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熟悉的一張臉,又彷彿很陌生。熟悉的是這張臉上的五官,陌生的是臉上的神情。這種有些頹廢抑鬱的神情,怎麼可能出現在這張臉上?鏡旁到處都貼滿了他的海報,鋪天蓋地,彷彿要將他的人都淹沒在其中。
「梅森!要開始了!」有人在遠處高喊。
他順手拿起鏡旁的吉他,高挑精瘦的身材躍然於鏡中。走出幾步,他又回過頭看向鏡中的人——容光煥發的臉,激情洋溢,對,這才應該是他本來的面目。
他昂起頭,大步走出化妝問。
外面雖然已是黑夜,但這一夜是屬於他的。上千個燈泡將體育館映照得如白晝,數萬歌迷的歡呼叫喊聲不亞於一場排山倒海的海嘯。
他站在舞台上方的升降台上,深深吸了一口氣,閉上眼,靜候著那一刻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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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青蓮平生最不喜歡的就是流行樂,所以讓自己深陷於一場搖滾演唱會中,真的非她所願。若非室友安妮剛剛失戀,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哀泣自己命苦,死拖活拉的非讓她陪她看演唱會散心,青蓮也不會到這裡來。
本以為會是一場古典演唱會,怎麼也沒想到竟是搖滾樂。當年孿生姐姐蘇青荷聽搖滾樂,聽得如癡如醉的時候,她曾經拋給她不少白眼,甩給她不少冷嘲熱諷,若是現在被姐姐看見,她可真是丟人丟大了。
進場前,青蓮本想說服安妮乾脆退掉票算了,因為她實在沒興趣,畢竟這可是一千英鎊一張的頭等票啊。但安妮狠狠瞪了她一眼,讓她立刻放棄了這個念頭。算了,失戀的人最人,和他們還是不要講道理得好。
八點的演唱會,蘇青蓮和安妮是七點四十分進場,場內早已座無虛席,她們可是費了很大力氣才擠到自己的座位旁。
青蓮回頭看看四周,歎口氣:「就是貝多芬轉世,大概也不會有這麼多人來看演唱會。」
「別說你的什麼貝多芬了,他的骨頭都成灰了,現在是梅森的時代。」安妮興奮地抱著一大捧鮮花,在座位旁的狹小通道蹦來蹦去。
「梅森!梅森!」梅森·瓊斯,蘇青蓮今天聽這個名字,已經聽得耳朵都要長繭了。
她不想和安妮解釋,即使這個梅森的Fans再瘋狂,他也依然比不上貝多芬對整個音樂史的貢獻,即使這個梅森再有才華,他依然寫不出像貝多芬的「命運交響曲」那種震撼人心的傳世之作,即使這個梅森再帥,也不會帥過一頭亂髮的貝多芬在她心中的地位。她不想解釋,她真的不想解釋啊……
「蘇,不要坐著,演出就快開始了,坐著就什麼都看不到了,你一定要站起來像我這樣跳舞!」
「蘇,不要喝你這瓶什麼垃圾飲料,梅森是為百事代言的,在這種場合,你應該喝百事可樂。場邊就有賣,一會兒我帶你去買。」
「蘇,你的法語沒問題吧?你知道嗎?咱們梅森是語言天才,他會說四國語言,一會兒你可以聽到他唱法文歌。我的法語不好,如果他用法語說話,你一定要告訴我他說什麼啊!」
「蘇……」
安妮轟炸似的絮絮叨叨讓蘇青蓮的腦子都快炸開了。早知道要受這種罪,還不如躺在公寓裡的大床上看電視。
「安妮,看演唱會一定要這麼興奮嗎?我怕我堅持不到開場了。」青蓮準備開溜,卻被安妮一把拉回來。
「不行!你說好今天要陪我,就不能跑掉!搖滾樂有什麼不好?你不是對非洲音樂感興趣嗎?搖滾樂中有很多元素都和非洲音樂有關。」安妮使出最後一招——口水滿天飛,終於讓青蓮打消了最後一絲逃跑的念頭。
「好吧,我就捨命陪君子,但下不為例。」蘇青蓮忍不住說了句中文。
「蘇,不要說中文,你明知我聽不懂的!」安妮提出抗議。
青蓮笑著聳聳肩,從小到大她養成一種習慣,當覺得自己沒辦法和人溝通時,就說對方聽不懂的語言。
當年和父母鬧意見時她就說法語,老爸老媽只能乾瞪眼,一句也聽不懂;和姐姐蘇青荷吵架也是用這招,讓蘇青荷氣得跳腳大罵,到了國外,幾次打工和老闆吵翻,她都用流利的中文,將所有自己能想到咒罵老闆的話,當著他的面,面帶微笑說一遍,然後再揚長離開。
這種感覺真是痛快。
雖然是孿生姐妹,但蘇青荷就不能理解她。不明白她為什麼放著偌大的家業不管,非要跑到千里之外去過「野人活」,不明白她為什麼放著好好的藝術家不當,非要做個打工小妹。其實道理很簡單,就為了一個詞——自由。
蘇青蓮骨子裡那種對自由的渴望,是她自己都沒辦法控制的。比如這幾個月,本來按計劃應該和美國愛樂樂團合作,開她的鋼琴獨奏會,準備借此登上歐洲古典音樂的主流舞台,但是她偏偏想念起英國多霧的天氣,於是她放著條件優渥的合約不簽,打包好行李就直奔英國而來,一待就是三個月。
唉,不過最近也有些待煩了,或許她應該去巴西走走。聽說南美這個季節的天氣最好,說不定還能碰到幾個南美的帥哥。
蘇青蓮百無聊賴地想著,四周的燈光已在不知不覺中緩緩暗下來。場內觀眾的歡呼聲越來越高,顯然是在等待主角的出場。
驟然,驚天動地的一聲巨響後,舞台上煙火齊放,蘇青蓮嚇了一跳,以為出了什麼事故。但等到她定睛細看,台上已經多了一個人。
本就高挑的身材從下往上看更顯修長,那張臉用一張面具遮掩了多半,露出光潤的下巴和薄而精緻的嘴唇。及肩的黑髮微卷披散,一襲清涼的白襯衫顯得他益發瀟灑,緊身黑色皮褲將那雙長腿包裹得性感誘人。
蘇青蓮的目光差點就定在那人身上動不了了,她的眼角掃向身邊的安妮——安妮早已經目不轉睛地,將全部注意力都投向舞台上的那個人。
「禍水。」蘇青蓮苦笑著用中文評價,但也忍不住將視線又放回台上。
會被吸引不僅僅因為他是這場演唱會的主角,也不僅僅因為台上所有的燈光,和台下所有人的目光都眾焦在他身上,而是因為他本身的氣質太過出眾,令人震服。
蘇青蓮就喜歡有氣質的人。她一向認為,一個人可以長得不美,但一定要有氣質,而若既有相貌,又有氣質,那這種人就真是老天的寵兒了。因為氣質的培養是多方面促成的,從出身到學識,到個人經歷和成長過程等等。
眼前這個人,叫梅森·瓊斯的這個人,只怕上帝對他是太過寵愛了。
「You——makemexhinc……」
一句簡短的清唱完全出乎蘇青蓮的意料之外。她沒有想到他會有一副如此超級男中音的嗓子,比絲綢還要光滑圓潤的音色,一開口的「You」徐徐而來,低回婉轉。不知道是因為他的嗓子太棒,還是體育館的音效太好,「繞樑三日,餘音不絕」這八個字倏然就飛進了蘇青蓮的腦子裡。
不過不等她慢慢咀嚼這其中的滋味,轟然的音樂齊鳴就震得她耳根子發麻。
演出真正開始了。
整場演出中,梅森·瓊斯遊走於整個舞台,唱著一首首節奏感超強的搖滾樂,燈光、音響和台下狂熱的Fans的歡呼聲交織成一片壯觀的景象,讓第一次看搖滾演唱會的蘇青蓮不禁有些瞠目結舌。
一直以來她都習慣安安靜靜的看演唱會,她覺得安安靜靜的演出,才能表現出藝術。現在這種鬧烘烘的場面算什麼?鬧劇嗎?不,若是鬧劇,不會連她的心都好像在悄悄打著拍子,雙腳忍不住隨眾人輕輕扭動。
這個梅森·瓊斯的魅力果然非常驚人,難怪會有這麼多的追隨者。
只見他唱到高潮處時,忽然一揚手,扯下面具,露出如天空樣明澈的湖藍色雙眸,和高山白雪般俊秀挺直的鼻子。
蘇青蓮也算是見過不少人,但是這張臉讓她有種衝動,忍不住想立刻去找來畫紙畫筆,把他的臉、他的神情都一點不漏的描摹下來。
這個男人根本就是件藝術品嘛。
蘇青蓮吸氣再吸氣。她搶過安妮帶來的照相機,對著台上劈里啪啦猛拍一通。她希望能抓住最好的角度,等回家之後沖洗出來再畫也不錯。
安妮以為她也成為梅森·瓊斯Fans的一員,嘴角掛著瞭然的微笑,任她拍照。
蘇青蓮狂拍梅森·瓊斯的諸多特寫,從他的臉、他的鼻子、他的嘴,一直到他的手腳,哪點都不遺漏。
正在她拍得起勁的時候,旁邊忽然有人拍了她一下,說道:「小姐,打攪一下。」
蘇青蓮驚醒過來,忙道歉:「不好意思,我只是隨便拍拍。」進來時她已經知道這場演唱會規定不准私帶攝影設備入場,安妮這個相機藏得好才沒被發現,沒想到剛一拿出來就被人發現了。
和蘇青蓮說話的是一個工作人員,但他的眼睛不是看著蘇青蓮手k中的相機,而是蘇青蓮本人。
「請和我來一不好嗎?」
「去哪裡?」蘇青蓮很心虛。
留意到這邊情況的安妮看到那人,頓時雙眼一亮,舉著雙手大喊:「我去我去!」
那人卻沒理睬安妮,對蘇青蓮說:「麻煩請走這邊。」
蘇青蓮感覺到周圍一下子有無數雙眼睛正盯著她看,這讓她渾身不自在。看樣子不走是不行了,是她闖的禍,當然責任也不能由安妮來承擔。
她硬著頭皮低頭從眾人身邊走過,跟隨著那名工作人員一直向前走、向前走——她忽然發現自己所去的方向不是後台,而是舞台的側幕上場處!更令她沒想到的是,那名工作人員居然將她推上了舞台,一下子她就暴露在幾萬雙眼睛和幾千盞燈光下了。
舞台上驟然變得安靜,燈光變暗,聚焦成兩束淡幽幽的藍光,分別打在蘇青蓮和梅森·瓊斯的身上。
這是搞什麼?她是上過舞台,見過場面,但是這種處境讓她極為尷尬。
她忍不住向後退了一步,而輕輕響起的管絃樂和梅森·瓊斯那溫柔如潮水的聲音一起襲來,竟讓她的雙腳定在台上,不能挪動半步。
只見梅森·瓊斯凝視著她,一步步向她走近,他唱什麼,蘇青蓮都沒注意聽,只覺得身體像被他那雙藍眸鎖住了般,化作了雕塑僵石。
當梅森·瓊斯走到她面前距離不過三十公分的位置時,他停了下來,左手牽起她的右手,放在唇邊輕輕一吻,台下立刻爆出一片尖叫。蘇青蓮還沒多作反應,悔森·瓊斯順勢一帶,將她硬拉進自己的懷裡,拿著麥克風的右手環過她的肩膀,嘴唇就靠在她的耳邊,繼續演唱。
蘇青蓮清醒過來,她赫然明白自己成了整個舞台上唯一的活道具。她不喜歡這樣被人利用,掙扎了一下想脫困,但梅森·瓊斯將她摟得很緊,如果她真要逃跑,除非用腳踩在他的腳背上將他踢開,可是這樣一來,又未免太不給這位明星面子了。
好不容易捱到一曲終了,梅森·瓊斯放開懷抱,左手依然牽住她,深情款款地透過麥克風和全場無數超大音箱對蘇青蓮說:「ThankYou.ILoveYou。」
真是見鬼的「我愛你」,蘇青蓮最不滿意西方人動不動就把「我愛你」放在嘴邊,在她心中,這是一句非常神聖的話,只有對可以許諾一生的人才能說的。
既然演唱結束,她也不用再顧忌對方的面子了,向梅森·瓊斯點點頭,她一轉身,不等工作人員上來協助,獨自走下舞台。
回到座位上,安妮以看不下去的氣憤口吻對她說:「你為什麼會這麼幸運能夠上去跟梅森親密接觸?被他擁抱你居然沒有暈倒?還自己走下來?你太丟人了。」
「丟人?丟誰的人?」蘇青蓮眨眼笑笑。她得承認剛上去的時候,她有一度是被他迷惑,但還不至於像個十五、六歲的末成年少女一樣,被偶像明星搞到神魂顛倒。
好吧,這趟來英國也算不虛此行,居然和搖滾歌星站在同一座舞台上「演出」,若是上了明天的娛樂版頭條……不知道她可愛的老爸會有什麼反應?
揚起睫毛,再度望向舞台上那位光芒四射的巨星,此時再看他,竟帶著幾分親密感。剛才的那個擁抱……其實感覺蠻不錯的。
梅森走下舞台,將如雷的歡呼尖叫聲扔在身後,助手遞過來一條毛巾,他順手擦了擦臉卜的汗水,將襯衫扯下、丟掉,換了件休閒T恤。
整個過程他都神情漠然,沒有一絲笑容。周圍的人感覺到他心情不好,不敢湊上來說話,只有他的經紀人威利笑容可掬地過來擁抱,「梅森,今天的演出非常成功!恭喜你。」
「你認為這叫成功嗎?」梅森的眼光犀利地掃向遠處的一個角落,「是誰把那塊木頭帶到舞台上來的?」
角落裡的一位工作人員悄悄站起,「對不起,瓊斯先生。」
梅森將毛巾扔過去,「難道你不知道這部分的演出,對整場演唱會有多麼重要嗎?」
他的怒火令全場頓時靜得連喘息聲都聽不到。
威利笑咪咪地攔住他,「好啦,是我不好,都怪我出的餿主意。我是覺得你這麼多場的演唱會上找的女歌迷,都看不到一張東方面孔,所以才特意讓吉米去找個東方女孩過來。大概是東方人太古板了,沒想到她的反應會那麼呆。下次我保證給你找個火爆的法國女郎如何?」
梅森瞪了威利一眼,壓住了怒火,說:「外面的記者你去應付。」
「好好,知道你今天晚上有約會,不會再煩你了。」威利笑著舉起雙手。「我已經讓人給你備好車了。」
梅森哼了一聲,有助手遞過來電話。
「您家裡打來的。」
接過電話,梅森說了聲「Hello」,電話另一端就立刻傳來一串熟悉的大笑聲。梅森凝重的表情忽然緩和下來,甚至還露出笑容,與剛才簡直判若兩人。
「你放心,我還好。」撩開額頭上的亂髮,他又是一笑,「放心,今天晚上我會回去的。」
披上一件大衣,他在保鑣們的護送下坐進一輛加長林肯,接著車子緩緩駛出體育館。
道路兩旁早已被歌迷們圍了個水洩不通,梅森坐在車中,低垂著頭看著一本新出版的偵探小說,對周圍的熱鬧景象視若無睹。
安妮也拉著蘇青蓮在人群中擠來擠去,她努力想擠到車子旁邊,可惜只被車輪駛過的髒水濺了一身的泥點。
「好了,這就是你的偶像給你的禮物。」蘇青蓮笑著諷刺,「人家甚至不願意抬頭看你們一眼。」
安妮生氣地反駁:「別以為你上了一次舞台,和他擁抱過,就好像很瞭解他,梅森對歌迷是出名的友善熱情,今天一定是他太累了,否則他會從車子天窗上和大家招手的。」
「也許,當他心情好的時候,會施捨你們一點「友善」的熱情。」
蘇青蓮避過安妮的拳頭,拿出手機,「還是想想咱們的晚飯在哪裡解決吧!我想房東太太不會願意在這個時候還將廚房借給我們的。」
安妮想了想,提議:「去吃披薩好了,我很久沒吃了。」
蘇青蓮苦笑,「這兩張票花掉你好幾個月的生活費,你確定你還要吃披薩?不如我給你煮雞蛋面吧。」
安妮詭笑著:「我請你看了這麼精采的一場演出,你又和大明星有了親密接觸,難道不應該謝我,請我吃頓飯嗎?」
蘇青蓮大聲歎門氣,「好吧,為了你可憐的胃,看來我只有出血了。」
說到吃飯,蘇青蓮忽然想到自己口袋裡所剩下的錢數,去南美洲的計劃只怕要延遲一段時間了。唉,都怪她上次看到一架頂級鋼琴便愛不釋手,硬是用打工的錢咬牙買下,空運回家,害她突然變成貧民階段。看來要盡快再找幾份工作彌補損失,美麗的天氣是不等人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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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森·瓊斯下了車,走進兩扇有著鏤空花紋的白色大門,兩旁的侍者恭恭敬敬地迎候。
「少爺,你回來啦。」管家接過他的大衣。
梅森笑著問道:「安德魯大叔,我爺爺今天心情如何?」
安德魯大管家湊近他悄聲說道:「老爺看到今天報紙上有關少爺的新聞,大發脾氣,少爺還請小心。」
「好,我知道了。」
梅森走進明亮的客廳,還沒站穩,就聽到打雷一般的怒吼:「臭小子,你還知道回家!」
他仰起臉,看向站在二樓樓梯口的那位老人,微笑答道:「奶奶叫我回來吃晚飯,況且我想爺爺大概也很想念我了。」
「對,我想你想得恨不得掐死你!」老人咬牙切齒的將報紙從二樓扔下來,「你再不從這個亂七八糟的娛樂圈給我滾出來,我就要你好看!」
梅森瞥了一眼掉落在自己腳邊的那張報紙,一行大字清晰地躍人眼簾搖滾巨星梅森·瓊斯涉嫌藏毒?
他什麼都沒說,不在意似地抬起腳,踩過報紙上的幾個字,坐進旁邊的真皮沙發中。
「我現在玩得挺好的,還不想出來,等我把錢賺夠了再說吧。」他愜意地翹著腿,像在故意挑戰老人的脾氣。
關鍵時刻,一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老太太從門口走進來,她一身的配飾叮鈴噹啷亂響,人未到聲先至。
梅森跳起來,跑過去抱住老太太,在她的臉上親了一記,「奶奶,怎麼穿得這麼漂亮?」
老太太滿面春風,「我今天是要和全歐洲最棒的搖滾天王一起吃飯,當然不能丟你的臉了。」
樓上的瓊斯老先生吼著:「你少往他臉上貼金!他那個狗屁搖滾哄哄沒成年的小女生還差不多!」
老太太白了丈夫一眼,「他可是今年全英唱片銷量的第一名。難道那些買唱片的,都是沒成年的小女生?」
「就是成年了也都是群白癡,和她們的偶像一樣!放著我這裡幾十億的家產不要,非要去做那個小破歌星,還給自己招惹一身的麻煩。」瓊斯老先生重重的哼了一聲,站在樓梯上對梅森說:「這些小報上的消息你準備怎麼處理?」
梅森挑挑眉毛,「我有我的律師團,會告到他們垮止。」
瓊斯老先生點點頭,「對待這些造謠生事的人用不著心慈手軟,限你一個星期之內把謠言給我平息下去,要不然我就連報社帶你的唱片公司全整垮!」
看著老人離去的背影,梅森悄悄對奶奶說:「爺爺的脾氣總是這麼火爆,你這幾十年是怎麼忍過來的?」
瓊斯老太太笑著用手指點了點他的額頭,「你爺爺對自己在乎的人才會擺出這麼凶巴巴的面孔。他若不是為你擔心,臨走前幹嘛還對你說那些狠話?要不是他想鍛煉鍛煉你的能力,那幾家小報未必能撐得過一星期。」
她拉過孫子,「好啦,不說這些,你肯從那些歌迷裡殺出來和我吃晚飯,奶奶真是太高興了。我今天親自下廚給你做了你最愛吃的橙汁牛排,你一定要都吃掉。」
梅森苦著臉,「都吃掉?唱片公司昨天還提醒我要注意體型,如果胖一點會被罰錢的。」
「不在乎這一頓飯啦,我也正好有事情要問你。」瓊斯老太太將梅森拉到餐桌前,「我看那小報上說你最近總是和一些小孩子混在一起玩,不近女色,你小心被人說成是……」
「戀童癖是吧?」梅森露出一絲不耐煩的神色。「既然是小報消息,何必理他們?」
「奶奶教教你吧,這些小報也是可以反過來被你利用的。比如說你可以找幾個漂亮的女模特兒到你那裡過夜,消息一傳出,這些謠言就會漸漸被人忘記了。這個世界上的人寧可喜歡一個色鬼,也不會喜歡一個變態的。」
梅森看著奶奶得意的笑容,也展顏笑道:「奶奶當年是不是用了不少手段,才將爺爺騙到手的?」
「少胡說,我可沒對他用手段,他對我倒是用了不少。」瓊斯老太太繼續說:「不過你今年二十五歲了,的確很少見你交女朋友哦。」她若有所思地貼到梅森的耳朵旁邊,悄悄問:「你實話實說,是不是你真的有什麼?」
「有什麼?」梅森反問
「有毛病啊?你不會是不喜歡女人,只喜歡男人吧?」瓊斯老太太有些緊張。
梅森無所謂的低頭專注於桌上的食物,「我不是同性戀。」他簡單給了一個答案,瓊斯老太太剛鬆口氣,接著又聽他說:「但我也不喜歡女人。」
「啊?」瓊斯老太太吃了一驚。「為什麼?」
「女人是麻煩的動物。」他評價完畢,不忘投給奶奶一個安慰的眼神,「但奶奶是唯一一個不一樣的。」
「不一樣的意思就是說,我是個不麻煩的老動物是吧?」瓊斯老太太忍不住掐了一下他的臉,「你爺爺說得沒錯,你真的該挨打了。」
梅森拍掉奶奶的手,「你輕一點,我還要靠這張臉混飯吃呢。」
瓊斯老太太切著盤裡的牛排,忽然變得很安靜,半天沒有說話。
梅森停下來,柔聲問:「我是不是惹奶奶生氣了?」
瓊斯老太太歎門氣,「梅森,你是不是還在恨你母親?」
聞言,梅森眼波冷凝,木然地看著盤子中切開的牛排和上面的血絲,一語不發。
「忘掉她帶給你的傷害吧。」瓊斯老太太輕輕拍了拍他的膝蓋,「你現在被這麼多人愛著,還不能消磨你對她的恨意嗎?」
梅森仍然不回答,只是慢慢地將牛排放進口中,細細咀嚼,彷彿在品味的不足一塊牛排,而足一塊充滿血絲的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