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傲宇集團時,這種場面根本不用她出馬,只要交給長袖善舞的楚奕風和尹殘寒就夠了。但是今天,不知道是不是風水輪流轉,該來的,她總是逃不過。
一頭烏黑秀髮高高盤起,一身俐落剪裁的紫紅色晚禮服,還有耳環、墜子、高跟鞋,少說讓她平白多了兩、三公斤,活動起來更是不方便……而這些全是唐曲繪不知從哪兒替她打點來的。
當她告訴唐曲繪自己連一件上得了檯面的禮服都沒有時,唐曲繪便以自信的口吻向她保證會準備齊全。
很快的,適合她的禮服就出現在她眼前,質料好不用說,上頭的卷標更是讓她不敢恭維。
但,她還是迫於無奈地穿上它參加宴會。
自從一進入會場,她就不知道是招惹了誰,她身上既沒有抹蜂蜜也沒有擦香水,偏偏就是有一堆不知好歹的蜜蜂、蒼蠅在她身邊嗡嗡作響,讓她不堪其擾。
偏偏與會人士又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她根本得罪不起,只得支支吾吾地應付著,心裡渴望唐曲繪快點來救她。
「這是我的名片,請問你願意與我跳一支舞嗎?」
誰願意啊,白癡!這個一臉色迷迷的老頭子,頭上那濃密的頭髮搞不好是假的!
「小姐,有興趣跳支舞嗎?」
程嬅心冷冷地又看了對方一眼,只見他身上穿著筆挺的白色西裝,發油也不知道抹了幾層,不知道是哪個大企業的小開。
煩死了,他們難道沒看到她的臉色已經很難看了嗎?
「小姐,請問……」
真的很討厭耶!
此時,程嬅心一張嬌俏的臉已經變成了慘白。
「小姐……」
「請問……」
「你是否可以……」
天啊!難道她連想當壁花都不行嗎?誰快來救救她吧!
看看四周,她發現沒有一個人是她認得的,就連唐曲繪也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
她一步步退後,被逼到了死角。
「我……呃,我……」嘴巴不知為何就是不聽使喚,程嬅心想開口說話卻是結結巴巴的,只能愣愣地看著眼前的人越聚集越多。
「不要伯。」一個低沉的聲音響起。
咦?
是誰?
「不過是跳支舞而已。」
這個低沉的聲音她似乎聽過。
有點熟悉,但她就是想不起在哪裡聽過。
她四下張望著。
「你不會跳舞?」
這聲音似乎帶著明顯的嘲諷意味,但她已經不在乎了。
「我……」她囁嚅地看著四周。人實在太多了,這個低沉嗓音的主人究竟在哪裡?
為什麼他不快點出來?
不過,對於他的指控,她相當不認同。
沒錯,她就是不會跳舞,怎麼樣?犯法了嗎?
「學點交際舞是必要的,我教你吧。」從她背後閃出一個身影,聲音的主人終於現身了。
「你?」她瞪大眼睛,沒注意到自己的手已經被執起。
「沒錯,有任何疑問嗎?」男子淺淺地向她微笑,聲音低沉而迷人。「抱歉,各位,這位美麗的小姐我已經先訂下來了。」向周圍失望的男士道歉之後,他就拉著她擠出人群。
不等她有反應,他的大掌已經拙住她的腰,滑入舞池。
程嘩心只能死盯著他的臉。
瘦削的臉頰、深邃的眸子、姣好的身段……他竟然讓她覺得他像是希臘神話中的太陽神阿波羅。
「我沒料到你膽小如鼠,更沒料到繪推薦的竟然是這種人。」男人笑著,手攬著她的腰,唇貼近她的耳朵,輕聲說道。
她的雙頰瞬問染上一層紅暈。
繪?叫得好親暱。看來,他是別升集團的人……
「你是?」她倏地抬起頭,盯著他。「員工?主管級人物?」依他的模樣,應該是主管了。
「你猜呢?」他不打算給予答案。
真該修理了,這小妮子竟然不知道他的身份。
「主管。」她猜測道。
「很快你就會知道了。」沒正面給予解答,他有所保留地說道。
「你介意我說一件莫名其妙的事嗎?」她打從一開始就覺得有些奇怪……
「你是說……」
「我覺得,我聽過你的聲音。」她有些不確定地道。「還有,你的笑容……」
「你說呢?遲鈍的女孩。」他低低地笑著,「還是你想跟我搭訕,故意用這麼爛的台詞做開場白?」
「我不是女孩,二十五歲了。」她鄭重提出抗議。「而且,我也沒有到處搭訕的花癡習性。」拜託,一開始是他先跟她搭訕的耶!雖然他好心幫她解了圍,但卻霸道得可以。
「你比我小了五歲。」他沒有理會她的申明。
「哼!老頭子。」
「別意氣用事了,你當真想不起我是誰?」他興味盎然地看著她。
「我不知道。」她就是想不起來才問的啊!
腳下亂七八糟地踏著,沒兩三下就踩到他的腳,程嬅心明白他根本不打算教她。
不過,他到底是誰?她為什麼會對他有印象?
柳眉緊皺,她不解地看著他。
仔細地掃過他的臉,她陷入了沉思。
忽然,她想起來了。
「啊!你——」她驚叫一聲,引來附近眾人的側目。
程嬅心瞪著他,試圖想甩掉他的手。
這個大色狼,她知道他是誰了!她原本還以為他是個有禮的紳士,是來解救她這個落難美女的,沒想到他是……
基於愛看好戲的習性,眾人的目光往他們兩人身上彙集,開始揣測是不是要上演八點檔裡頭的戲碼,例如三角戀愛之類的。
「嘿!親愛的,不過是踩到了腳,別這麼吃驚嘛!」他幽默地說了這句話,化解別人異樣的好奇眼光。
原來只是踩到腳啊!眾人失望地散去。
「就是你!」她無視於他的泰然自若,咬牙切齒地說道。
當初面試時,那個見不到人只聽得到聲音,還問她內褲是什麼顏色的大色狼,沒錯,就是他!
請問你穿什麼顏色的內褲?
她記得他是這樣問的。程嬅心臉上頓時毫無血色,變得慘白。
請問你穿什麼顏色的內褲?
請問你穿什麼顏色的……
請問你穿什麼……
請問……
她已經不想再想下去了,這簡直就是一場惡夢,一場無止境的惡夢,受到這種羞辱,乾脆讓她死了算了!
更何況,這男人現在還站在她面前。
「你這個大色狼、大沙豬、無恥之徒、卑鄙小人、腦筋長在褲襠上的大白癡!」她氣到發抖,把腦中所有惡毒的字眼全都傾瀉而出。
而且,他剛剛居然還當著別人的面稱她為親愛的。
噁心!
誰要他這種人幫忙解圍啊!
「你放開我。」她抓狂地說道。「我不想跳舞了。」
要是可以,她一定要把他那層假好心的皮扒下來讓大家看看,讓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個衣冠禽獸。
「如果我不放呢?」他的嘴角依然帶著優雅的微笑。
「那我就尖叫,說你非禮。」她氣憤難消。
她不禁在心中詛咒放音樂的,這首曲子經過剪接之後,竟然要命地長,這豈不是如了他的意?
「你試試看。」
他竟然不害怕,這是怎麼回事?
「你不要以為我不敢!」她開始扭動身子,企圖掙脫。
「我可沒這麼說。」他氣定神閒地回道。
「你、你——」
這可是他咎由自取,像他這種色慾熏心的傢伙,不給他一點教訓是不行的!
「色狼——」頓時,一陣令人驚惶的尖叫聲響遍宴會會場。
音樂繼續著,人們的動作卻戛然而止。
「他摸我……」她又不是不會演戲!程嬅心立即擺出一副小女人姿態,當著眾人的面指證歷歷地控訴著:「你們幫我評評理,哪有像他這種人,看我好欺負就這樣……」
她開始努力擠出淚水,以備待會兒的不時之需。
「總裁……」一位男士上前,為難地看著他們。
咦?總裁?她有沒有聽錯?這男人不是員工,說是主管還貶低了他的身份,竟然是手握大權的總裁!
她驚訝地抬頭看他,發現他依然是那副欠扁的閒適模樣。
「沒什麼,女人膽子小,就喜歡大驚小怪。」兀自解釋完之後,他又轉頭對她道:「親愛的,跳舞的時候身體碰觸到是難免的,別這麼大驚小怪。」他對眾人擺擺手,要大家不用想太多。
頓時,四週一片嘩然,眾人議論紛紛。
「大驚小怪。」
「跳舞本來就是這樣,如果不喜歡就別跳嘛!」
「對嘛,又沒有人強迫她。」
「就是說啊!竟然不給總裁面子!」這話不知道是哪個花癡女說的,沒想到,竟然引來其它人的附和。
「沒錯,大家都知道總裁長得一表人才,出手大方又溫柔,又有才幹……」
「就是說嘛!」
哼哼!如此聽來,這男人似乎還挺博愛的,搞不好根本是個花花公子!
程嬅心丟給他一個睥睨的眼神。
不過,現……現在這是怎麼一回事?
他該死的手居然還親密地搭在她的肩上,這似乎和她預期的相差甚遠,她原本是希望他會知難而退的。
「不是的,是他……他……」這回,她真的要哭了。
「好了,小嬅。」他溫柔地打斷她。「不喜歡就算了,不要鬧情緒,我們去那邊休息吃點東西好了。」
才幾句話,一切就大事化小,小事化無,她真不知道該稱讚他的應變能力強,還是偽裝功夫太好?
該死、該死、該死、該死……她在心裡咒罵他。
他則是用飽含嘲弄的笑容望著她,攬著她退出舞池。
一走出人群,程嬅心就惡狠狠地甩開他的手,迅速倒退十公尺。
「離我遠一點。」算她怕了他,總之,從現在開始,他已經被她列為拒絕往來戶。
「別這麼小心眼嘛!」
「防人之心不可無。」她憤怒地說著,隨手抓來一顆泡芙,用力咬下去。
剛剛發了一頓脾氣,消耗了不少熱量,現在她真的餓壞了。
「咦,小嬅,你怎麼在這裡?」一個熟悉的甜膩女聲響起。
都是唐曲繪啦!害她差點羊入虎口。
「曲繪。」她從椅子上站起來,迎上前去。「你怎麼這麼慢?我等你等了好久。」
「剛剛在處理一點事情,沒什麼,我現在不就來了嗎?」方向一轉,她對眼前的男人道:「你也在這兒啊。」說著,她親暱地一手搭在他的肩上。
「別勾肩搭背的。」他抓下她的手,「這裡是正式場合,由不得你像在公司那般胡鬧。」
「我知道了嘛!」唐曲繪微噘起小嘴,隨即又展露笑顏。
「知道就好。」
程嬅心暗暗觀察著他們,覺得他們之間的氣氛很詭異,很明顯的,他們並不只是單純的上司與下屬的關係。
這男人真是大小通吃,各種類型都來者不拒。
思及此,程嬅心更是氣憤難消。
「你剛剛跑哪兒去了?」男人看向唐曲繪。
「傲宇的尹殘寒和楚奕風來了,說要談併購的事,現在可以嗎?」她邊問邊傭懶地靠在他身上。
聽到傲宇二字,程嬅心的精神全來了。
「別黏著我,又不是小孩子。」他推開她。「現在?沒什麼不可以的,既然他們這麼心急,那就到會客室去談吧。」
「那,小嬅……」唐曲繪的目光在程嬅心身上轉了一圈,才又詢問地看向男人。
「一起去吧。」男人率性地道,對她勾勾手指。
走就走,誰怕誰?
她挑釁地跟上前去。
打從一開始,程嬅心就料錯了。她萬萬沒想到在這種場合和尹殘寒、楚奕風見面,竟是如此尷尬。
而且,更悲哀的是,她還得假裝是第一次與他們見面,表現出謙虛的態度。
從頭到尾,楚奕風嘴角的那抹嘲笑是那麼的明顯,讓她恨不得一拳揮過去,把他轟到天邊。
扮演花瓶角色的她,自始至終都只能乖巧地坐著。兩方的龍頭老大談得很和諧,也沒什麼事是需要她插嘴的。
「小嬅,你自然點,身子怎麼硬邦邦的?」唐曲繪在她耳邊低語:「拿出你平常上班的冷靜還有魄力。」
「呃,我……」這教她怎麼自然?一切都很怪異。除了尹殘寒以及楚奕風外,這個該死的男人還不斷對她進行某種程度的騷擾,讓她坐立難安。
他的手不是攬著她的腰,就是撫著她的發。這可真是怪,她又不是他的誰,他幹嘛一直對她毛手毛腳的?
還有楚奕風,他笑個頭啦!
程嬅心瞪向楚奕風,像足恨不得在他身上瞪出兩個大洞一般。
「哎啊!」程嬅心舉起面前的酒杯,酒卻從杯中灑了出來,還不偏不倚地全灑在楚奕風身上。
「抱歉……我、我的手剛剛滑了一下,對不起……」她笑得有些虛假,故作無辜地望著楚奕風。
「呵呵呵,還好只灑到了一點,沒事、沒事,你們繼續聊,我先去清洗一下。」楚奕風用面紙擦著褲子,笑裡藏刀地看著她。
這女人真是欠人修理!
楚奕風滿懷不悅的情緒離席,程嬅心卻暗自竊喜著。
現世報,哈哈!
「小嬅。」冷不防地,唐曲繪推了推她。「去跟人家道個歉吧。」
「什麼?」
「你把酒灑在人家身上,當然得去道歉。」唐曲繪好聲好氣地說道。
她那一臉溫柔信任的模樣,令程嬅心不忍拒絕。
「好吧。」她很不甘願地站了起來。「那我先出去一下,待會兒就來。」
推門走了出去,程嬅心赫然發現楚奕風就站在外頭,正涼涼地倚著牆壁吹口哨。
「你清洗好了?」怎麼可能這麼快?
「怎樣?」他還沒質問她呢,她倒是挺理直氣壯的。
接著,兩人手叉腰互不相讓地對視幾秒,然後爆笑出聲。
不用言語解釋,以他們的默契,這樣就夠了。
張望了下四周,楚奕風問道:「怎樣,今天有收穫嗎?」
「沒有。」她搖了搖頭。「根本沒用。不知道是口風緊,還是真的什麼都不知道。現在我真弄不清楚,我到別升臥底是在幹嘛?真是有夠窩囊的。」
唉!總而言之,她的確是失敗了。「不過,他們聊得很融洽?」她指了指會客室。
「沒錯。」他點點頭。「應該會進行得很快,等事情告一段落後,我一定要去度假幾個月。」
程嬅心聞言白了他一眼。
這傢伙就只知道度假、遊樂和美女……
「別一天到晚只想著美女,太花心遲早會有報應。」她好心地勸道。
「我這樣哪能算是花心?」他壓根兒不以為意。「而且,每次都是女人來找我,我可沒有去追她們。」
「對對對,都怪你的臉長得太好看了。」程嬅心看著他的臉,一時手癢,頑皮地掐住他的臉頰,忍不住大笑出聲。
哈哈,他這個模樣還真是滑稽!
「放手!」他大聲抗議。
「哈哈哈,有夠好笑的……」
「你這樣算什麼好友?」楚奕風拍掉她的手,雙手往她的腰間搔去。
程嬅心一個閃身,驚險地躲過一劫。
「你不夠君子!」竟然偷襲她。
楚奕風無賴一笑。
無妨,反正他從來就不是君子!
突然,她跑得遠遠的。「你這個只會做床上運動的懶豬,難道我還會伯你不成?」
她雙頰泛紅,笑鬧著。
楚奕風立刻追了上去,兩人在走廊上玩得不亦樂乎。
程嬅心也不管自己的頭髮亂了,穿著晚禮服容易引人注目,畢竟能夠這樣嘻笑的日子最近少多了,讓她懷念得緊。
「你才不可能追得到我呢!」程嬅心朝他扮了個鬼臉。
這男人向來只上健身房訓練身材,真的要比跑步,她就不信會跑輸他。思及此,她撩起裙擺肆無忌憚地往前跑。
楚奕風連忙喚道:「嬅!」
霎時,咚的一聲,程嬅心撞上了一堵結實的肉牆。
「啊……對不起。」她搗著鼻子道歉,抬頭一看卻發現是——「我不是故意的。」
這男人怎麼這麼神出鬼沒,他不是應該在會談嗎?難道是結束了?糟糕!她和楚奕風剛剛的對話,應該沒有在他面前露了餡吧?
思及此,她不禁有點擔心。
楚奕風一看情況不對,立即腳底抹油迅速溜走。「我去尹殘寒那兒了。」
「呃……」她看著他,發現他的臉色看起來有點恐怖,情不自禁地倒退了幾步。
被發現了嗎?
應該……不會那麼倒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