摒卻相思,近來知道都無益。
不成拋擲,夢裡終相見。
醒後樓台,與夢俱明滅。
西窗白,紛紛涼月,一院丁香雪。
知道相思是無益的,所以想要放棄相思,但是想放棄卻無法做到,還是在夢中尋尋覓覓。
醒來之後,夢中的樓台還若明若滅,隱約可見;而西窗外的天色因為月亮皎潔而一片明亮,院中的丁香也被照得一片雪白。
晴空萬里。
一架波音七四七的航空客機在湛藍的白雲天際間遨翔。
從半弧型的特殊抗壓力玻璃望進,只見偌大的空間裡坐滿了各式各樣的人;一身黑色健壯肌膚的男人兀自閉著眼睛,身旁的金髮白膚美女則是用細長的手指隨著機上播放的舒情音樂在深藍色的沙發椅扶手上輕敲。一名用燦爛花紋絲巾披在黃色脖子上的日本婦女則是從她的身旁走過,而在不遠處還有幾名頭戴休閒軟帽的祖母級旅客嘰嘰喳喳地說著家鄉的方言……
這時,一位美麗的空中小姐突然從後方的機組人員休息室走出來。她一雙均勻,潔白且修長,甚至是完美無瑕的大腿立刻引來眾人欣羨的目光。、
她對他們笑了笑,雖然知道那是屬於職業的笑靨,但機上的眾人還是失了心志,忘了魂。
「各位旅客,我們現在在太平洋的上空。各位可以由手邊的窗戶往下看,看見一望無盡的碧藍海洋。」她的聲音雖然透過麥克風,但仍是那樣的輕柔,那樣的悅耳動聽。
彷彿是受到她的催眠似的,每個人真的都往窗戶望下,讚歎地看著十萬下不時從白雲間窺覷的海洋,兩者與之構成梵谷筆下的一副畫。
她對完美地完成工作的自己綻了個微笑,然後旋轉一雙包著三寸細跟的黑色名牌高跟鞋走回了休息室。
「映寒。」另一名空中小姐叫住了她。
「嗯?」她沒有轉身,兀自彎下腰伸手往休息室裡的冰箱中拿了罐果汁。
披著一頭咖啡色長髮的女人笑嘻嘻地靠了過來。
「怎麼了?」白映寒偏頭看她。
「聽說你又甩了一個男人啊?」
「那又怎樣呢?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習慣,每次要飛之前都會先和對方說拜拜!要我等他,或他等我都太累了。」映寒不以為然地道。
事實上,她是屬於那種不愛被某人貼上個「專屬女朋友」卷標的女權自由派人土,因為有三大點理由;一、她覺得現代社會男歡女愛的遊戲都太無聊了,二、她不想變成笨女人把時間都浪費在某個「男人」的身上,三、她深信好男人不是已經死了就是還沒出生!
所以呢,她寧願只要性不要愛,而那種常常容易會發生一夜情的放浪女就是指她吧!
即使被人說成好聽一點是自由不受拘束,難聽一點就是不檢點,她也覺得無所謂,反正她就是這樣的女人,而她不去當別人的第三者就要放鞭炮慶祝,要謝天謝地了!
「哦,大家還在猜,你為什麼把長髮剪去了呢?沒別的原因嗎?」一臉擺明想聽八卦的女人興致勃勃地看著她。
「真抱歉,沒什麼八卦可以告訴你!你啊,還不去工作,否則等會兒領班要來罵人了!」她啐了一聲。
「嘖,透露一點也不行!」
映寒微歎了口氣。「拜託,我真是服了你,我在這裡鄭重說明,我把長髮剪去完全是因為已經看厭了,這個答案行不行呢?」
「不是失戀?」
「不是。」
「只為了想要有個新造型?」
「沒有錯。」
很顯然的,女人大失所望。「是喔——討厭,我猜錯了啦!」
映寒笑了一下,然後拍了拍她的肩膀。「下次先告訴我,你和機長又要打什麼賭,是要猜我又交了男朋友嗎?還是第幾次甩人的時候?我會偷偷跟你講答案的—」
「真的?」女人一聽,喜出望外。
「當然!只要你把贏的獎品分我一半。」映寒笑著把聽到她接下來說的話時又換上哭喪著臉的女人推出休息室。「好啦,快去工作!」
休息室裡又剩下她一個人了。
映寒望了望手中還沒開封的果汁瓶,躊躇了一會兒又決定把它放回冰箱,因為已經變溫的果汁不再是她愛喝的飲料。
然而在站直身子的時候,她看見掛在冰箱上頭鏡中的自己;要說她很漂亮嗎?是的,她很漂亮沒有錯!因為她如果不美麗的話,那怎麼能在某著名航空公司所舉辦的空中小姐選拔賽中脫穎而出呢。
她的美麗如果照白君憐姐姐《惡魔啟示錄》來說的話,應該是屬於那種熱情奔放的不馴美吧!
一頭曾經是烏黑的長髮卻剪成平肩齊的青絲,但她想以自己體內那近乎神奇的荷爾蒙作祟之下,相信不久的未來,她那筆剪髮二千五百元的費用,將會淹沒於迅速留長的黑髮中。
而幸虧她也還算聰明,至少沒有再掏出信用卡去血拼百貨公司專櫃的保養品;雖然說女人一到了二十五歲就要保養,可是這句至理明言完完全全用不到她身上,因為她即使不化妝沒保養,那雙頰卻還是像初生嬰兒般細膩,散發著白於透紅的麗資,更別提她一對剪水的眸子有著熠熠的星芒,黑白分明的瞳仁上則綴著二排又濃又翹的眼睫毛,那猛然的回首儘是風情萬種,兩瓣朱唇可媲美成熟的櫻桃般鮮艷欲滴,微微抿嘴更是性感動人……
身高一百七十公分,三圍三十八,二十四,三十六,無怪乎,她同樣也被航空公司裡的人封為航空界裡的一朵花。
這樣的她理應要被嫉妒的!
這樣的她理應是女人的公敵!
但事實卻不是這樣,因為只要和她相處過的人就無法去抗拒她與生俱來的魅力;她那明快的決斷力是航空界裡所有人想學習的目標,她那坦白率真的個性為她帶來許多的朋友,她那自信的笑靨替她贏來了眾人的掌聲。
她彷彿就是天生的要受人愛戴和喜歡!
因為她就是白映寒!
「好了,總算收拾完畢。呼,累死我了!」映寒伸了個懶腰。她滿意地看著面前的休息室。
「映寒?」一名顯然已經三十好幾的女人推開門走了進來。
「嗯,領班。」她笑著對女人打了個招呼。
女人見狀也報予一笑。「我來提醒你要用餐了。」
"OK,我知道了。我馬上就去。」
「你啊!不要一下子又忘了,像上次輪到你休息用餐的時候,結果去送了趟飲料之後呢,一轉身又忘了自己還沒吃飯,最後又鬧胃痛了,對不對?」女人輕搖著臻首地說。
「領班,要不然你等會兒如果沒有見到我出現在餐廳的話,你再過來罵我好了。」映寒氣定神閒地道。
「這可是你說的喔!」
「我去洗把臉就好了,一下子而已。」她笑著說。
女人聞言,點了下頭,然後轉身推門離開。
映寒等女人離開之後,她轉身欲意走進洗手間時
「呼,終於找到你了!」一個陌生的女孩的聲音突然從她身後傳來。
映寒倏然轉身面對來者。
沒有人!
「你知道嗎?你真難找呢!」聲音又再度響起,只不過這次映寒終於看見有一團黑色的煙緩緩地出現在她的面前。
然後,黑煙慢慢地凝集成一塊人形,接著是一名美麗不可方物的女孩緩步地從霧中走了出來。
她的臉龐雖然毫無血色,但嵌在雙頰上的瞳仁卻是靈活得宛如精靈活潑可愛,一頭烏黑的長髮披在臀部上隨著微風輕蕩,帶出誘惑著人心魂的慾望,她穿著一襲與身後黑霧融合的長衫。
她就是小霧!
她是命運之神的使者!
她見到面前的映寒,綻開了個最天真無邪的笑靨。「噓,你不用害怕,我是小霧,我不是壞人。」
其實她也不用把映寒張大的嘴蓋起來,因為她早就驚愕得說不出話來。
「你不用那麼驚訝啦!我來,只是為了要完成任務而已。當然啦,我之前曾經搞砸過一次,但這次我會很小心的。」小霧微微一笑。
「你……你……」映寒後退了好幾步,瞪大了眼地看著面前這個好像是活生生的「鬼」,「很快就好了,所以你不用擔心喔!」小霧說完,她突然雙腳一點,騰空飛了起來。
映寒見狀,雙膝一打顫就要跌坐在後腳跟上。
「嗯,我來想想看,接下來要做什麼呢?」小霧偏頭想了一下後,旋即像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拍了下手掌。「對了,應該要那樣做了!」
她說完之後,就在映寒還來不及反應的時候,她身後的黑霧突然包圍著坐在地上的映寒。
「啊!」映寒驚呼一聲。
然而她的尖叫還來不及傳出休息室的門外時,她的聲音就已經被黑霧所吞噬住,消失不見。
「好好地睡一覺吧,等你醒來,屬於你那時的命運才要開始,因為如果沒有那個已經注定要相遇的命運,那你現在的命運將會超出主人的掌握,而主人會很困惱的,所以現在呢……」
小霧一說完,嘴角突然泛現起一抹促挾的笑,只見她抓起裙子露出一隻潔白的玉腿來,然後把已經縮成像一顆足球般大小的黑霧放在腳下。
「嘻,我現在要把你踢入歷史中去吧!」她猛然大喊一聲,接著膝蓋一使力。
只見黑霧「咻——」一聲地穿透休息室的機艙,然後急速往下掉,接著就消失在白雲與藍天之中了。
「呵呵。」小霧把雙手托在臉頰下面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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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一陣輕煙又緩緩地從她身後冒了出來,然後慢慢地包圍起她,而帶著小霧消失的同時,也在一名身穿藍色制服的女人剛好推門走人時,竄人了女人的鼻中,開始飄散於波音七四七的偌大機身之內……
女人只覺得聞到一股異香之後,她看著空蕩蕩的休息室。「呃,我來休息室要做什麼呢?好像要找一個人,可是想不起來是誰?呵呵,算了!說不定是我記錯了。」
她一笑置之後,轉身離開了。
殊不知,原來剛剛的那一陣異香是要帶走她一部份記憶的,有關曾經和她一起踏上飛機的映寒的記憶。
偌大客機上的旅客們仍然在做著自己的事情,但不再有人還記得那位美麗的空中小姐—那位曾經叫他們看海的白映寒。
明未清初。
在蒙古草原的西方。
有個一身戎裝的男人正坐著一匹難得一見的汗血寶馬上奔馳。
落下的夕陽光輝照亮了他的臉龐,帶出他藏在護具下的俊美容顏;他有著大漠男子的一對固執濃眉,而劍眉之下則是一雙天生的深邃眸子怔怔地遙望草原的另一端,微風吹拂著他頎長的身軀,悄悄地爬上他抿起的性感嘴唇。
他的血液裡流著祖父的勇氣,他的眉宇間流露著父親的敏銳。
他是愛新覺羅.傑書!
他是滿清的十二貝勒爺!
前方出現了炊煙,下一瞬間他統率的十二萬大軍所住紮的營地赫然地出現在面前。這時,一隊裝備精良的軍馬朝他湧了上來。
「將軍,您回來了。」他的軍師就站在他面前。
傑書看也不看他的翻身下馬。
一名士兵隨及上前接過他手中的韁繩。
「明軍有什麼動靜嗎?」他問著雙眼裡閃過一抹睿智的男人。
「據探子回報,他們打算明天一早就發動攻擊。」
「很好!」
「將軍,您有什麼打算嗎?」
傑書往一座居中的黃色帳蓬走去。兩名站在綴著流蘇的幕帷面前的侍衛見到他時,將手上交叉的兵器收回。
他踏上了繡著雙龍與飛鳳的地毯,經過一排掛著琳琅滿目兵器的木架,然後坐定大堂中的主帥位。
他的軍師跟在身後。
「明天將會是我軍大勝的一日!」
他冷冷的語氣迴盪於偌大的帳蓬裡,讓岑靜的風輕輕地飄送於那銀色星空與朦朧月光之下……
映寒幽幽地醒來;她是自己自然而然地醒來的嗎?不,正確來說她應該是被那一陣又一陣擾人清夢的喊叫聲吵起的!
她轉了轉發酸的脖子,下意識地伸手在她記憶中應該有的床頭櫃摸搜一番,企圖尋找她習慣性會放上的一杯開水。
沒有!
她粉紅指尖觸摸到只有那青色的嫩草和被露水浸過略顯濕潤的泥士。
這下子,她才終於驚醒過來!
「這……這搞什麼鬼啊!」她看著頭頂上那片藍得好似海洋的天空,遠際的白雲迤灑於青翠的山頭。
然後,她站起身,圓瞠了一雙剪眸盯著腳底下一片碧綠青草如茵的草原,還有幾朵正隨著風搖曳的紫色不知名小花。
她揉了揉眼睛,深呼吸直到胸口快喘不過氣來,才猛然地咳了幾聲。
接著,她還沒從視覺上的震憾醒來之時,又聽到剛剛那一陣又一陣擾她清夢、吵她睡眠的噪音毫不保留地攻擊著她的耳膜。
她猛然看向聲音的來處,發覺那好像就在她的四周,緊緊地將她包圍不放,扼得她透不過氣,甚至要撕裂著她的理智!
然後,她終於看清楚那要讓她發瘋的聲音的原形
原來!
她眼睜睜地看著明清兩朝的千軍萬馬朝自己風馳電掣地奔來;那吶喊聲就像在電影院裡聽到的立體環繞音響般震憾人心,那真實感就像在她眼前播放著精典大戲—壯勢浩大的影集……不!根本就是在她眼前活生生地上演!
她只覺得自己快暈了過去。
然而就在映寒頭暈目眩時,一騎黑馬迅速地往她奔來,接著在她還來不及反應的時候,她就已經被人攔腰抱起,像袋沙包似的被人丟在馬背上。
「該死的!」她不文雅地咒罵一聲。
本來想抬頭看究竟是誰敢如此粗魯地對待她時,就有一把刀突然朝她頭頂揮下,她見狀不加思索地脫口尖叫。
然後在她尖叫聲還沒停歇的時候,那把刀伴著一顆黑色的東西紛紛地掉落地上,滾出了她的視線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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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聞到了一股血地腥味,她看到了鮮血四濺被馬蹄踏亂的草原……
她暈了過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當西方的天際暈上了一層橘紅色的彩霞,然後是星子伴著月光悄悄地駐上了大漠一望無盡的天空。
映寒才幽幽地醒來。
她茫然地環視著無人的週遭,然後蹙起兩道形狀完美的秀眉盯著放在角落裡似乎是個拿來烤肉用的火爐,而且在熊熊火焰上頭還蓋了件蠻眼熟的衣服。
接著她想到了那是多麼殘酷的事實——
她的制服!
她引以為傲的制服!
她想也不想地奔了過去,急忙地在火焰中搶救早已燒得目面全非的粉紅色套裝,可惜為時太晚。
她拿著只剩下一半焦黑的袖子的名牌套裝,茫然地跌坐在後腳跟上。
「這倒底是怎麼回事?」她喃喃自語。
這時,腦海裡的記憶很聽話地開始倒帶,然後重新從第一幕開始播放—她拿麥克風站在機艙裡,她去收拾休息室,然後是—
一個莫名奇妙的女孩突然躍到她面前,而且還把她……把她……喔!天哪,難怪她現在還覺得有點頭暈腦脹的!
但是她仍然不敢置信,且不願不想也不要去相信。
「怎麼可能呢?這種穿梭時空的老把戲除了在電視上,電影中,要不然就是那些言情小說作家筆下的故事才會出現的,怎麼可能會發生在自己的身上?對,沒有錯,這是不可能的!」她對自己解嘲地笑了一聲,「我如果不是在做夢的話,就一定是不小心撞到了某個東西,然後喪失了某部分的記憶,飛完回到家後又跑到啥中影文化城去玩,誤闖人個不知名的拍片現場!」然而就在她打算走出帳蓬,和外面的導演及攝影師,或者幾個常在電視上演武俠片的明星打聲招呼時,帳幕被人翻了起來,一名中年婦女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