作夢地想不到卓風會這樣。
一直以來,她都懷疑卓風對伊嵐的感情,今天看見他著急、不顧一切的反應,她終於可以肯定。
卓風根本不受她,那他為什麼向她求婚?為什麼和她結婚?
他愛的明明是伊嵐,難道他自己不知道嗎?如果這樣,他真是可憐。思敏都有些同情他。
望著這寂靜空屋,她真是忍不住同情起自己。一個被拋棄的準新娘,她也夠悲慘了。
※※※
卓風來到急診室外,見葉士站在那兒,焦急的問:『小妹她沒有事吧?有沒有危險?』
『不知道,醫生還在急救。』
『發生什麼事?』
『食物中毒。』
他太心急,但也太心焦,伊嵐不可以有事,他欠她那麼多沒還,她不可以就這樣子走了不可以把一輩子的遺憾留給他。
『放心,她會沒事的。』葉士知道此刻他們只能彼此安慰。因為他們都太關心伊嵐,也都深愛著她。
『怎麼合這麼巧?』
『不是巧,有人在她的餐盒裡下藥。』
卓風不用想也知道是誰,他不會放過他。
為什麼他喪心病狂到像伊嵐這樣善良大量的女孩子也要殺害,他真不是人。有這種父親只教他覺得羞恥,他慶幸爺爺當年帶他走,因為現在面對他的過錯比從小面對他強得大多了。
就算卓姚兩家有什麼深仇大恨,他都不贊成用這種報復手段,更何況他深信一切不過是他那個親生父親利慾蕙心,才害得人家破人亡。
伊嵐清醒後,他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她。他知道伊嵐一定會原諒他、安慰他,但他如何能當一切都沒有發生?
這麼多條人命,如果伊嵐有事,他發誓一定親手殺死他,儘管背上大逆不道、弒父的罪名,也比留他在世上再害人來得強。
伊嵐是他今生最心愛的,而他居然傷害了她。
如果他父親現在站在他眼前,他不敢保證會發生什麼事。
好久,醫生才從裡頭出來。
『醫生,她沒事吧?』他們兩人走上前焦急的問。
『沒有什麼,已經洗過胃,不會有事了。』
『洗胃?』
醫生把口罩交給身旁的護士,然後說:『姚小姐的胃裡有含量過高的藥物成分。』
『什麼菜?』
『是一種已經被列為禁藥的安眠藥。』
『安眠藥?』
卓風仔細的想了一下問:『她所吃的成分已足夠到可以導致死亡嗎?』
『當然。只要送來再遲一點,我們就無能為力了。』
真的是他。有人下藥,不是他會是誰呢?總不會伊嵐自殺吧?
他們走到伊嵐的病房,她睡著了,樣子看起來很安詳,令人不自覺想吻她,幸好,他們都在彼此克制。
『很明顯是有人下藥。』
卓風當然明白,他更清楚誰是兇手。『幸好伊嵐沒事,她總是學不會餐盒送來了要先吃,才會讓人有板可乘,在餐盒動手腳,幸好這次發現得早才會沒事。』
『這個兇手真是惡毒。』
聽見人家這樣說自己父親,卓風的心隱隱作痛,他不怪葉士,因為他不知道兇手是他的親生父親,更何況他說得並沒有錯。
『難道他真的要把姚家都趕盡被絕嗎?』
『不會的。』
葉士開著玩笑,『看他接二連三的手段,很難說。』
『不會,我絕不會讓他再有機會傷害伊嵐。』
『希望如此。』
※※※
回到家裡,卓風已經不見思敏。這樣也好,如果她真肯取消婚禮,他只覺得自己解脫了。
當時衝動下允諾的婚姻根本不會幸福,況且,他愛的是伊嵐,並不是她。怕只怕思敏也是一句戲言。看來他兩人把婚姻真的當成兒戲。
這時門鈴響了。卓風走去開門,竟是他的父親大人。剛平息的滿腔怒火全回來了。
他才剛坐下,卓風便不客氣的問:『你還有沒有人性?伊嵐家裡的一件件命案是不是都和你有關?』
『你說呢?』
『你真沒人性。』
『反正我怎麼說你也不會相信,是不是?問都沒問一聲,你已經認定是我幹的。』
『是伊嵐說的。』
『那個丫頭?』
卓源山的態度根本就沒把一切放在眼裡,他有本事,縱使是他所為也可以推得一乾二淨。
『你害得伊嵐這樣家破人亡,難道一點也不愧疚?她原本可以有一個很幸福的家庭,是你把她害成這樣。』卓風氣得只想拿刀殺他,做了那麼多錯事,他居然還可以面不改色。
『為什麼你要這麼做?』
『你想知道?』
他這話等於已經默認一切。
『你知不知道你今天差點把她害死,她現在進躺在醫院裡。』
『那是她的命不好。』
『你沒有人性。』卓風氣憤的大吼。『你難道不怕有報應?』
『你愛怎麼說,隨便你,我只想和你做個交易。』
『你別想打鑰匙的主意。』
『聰明,不愧是我的兒子。』卓源山這話裡居然有了一股自豪,可惜他這種利慾薰心的人骨肉親情不會太久的。『只要你肯把鑰匙給我,我可以保證你的寶貝這一生平平穩穩無風無浪,再沒人敢動她一根寒毛。』
『你作夢。』卓風不屑的說。
『是嗎?』
『你別再想傷害她,否則我只有搜集你的罪證,我們法庭上見。』
卓風這話不像是在威脅他。狗急了跳牆,把他逼急了,為了保護伊嵐,什麼事他都做得出來。況且對付的是這種父親,大義滅親也許是對的,免得留他在世上害人。
『你可以考慮一下。』
『為什麼你要這麼狠毒?』
卓源山捺熄他手上的煙,冷笑道:『無毒不丈夫,兒子,你對人家再好都是沒用,人家未必會領情,不如想想自己,什麼對你才是最好的。』
他始終還是老了,會有孤獨的恐懼。
『難道真得等到有一天眾叛親離,你才肯罷手?』
『眾叛親離。』他笑了,可是笑得很冷、很冷,會令人打心底顫抖的寒冷,真是可怕。
『眾叛親離,二十年前已經面對了。』
『你在怪爺爺。』
『沒有,我沒怪任何一個人,沒有。』
難道凶狠只是他掩飾本性的方法嗎?為什麼他總是想讓自己表現得很邪惡?
第一次,卓風願意去探究父親內心的世界。他自幼離開了父親,他們之間沒有任何感情,可是天性是不容抹殺的。他深受著爺爺,除了爺爺帶他長大外也有天性,他們是親父子又怎麼可能會沒有呢?
他這一生一直都很孤單,為了怕別人看見他的弱點,他只有另外找尋人生的目標,可惜他錯了,因為目標不對,他才會迷失了本性。
可是千萬個錯,罪魁禍首又是誰?也許只是造化弄人吧!
又有誰會願意一生孤單寂寞呢?誰可以在人生路上自由選擇呢?也許他們都不過是一群被命運所愚弄的傻子。傻得可怕。因為不知道明天,所以前路茫茫,而所做的事卻都是為了明天。
也許,錯的真是命運。
『爺爺當年帶我走是因為--』
『我不想知道,』卓源山喝止他。『他為什麼帶你走已經不重要,原因和結局已經在眼前的,根本不值得討論。』
『為什麼你會這個樣子?』
『很重要嗎?』
『你如果見過伊嵐一定不會忍心傷害她。』
『你真的愛上她了?』
他問這問題的語氣居然充滿了愛,那種卓風從未在他身上發現的感覺。是什麼勾起了他這種心情,伊嵐嗎?但他根本就沒有見過她。
『她一定是個很漂亮的女孩。』卓源山像沉浸在多年前的回憶,有些迷濛的自言自語。
『她不僅漂亮,而且善良。』
『善良?和芷筠一樣善良。』
芷筠?多麼熟悉的名字,卓風的心震了一下,他就是想不起來曾經在哪裡聽過這個名字。他的母親不叫芷筠。芷筠?她是誰呢?也許是爸爸的初戀吧!人家總說初戀是一輩子最難忘的記憶。
『求你別再傷害她。』卓風想利用他此刻心軟的弱點懇求他答應。
『你很愛她?』
卓風說不出口,他從沒有在父親面前開口承認過任何事。
也許應該說除了自己,他向來沒有向任何人承認過這個事實。今天為了伊嵐,他願意說。『是的,她是一個善良大方的女孩子,任誰都會喜歡她。』
『我知道。』他不像在對卓風說,可是他真的說了,而且說得十分有感情。
卓風乘機要求,『那你別再傷害她。』
『不行。』他又愛回原來的他。
『你為什麼非殺她不可?』
『為了她手上的鑰匙。』
『伊嵐的鑰匙?』卓風很震驚,他並不知道伊嵐手上有把鑰匙。
為什麼?為什麼她沒有告訴他?
她在提防他?又或者她根本不相信他?
不,不會的,伊嵐不是這樣醜陋工心計的女人,她應該是最溫和善良的。
他心裡不相信這個事實。『也許她根本不知道什麼鑰匙。她原本是不知情的。』
『姚家手上也有一把鑰匙。』
『那另一把在誰的手上?』
『你沒有必要知道。』卓源山又使自己露出醜態。『兒子,你不會也對那個寶藏有興趣吧?』
『寶藏?』
卓風萬萬也想不到居然被伊嵐說中。
寶藏,怎麼可能?難道還得尋寶不成?這已經是二十世紀的太空時代了,哪裡有這種無稽之談?如果伊嵐知道為什麼不告訴他?
『鑰匙是用來開門的?』
『不錯,但要有三把鑰匙方可以把門打開。』
『荒謬。』卓風實在很難置信。『哪裡有這種事情:』
『姚家的老太婆精得很,她是不可能不好好保留屬於她家的東西,也就是說她不可能不讓她的寶貝孫子知道這個秘密。那個丫頭肯定知道這件事。』
不會的。伊嵐不會騙他,也許她真的不知道,姚家還有一個王媽,她也許還沒有告訴伊嵐。他們是兄妹,她是他最信任的人,她是不會讓他失望的,讓他連對人性的最後一點信心都沒有。
可是他們一直沒冉討論這個問題,也許她覺得不是很重要便不說了。也許她忘了。總之他相信伊嵐不會撒謊,她是不會對他撒謊的。卓風絕對相信她。
『怎麼樣,我的交易你答不答應?』
『你走吧!』卓風實在是心煩意吼,只有下逐客令。『我不會違背爺爺的遺願,把鑰匙交給你。』
『既然這樣,就沒人保得住那個小女孩的命了。』
『你敢再動她一根寒毛,我們就法庭上見。』
卓源山冷哼一聲,沒趣的走了。
卓風走進書房,這兒一向最寧靜,也是家中最雅致的地方,是由伊嵐一手佈置的,令他感到很溫馨。
伊嵐!?
念頭一起,他打開了書桌抽屜,鑰匙不見了;那把鑰匙和盒子不翼而飛!
卓源山應該沒有嫌疑,不然他不會上門來威脅他,自討沒趣。那嫌疑最大就是伊嵐。
伊嵐?她究竟是天使還是魔兒的化身。她偷了他的鑰匙?會不會是她?
上帝!
偷鑰匙的可以是世上的任何一個人,但千萬別是伊嵐,千萬別是她。
突然,他看到書桌下的角落裡有一樣東西。胸針?是伊嵐的胸針。是她最寶貝、最喜歡的胸針。那個胸針是她母親送給她的,所有與她熟識的人都知道。
真是她?是她偷走了他的鑰匙。
原來她也是這麼市儈,這麼財迷心竅。她和一般人一樣,她根本不是他心目中的天使。
如果她現在不是在醫院,他會毫不猶豫去質問她。
她居然如此的狼心。怪不得爺爺告訴他,女人全是惡魔的化身。她連眼都不眨一下,就毀了他的一切一切。
※※※
葉士替伊嵐把床搖高,讓她坐起來。
『謝謝你又來看我。』
『謝什麼,是哥兒們就別這麼說。』看她有些悶悶不樂,他猜著問:『卓風又沒來看你?』
『阿寶他們全來過了。』伊嵐答非所問。
葉士不放袞的追問:『我是說卓風,你的卓大哥,他是不是又沒來看你?』
『我明天出院。』
『我去找他來。』
『不要。』她強忍住要奪眶而出的淚水,堅強的自我安慰,『也許他很忙,別怪他。』
『也可能是慚愧,沒臉見你。』伊嵐把事情都告訴他了,他有權知道。『你又沒有怪他,況且又不是他的錯,真不明白他在自卑什麼,他是他,他爸爸是他爸爸,根本不相干。』
『骨肉親情不是你一句不相干可以抹煞的。』伊嵐體諒的說。
她愛他,所以能明白他的苦衷。
『那也不該人沒來,連水果也不送來慰問一下,都這麼多天了。』葉士替伊嵐不平,他更氣她愛的是卓風而不是他。『我看他這幾天鄱在忙婚事。』
『婚禮都快到了,當然是要準備。』
看她受傷的神情,他真想給自己和卓風一人一槍。『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我明白。』
『最近有沒有不舒服?我怕有後遺症。』
『醫生都說沒事了。』
葉士看著她,內心十分沉重,鼓起勇氣,終於還是問:『你真的不再追究這件事了嗎?
警方問話你都推說不知道,分明是有意替卓源山隱瞞。』
『我不想事情鬧大,反正我沒事。』
『伊嵐--』
『我們並沒有證據。』
『如果卓源山不是卓風的父親,你會不會指證他?』葉士並不想讓自己這樣,可是他真的在嫉妒,他很嫉妒。
伊嵐是中毒,不是燒壞腦子,她當然聞到了這一股強烈的醋味。她平靜的說:『我相信人之初,性本善,卓源山也有性善的一面,何況冤冤相報何時了。』
『你就這麼放過他?』
『我希望他自己會覺悟。』
『不要使了,他那種人--』
『別這樣說。』
因為他是卓風的父親,她願意嘗試原諒他,並且給他最後一次機會,最後一次了。
『我希望我沒做錯。』
『當然錯--』
伊嵐甩甩頭阻止他再說下去。『別談他。你又給我帶了什麼?住了幾天醫院我都不知道自己胖了多少。』
『你一直都太瘦。』
『是不是安慰我?』伊嵐笑著問:『我雖然很男性,大而化之,全身上下沒女人味,但我終究還是女人,別逗我開心。』
『如果我說你瘦得像竹竿,你會不會高興一點?』
伊嵐笑得很窩心。世上有此文到這種朋友更教人開心的事嗎?突然她眉頭輕輕皺了一下。
『好端端又怎麼了?』她的一舉一動是逃不過他的眼睛的。
『沒什麼。』
『沒什麼?』他不相信。
她笑了笑說:『只是突然有些感慨。』
『感慨什麼?』
『青春、歲月、年紀吧!』
『什麼意思?』
伊嵐眉頭皺了下,拿起蘋果咬了一口才說:『大家都認識好多年了。以前一群人總是一起瘋、一塊玩,現在都已分散各自生活……誰想到老鷹居然和阿惠結婚,兩個根本搭不在一塊兒的人,居然會協議廝守終生。人生是不是很怪?』
『也許吧!』
『我想他們一定很幸褔。』
從她的眼中,他看到了光彩,那麼亮、那麼美,她就是這樣善良。可惜她的命運卻如此不幸……『你也可以很幸福。』
伊嵐苦笑著歎口氣。『我有自知之明。一廂情願是不會有結果的。』
看著她的傷,他心疼。
『落花有意隨流水,流水無心戀落花。多麼淒慘。』
『不要這樣。』
『我沒事的,你放心。』
看著她拿著蘋果啃,真像是個孩子。她永遠都這麼平和,真不知道卓風是怎麼想的。他居然放著這麼好的女孩子不愛,而去愛那個歐思敏。
怪人一個。難道是遺傳?
※※※
坐在辦公室,卓風正發著呆。有好久、好久,他沒有見到伊嵐了,正所謂一日不見如隔三秋,都不知遇幾秋了。
她好了嗎?出院了嗎?她的身體狀況如何?她還有沒有危險?這些全是他想知道的,可惜他全不知情。那些報上的報導根本就信不得。他只有干操心。
有人在此時闖進了他的辦公室,他抬起頭一看,原來是他未過門的妻子--歐思敏。
『有事嗎?』他表現得若無其事。
『這話應該我問。』
卓風眉頭輕皺,他的幽默感又回來了。『你沒毛病吧!無緣無故的跑來我辦公室問我有沒有事,你看誰的病情嚴重。』
『你……』她氣得咬牙切齒。
『坐吧!』
思敏依言坐下。她扔下皮包,十分氣憤的質問:『為什麼你都不來找我,對婚事不聞不問,為什麼?』
『我以為你把婚禮取消了。』
『你這話什麼意思?』
『話是你說的,忘了嗎?』
『你太過分了,這幾天是不是不分書夜的守著你那個寶貝妹妹?』她揶揄的問。平常她不會這樣,可是今天真的氣昏了頭。被甩的新娘多可憐。
卓風不可能向她招認心情不好的真正原因。『我的事不用你來管,你也沒資格管。』
『誰有資格?姚伊嵐?』
『不要好端端扯上她好不好?』他真的心情很不好。『她是她,我是我,我們是不一樣的,你別無緣無故吃這種乾醋好不好?更別一想起她,就提一次。』
『你們吵架啦!』
『你別管。』
『她怎麼樣了?』
『想知道你自己不會去看她。』
女人,好是女人,不好就是累人。問,問,問,就是會問問題。
思敏忍住脾氣,因為她知道一發就不可收拾了。她已經愛上他,她不可以把苦心佈置的一切毀掉。
因為愛他,她才會無理取鬧,為什麼他不明白呢?
『我只想知道你還要不要跟我結婚。』
『你想結就結吧!』
反正他跟伊嵐不可能有結果,現在跟誰結婚對他而言已經不是很重要。
女人,他再也不會相信女人。
伊嵐居然如此輕而易舉的毀了他。她在報復嗎?因為他是卓源山的兒子而向他報復,她太殘忍,也太踐踏他的感情,人不重視他的感覺了。
『為什麼你不能多用點心。』
『用心?』卓風不屑的冷哼。
他的心已經死了,要他怎麼用,要他如何用心呢?
『結婚是我們兩個人的事。』
『是,是我們兩個的事。』
『如果你不願意娶我就--』
『如何?』
思敏實在不願接受他的恥笑,她痛下決心。『算了,如果你沒心娶我,我們的婚禮就這樣算了。』
『有骨氣。』卓風為她喝彩。『我保證只要你準備好一切,我一定準時出現在禮堂和你結婚。』
『真的?』
她很開心,原來還沒有輸。
『我保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