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見到她走近,女生馬上站了起來,雙手無助的在身前扭絞著。
「請坐。」安汶芝盡量大器的招呼。
「謝謝。」女生坐了下來,神色緊張不安。
「你是?」看著對方青春嬌嫩的臉,她覺得自己好老好老。
「真不好意思,我不該這樣冒昧的來打擾你,只是……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女生說著說著,就淚水在眼眶,中打轉。
「沒關係。不過你總得先告訴我,你找我的用意。」她努力維持鎮定。
「也是,我真是笨,難怪他每次都說我是小迷糊。」
女生自嘲的笑了笑,聽在安汶芝耳中卻令她一陣刺痛。
「所以,你是我老公在外頭的女人?」她必須忍住尖叫的衝動,才能夠擠出話來。
女生愧疚的垂下臉蛋,硬咽道:「對不起,真的很抱歉。」
「又是我老公說,我跟他早就有名無實,我們就快離婚?」
抬起頭,女生一臉錯愕,「你怎麼知道?」
「呵,我已經聽過無數次這樣的台詞,你自然也不例外。」她的指甲狠狠的抬進了掌心,心開始淌血。
「所以他是騙我的嗎?」女生的淚水湧出眼眶,看來我見猶憐。
該死,她才想哭好不好?安汶芝冷眼看著女生流淚,心一塊一塊的碎了。
「沒錯,他是騙你的。」跟以往不同,這次她選擇了扞衛自己的婚姻,「但我愛他,就算他不愛我了,我也不會跟他離婚。」老天爺,說出這樣的話,讓她瞧不起自己,但現在的她寧願自欺欺人,她實在無法離開他。
「你、你很愛他?」女生訝異的看著她。
「沒錯,我愛他,用我的生命愛著他。」她承認,同時也被自己心中對他濃厚的感情給嚇住了。
「可他總是說老婆對他很冷淡,不願意跟他談心,說你絲毫不關心他,在你身上得不到溫暖,他才只好往外追尋。」但現在看起來,卻好像不是這樣。
安汶芝因這些指控怔楞住,回想起過去,遠在他外遇之前,她似乎就不是全心全意的愛著他,因為那時在她心中,還有另外一個人的影子,她總忍不住拿他們做比較,沒好好瞭解他,而發現他外遇之後,她沒想過探究原因,解決問題,更加不願意再對他付出一絲絲關心與感情,極其淡漠的對待他。
現在想想,或許他們的婚姻會一度瀕臨破碎,她也必須要負一部分的責任。
「對不起,我、我只是轉述他的話。」發現她臉色黯然,女生趕緊解釋。
「沒關係,我該謝謝你。」安汶芝露出了釋懷的笑容。
「謝謝我?」女生更訝異了。
「如果你沒告訴我這些,或許我還沒發現我自己的錯,所以謝謝你。」
「你不用跟我道謝,其實,我也沒有那麼好,我——哇——」女生突然放聲大哭,哭哭啼啼的坦承,「我本來是期盼你生氣,然後跟他大吵一架離婚的,因為他已經好久好久沒有跟我連絡了,我知道他想甩了我,所以我才不甘心的故意上門想破壞你們的感情,我是個壞女人……」
「他很久沒跟你連絡了?」她像是突然抓到浮木,快溺斃的自己好像又呼吸到新鮮空氣。
「嗯……給我的那支手機號碼也變空號了。」女生承認道。
對,在車禍過後,他換過電話號碼,說要斷絕以往亂七八糟的關係,所以這證明,他並沒有再偷偷將新號碼留給那些鷥鶯燕燕。
不是後來發生的,不是在她重新愛上他之後發生的。
安汶芝幾乎想跪下來感謝老天爺,至少這讓她原本又破碎的心,重新粘好了一大半。
「我和我丈夫現在很恩愛,我想,以後你們也不需要再連絡了。」她微笑道,這次的笑容可不用硬擠了。
「我知道了。」女生一臉蒼白的起身,「對不起。」匆匆丟下一句道歉,她落寞失望的轉身離開。
看著女生離去的身影,安汶芝不由得輕歎口氣。
雖然慶幸這是過去的事,但心頭還是隱隱作痛著。
她知道這傷口表面看似癒合,但裡頭才剛長出新肉,還需要一段時間才能徹底康復。
但是他的轉變令她有了信心,她願意等待,等待自己全然釋懷的一天。
*****
「少爺,您回來了。」林嬸打開門迎接少主人,臉上卻充滿了擔憂。
「嗯。少夫人呢?」沒發現林嬸的異狀,范可書迫不及待的想要見到心愛的女人。
「那個……少爺,今天……」她欲言又止。
「怎麼了?」他這才注意到她怪異的神色。
「下午有個女人……」林嬌尷尬的吞吞吐吐。
「女人?」范可書微蹙起眉,心頭一凜。
該死,冀唯宸到底在外面招惹了多少女人?上回那個大肚子的王舜芬好不容易才用錢擺平——當然,事後也證實懷孕的事根本就是謊言。但怎麼才過沒多久,又有女人找上門了?
林嬸無奈的點點頭,用眼神暗示的看向樓上,「少夫人整天都沒下樓。」
「我知道了。」范可書輕歎了聲,跨步上樓,準備收拾冀唯宸留下的殘局。
輕輕打開房門,只見安汶芝坐在落地窗邊的躺椅上,陽光自窗外灑入,在她美麗的側臉讓上一層薄薄的金光。
她專注的看著窗外的景致,沒有發現他的到來。
悄悄的走上前,他緩緩蹲跪在她身旁,伸手握住了她蔥白的柔荑,輕喚了聲,「汶芝。」
安汶芝斜睨了他一眼,淡淡的說:「你回來了。」
這麼冷淡?肯定是氣炸了……「我聽林嬸說了。」他索性先提。
「那個女生長得很漂亮,完全是你喜歡的模樣。」她邊說,心臟邊擰痛著。
「不是,我只喜歡你的模樣,其他女人對我來說,全都長得一個樣。」他急急解釋。
「算了,反正這也不是第一次了,你不用再說些甜言蜜語來哄我。」她甩開他的手,撇過臉去。
「不是甜言蜜語,是真心真意。難道這陣子我對你的心意,你一點都感受不到嗎?」范可書懊惱的問,「我發誓,我絕對沒有再做出任何對不起你的事情。」
「別再說了。」她突然站起身,走向化妝台,自抽屜拿出一份文件扔向他,神色凜凜道:「你就爽快點,把這個簽一簽吧。」
「你還是不相信我,輕易就否定我們這些日子以來的恩愛相知?你真狠心。」
他心痛的握緊了手上的文件,連看都不想看一眼。
「是男人就不要這樣婆婆媽媽的,快點簽字,別浪費彼此的時問。」安汶芝還是冷著一張臉。
「我不會簽的,就算殺了我,我也絕對不可能簽字!」
「你不簽?你真的不簽?」安汶芝走向他,泠冷的瞪著他。
范可書用力的搖頭,想到這陣子的努力付諸流水,恩愛甜蜜如過眼雲煙,自己在她心中竟是如此不值得喜愛,如今更要分離,他的眼眶不由得一熱。
瞥見他濕潤的眼角,她難以置信的低喊道:「你哭了?!」
「我沒有。」他尷尬的側過臉,不讓她察覺他眸底的霧氣。
「有。你哭了,是為了我嗎?」冀唯宸這心高氣傲的大少爺,天不怕地不怕、我行我素的男人,竟然會為了要跟她分離而紅了眼眶?
她捨不得了,演不下去了,她好感動。
「別鬧了。」他撥開她試圖扳正他臉龐的手,因窘的說:「我只是眼裡進了沙子。」
「是啊,好大的一粒沙。」安汶芝打趣著,臉上沒了方纔的決絕與淡漠,臉上漾起了笑。
「要跟我離婚這麼高興?」真是沒良心的女人。
「先看看你手上的文件內容吧,有任何異議隨時可以提出。」她伸手拿回了被他捏皺的文件,攤開來再交給他。
狐疑轍了她一眼,他將視線慢慢移到紙上的文字——
這輩子除了安汶芝之外,不許愛土任何女人。
這輩子除了安汶芝之外,不許疼惜任何女人。
這輩子除了安汶芝之外,不許和任何女人交心。
這輩子只有安汶芝不要你,不許你不要安汶芝。
如有違反以上幾點,下輩子就當小狗小豬,窮人醜八怪,喝水會嗆到,吃東西會梗到,永遠沒人愛。
一字一句的看完紙上的文字,范可書怔楞了半晌,然後目光移到她的俏臉上,恍然大悟的低喊,「原來你剛剛是在故意捉弄我。」還害他差點流下男兒淚。
「哼,誰叫你讓我難受,我只是小小懲罰而已。」安汶芝撇撇唇,理直氣壯的說。
「你這女人。」他憐愛的拍了下她的鼻子,看著手上的愛妻守則輕笑搖頭。
「現在簽不簽?」她含笑望著他。
范可書瞅了她一眼,拿起文件走到桌前,抓起筆,在紙上又補充著——以後只准讓安法芝開心,不許惹她生氣。
凡事以安汶芝馬首是瞻,不得忤逆她。
安汶芝說東,不許向西,安汶芝說是,不許道非。
只要安汶芝想到任何臨時條款,隨時可補上,不得有異議。
他頓了頓,滿足的看著她感動的模樣,準備簽下自己的姓名——范——呃,他差點就要簽下「范可書」三個字了,但落筆時還是及時更正,寫下了「冀唯宸」。
「老婆大人,請查收。」他捧起文件,恭敬的遞上前。
安汶芝滿足的收起文件,笑容裡幸福洋溢。
她像拿著珍寶似的走向衣櫃旁,將文件鎖進了保險櫃中,卻突然聽見丈夫喊痛的聲音,讓她一凜,趕緊轉身走向他。
「好痛!」
「怎麼了?」她緊張的扶住他微彎的身子。
「我的頭……好像要爆炸……」他一臉痛苦,像痛得全身無力,從她懷中滑坐到地上,整個身子雖縮。
「老公、老公,你怎麼了?」安汶芝不知所措的喚著。
「痛死我了……」他虛弱道。
「你忍耐點,我馬上叫救護車,你不會有事的,忍耐點。」她安撫他,四處張望找著電話,著急得眼淚都要掉下來了。「電話呢?該死的,電話呢?我馬上打電話叫救護車。」她慌張的拿著無線電話,顫抖著手指按按鍵。
突然,一隻大掌按住她的手,阻止了她撥打電話的動作。
安汶芝抬眸楞楞的看著他,只見他英俊的臉上漾著詭計得逞的調皮笑容,哪還有什麼痛苦的神色。
他薄唇咧得大大的,衝著她笑,「以牙還牙,換你上當了吧?」
「你——」原來是騙她的?害她嚇得心臟差點都要停止了!「可惡。」她咬咬牙要罵他,淚水同時狂飆了出來。
「我、我是開玩笑的,你別哭……」看到她流淚,換范可書慌亂無措了。
「嗚……你欺負人,還說只准讓我開心,馬上就自打嘴巴。」她哽咽著指控。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別哭了,乖,都是我不好,我來世做小狗小豬,喝水會嗆到,吃東西會便到,永遠沒人——」
「不許你再說,你是想惹我更生氣嗎?」她懊惱的用手摀住了他的嘴。他不好過,難道她就不會心疼嗎?
「我知道你捨不得我這樣,所以不要哭了,笑一個好嗎?」他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上,溫柔的哄著。
安汶芝扁扁嘴,吸吸鼻子道:「以後不許你再開那種玩笑,你若是有事,留下我一個人怎麼辦?乾脆一起走——」
「欸,怎麼換你胡說八道了?」范可書用手指抵住她潤澤的紅唇,深情的凝視著她說:「我們會一輩子在一起,直到你變成老太婆,我變成老公公,還是會像現在一樣,永遠在一起。」
「你要說到做到。」她破涕為笑,舉起小指打勾勾。
他毫不猶豫的同樣舉起小指勾住了她的,認真承諾,「一言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