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那座仰之彌高的藏經閣聳立眼前,端木紫單純地以為金剛經已經勝券在握,殊不知險阻正在腳下。
少林寺的每個和尚都有他們必須負起的雜役,就像「她」們在峨嵋寺一樣,即使是和尚尼姑也是普通人,沒有「閒人」或「剩人」。
當然,她和牧風兒也不例外。
「我們看守藏經閣的工作是擦拭閣裡所有的經書。」弘一的聲音又細又小,完全沒有男人低沉的嗓音。
她不免好奇,私底下偷偷問牧風兒。「「你」看弘一會不會也是女扮男裝混進來想偷經書?」
「你別以為每個人都像你一樣,不計一切代價地想學武功!」連女人家最重要的貞操都排在金剛經的後面,這點他最不能苟同。反正她也聽不出他在損她,腦子裡除了武功兩個字以外,什麼都容不下了。
「擦經書?那真是再輕鬆不過了。」
在峨嵋寺裡,她還得下山挑水、上山拉柴呢,有時,一天要上下山好幾趟。
弘一笑著回頭看端木紫。「是嗎?」
打開藏經閣的第一道機關,原本是牆的地方,突然砰地一聲,往兩邊裂開一個大門,裡頭是一個圓形的空間,一堆堆比人高的經書性牆而立,分佈之密集,已不見牆色,粗略估計最少上干冊。
「我的天啊,這麼多經書!」端木紫的嘴巴已經被嚇成圓形了。
「這還只是藏經閣的第一層而已。」弘一從門旁的竹簍子裡掏出三條抹布。
「那……哪藏經閣有幾層?」
「比雷峰塔多一層,十層!」
她嚇得咋舌,看來挑水檢柴的工作並不算太辛苦。
她不禁露出同情的眼神。「這麼多經書,就你一個人擦,要探到什麼時候?」
弘一臉上掛著一絲安慰的笑容。「從今天開始,就不是只有我一個人了。」他的眼睛同時看向他們兩人。
兩人只能苦笑,苦笑的人,心裡多半是啞巴吃黃連。
接過弘一遞給他們的抹布,望著一堆堆小山似的經書,真不知從何撩起,她的手一下子突然感到沒力了。
靠過去對牧風地低噸。「「你」有練武功不是嗎?快用「你」的武功把這些經書上面的灰塵抹乾淨。」
呵!她是白癡嗎?講話都不經大腦的。他白了她一眼。
「我練武功不是用來擦經書上的灰塵。」他啐了她一口,被她拖累來擦經書已經夠不平衡了,還要他發功夫灰塵,她以為他是什麼!
她突然一臉愁眉不展。「那怎麼辦?等擦完這些經書我都已經七老八十,哪還有力氣練武功。」
真沒出息,這點東西也要擦到七老八十。「誰要你探完這些經書?」
她扁嘴細思量,不是要邊擦經書邊找金剛經嗎?
牧風地給她一記眼神,示意她去問弘一,這個弘一雖然有點溫吞得怪異,但人還不錯,有問必答。
對呀!她怎沒想到呢?直接問弘一,節省尋找的時間。
「請問,金剛經是哪一本?」她問得很直接,教一旁的收風地抱著額頭髮燙。
弘一開始拿起經書邊拭邊說:「金剛經是少林寺最重要的一本經書,在藏經閣的最上層,不過沒人近得了。」
「為什麼?」第十層難道沒有樓梯可爬上去嗎?她不禁好奇。
弘一沒來得及回答,那道牆做的暗門,忽地敞開了,有人闖了進來。
「兩個小可憐蟲,居然被關在暗無天日的藏經閣裡,真教人心疼呀!」
是大殿上那幾個面帶曖昧笑容的和尚,為首的那個還伸手去摸端木紫的臉頰,露出輕浮猥褻的表情。
牧風兒一個箭步飛過去,揚手一揮,拍掉那留在端木紫臉上不懷好意的賤手。
「別對「他」毛手毛腳!」他一臉疾言歷色,聲如洪雷。
「哈哈,師兄講話了!」裡頭有人喊話了。
牧風兒揚起下巴,瞇著眼。暗忖:這些人果然是來挑釁的。
一腳跨上放置經書的木桌,臉歪嘴斜地擺出一副不好惹的壞人模樣,希望能嚇跑他們,因為他實在不想出手傷人。
那幾人果然退了幾步,但不是被他那一臉中風的表情所恫嚇,而是方纔那一掌,讓他們心生畏懼;不過,為首那人可沒那麼容易放他們干休。
「弘一,你的金剛經最好看緊一點,可別讓他人來個監守自盜。」
「我……才……沒……有……」誰知,弘一還未回答,端木紫竟結結巴巴地辯白,說得理不直氣也不壯,越聽越像是要來偷經書的。
一時之間,場面的氣氛相當怪異。
弘一也替他們說話。「悟覺師兄,你誤會了。」
「哼!最好是沒有,就算「你」想偷,也得過了少林十八銅人和木人巷再說,只是那時候,你們恐怕變成一塊一塊的肉醬了!」悟覺抖著一臉橫肉警告他們,兩隻死魚眼直盯著端木紫看,嘿嘿而笑。「師弟們,你們說「他」像不像個娘兒們啊?」其他幾個和尚大咧咧地笑著,全不懷好意地盯著「他」看。
「像,像,簡直像極了!」又是一陣哈哈大笑。
那邪邪的笑聲,聽得人刺耳!
「不准笑,當心我把你們砍成幾大塊。」端木紫一氣起來又忘了裝男音,拔高的聲音,更引得他們哄堂大笑。
「生氣了,小紫兒生氣了,哎呀,真逗!「他們故意惹「他」,不過只是想藉此摸清兩人的來路。
端木紫衝過去要開打,候他被牧風地攔住,哼!對付這些半生不熟的小角色,焉用拳腳,一本破經書就打得他們滿地找牙。
他運氣挪動桌上一本發黃的經書,經書飛出去,不偏不倚地打中那個滿口穢語的和尚嘴巴,雖牙沒落滿地,不過前面那一排牙齒起碼十天不能進食。
其他幾個人上前扶住他,放了一句狠話。「哼,咱們走著瞧!」才倉皇離去。
端木紫還倚身在「她」的懷裡,抬起頭來癡癡地瞅著牧風地。「哇,「你」剛才好神氣喔!」眼裡流轉著愛慕之意,真希望哪天她也能有這麼好的功夫。
他意識到弘一在看他們,故意松升她的手,怒氣喝道:「少廢話,擦經書!」他只好裝凶來掩飾內心波濤洶湧的情緒。
「凶什麼凶,有武功就了不起呀!」
這個笨丫頭,她哪裡知道他的心情,當下,牧風兒只得神色黯然地走了出去。
弘一走向「他」。「你們師兄弟感情真好,教人好生羨慕!」
她瞄一眼牧風地離去的背影,好陽剛的表情,心想著,「她」要具是她的師兄就好了,能永遠在一起,也就沒那麼多煩惱。
一個下午,端木紫總共擦了五十本大大小小的各種經書,到了夜裡,那五十本乾淨的書本鋪在地上,成了她的睡鋪。
因為太累了,她和牧風兒便徵得弘一的同意在藏經閣裡過夜,牧風兒還嘲笑她多沾點書卷味,也許會變得有氣質些。
哼,還敢說她,「她」的氣質又好到哪兒去?
又偷偷瞄「她」一眼,瞧「她」一個下午悶不吭聲的,也不知在想什麼心事,八成又在後悔來少林寺的事。這一筆爛帳,一定也記到她的頭上來的,算了,看在「她」為了保護她挺身相救的分上,就不跟「她」計較了,先睡個好覺再說吧。
所謂累到深處無美夢,她才一閉眼,就夢見地震,她的身體搖晃得厲害,震垮了周圍一堆堆高起如山的書,所有的經書霹靂啪啦垮塌下來,她被壓扁活埋在經書裡。
救命呀!糟了,她的手腳不能動,完全麻痺了。
「端木紫!起來,別睡了!」
有人來救她了!
一想到金剛經還沒偷到手,怎麼能被經書壓死.心有不甘啊,那樣的念頭一產生,竟爆發出一股逃命的力量來。
她整個人忽地彈起,因用力過猛,不知撞了什麼,眼睛還來不及睜開看清楚。
「哎呀,你起床的動作就不能溫柔一點嗎?跟地牛翻身一樣!」
當她勉力睜開一眼探視周圍的災情時,發現牧風地蹲踞在她身旁,額上有包,還紅紅腫腫,像剛被撞到的。
「「你」的額頭怎麼了?」她的另外一隻眼睛也在慢慢甦醒當中。
「好心沒好報,不教你這個笨蛋功夫也罷,免得你惹禍生事!」他邊揉邊說,本來想教她幾招防身,以防少林寺那幾個壞胚子和尚動她的腦筋。
一聽到要教她功夫,所有的意識火速轉醒。
「求求「你」教我吧,否則我會被欺負的!」她拉住牧風兒的手撒起嬌來,像個小女孩要糖吃似的。
半坐起的身子,視線恰好落在牧風地平坦的胸部如大街上的馬路一般。
「哇,「你」的胸……」她目不轉睛地注視著那個厚實寬敞的胸膛,心日竟無端地蹦跳得厲害。
牧風地不疑有他地摸著自己的胸部兩下。「我的胸怎麼啦「!」」
她怕被識破了底,趕緊又換了詞。「「你」的胸綁得挺平順的,完全看不出是姑娘家的,咦?「你」連睡覺都綁著胸啊,不用扮得這麼徹底吧!」特意把聲音壓低一點,心付:身材像不了,聲音總裝得成吧。
牧風地自嘲地說著。「我天生賤骨頭,喜歡虐待自己的身體,行不行?」
誰像她那麼好命,睡飽吃,吃飽又睡,而且睡著時就跟被打昏一樣,不省人事,更別說她的睡姿了,簡直不堪入目。
他一夜未合眼,還不是為了她去探究藏經閣的第十層,少林寺的十八銅人陣和木人巷,聞名江湖,他也沒把握能否過關,取得金剛經。
「我可不行,綁得那麼緊,難過死了,哪睡得著,像這樣多舒服啊工她挺起不怎麼傲人的胸圍,任那小巧的雙峰在他面前舒展。
他趕緊別開臉去,免得鼻血逆流而亡,那就死得太不值得了。
「你能不能像蘇姑娘那樣端莊一點?!」
端木紫突然靜默下來,吸著嘴,皺著鼻,臉上有股火氣。
「「你」那麼喜歡大師姊,就別跟我來少林寺嘛!」
牧風兒好玩地抬起她的小臉蛋瞧去。「你該不是在吃……醋吧?」
她被問急了,惱羞成怒。「「你」……又不是……男的,有什麼醋好吃的!」她的心快跳出來似的。
「如果我是男人呢?」其實他被那一句醋勁十足的話給震驚了,這個小丫頭似乎有點長大了。
端木紫怔怔地看著「她」,答不出勝來,臉紅得像火燒天。
兩人尷尬地對看,眼神紛亂,各自佈滿了問號。
端木紫光移開眼睛,沒勇氣再對看下去,怕漏了心底事,抿起嘴角,別過臉頰,裝著一副高傲模樣。
「「你」不教我武功,沒關係,少林寺裡會功夫的人多的是,自然有人願意!」那樣說是想氣氣牧風兒.也讓腦子別老去想那些不可能的事。
他的腦海裡閃過一個人。「你不會想自投羅網,去找那個悟覺吧!」
對於端木紫,也許是一種恨鐵不成鋼的情懷吧!
「我找誰是我的事,不勞「你」費心!」就拿悟個來氣氣「她」,這個笨蛋,瞧了老半天,居然瞧不出她的心意,還以為「她」有多聰明呢!
他氣得想一拳打醒她的武功春秋大夢:「蠢蛋,你看不出,悟覺想吃了你嗎?」即使她現在是男裝扮相.悟覺的口水都流了滿地,若悟覺知道端水紫原來是個女兒身,那不連骨帶肉全吞了。
看到牧風地氣得吹鬍子瞪眼睛,罵人的聲音越來越激昂,她心裡竟然有點暗爽,決定一不做二不休,氣「她」個夠,順便秤秤她在「她」的心目中,究竟佔有多少份量。
「為了學武功,他想吃就讓他吃吧!」她等著看牧風地的反應。
可是,牧風兒這回居然沒有反應!「她」只是瞇著深透的眼眸,定定地瞅住她,不再咆哮了。
咦?怎麼會這樣?她是不是玩過火了?
寧靜的氣氛裡,好像連彼此的心跳聲都數得出來,蹦跳得一清二楚。
他終於忍不住出聲。「你這樣跟那些青樓女子有什麼不一樣。」那種痛心疾首已不是言語可以表達。
衝著那句話,她又不服了,怎能拿清純如朝露的她和人盡可夫的青樓女子相提並論呢?
「當然不一樣,她們是為了錢,我是想學武功嘛!」
牧風地摸了下嘴角,慶幸自己沒有被那句無知到極點的話,氣得吐血。
「那還不是一樣得失身下海去做……」
「不同的,青樓女子為了錢和誰都可以做,我只和教我武功的那個人做,這點很不同的!」咦,這麼說,如果「她」願意教她功夫的話,那她不就得……她臉又紅成晚霞天。
「不同你個大頭鬼!」他最後一次的聲嘶力竭,連粗話都出來了。
端木紫嚇住了。哇,牧風地居妹也會說粗魯的話,真是氣到最高點,心中有髒話!
「怕了你。真那麼想學,我教你就是了!」他絕不會讓那個色迷迷的和尚碰她一根寒毛。
端木紫花心中嘿嘿偷笑,哈,激到了吧!就不信「她」那麼好脾氣,而巨「她」明明是在乎她的……
「我可先說清楚,「你」願意教我武功,並不表示我願意和「你」做那件事的幄!」
「我——知——道!」瞧她把他說得像急色鬼似的,誰希罕跟她做那件事,瞧那副身子骨,前胸貼後背的,抱她活像抱男人似的,而且她到底了不瞭解他此刻是女人身份呀!她實在天真得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