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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火闌珊 第九章 作者:小野貓
    輕扭開燈,薛祁緯有些生疏地脫下自己的外套。說也奇怪,原本應該如本能般熟練的動作,他卻笨手笨腳的花了一段時間才完成。自嘲著自己的緊張,他轉過頭來看著坐在床邊的冷佑仁。

    冷佑仁低著頭,眼睛轉啊轉的,但就偏偏不正眼看他。白皙的脖子在昏黃的燈光下,散出妖艷誘惑的光澤。薛祁緯嚥下一口口水,伸出手想撫摸冷佑仁。就在指尖碰到他時,從皮膚上傳來的熱度彷彿可以燃燒起來。

    冷佑仁突然坐直身,本能地避開他的觸摸,而後帶些驚慌的低下頭。「啊……我……我不是故意要逃開的。」他好像很在意自己突兀的反應,結結巴巴的解釋著。

    薛祁緯愣了一下,但他隨即笑開了臉。原來他們兩人都是一樣的,在這關鍵時刻害怕得不知如何是好。明明都已經快三十了,卻還是如此青澀。「不必道歉……我也是一樣緊張……」

    他將頭探過去,吻住冷佑仁,接著變換角度讓自己的舌能更深入。輕捲住舌尖,巧妙地引導著佑仁,舌尖的每一個磨擦都如火點般燃起他的慾望。

    他邊吻著冷佑仁邊解開他上衣的鈕扣。冷佑仁雖然有些不安,但仍舊乖乖的任由他擺佈。

    突然一雙冰冷的手爬上了他的胸膛,以說不上熟練的動作幫他脫下上衣。

    薛祁緯停下手中的動作,靜靜地看著他的手緩慢的解開他的衣扣。在最後一個鈕扣解開時,冷佑仁緩緩的抬起頭望向他。看慣的那雙細眸,現在多了些他從未見過的神采。那是誘人的、渴望的、如同深淵般的讓他墜落。

    他們兩人的視線靜靜相交。此刻,任何言語都已不再需要,他們彷彿已合為一體。那是種很難言述的感覺,有點像是在這廣闊的世界中,終於找到屬於自己的角落的那種感動。

    他愛憐的撫摸著這具只屬於他的胴體。冷佑仁的眼皮微微地顫抖著,為了化解他的緊張,薛祁緯不停地吻著他。

    在這場情交中,薛祁緯很明顯的是處於領導地位,但他卻不肯定佑仁願不願意將自己完全交給他。「佑仁……」

    冷佑仁張開雙眼,疑惑的看向他。

    「我們……我是說……你願意被抱嗎?」薛祁緯不太能確切的表達自己的意思。雖然有過幾次經驗,不過和男人倒是第一次,從來沒想過會有擔心這種事的一天,多少會有些尷尬。

    冷佑仁在聽完他的問題後笑了。那是個他從沒見過的微笑,如玻璃般透明純淨,沒有絲毫的隱瞞。世上最美的微笑。

    他並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他撐起上身,輕輕地靠在他胸前,雙手環抱著他厚實的背。

    這一個小動作背後所代表的意義,薛祁緯沒有不懂的道理。他感動得抱住他,在他的唇上落下一個吻。佑仁害羞地垂下眼,但嘴角的弧度卻愈拉愈大。這時候的佑仁,已然變身成一個美得超越性別界線的尤物,白中透紅的肌膚,細膩的肌肉紋理,帶有魔力的雙眸。比他之前在日本時見過的佑仁還要美,這般美景,只有他才能窺見。

    兩人貪婪的凝視著對方,在無數個擁抱與親吻之後,兩人終於結合。所有的一切,都是那麼的契合,彷彿兩人是為彼此而存在。

    襲捲上心頭的不是激情,是一種更深層的感動。在這一刻,他們擁有彼此,在這一刻,他們很清楚的知道有個人願意為自己獻出一切。原來,這就是愛。

    「會不會痛?」薛祁緯邊替他拭去在耳後的汗水,邊擔心的問。

    「還好……」感動地享受著如夢的一刻,他不自覺的說了句或許不該說出口的話:「比以前好多了。」

    薛祁緯的手抖了一下,他不確定的反問:「比以前好多了?」

    冷佑仁馬上發現自己說漏了嘴。「……啊……」他不知道該不該說實話,他害怕會破壞自己在祁緯心中的印象。他知道祁緯一直以為他沒有過任何經驗,他原本也不想多說。但現在,好像瞞不過去了。「我以前……有過幾次經驗……」

    薛祁緯的表情變得有點怪。「和誰?是男的嗎?」

    「……男女都有。」

    「……」薛祁緯默不作聲。這讓冷佑仁愈發不安,他不認為祁緯會在意這些小節,他對這些事應該不是太拘謹。但要是他想錯了呢?

    就在他胡思亂想的同時,薛祁緯總算開口了:「我必須說我有點在意。不過我也有過去……這不算什麼的,不要怕。既然我說我會愛你一輩子,我就會愛你到我們都變老、一起進了養老院、兩腿一伸為止。」他眼神中的真摯是任何謊言也偽造不出的。

    「……」明明不是什麼太感人的花言巧語,但冷佑仁卻無法抑制心底的那份感動。平實的言語,往往更能打動人。

    「……嗯……我是你的第幾個?」搔搔頭,薛祁緯不太好意思的笑了。「如果你不想回答就算了……」

    「第四個。」冷佑仁知道他沒有惡意,也不是在亂吃醋,只是純粹想多瞭解自己一點,所以他也老老實實的回答。

    「在你之前是兩女一男……我其實不太記得他們了。我們的關係很淡,沒有什麼交集。那時候,我只想快一點脫離暗戀你的心情,因為我好怕自己藏不住,被你發現,那我就再也不能陪在你身邊了。」

    「我都不知道……」

    冷佑仁露出一抹苦笑。「那時候你是和筱婷在一起啊。生活重心全是她,我們根本很少見面,你當然不知道我有過這些經驗了。」

    薛祁緯突然低下頭在他額間落下一個吻。「過去有多少經驗我不在意,反正以後只能是我。」

    冷佑仁瞇著眼開心的笑。「我才沒有你受歡迎呢。這句話好像該我說才對。」他終於可以以戀人的身份和他說話了:心裡喜滋滋的。

    「……喜歡你的人遠比喜歡我的人難纏……因為喜歡上你的人,看見的就是你,不在意你有沒有錢,喜歡的是你最真實、可愛的一面,但喜歡上我的人,看見的都是我的錢與地位。」

    薛祁緯抱著他,讓他靠在他胸膛,聽著規律的心跳聲。

    「你指的是……她嗎?」縱使是在兩人已確認彼此心意的現在,他仍沒有碰觸心中最大禁忌的勇氣。「那就是你們分手的原因嗎?」

    薛祁緯愛憐地輕吻住他:「那只能說是一小部分的原因,最大的原因還是因我終於看清了自己的感情了,我終於發現自己愛的是你。你是獨一無二的,讓我那麼心動、那麼著迷,她和你根本不能比。她太世故了,我想她可以愛上任何一個有錢有地位的男人,並不單單僅限於我。但你愛的就是我,從不在乎我到底能不能給你什麼,這才是我要的愛。」

    「我好高興……從來沒有這麼高興過。我還以為這一切都不會發生,我們永遠都只能做個朋友而已。」冷佑仁以他特有的溫和嗓音說出心中的想法,聽得薛祁緯更加感動,加重了幾分環抱的力道。

    「佑仁,我一直很想知道,你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我的?你又為什麼會喜歡我呢?」

    冷佑仁露出一抹羞澀的笑,如夢似幻,看得薛祁緯都呆了。「……我想我應該在高中時就喜歡上你了吧。那時候的你雖然不刻意去和別人打成一團,卻總能成為班上的核心人物。我好羨慕你,因為我不太會說話,交不到什麼朋友,你就像是我的夢想一樣。我雖然想和你說話,卻一直提不起勇氣。但你竟主動來找我說話,還一直說要罩我,免得我老是被人騙,除了我姐,這還是第一次有人對我這麼好。漸漸的,我就變得好喜歡你,但我卻一直很排斥這樣的自己,我覺得好骯髒,我害怕你在知道我的心情以後就不會再理我了。」

    薛祁緯緊抱住他,在他耳邊輕聲低喃:「對不起……」

    冷佑仁知道他是在為之前的行為道歉,他握住他的手,想告訴他自己真的不在意。「沒關係的。」

    薛祁緯抬起他的手,落下數個輕吻,滿懷愧疚的說:「就算你原諒了我,我永遠也無法原諒我自己。我無法原諒為了保全自己而傷害你的自私行為……其實我早就喜歡上你了。我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或許就是在這些年中一點一滴培養出來的吧,感情這種事,你真的很難找到一個明確的發生點。因為它就存在於身邊的每一個角落,像空氣般的鑽進心裡。

    我好不容易才發現我喜歡你,但我卻害怕這樣的自己,在知道你也喜歡我後,我更加害怕。

    我怕這份陌生的感情會毀了我;我一直告訴自己同性戀是違反自然的,想拿這個理由說服自己不要陷進去,但其實我是因為害怕再一次的背叛,所以不敢愛。」

    他看進冷佑仁的眼中。冷佑仁從未見過如此炙熱的眼神,包含著無限愛意。「不過我發誓,我再也不會欺騙自己。只要你還愛我,我就會永遠愛著你。」

    不習慣這般親暱的動作,冷佑仁垂下睫毛,害羞的說:「……好像一場夢喔。」

    「什麼?」

    「我一直都很喜歡一首詞,就是那首『眾裡尋他干百回,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我其實不太讀這種古文的,但我卻總記得這一首。我一直希望有一天,你會注意到我……但我太平凡了,根本比不上在你身邊的人,所以我也只能把這當作是個夢……但原來夢也有成真的一天。」

    「是啊,我終於在燈火闌珊處找到了你。」說完,又是一個吻。「我愛你。」

    冷佑仁青澀的回吻。他終於找到了屬於自己的愛戀,這一切,都不再是夢中的虛像,是最真切的真實。但在幸福洋溢的同時:心底竟起了一絲不安,萬一這一切都只是短暫的幻影,那該怎麼辦?感動與害怕交集在一起,融合成難以言喻的滋味。

    但他很快就無法繼續思考了,因為薛祁緯的手在不知不覺間又開始沿著他的腰線滑動,悄悄地來到敏感地帶。

    當薛祁緯帶著藏不住的笑意踏入辦公室時,卻發現所有的員工正板著瞼瞪著他看。

    「你終於來上班了。」陰魂般的聲音從背後傳來,林滬傑雙手插腰,不懷好意的瞇著雙眼:「你這傢伙是打算把我們累死才高興嗎?」

    「我也不過才兩天沒來上班,沒那麼離譜吧?」他完全無視於林滬傑的存在,悠閒地說。雖然蹺班不對,但他這些年來可說是全年無休,從早工作到晚,偶爾放個假應該也不為過吧。

    這兩天來,他天天帶著佑仁出門去玩。他們專選一些人不多的地方,貪圖那只屬於兩人的空間。他像是要把過去錯過的時間一口氣補回來似的,整天陪在冷佑仁身邊;要不是今天早上佑仁堅決地將他推出門,他還想再多放幾天假哩。

    「你還敢說!你知不知道這幾天公司被搞得是烏煙瘴氣、不得安寧啊!」林滬傑氣得眉間都皺出了兩條線。

    「有什麼大case嗎?」薛祁偉仍是好整以暇的問。

    「要是有大case的話,我才不會這麼生氣呢!」

    「那到底是什麼事讓你氣成這樣?」

    「你竟然還敢問我?」林滬傑不滿的說。他一副「你竟然連自己搞出來的麻煩都不知道」的氣憤模樣。

    沉思片刻,薛祁緯實在猜不出自己究竟惹了什麼是非。

    「我來告訴你吧。」張京遠似笑非笑地走進他的辦公室。「你的前一任女友,在這兩天來打了N遍的電話,開口閉口就是要找你,說你不在也不相信。昨天下午還跑來公司要看我們的財務報表,跟她說不是公司員工不能調閱,她就氣得要拍桌子,拿給她看了,她又看不懂,還一直問我們到底有沒有破產。」

    薛祁緯不悅地皺起眉,他沒想到筱婷會如此不知分寸。幸好他把手機關掉了,家裡的電話號碼也沒讓她知道,要不然他這兩天的假期就被她毀了。「然後呢?」

    「然後呢?」張京遠與林滬傑交換了一個眼神,無奈的笑浮現在嘴角。「她堅信你人在公司,硬是把整個公司搜了一遍。她還說你不能不負責,你是個騙子。她一直在公司待到半夜才回家,我們倆也只好陪她到半夜,而且還得送她回家。」

    「怎麼不趕她回去?」

    林滬傑搶著回答:「你以為我們不想喔?我們哪有那麼多的閒功夫陪她耗?可是不管我們怎麼說,怎麼勸,甚至是軟硬兼施,她根本連理都不理。還說她是『總裁的女朋友』,嚇得我們連碰都不敢碰她。」

    薛祁緯愈來愈懷疑自己真的曾經和這種女人交往過嗎?在那麼不留情面的甩了他之後,竟然還好意思再自稱是他的女友!

    「我不管你們是怎麼了,我只求你早點處理好,免得她一天到晚來搗亂。昨天幸好沒有客戶來,要不然情況會更糟。」林滬傑一股腦地將不滿發洩出來後,便怒氣沖沖地甩門離開了。看來,他對薛祁緯選擇與她復合的作法頗為不滿。

    「沒想到她竟然會這麼做……」薛祁緯自言自語似的輕聲低喃。

    「這還可能只是個開始呢。」張京遠憂慮的說。「我不認為她會就此放棄。」

    「我猜也是。」以他對許筱婷的瞭解來看,她絕不會輕易放手。她是那種不達目的、絕不罷休的激烈個性。』

    「不過你也真行。你是不是騙她說你破產了,好讓她主動甩掉你?」

    薛祁緯咋舌,什麼事都瞞不過京遠。「我沒想到她會甩了我,我只是想證實一下她的真心。沒想到我話才出口,她就像機關鎗一樣的罵了我一頓,說我是個永遠的醜小鴨。她要對我殘忍,自然該知道我也會對她殘忍。」

    張京遠摸摸自己的—卜顎,慧黠一笑。「我就是欣賞你這種個性,別人咬你一口,你絕不會乖乖的讓他再咬你一口。」

    「說得我好像是惡魔似的。」

    「你本來就該是,要不然我們公司是從哪來的?對敵人當然不該寬容……只要你不要用相同的方法對待身邊的人就行了。」張京遠是間接告訴他好好對待佑仁,不要躇蹋了他的一片真心。

    薛祁緯當然聽懂了他的意思,他收起玩笑的態度,認真的說:「我永遠也不會背棄他的,只要他還愛我,我絕不會再讓他傷一次心。」

    短短的幾句話中包含了對張京遠的感謝。京遠為他割捨不對佑仁的愛戀,這是多大的退讓。假如立場互換,他不認為自己可以做出和京遠同樣的犧牲。

    從某些地方看來,或許京遠比他更珍惜佑仁,但他卻願意選擇退出。為了不辜負京遠的心意,他絕對會好好珍惜這段來之不易的感情,連京遠的份一起,好好的愛著佑仁。

    「我今天可總算開了眼界。」冷佑倩邊說邊百般無聊的翻著雜誌。

    冷佑仁不明就裡的轉過頭來看向只穿著睡衣窩在沙發上的她,停下手上收拾行李的動作。

    今天早上,他好不容易才把薛祁緯趕去上班,而後趕緊趁著這個空檔來這裡搬回自己的東西。雖然有點對不起冷佑倩,才住不久就又搬回家,感覺好像把她家當旅館似的,但他抵擋不住祁緯再三的要求,只能乖乖搬回家。

    他覺得好不可思議。週遭的一切都正在以驚人的速度改變著,突然間,他鼓起勇氣辭去了那份工作、然後他和祁緯從朋友進級到戀人,發生得太快了,讓他有點不習慣。不過他樂於面對這些變化。想到這,臉上的笑又加深了幾分。

    「我說我總算知道戀愛中的人可以呆到什麼地步了。」冷佑倩懶洋洋地晃了晃手指頭,指尖最後停在冷佑仁身上。「你今天從進家門以後就一直帶著某種被我稱為白癡相的笑容。整個人樂得像中了樂透頭彩似的,連牙齒都露出來了。」

    冷佑仁害羞得連耳朵都紅了。他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不是的……」他不好意思照實回答,所以含糊其辭的想將話題帶開。

    「耳朵都紅成這樣了,還想裝。」她站起來走到他身邊,用手輕輕戳了戳他的臉。「戀愛的力量可真大,竟然能讓你笑得這麼開心。」冷佑倩高興地拉開一個笑容:「太好了,你終於會笑了。

    冷佑倩真摯的話語,毫不保留的竄進他的心。他微笑地說:「是啊。」

    在這份感情終為薛祁緯接受之前,他一直無法開懷的笑,他知道的。每當他露出笑臉時,心中總有道揮不去的陰影,讓他無法真心的微笑。他也知道冷佑倩一直很擔心這麼憂鬱的他,卻又無能為力,導致她在身心上承受了很大的壓力。

    雖然嘴上淨說些調侃的話,不過她心中絕對是比誰都高興。「讓你操心了,對不……」

    冷佑倩以食指抵住他的嘴,搖頭說:「啊!不要說這些肉麻的話。我是你姐,本來就該關心自己的弟弟的。」

    冷佑仁感動得抱住自己的姐姐。他們兩人的身高差了足足有二十公分,但冷佑仁卻覺得懷中的姐姐一如巨人般的可靠穩固。

    「謝謝你。」

    冷佑倩不賞臉的噗了一聲。「誰叫你是我弟,我不罩你誰罩你?」但她的聲音卻驀地轉柔:「不過太好了,這樣我就可以放心了。他一定會好好珍惜你的,我的工作終於結束了。」

    她的眼中閃著淡淡的淚光,緊握住他的手,既像是傷心卻又似欣慰的說:「這次,你可要好好把握。一定要幸福喔。」

    戀愛確實可以改變一個人,不,或許該說戀愛可以激發出潛藏在一個人心中的溫柔本性。

    薛祁緯確實地感受到了戀愛的威力。現在的他恨不得能將冷佑仁捧在手心上,恨不得將他鎖在身邊,想時時刻刻保護著他。基於私心,薛祁緯硬是說服冷佑仁到自己公司上班,這樣他才可以盡可能的保護他。

    這種心情,他過去不曾體會過,就連和筱婷在一起時也沒有。仔細想來,和筱婷之間的愛只能說是年少時的激情,離真正的愛還有一段距離。

    他明白自己已經深陷情網,對佑仁的愛意日漸加深,深到連他自己都驚訝。原來,他可以無限度的愛上一個人。

    他不再為工作犧牲假日,每到假日他一定會陪在佑仁身邊。就算兩人什麼都不做,只是坐在一起看書,也都是最高的幸福。喝著佑仁泡的茶,靜靜的享受只屬於兩人的時間,一個手勢、一個眼神,就可以彼此溝通。這樣的愛情,或許沒有撼動人心的激情,卻一如河流般深厚。

    他很少下廚,手藝也爛得可以,但他卻因為不想老讓佑仁一個人負擔所有的家事,所以認真地翻起食譜開始學習作菜。

    所有的一切,都源於寵愛的心情。到現在,薛祁緯才開始懂得什麼是愛。

    沉浸在幸福中的他,哪裡看得見在身後聚集的烏雲。一件險惡的陰謀在他不知曉時,正慢慢的醞釀成型。

    事情的導火線是發生在公司差遠赴大陸兩個星期為新企劃案接洽,公司可說是群龍無首之際。

    「佑仁,你也該休息一下了吧?」一個女同事拍拍他的肩膀。

    眨了眨發澀的雙眼,冷佑仁停下正打著鍵盤的手:「也對,我眼睛都酸了。」

    她替他端來一杯茶,兩人邊喝茶邊開始閒聊。漸漸的,聚在身邊的人愈來愈多,變成了一個小社交中心。

    在辭去上一個工作之後,冷佑仁其實並不急著重新投入職場中。他想先休息一下,再好好的確定自己的方向。但薛祁緯卻硬是半哄中推地將他拉進自家公司就職。薛祁緯一再的告訴他,他們公司現在正缺人手,從外面招人相當麻煩,所以最好能找自己信得過的朋友。言下之意就是「不必再廢話了,要你來就來。」

    不過冷佑仁現在倒是挺感謝薛祁緯的雞婆的。現在的工作環境比以前好多了,同事之間相處得挺融洽,新工作也比過去有挑戰性,漸漸地激發起他過去不曾有過的鬥志。

    這樣的生活,太幸福了一點,讓他不時害怕前方藏有看不見的烏雲。而這一切,都只是暴風雨前的平靜。

    「今天中午我出去吃飯的時候,一個男的一直追著我問一大堆奇怪的問題。他問我是不是富永的員工,還問我對薛老大有什麼看法。」由於公司中多半是年輕人,輩份問題就顯得比較不重要,所以員工常在私底下戲稱薛祁緯為「薛老大」。

    「你也是啊?我還以為只有我一個人碰到那神經病呢。」另一個插進來說。「他跟我說他是記者,要我把對薛老大的不滿全部告訴他。」

    「聽起來不太對勁。」就在眾人搞不清到底為什麼有記者會出沒在公司附近,還硬是要他們說薛祁緯的壞話時,一陣喧鬧的吵雜聲突然從門口傳來。

    冷佑仁跟著走到了門前,卻發現一個女人正扯開了嗓門和門口的接待小姐對罵。「我要見你們的總裁!聽見了沒有?」

    接待小姐被她的氣勢嚇得連話都說不出來,只能諾諾的回答:「他是真的出差去了,要到下個星期才會回來。」

    「少騙我了!他在裡面對吧?」說完女人就想闖進公司裡面。

    「天啊,又來了。」冷佑仁聽見身旁的人這麼低語著。

    「發生什麼事了?」一股不好的預感開始在身體中蔓延。他總覺得似乎曾在哪裡聽過女人的聲音,但他卻下意識地不願想起。

    「啊,你才剛來,不知道這件事。」另一個男同事熱心的告訴他。「像這樣的事已經發生好幾次了。這女的好像是薛老大的前任女友,兩人不知怎麼的分手了,她不甘心,就三番兩頭的跑到公司裡來鬧。」

    冷佑仁與薛祁緯的關係在公司中是沒有人知道的。他們兩人都不是能玩愛情遊戲的類型,沒有必要刻意公開彼此的關係好宣告專屬權。

    再說,他們也都明白彼此的關係相當微妙,對某些人來說,可能不痛不癢,但對其他人卻很可能如地雷般的可怕。為了不必要的麻煩,冷佑仁主動要求薛祁緯不要公開他們是戀人的這件事。

    冷佑仁透過人牆中的縫隙,見到了這場鬧劇的女主角———是她!沒錯,就是她!好像有什麼東西破裂了。心中最真實的恐懼已然成真,冷佑仁突然覺得胃痛如絞。

    許筱婷也看見他了。她排開人群,態度嬌縱地朝他走來。她上下打量著他,尖銳的目光讓他渾身不自在,只想趕快逃脫。明明知道她不可能知道他與薛祁緯的關係,但現不肯卻覺得許筱婷的目光凶悍得一如被人搶了丈夫的妻子,而他,就是那第三者。

    「祁緯在哪裡?」她充滿怒氣的開口逼問。

    一個同事跳到他面前,看樣子是想替他擋下筱婷的敵意。但冷佑仁卻拉著他的肩頭,將他推到身後去。這是他必須面對的,他絕不該在此退縮。「他出差了。」

    「少騙我了!」她歇斯底里的尖叫。「我知道了!一定是你的主意吧?自從那天我們一起吃飯後,他對我的態度就變了!你是不是藉機挑撥我們的關係?是不是你慫恿他離開我?」

    冷佑仁靜靜的搖頭。

    「不要騙我!」她突然向前衝,抓住了他的衣領。「我知道的!都是你的錯!要不然他那麼愛我,不可能會不要我的!我從以前開始就看你不順眼,你總是用一種陰沉的眼神看著我,好像恨不得我消失在這個世界上似的!」

    她定定的看著他的臉,突然一道精光自她的眼中射出。「我知道了!我懂了!難怪他會不要我!」

    她驀地鬆開手,詭異且另有深意的笑了:「很好,就算他不要我,我也能讓他求我回頭!」

    說完這話後,她頭也不回的離開了。愣在原地的冷佑仁,只是呆呆的思考著她話中不可測的危險,完全沒發現到在身後悄悄響起的快門聲。

    冷佑仁戰戰兢兢的過了兩個禮拜,但什麼也沒有發生。筱婷在那一日之後就不曾出現。在他邊鬆了口氣的同時,邊感到更大的威脅。筱婷不該是那麼容易放棄的人,那天她的話中就隱約有挑釁的意味。

    該不會有他不知曉的陰謀正悄悄的在醞釀著吧?

    她那天說她會讓祁緯求著與她復合,那又是怎麼一回事?

    太多個疑問,讓他愈來愈難看清未來了。原本以為和祁緯兩情相悅後,就不再會有紛擾,但這恐怕只是他一廂情願的想法。

    他想起過去薛祁緯對許筱婷的執著。如果許筱婷執意要祁緯回頭,如果她盡全力的討好祁緯,祁緯不會不動心的吧?

    這是不是也代表說握在掌中的幸福會就此消失呢?

    突然一陣鑰匙聲劃破了寂靜。冷佑仁愣了愣才想起今天是薛祁緯回國的日子。他原本想去接他的,但薛祁緯卻堅持要他待在家中,說什麼要他煮好飯等他回來。

    這不可好了。他連祁緯回來的日子都忘了,更遑論做好飯等他了。他急忙站起身,想去開門,但薛祁緯早就自行開了門,走進客廳了。

    他愣愣的站在原地,任由男人緊擁他入懷。他將頭靠在他肩膀上,讓熟悉的氣味籠罩住他。

    薛祁緯的手指輕柔的劃過他的臉,在可感受到彼此吐息的距離問,靜靜地凝視著他。他閉上眼,任由他在唇間落下數個輕吻。「我回來了。」

    「歡迎回來。」他加重了擁抱的力道,想確認男人的存在。

    男人的手卻不規矩地開始在他的身體上亂摸:「你不會又變瘦了吧?」

    「可能吧……」他這幾天都沒好好吃飯,會瘦是當然的。

    「真是的。今晚我一定要盯著你,一定要你吃夠飯才行。」雖說是責備的話,但其中卻包含了濃濃的關心。

    「啊!」他不太好意思的說:「我忘了煮飯……對不起。」

    薛祁緯不明就裡的看著他,顯然不明白為什麼冷佑仁會突然提起這個話題。冷佑仁只好提醒他:「你說我不用去接機,只要做好飯在家等你就好了。」

    聽完冷佑仁的解釋,薛祁緯竟大笑了起來:「哈哈!」

    冷佑仁當然不覺得自己說了什麼好笑的話,他一頭霧水地等薛祁緯笑完跟他解釋。

    「佑仁,你好可愛。任何人聽我那麼說都會知道那只是個借口,要你待在家不要特地跑來接我的借口。只有你會把它當真。」薛祁緯邊笑邊說。

    冷佑仁羞紅了臉。他是真的聽不出薛祁緯的弦外之音。

    「佑仁好可愛。」近似童言童語的低喃中,包含了些微的情慾。「我好愛你。」

    「祁緯……」他雙眼迷離的看著薛祁緯,雙唇慢慢地貼上他的唇,輕輕的擦過他柔軟性感的薄唇。接著,一聲歎息輕溢而出。他輕輕的抱住薛祁緯:「……我也好愛你……」

    這樣就夠了。只要祁緯曾屬於他,只要在人生的道路上他們兩人曾攜手同行,這樣就夠了,他已別無所求;就連方纔的擔憂也全消失不見。足夠了……即使將來他們會分道揚鑣,只要在這一刻祁緯是真切的愛著他的,這就夠了。

    「我也是。」薛祁緯輕撫著他的面頰,在他的額間落下幾個細細的吻。「……我想今天就別煮飯了吧?我們待會兒叫外賣吃。」

    「好是好…但我們可以出去吃啊。」

    「不。我們不行……」薛祁緯略帶薄繭的手指在他的唇瓣上掠過,接著敲開了他的唇,伸一了他的口中。冷佑仁頓時明白他的言外之意,他就著情人的指尖舔舐了起來。

    曖昧登時籠罩了整個房間。在此時,冷佑仁除了情人閃著慾望的眼眸外,什麼也看不見。

    「富永總裁捲入三角戀情!」

    「豪門怨!陳氏財團長媳與富永集團總裁的不倫戀情!」

    「電子新貴始亂終棄!豪門貴婦的悲情故事!」

    聳動的標題,配上幾張不知何時偷拍下來的照片,構成了一篇篇虛實難辨的報導。

    薛祁緯和張京遠一臉沉重的瞪著一字排開在桌上的雜誌。幾乎國內所有的媒體都在這兩天內刊登了他與許筱婷的緋聞,有一家專挎名人八卦的雜誌社,甚至登出了他們兩人前些時候約會的照片。

    文中直指他風流成性,女性關係複雜,對許筱婷始亂終棄。這些莫須有的罪名,在媒體筆下都變成了活靈活現的事實。

    原來這就是許筱婷所謂的報復,想借由媒體的力量逼他回頭。薛祁緯不禁露出一抹殘酷的笑。就憑這點小手段也想逼他就範,想得真美。

    「鬧得可真大。」張京遠說是這麼說,但他的臉上卻毫無焦急之色。這些緋聞對他來說,根本是不痛不癢。他順手拿起一本雜誌翻閱。「哇!這本還影射你曾逼許筱婷墮胎呢!」

    「要是不捏造一些聳動的劇情,這些八卦雜誌該怎麼生存?」

    「但他們確實很懂得該怎麼煽動讀者,讓他們相信所有的內容都是真的。」張京遠一本接一本的翻著。

    這倒也是。現在所有的人八成都會認為他是個沒心沒肺的女性公敵了吧?這一擊雖不至於致命,卻也能造成相當程度的中傷。

    「現在我們該怎麼消毒才好呢?」張京遠放下雜誌,方纔的不羈登時轉為嚴肅的職業表情。

    「不理它。謠言最多兩個月就會清失不見,現在馬上急著澄清反而會增加誤會。」薛祁緯從容的說。他不認為這股風潮會持續下去。當他們找到另一個更聳動的話題時,這件緋聞就該落幕了。

    「那是如果沒有人在背後操縱的話。」張京遠平靜地闡述事實。「我不認為許筱婷會就此放棄,這搞不好只是她計劃的開頭。」

    「……」薛祁緯陷入了深思之中。他怎麼忘記了許筱婷有多麼的工於心機,她不會是就此罷手的人,那不是她的作風。她會化為鬼魅,潛入敵人的呼吸中,不讓對方痛不欲生不肯罷休。

    「我看我們有個大麻煩了。」張京遠轉過身,望向窗外。在大樓的路口前是黑壓壓的一片,記者、採訪轉播車早已將大樓的出口堵死了。「我看我們今晚下班的時候得突圍了。」

    「……我倒想看看她接下來還有什麼手段。」她想要陰的,他絕對奉陪。

    「不過幸好佑仁最近兩天沒來上班。要不然就有得你好受的了。」話題一轉,張京遠諧譫的說。「真該感謝你的床上功夫。」

    知道張京遠在調侃他,薛祁緯並沒有應聲。跟他說過佑仁是因為感冒所以才待在家休息,他卻偏偏不信,硬要往那方面想。

    不過也還真得感謝最近的流行感冒,嚴重的可以讓人在床上躺上一個禮拜,還可以讓人頭昏得連週遭發生了什麼事都不知道。這樣佑仁就沒有機會看到這些不三不四的報導了。

    他希望在佑仁被捲入這陣風波之前,就能將一切解決掉。佑仁和在商場上打滾多年的他不一樣,這些閒語流言很有可能會傷害到他。

    「樂遠,幫我連絡一下。我要翻出所有許筱婷的過去,把她從頭到尾剝下一層皮來。」他本來就不是隨人宰割的類型。他或許可以不理睬這些負面新聞,但他絕不容許任何人傷害佑仁。

    他優雅地撐起身,俯視地下密密麻麻的人頭,嘴角勾出一抹殘忍的笑:「遊戲才剛開始呢,我倒要看看是誰會對誰低頭。」

    急促的電鈴聲在寂靜的房間中響徹。冷佑仁勉強爬下床,睡眼惺忪地走出臥房。

    他才一下床,頭就是一陣暈眩。真不知道連感冒病毒都能進化到這種地步,他從來沒有重感冒到連身體都酸得快散開過。已經三天了,他仍舊能感到身體上的不適。就在他費力的走到玄關時,等在門外的人卻又不耐煩地連按了好幾下門鈴。

    「來了。」他加快腳步,在匆忙中忘了先從貓眼中確認對方的身份,就這麼冒失地開了門。

    最先鑽進房間的是一股女性特有的香氣,冷佑仁怔了一下,愣愣的看著眼前皮笑肉不笑的女人。

    許筱婷的臉上堆滿了虛偽的笑。她輕撩髮絲,以甜中帶刺的聲音說:「果然不出我所料,我就知道你們倆之間不對勁。難怪他一直不肯告訴我他住在哪,原來是藏了個男人在家!」

    就在他來不及反應之時,許筱婷用力打了他一巴掌。「你這死玻璃!什麼人不好勾搭,為什麼偏偏就要選祁緯?我早就知道你不對勁了!在大學時我就已經發現你看他的眼神很奇怪,那好像是對情人才有的眼神。一定是你在從中作梗,所以他才會不要我!我恨你!」

    冷佑仁脾氣雖好,但被這麼羞辱,自是不會容忍。他緊抓住許筱婷的手,讓她無法再傷害自己。「我從來沒有故意挑撥你和祁緯之間的感情。我一直都沒有。」他誠懇的說。

    「但我卻也認為祁緯早就該和你分手了,你根本配不上他。你從來沒有珍惜過他的感情,在你眼中,祁緯的愛根本不算什麼。你在意的,只是一個閃閃發光、可以讓你炫耀的王子。」

    「你給我閉嘴!」許筱婷用力掙脫了冷佑仁的手,忿恨地叫道:「你這骯髒的同性戀,你以為你可以一輩子綁住祁緯嗎?你以為這個社會會接受你們嗎?祁緯需要的不是一個連孩子都生不出的乾癟男人!他需要的是像我一樣、像肥沃的上地一樣可以為他生育的女人!」

    她的眼中射出瘋狂的色彩,嫉妒已然支配了她的意識。「你給我聽好!我絕不會就此罷手!如果你不想讓祁緯受辱的話,你就快點給我離開他!」說完,她從手提包中拿出一疊照片,狠狠地往他臉上丟。

    「為了他好,你最好馬上和他分手。」

    冷佑仁從地上撿起那些照片,赫然發現那是他與薛祁緯手牽手走在家門前的偷拍照片。他的心頓時涼了一截。

    他雖然不希望能和薛祁緯永遠在一起,但卻也沒想到分離的時刻會這麼快來臨。

    薛祁緯回到家時,見到的就是這場面。冷佑仁呆立在門口,許筱婷則是雙手交叉於胸前,一副勝利者的姿態。

    「你在這裡做什麼?」他從未讓她知道自己的住所。她突然出現於此,給了他不好的預感。他早該料到憑這女人的執念,她早晚會主動找上門的。幸好他聽從京遠的建議,提早回家陪佑仁,要不然還不知道會出什麼事。

    可惡!佑仁的臉都白了!薛祁緯氣憤地衝上前去。

    許筱婷傲慢的轉過頭來,帶著嬌艷的微笑對他說。「很快的,你就會變成我的了。」那聲音甜如蜜,卻讓薛祁緯毛髮直豎。

    薛祁緯不悅地想推開她,但她卻輕巧的避開了。許筱婷掉頭就走,但在進電梯前,她倏地回過頭來,以冰冷的眼神瞪著冷佑仁,但不一瞬間卻轉為媚態萬千的淺笑。「我相信你懂得怎麼做是最好的。」

    在薛祁緯還弄不清這句話的含意前,她的身影便消失在快速關上的電梯門之間。

    「佑仁?」他以手指輕摸過冷佑仁冰冷的臉頰。

    他好害怕,眼前的佑仁不帶一絲生氣,彷彿是一聳下帶意識的雕像。他只見過一次這樣的佑仁,就是當他說出重話,狠狠地拒絕他的那一晚。

    「……」佑仁轉過頭,細長漂亮的雙眼中飄著一抹他不瞭解的光彩。他害怕得擁抱住他,彷彿只有這樣,他才能真正的抓住他。

    佑仁笨拙地回抱他。從他身上傳來的溫度是一樣的溫暖,但為什麼他卻覺得自己的心意完全無法傳達。他們就像兩個絕緣體,明明對彼此都有著強烈的反應,卻偏偏無法傳遞給對方知道。

    「我們進去吧……」好不容易,佑仁才緩緩的開口。

    薛祁緯想扶他進門,卻意外的發現自己的腳尖踩在一張相片上。他好奇的撿起照片,映人眼中的卻是冷佑仁靠在他肩上的親密寫真。冷佑仁見狀,馬上想從他手中把照片搶過去,但薛祁緯卻反而硬是撥開他緊握的手,將一疊照片全搶了過來。

    一張接一張的照片,將他與佑仁間的情意完整的補捉下來——他眼中儘是藏不住的愛意,而佑仁,自然也是和他一樣。

    他懂了!原來許筱婷打的是這種算盤。

    她竟然以為幾張偷拍來的照片就可以嚇唬他了嗎?看來他真是太高估她了,他原本以為她會做得漂亮一些。這種下三濫的手段,他根本不放在眼裡。

    「你也看到了……」佑仁眼中是藏也藏不住的恐懼,他抖著聲音說:「我們分手吧。」

    薛祁緯驚訝地看著他。熊熊的怒火不知何時被點燃,他生氣的將他拉進家中。鋼製的大門敲在門檻上,發出巨大的聲響,冷佑仁不知所措地縮起身體。

    薛祁緯痛心的怒吼:「你怎麼可以這麼輕易放棄?你知道我有多愛你嗎?不!我想你一定不知道!因為要是你有那麼一點自覺的話,你絕對說不出分手的要求的!」

    薛祁緯抓住他的手腕,用力將他壓在牆上,冷佑仁害怕地想撇過頭,卻硬是被他扳正。他直看入冷佑仁眼中的最深處,一個字接一個字的說:「我愛你。我愛你愛到就算明天全世界的人都會嘲笑我是個同性戀、都會唾棄我,我也會抬頭挺胸的大聲告訴他們『我愛你』。」

    冷佑仁先是一愣,接著臉孔不自覺的微微扭曲。沒有淚水、沒有呼號,但那份心痛卻確確實實的探進了薛祁緯的心裡。

    他放開佑仁的雙手,輕柔地從背後環抱住他。

    此刻他想不出任何一句安慰人的話,他只能緊擁住他,想借此傳達他的心情。

    「你不該對我這麼溫柔的……」許久,佑仁才以沙啞的嗓音打破沉默。「你應該就此走出那扇門永遠也不要再回頭。」

    「我不覺得。我不認為我該那麼做,因為我知道,一旦我就此離開,我將會後悔一輩子。」

    薛祁緯緊擁住他。帶點遲疑的,他輕輕地在他額間落下一個吻。「我從不認為我該放手。我也不希望你這麼輕易的就放棄。我們是戀人,遇到問題時該是兩個人一起解決,而不是把我推開,讓你自己一個人承受痛苦。」

    冷佑仁沒有馬上回答他,他只是一味的緊抱住他,用力到連骨頭部發疼了。「……或許我真的是懦弱吧?也可能是因為我對愛情沒有信心……我不敢奢望你會陪我一起承受來自世間的壓力。我知道那種感覺,很難受的。不管你走到哪,所有的人都會用帶刺的眼光看你,你永遠也無法大聲說出心中的愛意。當一個男人喜歡上一個女人時,他得到的都會是鼓勵,但當一個男人喜歡上另一個男人時,他只會被認為是心理不正常,沒有人會祝福他。我不希望你得背負上世間的評判,我一點都不希望……」

    「我不在意。」

    「可是我在意。我不想見到你痛苦!」冷佑仁幾乎是吼著說。

    「我真的不在意。我很強,不會輕易被打倒的。」

    冷佑仁痛苦的歎了口氣,幽幽地說:「……你為什麼都不明白呢?我希望我們可以留下一個好的回憶。不要在爭吵中分手,能給彼此一個最美的過去。不要到最後連朋友都做不成……」

    薛祁緯從來不知道原來佑仁的不安全感這麼重。

    他害怕留不住自己,所以從不奢求這段感情能持久。他深吸了口氣,語氣篤定地說出他的心聲:「我這輩子是賴定你了!我要到哪裡去找像你一樣的人?支持我、鼓勵我、愛著我;沒有人可以取代你!我不想聽到什麼只要曾經擁有、何必在乎天長地久的這種鬼話!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你,我不會再放手!」

    冷佑仁張大眼睛,怔怔的看著他,那雙細長的眼眸盈滿淚光,他靜靜地把頭靠在他肩上。

    薛祁緯輕撫著他的頭,如母親安慰受驚的孩子般溫柔。他低聲在佑仁耳邊說:「佑仁。」

    ——不要放棄,求求你,千萬不要。

    冷佑仁用顫抖的雙手緊抱住薛祁緯。淚水怎麼也止不住,他甚至懷疑自己的淚腺壞了,要不然為什麼會這麼愛哭。他哽咽的說:「我不會的……我永遠也不會放棄的……」

    「不是在說謊?我不想聽你撒謊,我要你真正明白我的心意。」

    薛祁緯的唇輕輕的擦過他的額頭,順著鼻樑,落下一個又一個的吻,最後來到雙唇之間。

    吻像是毛毛雨般,輕輕淡淡的,卻是怎麼都停不了。與過去激情的吻不同,不帶一絲情色的意味,卻充滿了令人心醉的甜蜜。

    無數個細綿的吻化成陣陣波浪,向冷佑仁襲來,讓他身陷其中姆法自拔,下意識的抓緊了薛祁緯的衣領。

    薛祁緯細薄性感的唇在他耳邊磨贈:「不論發生什麼事,我都要你記得:我愛你,我也絕不會放開你,除非你厭倦我了。」短短的幾句話,卻是他聽過最甜蜜的情話。

    「我永遠也不可能厭倦的。」他想他會永遠愛著他的。

    「既然你不會厭倦,那你又為什麼覺得我會?」

    冷佑仁無話可說。他垂下雙眸,滿懷歉意的說:「對不起。」或許,最大的阻礙不是橫亙在眼前的困難,而是他的不安全感。

    「我不是要你道歉。我是要你明白,我對你有多認真。我從來沒有這麼認真過,對筱婷也沒有。這是我出生以來,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的戀愛。與筱婷的那一段,我只認為那是青澀的幻影,那不是真正的戀愛。但我很確定,我和你之間是遠勝過戀愛的存在。那份感情早已深鑽人心中,在血液裡沉澱,是比任何紙面上的承諾都來得深的羈絆。」

    情人的心意,藉著相擁的形體,傳到了他的心中。他不知道該怎麼表達自己的感動,只好藉著一個又一個的吻來傳達心中的悸動。

    薛祁緯愛憐地以指尖輕撫他的臉頰:「我愛你。」

    「我也是。」他太害羞了,說不出那個字。但他相信祁緯應該懂得的。

    不出所料,薛祁緯更加用力的抱住他。

    此刻,冷佑仁終於懂了。

    愛,足要兩個人共同建築、共同守護的。他不該在還沒開始捍衛這份戀情之前,就自動放棄。相反的,他應該不停的戰鬥,就算在沒人願意給予他們祝福的現在,他也該抱緊這份得來下易的戀情,不讓它變為幻影。

    為了躲避可能有的困擾,薛祁緯當晚決定連夜搬出自己的公寓,住進五星級飯店內。他將自己完全隱藏起來,連公司也不去,每天就是待在飯店內搖控公司的運作。

    或許這有點矯枉過正,但他不能在任何一個細節上放鬆,現下唯一重要的只有保護好佑仁這件事。

    他不害怕將兩人的關係攤在陽光下,但他很明白佑仁絕不會想變成別人茶餘飯後的八卦話題。

    佑仁從那天起,對他們之間的關係已不再存疑。但薛祁緯卻不願就此罷手,讓那女人為所欲為。他既然曾經發過誓會好好保護佑仁,他就會遵守自己的諾言。

    這幾天,對他的報導似乎有退燒的跡象,他的新聞價值似乎已經沒有了。薛祁緯不禁暗自在心中竊喜,這下就該他反擊了。

    許筱婷替他開了幕,他怎麼能不好好演下去呢?

    薛祁緯滿意地看著手中的雜誌。

    「陳氏財團少東夫人婚外情爆發長年出入牛郎店」

    「處心積慮陳氏長媳只為麻雀變鳳凰」

    與前一陣子完全相同的聳動標題,一如過往的排版。但不同的是,過去是她與他的對手戲,這一次卻是她的獨角戲。

    「如何?還滿意嗎?國內幾乎所有媒體都沾上一份了。」張京遠把一大疊的雜誌往他桌上一放。「如你所願,從頭剝皮,一直剝到尾。而記者會也依你計劃的排在後天下午。」

    「很好。」薛祁緯看著雜誌上的報導,一篇比一篇勁爆。煽情的文字讓許筱婷頓時從一個受害者變成了慾求不滿的浪女。許筱婷為了報復他,不惜將她自己作為引子帶上檯面,而這也成為她的致命傷,人們開始注意到她,也更好奇於她的過去,這讓她的新聞價值更加增值。如今他只需要放點餌,便可以讓所有的媒體開始追查她的過去。

    說真的,他也沒做什麼。不過是付錢請人將她的過去給挖得一清二楚,再花錢叫一個過去曾與她交往的牛郎發文到各大媒體告發她見不得人的往事。不過光是這些,便已經足以在傳媒之間掀起暴風雨。

    「果然如你所料,她在婚後不久就已經開始出入牛郎店了。這次我找到其中一個和她特別親密的,他所提供的情報簡直比電影還精彩。不過你猜得也真準,竟然猜到她會出入那種場所。」張京遠不改一貫的幽默本色,說起話來仍舊是帶點諷刺的意味。

    薛祁緯慧黠一笑。「因為她是那種無法忍受被別人忽視的女人,她的丈夫絕對達不到她的標準,不可能天天都把她捧在手掌心的。在這種情形下,她很有可能轉而尋求另一段戀情。

    而能達到她的標準的,恐怕也只有職業級的人了。」

    「非常正確的分析。」張京遠讚揚的說。「不過你喜歡的類型也真極端。一個極度專情,將喜歡的人擺在自己之前,但另一個卻是無比的自我中心。」

    「呵。」他對這番評論報以苦笑。「你說得沒錯。不過我現在只喜歡極度專情的那一種。」

    「我想也是。」張京遠淡淡的笑了,那抹笑中帶點些微的落寞。「不過說真的,現在像佑仁那麼純情的人可是非常稀少……能找到這樣的情人,真是幸運。」

    「京遠……」他不是白癡。這句話中隱含的失落他不會不懂。雖然他不可能主動退讓,但他也不願見到京遠消沉的一面。

    「不用擔心。」張京遠揮手,要他別在意。「我只不過是說出心裡的感受罷了,沒有別的意思。雖然錯過了這一次,不過我一定可以再找到另一個更適合我的人。倒是你,千萬要好好保護他,同性問的愛情比一般人的更加脆弱,很容易化為碎片的。」

    「我知道。」就是因為懂得這個道理,他才會不顧一切地要翻出許筱婷的底。他要狠狠的教訓她一頓,不讓她有任何破壞他們關係的機會。

    他不會再讓佑仁離開。因為一旦錯過了,他這一生便再也沒有機會見到在燈火闌珊處,為他閃爍的點點火花了。

    記者會明明還有兩個小時才開始,但會場內卻已擠滿了來自各方的媒體。

    持續湧人的記者把會場擠得是水洩不通,熱鬧的情況直比當紅偶像的排場,這全拜這一陣子的新聞熱潮所賜。許筱婷近日來成了媒體的寵兒,與她有關的消息全都水漲船高。身為緋聞關係者的薛祁緯首次願意公開說明與她的關係,自是吸引了大批媒體。

    完全不被會場內的熱潮所影響,薛祁緯一派悠閒地坐在專屬的休息室內,等待著即將來臨的記者會。或著說,他在等待她的出現。

    一陣爭吵聲突然在門外響起,看來是某個不速之客與守在門外的保安吵了起來。薛祁緯認出了來人的聲音,他從容地對門外的人說:「讓她進來。」

    她終於來了。他想也該是她上門問罪的時候了。他站起身,進入備戰狀態。

    一進門,許筱婷便瞪著他恨恨的問:「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薛祁緯故意裝做聽不懂。

    「不要跟我來這一套。我全都知道了!這全都是你在幕後策劃的。用錢買通媒體,把我的過去全翻出來,這全都是你的主意!」

    「我想我不能否認。」他淡淡的回答。

    許筱婷忿怒的叫道:「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這就是所謂的『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我相信這句話對你來說一定不陌生,畢竟你耍手段的等級高過我好一截。」薛祁緯陰殘地笑了。「先是故意把我們之間的緋聞透露給媒體,讓公眾壓力逼我表態。要是我的回答不如你意的話,你是不是打算把我和佑仁的事向全世界公開?」

    那抹微笑是如此的深不可測,許筱婷嚇得臉色發白。但她隨即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巧笑倩兮的說:「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讓你回到我身邊嘛。你那麼莫名其妙的甩掉我,讓我好不甘心。」

    莫名其妙的甩掉她?她還真敢說,當年她甩掉他的方法可是殘酷多了。他走到她的面前,溫柔地抬起她的臉頰,但在不一瞬間眼中卻射出了令人膽顫的厲光:「你敢再玩一次小把戲的話,我會讓你永遠翻不了身。」

    他丟給她一卷錄綵帶:「這是你前任情人送給你的小禮物。他原本是想自己留著收藏的,但看在錢的份上卻很慷慨的願意割愛給我。我想你一定會很有興趣知道裡面是些什麼內容的。當然,這只是拷貝,母帶在我這裡。要是你不想裡面的內容被公開的話,你就別再在佑仁身上動歪腦筋。」

    許筱婷嚇得站都站不穩了。她的身體像失去憑借的樹葉般搖擺,方纔的神氣模樣都消失不見了。即使隔著一層粉底,他也可以察覺到她劇變的臉色。

    一物換一物。我相信偷拍的底片就在你身上,拿給我。我就會把母帶交還給你。」

    許筱婷考慮了好一陣子。薛祁緯則是雙手輕鬆地插在口袋,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其實他心中比誰都著急,但他卻不能表現出來。在這關鍵時刻,誰先亂了陣腳,誰就輸了。

    終於,許筱婷緩緩地從皮包中拿出了褐色的底片遞到薛祁緯眼前。「我知道你還有加洗的照片,那也一併拿出來。」她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接著把一大疊照片撒到他身上。

    「這是給你的。」薛祁緯才把錄綵帶遞出去,她馬上就搶了過去,仔細的收在皮包中。

    就在許筱婷羞辱地想衝出門去時,薛祁緯對著她的背影說:「我知道你不會就此罷休。我只想告訴你,我手上的情報遠比你想像的多,我甚至握有陳氏財團的帳冊。其中有些帳真是亂七八糟,我想陳老先生一定很想知道到底是誰做的帳。有些人明明被抓到小辮子過,但卻不記取教訓,還要再犯。」

    幾年前許筱婷就曾因盜用公款被發現,在社交圈內聲名大壞。要是她再被抓包一次,她包準會被逐出家門。那時,她就會面臨殘酷的社交死亡,被社交界永遠的驅逐。對愛慕虛榮的她來說,這是比死還可怕的事。

    許筱婷氣得全身發抖,她回過身來,忿恨的指責他對她的無情:「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

    我會不甘心也是當然的,誰叫你那麼對待我。你一點也沒為我想過!」她不再說話,只是一味的咬住唇,眼睛睜得大大的。

    那一瞬間,薛祁緯看到了在她的眼眶中打轉的眼淚。但不可思議的,他竟連一絲的動搖都沒有。跟見到佑仁落淚時的驚慌失措相比,他現在的反應可說是不動如山,就連最基本的不忍都沒有。

    「這句話我得原封不動的奉還。」薛祁緯發現自己對她已無愛意,剩下的只有輕蔑。

    「你五年前甩掉我的時候,有為我想過嗎?那時我的痛苦,你又知道嗎?你什麼都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永遠只要求別人為你做些什麼,卻又不知付出。」

    許筱婷愈聽愈生氣,她生氣的大吼:「幸好我當年甩掉你了!像你這樣不體貼的自私鬼,根本不懂得該怎樣對待情人。」

    「是啊,我是不僅怎麼對待你,不過我卻很明白該怎麼對待自己的戀人。」

    薛祁緯俊挺的臉上浮現了一抹的不屑:「倒是你,連愛的真正定義都不僅吧?」

    「啊?」許筱婷緊皺起眉,滿心的不悅。

    「你要是不能明白愛的真正意義的話,你是一輩子也找不到真愛的。」憐憫的看了她一眼後,薛祁緯越過擋在面前的她,毫不留戀地向門口走去。

    「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就在他開門的那一瞬間,她發出了近似怒吼的叫聲。

    猶豫了一下,薛祁緯緩緩的回過頭來:「真愛,應該不是經過計算的,而是出自內心,毫不矯飾、最真誠的一種悸動……而你的愛,完全是建築在利害關係上的,對我來說,這實在稱不上是『愛』。」

    話說完,他便關上了門,為這段過去的戀情正式畫下句點。

    冷佑仁在張京遠的帶領下,從另一條通道走到了會場的最後面。他坐在京遠指定的位子,不自在的四處張望。排成一長列的記者,無數的麥克風,與一架架龐大的攝影機,構成一幅他不曾見過的景象。對於即將發生的事,他是一點頭緒都沒有。

    京遠不知何時離開了,兩旁的坐位全是空的。他有些不知所措,但也只能乖乖的坐在位子上。

    不知過了多久,薛祁緯突然出現在前方的會議桌前。他姿態優雅的落坐,從容地面對龐大的記者群。

    看著閃光燈此起彼落的亮起,冷佑仁這才意識到這是一場記者會。

    但祁緯為什麼要安排他坐在這裡?

    「請問你與許筱婷的關係為何?是不是真如外界所說的有曖昧行為?」一個記者帶頭問出最關鍵的問題。

    冷佑仁的心抽了一下,原來,祁緯是要在這場記者會上做個了斷。他的眼睛眨也不眨的定在他身上,等著他的回答。

    「我們只是朋友。我不否認我們曾在大學時交往過,但我們很早就明白彼此不適合,我們可以是朋友卻不可能是情人。這一次的事件會造成這麼大的騷動,我也很驚訝。畢竟連和朋友一起吃飯都可以變成新聞,實在是很不可思議。我對造成大家的誤解感到很抱歉,但我們絕沒有做出任何違背法理的事。」薛祁緯的話中有假也有真,但佑仁很清楚的感覺到他與筱婷畫清界線的誠意。

    「那你為什麼要躲避媒體呢?為什麼要等到今天才願意出來露面?」記者們仍是對他緊迫窮打。

    「我目前有一個交往的對象。因為怕諸位也對他緊追不捨,我帶他先去避開風頭。為了不造成更多的誤會,我們決定在事情緩和之後再出來解釋。」薛祁緯保持著風度,不急不徐的回答著所有的疑問。

    他以游刃有餘的鎮定態度,漂亮地解開了傳媒對他的疑惑。

    薛祁緯的王者氣度征服了全場,當然也包括了冷佑仁。他帶著萬千愛意地看著台上的男人,將他的一舉一動盡收眼底。祁緯的一言一笑,都牽動著他的心,讓他深陷情網。

    在最後,當所有的記者都問過問題後,薛祁緯緊握住麥克風,以充滿感情的嗓音說:「在今天,我想借這個機會對我最重要的人說一句話。很抱歉我不能說出他的姓名,但我相信那個人一定知道自己就是我最重要的人。」

    薛祁緯的目光越過重重阻礙,在空中與他的視線交會。在四目相接的那一瞬間,兩人都笑了。所有的情意,都包含在其中,似水般綿長卻又似火般濃烈。具體的距離已不再重要,在此刻,他們兩人比誰都靠近對方,彷彿合為一體般的緊密,兩人以眼神擁抱彼此。

    「最後,我要向我最重要、最愛的他說一句話:謝謝你,謝謝你為我等候!謝謝你讓我在燈火闌珊處找到了你!」

    一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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