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羽桑把芃芃「塞」進沙發裡。「芃芃乖乖坐在這裡,媽咪進去找巴仔阿姨。」說完便直搗巴仔的臥房兼工作室。
那是一間挺凌亂的臥室,也稱狗窩;桌子上堆著一堆畫筆、一疊紙、一組彩色顏料,地上還有一團團的紙團,椅子上披著一件襯衫,床上還有一坨很大的垃圾……咦?垃圾會打呼?流口水?挖鼻孔?
哦,是個人!還是個體積不小的人。
馮羽桑對準那坨「垃圾」的屁股,在手心哈了一口氣,抬起她的繡腿,狠狠地踹了下去!
因「垃圾」的「臀積」大且肥油多,纖細的馮羽桑倒彈了好幾步,但「垃圾」卻絲毫不為所動。
馮羽桑順了順氣,又清了清喉嚨,拉著「垃圾」的順風耳,對準「垃圾」的耳膜,發出高分貝的噪音。
「巴──箴──」
床上的人翻了翻身,又搔了搔腳趾頭,但始終沒張開眼。
「巴箴!」馮羽桑又努力地朝那個姓巴的吼了一次。
床上的豬這次嗯了幾聲之後才懶懶地開口,聲音像是垂死的水鴨。
「幹嘛?隔壁發生火災,還是樓上淹水,或者樓下刮颱風?」住在巴箴附近的人實在有夠不幸,竟有這種三天兩頭就詛咒芳鄰的惡質人種!?
「是啊!」馮羽桑咬著牙。「隔壁的火就快燒過來了,樓上的水已經淹到我們的陽台,樓下的颱風已經刮上來了。」
「噢,那很好啊!」巴箴皮皮地應著。
「巴──箴──」馮羽桑拉長了聲音。
「好吧!有話快說,有屁快放,沒事滾蛋。」巴箴仍然不願睜開眼睛。
馮羽桑瞪著皮厚的巴箴,莫可奈何地歎了口氣。順勢往床沿上一坐,彈簧床微微地動了一下,但是她心裡的震動要比這彈簧床多上好幾倍。
「我看到羅奇了。」她的語氣充滿絕望。
「哪個騾麒啊?」巴箴又接了下去:「騾子加麒麟?這是最新品種的混血?智商會不會高過你女兒?」
馮羽桑即使心裡急得不得了,氣得想捶死還癱在床上的垃圾,但如今情形有些異變,事關重大,她必須忍辱負重、顧全大局、犧牲小我、完成使命、不負眾望、榮譽歸國、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千古留芳……她大大地歌頌了自己一番之後,心裡才稍感平衡,血液循環才回復正常。
「我看到的是個人,絕對不是你所說的騾子麒麟。」
「噢,那我怎麼一點印象也沒有?」巴箴努力地回想一遍之後,記憶終告不治。事實上,她回想的範圍,只到這間房子的大門;也就是說,只有馮羽桑和芃芃,有幸進入她的思考範圍。
「Ricky!」馮羽桑耐心地引導著她的記憶。「RickyRoberts!那個你常叫他R2的人,記得了嗎?」
孰料巴箴只聽了前半段。「Ricky啊?Ricky我知道啊!」馮羽桑謝天謝地的笑容只維持了兩秒鐘。
「誰不知道Ricky就是吳奇隆的英文名字呀!吳奇隆是我的偶像!怎麼?你見到他啦?」
最後一句說完,巴箴突然從床上跳起來,速度之快,如遭電到。「你在哪裡看到他?」她一直懶得睜開的眼睛,這下子睜得比馮羽桑還要大,一臉的企盼與興奮。
馮羽桑照實回答:「夏果冰淇淋屋對面街道。」
「你確定?」巴箴已經快手快腳地套上T恤和牛仔褲,一邊整理著像雜草似的頭髮。
「確定。」馮羽桑答得肯定。那張臉是她夢過千百遍,一直無法消除的記憶,她非常確定。
「他在那裡幹嘛?拍MTV?拍拖?拍桌子?拍裸照?拍戲?拍灰塵?」巴箴急得語無倫次。
「我不知道。」馮羽桑垂著兩片如扇的眼睫。
「啊?」正要出門去追蹤偶像的巴箴快速停住腳步,回頭盯著馮羽桑。
馮羽桑抬起頭看她,深鎖柳眉。「我不敢看他,我一看到他,就想逃開。」
巴箴倚在門邊搔著腦袋,她真的被馮羽桑搞迷糊了。她為什麼不敢看吳奇隆?Ricky?等等……她認識的人之中,好像還有一個……也叫Ricky。
啊!哇!噢!天哪!
她小心翼翼地將眼光瞟向一旁的馮羽桑,只見馮羽桑一副大難臨頭、憂喜參半的奇怪模樣。
「羽桑,你……看到Ricky?」
馮羽桑低下頭,隔了幾秒後才緩緩地點頭。
「這個Ricky,不是我的偶像吳奇隆?」
「吳奇隆叫Nicky。」
巴箴乾笑兩聲。「哈哈!差不多嘛,他的頭髮和眼球都不是黑色的吧?」
馮羽桑選擇點頭。
巴箴的表情僵硬了一半。「他該不會是個音樂家?」
馮羽桑仍然點頭。
「我們該不會有那個榮幸認識他吧?」
馮羽桑還是點頭。
巴箴已經笑不出來了。「他該不會恰巧是芃芃的……」
馮羽桑奔過去兩手重疊,死命的摀住她的嘴。「不准說!不管如何都不能說!這件事只有你和我知道,你答應過我不說的。」馮羽桑急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
巴箴拚命地點頭,並用手指著自己被摀住,已快沒有呼吸的鼻子和嘴。馮羽桑歉然地放開手。重獲呼吸自由的巴箴,還沒體會到能呼吸的快樂,懷中便接住了一座水庫。
馮羽桑抱著巴箴沒有啥曲線的腰,靠在她「粗勇」的肩膀,眼淚開始氾濫。而好心的巴箴,這次決定當她的依靠,任憑她哭濕整件T恤。
「我讓你依靠,讓你靠,沒什麼大不了,你想哭,就哭吧,沒有人會知道。」巴箴還免費附送被她唱得五音不全的「依靠」。
原以為馮羽桑最少會哭上一個鐘頭,但結果顯然不是。馮羽桑可能是為了省水,只哭了四分鐘,便離開了巴箴的「依靠」。
「不行,光哭是沒有用的。我必須獨立、堅強、保護芃芃!」馮羽桑堅決的口氣中,充滿了母愛的光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