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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你說願意 第6章(2) 作者:慕寧
    「羽桑!」有人叫她,是巴箴,她想開口回應,但卻開不了口,在下一秒她已經完全地沒入黑暗中。

    羅奇抱著輕如羽毛般的馮羽桑。那兩道美麗的眉連睡著時都不願舒展開。他依照巴箴的意思,把她放在床上讓她休息。

    「你出去吧!現在她已經昏倒了,你再如何羞辱她,她也聽不到。我勸你還是不要浪費你的口水了。」

    他就這樣,被巴箴「攆」了出來。陶曼莎靠在牆壁上,等著他。「我以為你夠冷血。」她露出瞧不起的眼神。

    他不理會她的挑釁,獨自走開,卻看到穿著睡衣,赤著一雙腳ㄚ子,站在樓梯上的芃芃。

    芃芃這次沒有拒絕他,他抱著芃芃,坐在一個安靜的角落。

    「芃芃,你有沒有見過你爹地?」他故作平靜地問。

    「沒有哇。」芃芃自然地回答。

    「沒有?」他的緊張與驚訝全寫在臉上。

    芃芃低頭想了一會後才說:「每個人都該有爹地和媽咪,但是媽咪告訴我,我只有媽咪。公公也是哦。我只有公公,沒有姥姥。」芃芃一臉天真,但一點也不含糊。「媽咪怕爹地,所以我沒有爹地。」

    芃芃講得很清楚,但是羅奇聽得很模糊。對於馮羽桑的身家背景,他一點也不清楚,只知道她家裡很有錢;所以現在芃芃說的話,他一句也聽不懂。芃芃才三歲,不可能知道整件事情,他問了也是白問,乾脆放棄。

    「芃芃,你為什麼叫『芃芃』?」他一邊問,一邊撫著芃芃那一頭和她母親一樣的柔麗髮絲。這與她相似的髮絲啊。

    「問媽咪呀!」芃芃似乎也不知道她名字的由來,但是,「芃芃」跟「澎澎」同音,讓她時常感到迷惑。

    他的目光又落在芃芃那雙美得令人捨不得移開視線的藍眼上。

    為什麼呢?為什麼芃芃不是他的女兒呢?

    突然,他的腦中出現了一盞五百燭光的菲利浦。「芃芃,你幾歲了?」

    「三歲。」芃芃毫不遲疑地回答。

    「三……」他喃喃地念著。那馮羽桑不就是在離開澳洲的那一年懷孕的嗎?

    「你記不記得你的生日?」

    芃芃偏著頭看了他一會兒,才回答:「二月二日。」

    羅奇開始認真地推算,一直到芃芃快打瞌睡了,他才驚叫出來。

    「天啊!」他瞪著芃芃,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在下一秒,他已抱起芃芃往外跑。

    巴箴從裡面追了出來,抓住羅奇的衣擺,羅奇退後幾步,又用力地往前跨去。

    「喂!你要帶芃芃去哪裡?我要告你!綁架國家幼苗!」巴箴暗自詛咒他衣服的料子太好,怎麼拉扯也撕不破。

    「你喜歡我的衣服我可以送給你,但是你馬上放開我。」他生氣地吼叫著。

    「你放下芃芃我就放開你!還有,你這件衣服真是他媽的好,我要定了。」

    「SHIT!衣櫃裡多的是,你喜歡自己去拿。」他拿出車鑰匙,準備上車。

    她死命地拉著他。「芃——芃——還——我!」

    「NOWAY!」他打開車門,和芃芃一起坐了進去,巴箴立刻繞到另一邊,也鑽了進去。

    羅奇不管她,逕自把車子開出去。「離這裡最近的醫院在哪裡?」這就是他讓巴箴跟出來的原因;可以加以利用。

    「前面十字路口右轉,然後再往左走,十公尺後轉左……唉,不對!應該是先右轉,再左走,再右走,然後左拐……」

    羅奇把車子煞住,氣急敗壞地:「你要是再不說出正確位置,我就把你扔出車外。」

    後面傳來一陣兇猛的喇叭聲,巴箴歎了口氣:「先生,這裡是馬路中,不可停車。」

    他咒罵了一句,把車子停到路邊。

    「你去醫院做啥?你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病?」她瞇著眼問。

    他瞪了她一眼,正經地問:「芃芃是不是我的女兒?」

    「嘎!」巴箴假笑兩聲。「早就告訴你不是了嘛!」

    「我懷疑她是,我要帶她去醫院檢驗。」

    「開什麼玩笑!」巴箴一把抱過芃芃。「芃芃是羽桑的女兒,更何況她死也不會告訴你芃芃是你的……」巴箴突然住口,並用兩手緊緊把嘴巴關住。

    他又驚又喜又氣又急。「芃芃她真的是我的女兒?」

    巴箴拚命地揮手。「不是不是不是!我什麼都沒說!什麼都沒做!」

    他重重地捶了她一下,滿臉笑意。「嘿!你真夠朋友,巴比Q!」

    「喂!我跟你說過不關我的事。」巴箴急急地跟他釐清界線。

    他抱過芃芃,又與她對視了許久,才抱著她又親又笑。「我就說嘛,這麼漂亮的眼睛,一定是得自我的真傳。」

    巴箴不屑地把臉別向窗外,又一個得意忘形的蠢傢伙。

    羅奇停駐在芃芃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臉部也變得僵硬,幾近憤怒。「太過分了!她怎麼可以隱瞞事實,害我喪失了三年作父親的權利,這一筆帳我一定要跟她算,絕不原諒。」他忿忿地說。

    巴箴又是不屑地笑了笑,又一個得寸進尺的蠢傢伙。

    羅奇似乎不太滿意她的反應。「巴比Q,請你發表一下你的感言。」

    「我只是要告訴你,你必須等羽桑燒退了以後才可以發火,如此,她才有力氣還擊,而你也不會被唾棄說你趁人之危,欺侮幼小……」

    「好了好了!」羅奇不耐煩地揮揮手,一邊掏著耳朵。他可以忍受馮羽桑的潑婦罵街,就是不能忍受巴箴的婆婆媽媽。「我可以照著你的話做,但是拜託你閉嘴好不好?」

    巴箴點點頭後,卻又繼續開口。「還有啊,那個……」

    羅奇抱著芃芃跳下車。「車子你開回去,我帶芃芃去玩,再見!」說完他便逃難似地跑開了。

    巴箴搖下車窗:「喂!記得啊!你不回來沒關係,但是別讓芃芃太晚回來啊……」

    ***

    非常不幸的,馮羽桑在第二天燒就退了。羅奇遵守對巴箴的承諾,八點過後,先把芃芃帶到噪音範圍外,並且很禮貌地先「敲」——俗稱「撞」馮羽桑的門後,才開始「河西獅吼」。

    「馮羽桑,芃芃是我的女兒,你為什麼要騙我?要是我這次沒來台灣,沒找到你,那我是不是永遠也不知道我和你有個女兒?還有,如果你娶了老公……」

    「是『嫁』。」巴箴在一旁一邊看晨報一邊糾正他。

    「如果你嫁了,那我的女兒豈不是要叫別人爸爸?如果你不嫁,那芃芃從小在單親家庭成長,缺乏父愛,那她人格會不正常的你知不知道?你不要不回答,你犯了一個連神都不原諒的桃天大罪。」

    「是『滔』天大罪。」巴箴又糾正他。

    馮羽桑始終低著頭,一團面紙蓋在她的鼻口上。她不用懷疑他為什麼會知道芃芃的身世,她已從巴箴不眠不休地照顧她到她燒退,又做早餐又幫她打掃屋子中看出——又是巴箴搞的鬼!

    「請你發表一下你的感言。」巴箴學著他昨晚的語氣,殊不知自己已大難臨頭。

    馮羽桑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血液循環到手部,有股想要揍她的衝動。

    「所以,為了芃芃,我們必須結婚!」羅奇語不驚人死不休地宣佈。

    馮羽桑如彈簧似地跳起來,一道紅色的液體從面紙的一方鑽了出來。巴箴驚叫一聲,羅奇的動作更快,他跑過去拿下面紙,才知道那團白色的紙上已經染滿了血漬。馮羽桑因幼年受傷,所以常常「心血來潮」時就會洩洩洪,流流鼻血。

    「馮羽桑,你不會告訴我你流血嗎?」羅奇在她頭頂上吼著。

    「要你管!」馮羽桑一嚷,又有鼻血流出。

    「你閉嘴!」羅奇索性抓起桌上的面紙,拉出一疊往她鼻子嘴巴上一塞。「看在你鼻子的份上,我暫時饒了你。不過……」他冷冷地拋下一句:「婚是一定要結的!」

    啥!?要結,他自己去結吧!她死都不會點頭的!

    樓梯間傳來一陣響亮的腳步聲,馮羽桑下意識地抬頭,就見陶曼莎一步一步地走下來。她按著鼻子就想回房,沒想到陶曼莎卻喊住她。

    她往四週一望,羅奇早就不知道跑哪去了,至於巴箴,則懶懶地斜躺在沙發上看報,看來她又得孤軍奮鬥了。

    陶曼莎搖擺卻不誇張地走到她面前,波浪般的長髮又黑又捲地披在肩上,又白又細的頸項、肩膀炫耀地轉動,一身剪裁得宜的衣服附著在她傲人的身材上。陶曼莎絕對是只冷艷的貓。

    陶曼莎的話出乎她所意料。「這件衣服好看嗎?」她轉了一圈,但馮羽桑沒回答。「我跟羅奇去英國的時候買的,我本來很喜歡,但是現在覺得它舊了,又不得不丟掉,卻又不知道要送給誰?」陶曼莎對馮羽桑露出一個嫵媚的笑容。「送給你好不好?」

    馮羽桑臉色一白,二話不說地躲進自己的臥房。隱約間,她還聽到了陶曼莎得意的笑聲。

    她把自己往床上一摔,想哭卻哭不出來。她當然知道陶曼莎所謂的衣服,其實指的就是羅奇。她替羅奇感到悲哀,悲哀他被比喻成一件她和陶曼莎都不要的衣服。

    她早知道陶曼莎來勢洶洶、不懷好意,但是她又無能為力。她既然趕不走羅奇,就等於陶曼莎也會繼續留下來,她只要一想到羅奇和陶曼莎,在這座屬於她的房子裡,像一對男女主人似地生活,便覺得疲乏而憤恨;但,他又不讓她和芃芃走。他到底要如何?

    而現在,他又說要和她結婚?不,她絕對不會跟他結婚。當初,她就是怕必須跟他結婚,才逃回台灣;四年她都熬過了,怎可任著自己因為他的出現、安排,而與他走進婚姻?況且,他一點也不愛她,又有個光明正大的情婦住在這裡,她的胸襟也未免太大了吧!

    她心煩地拉開窗簾,卻又看到羅奇和芃芃,正開心地玩在一起,她無奈而宿命地閉上雙眼,然而羅奇和芃芃的嬉笑聲卻諷刺地傳進她的耳裡。

    儘管她不願承認芃芃是羅奇的女兒,更不願和他結婚,但她卻沒有辦法阻止芃芃與羅奇之間的天倫之樂;然而她又矛盾地發現羅奇已經和芃芃建立起一種密不可分的情誼,或許有一天,羅奇在芃芃心目中的地位會遠超過她。

    她蹲在牆角,不讓任何人發現她。她想釐清這些煩人又複雜的事情,卻又抓不著一點頭緒,最後,只有讓自己的精神更疲憊。

    在她的生命裡,沒有一個是真正可以讓她依靠的;瘋顛的巴箴、遙遠的父親、逝去的馮靖柔,沒有一個可以幫助她。就連她的芃芃,也已被羅奇所佔據。她痛苦的發現,自己竟是完全的被孤立。

    她抱著雙膝,把頭埋在膝上,突然覺得好睏。不知過了多久,在朦朧中,她看見了馮靖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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