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小姐你好。」秘書笑瞇瞇地看著她,「今晚又來和丁總一起吃飯嗎?」
「是啊!」晃了晃手裡的餐盒,丁雨悠一臉粱然。
開學一個多月來,除非有重要的事情必須留校,否則她一概將晚餐時間留給心愛的大哥,婉拒其他追求者的邀約。
大哥說的沒錯,憑著美麗的外表和聰慧的頭腦,週遭的男生果然對她趨之若騖,她的人氣指數直線上升。在名校裡能擁有這麼高的人氣指數,她就不信自己無法勾住她的心。
只不過現階段她並不著急,她要盡量增進兩人的相處機會,讓他慢慢地發現對她的好感,進而和她一起陷入愛河……
「好巧,丁總剛開完會回來,你來得正是時候。」秘書朝著老闆的辦公室門口努了努嘴。
「是嗎?」
由於公事繁忙,丁子浩經常開會到晚上八、九點,而丁雨悠就待在他的辦公室裡看書,直到他會議結束後才一起用餐。現在聽秘書這麼一說,她不由得眉開眼笑,看來今晚不必再苦苦等待,立刻就可以見著她大哥。
和秘書揮了揮手,她愉快地推門進入,果然一眼就瞧見丁子浩坐在辦公桌前。
「哥,我來了!」反手關上門,丁雨悠走了過去。
聽見她的聲音,丁子浩立刻從文件堆中抬起頭來,瞧見她嬌美的笑容,原本嚴肅深思的面龐也立刻綻放有如陽光般燦爛的笑意。
「小悠,你來了!」放下手中的文件,他笑道:「今天晚上你又準備了什麼東西給我當晚餐啊?」
丁雨悠向來花樣多多,就連晚餐也不例外,每天都會準備不一樣的驚喜帶到他的辦公室來。在他這個寶貝妹妹來此之前,他大多以三明治和披薩裹腹,要不然就是叫外賣,哪裡有機會享受到這麼多的變化?老實說他還真有些期待她的出現。
「今天吃壽司。」丁雨悠將餐盒打開來,「我還帶了點茶葉,待會兒我去泡個茶配壽司吃。」
「你去哪兒弄來這些壽司?」瞧著餐盒裡頭花花綠綠的食物,丁子浩忍不住吞了吞口水,跟著貪婪地捏起一塊豆皮壽司放到嘴裡。「呵呵,可別告訴我是你自己做的?」
「當然不是我做的啊!」丁雨悠拿起茶葉,走到小吧前泡起了茶。「我又不是老媽,沒這麼厲害啦!」
她端著兩杯冒著熱氣的茶走回辦公桌,「是我請同學開車去幫我買的。」
「同學?」他眨了眨眼。「我看是男朋友吧?哪有同學會如此賣命的?」
「什麼男朋友!」丁雨悠矢口否認,急忙撇清。「你看我像有男朋友的樣子嗎?要是我有男朋友,還有時間過來陪你吃飯嗎?」
「那倒是。」他不得不承認,「其實你不用這麼麻煩替我準備晚餐,你該多跟同學朋友交往,擴大自己的生活圈才對。」
「拜託……」她搖搖頭,「我白天都跟同學在一起上課鬼混,晚上大家都回去讀書了,誰理我啊?我也不過拿個晚餐過來,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是是是……你的理由最多了。」丁子浩拿起壽司往嘴裡塞,「我說不過你,可是有機會也要和自己喜歡的男孩子交往。聽媽說你一直都沒有男朋友,雖然她不希望你因為感情的事而影響了學業,可是也擔心你以後嫁不出去;如果有遇到不錯的對象就要好好把握,省得日後才來抱怨好男人全死光了!」
「我才不要交什麼男朋友!」她賭氣地將壽司塞到嘴裡,「像我現在這樣有什麼不好?」
她當然不要什麼男朋友,她好想直接告訴他,她只喜歡他,只想跟他在一起。
「是沒什麼不好,只是怕你以後後悔而已。」
「我才不會後侮。」丁雨悠信誓旦旦地說著。
丁子浩聳聳肩,「反正老媽的話我已經傳到了,至於怎麼決定那就是你的事嘍!」
「別再提這件事了。」丁雨悠轉移話題,「還記不記得最近有什麼重要的日子?」
「最近?有什麼重要的日子嗎?」他故意裝傻。
「你想一想。」她不想先說破。
「這個……」他皺起眉頭。「我怎麼想不起來。」
「你……」她有些生氣了。「你真的不記得了嗎?」
他依舊搖了搖頭。
「哼!」見他怎麼也想不起來,她氣憤地撇過頭,大口咬著食物出氣。
見狀,丁子浩忍不住笑了出來。
「怎麼,生氣啦?」忍住笑,他伸長了手拍拍她的頭。「傻瓜,我怎麼會忘記?下個星期三就是你的生日,對不對?」
「你明明記得的……」丁雨悠倏地回頭,臉上的表情轉怒為喜。「討厭,那你幹嘛假裝忘了?分明是在捉弄我……」
帶著滿心的甜蜜,她故意嘟起嘴撒嬌道:「你怎麼可以這樣欺負我?信不信我跟老爸告狀,叫他打你屁股……」
「你若害我被老爸修理,我可就不幫你慶生嘍!」丁子浩笑嘻嘻地威脅。
「厚,你敢威脅我……」說到老爸,她突然想起一件事。「對了,哥……」
她頓了頓,「你有沒有想過回家幫老爸的忙?老爸年紀大了,公司的事需要有人接手打理。」
「有雨倩啊!」丁子浩淡淡一笑,「她不是一直打理得很好?」
「話是沒錯,可是……」丁雨悠撓了撓頭。「大姊已經結婚三年,可是因為工作太忙所以到現在還沒生小孩,大姊夫很著急,希望大姊不要上班了,能在家裡專心做人。不過大姊卻怕公司沒人接手,所以不肯答應。」
「是嗎?」丁子浩若有所思地暍了口茶,並未做出任何表示。
「怎麼樣?」她忍不住追問,「你會考慮嗎?」
「我……」丁子浩猶豫一會兒,緩緩地道:「我很滿意我現在的生活,暫時不想有任何改變。」
這句話,無疑是拒絕了回家幫忙的要求。
「這樣啊……」她點了點頭表示理解。
「怎麼?你很想我回去幫忙嗎?」他睨了她一眼。
「那倒沒有!」丁雨悠搖搖頭。事實上,丁子浩回不回去她部下在乎,反正不管他去哪兒,她就跟到哪兒,就算他的公司開到北極也是一樣。
他環顧了辦公室一周,「這裡的一切都是我多年的心血,最近幾年總算做出一些成績,我不想就這麼放棄,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我明白。」她怎麼會不明白?
丁子浩隻身在硅谷打拼了六,七年之久,不管遇到什麼困難也從不向家人求援;在累積了多年的努力後,公司業績總算穩定成長,目前更在美國掛牌上市,任誰都不會輕易放棄這樣得來不易的成就。
只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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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當然明白你的想法。」丁雨悠定定地凝視著丁子浩的俊顏,「不過爸媽比較希望你能待在他們身邊,尤其是老媽常常念著你,你該知道他們是打從心裡疼愛你,有些事情你千萬別想太多。」她意有所指地道。
「想太多?」他笑咧了嘴,「我可沒空想太多。」
「才怪。」她不以為然,「你若不是想太多,就不會一個人離家來到這裡打拼,就不會不接老爸的公司,就不會遇到困難不向家裡訴苦。」
「唔,想不到你這麼瞭解我。」丁子浩促狹地打了個哈哈,他個承認也個否認,然而心裡卻明白她說的全是事實。
養子的身份是他自幼便揮之不去的心結,即使廠家夫婦視他如己出,妹妹們也都當他是親大哥,但是他卻非常在意這個無法改變的事實:一旦接下丁氏企業或受到養父的資助,無可避免地會令他感到罪惡,似乎竊取了丁家人才該享有的事物。那並不是他丁子浩該享有的,丁家能夠讓他在溫暖的環境下無憂無意地長大,甚至接受高等教育,他已經平白得到了太多的恩賜,著實不該再想要更多。
「我當然瞭解你。」丁雨悠柔聲道:「還有誰會比我更瞭解你呢?」
「是嗎?」瞥過眼,視線觸及她那似水的眼眸,丁於浩的心頭不由自主地湧現一股暖流,還有些許莫名的悸動。
「那當然。」她伸出小手輕輕擱上他隨意置於辦公桌上的大手,「你是我最在乎的人,瞭解你是應該的。」
最在乎的人?丁子浩微微一愣,目光不由自主地掃過她和自己相交疊的手。
和他古銅色陽剛的大手相比,她的纖手顯得雪白而細小,兩相交疊之中透著協調的美感和男女之間特有的情調。
突然意識到什麼似的,丁子浩飛快地抽回自己的手。
「說什麼傻話?」他故作輕鬆地取笑,「等你交了男朋友以後,就不會這麼說了。」
「我說過我不要交什麼男朋友。」咬著唇,丁雨悠有些氣惱他的不解風情。
「呵呵,這種話你可別說得太早喔!」丁子浩訕笑依舊。
「總有一天你會……」
噢,不行!丁雨悠警覺地住嘴,目前時機還未成熟,她話可不能說得太快,只能硬生生地將「明白我的心意」這句話給吞到肚子裡。
「什麼?」她的欲言又止令他感到又奸氣又好笑,心裡也隱隱感到不安。
「沒什麼。」丁雨悠再次把氣出到壽司身上,抓起一個花壽司就塞到嘴裡。
丁子浩舉起茶杯啜了一口清香的綠茶,雙眼卻若有所思地瞥著她,彷彿想看穿眼前這個小女孩的心思。
該不會是他多心了吧?
就在此時,門口傳來敲門聲,打斷他的思緒。
「請進。」丁子浩喊道。
啐!是誰這麼不識相?居然在兩人的用餐時間跑來打擾?丁雨悠忍不住皺起眉頭,轉過身準備給來人一記大白眼。
門咿呀一聲被推開,一個身形修長、穿著專業俐落的女人跨步走進辦公室。
這個女人五官深刻,雖然少了份女人的嬌柔細緻,卻渾身散發著獨特的個人魅力,宛如耀眼的明星,敦丁雨悠瞧得門不轉睛,連準備好的人門眼也全給忘了。
「安娜,有什麼事嗎?」不待來人開口,丁子浩率先問道。
「別緊張,沒什麼重要的事。」
黎安娜是公司的財務主管,為人精明幹練,是丁子浩重要的左右手,不過瞧她一臉輕鬆的笑意,顯然並非為著公事而來。
「這位就是你常提到的小妹嗎?」走到辦公桌前,黎安娜的門光落到了雨悠身上,跟著向她伸出手。「嗨,你好,我叫黎安娜,負責這家公司的財務部門,請多多指教。」
「黎小姐你好。」見她落落人方地向自己打招呼,丁雨悠只得禮貌地向對方握手問好。
「不要那麼客氣,叫我安娜就可以了。」她笑著向丁子浩眨了眨眼,「你要不要讓妹妹多瞭解我一點?」
「安娜,這裡是公司。」挑起眉,丁子浩語帶警告。
「現在是下班時間,更何況這裡又沒有外人,你怕什麼?」
「喂,我們說好的……」
「我們只說好公私分明,可沒說我不准認識你的家人吧?」
「你……」
聽著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對話,丁雨悠益發心驚,聰明如她早已聽出端倪,只是心裡不願承認那令人心碎的事實。
不會的……
她不是……
瞪著黎安娜極具個性美的臉龐,丁雨悠怔仲地移不開視線。
「既然你不好意思說,那我就只好自我介紹嘍!」黎安娜的聲音在丁雨悠的耳邊炸了開來,「小妹,我是你子浩大哥的女朋友,有什麼事需要幫忙的話,你也可以來找我,千萬別見外。」
她的聲音不大,卻彷彿青天霹靂般擊中了丁雨悠,讓她無法再逃避、無法再欺騙自己,必須面對眼前的殘酷事實。
她的大哥……真的有女朋友!想不到她的惡夢成真了!
血色明顯自她的小臉上退去,她僵硬地轉頭瞪著丁子浩。
「為什麼沒聽你說過交女朋友了?」用盡力氣,她好不容易自顫抖的唇辦問擠出一絲聲音。
沒有一般女孩子驚喜或取笑的反應,相反的卻是蒼白的容顏和駭然的神色,進一步落實了丁子浩方纔的揣測。
他最疼愛的小妹竟然……喜歡上他!
這是真的嗎?
他不敢相信、不願相信,卻又不得不信。
「這個……」雖然內心所受的衝擊未必比丁雨悠來得少,過人的自制力令他強抑心頭的波動,扯出一抹若無其事的強笑。「因為安娜是公司的同事,為了避免不必要的困擾,所以我們私底下交往,並沒有公開讓其他人知道。」
「包括我也不能知道?」丁雨悠冷笑著。
一直以為自己和大哥能夠坦誠相對、無所不談,想不到連交女朋友這麼重要的事情他都瞞著自己,看來在他心中她並未佔據太多的份量,至少不如她自己想像中來得多。
丁子浩攤了攤手,「我不是故意要瞞著你,只是想等時機成熟一點再告訴你們。你又不是不知道爸媽的態度,這種事要是讓他們知道,我不被他們煩死才怪!」
這番說辭並非謊言,他和黎安娜交往不過是這幾個月的事,目前八字都還沒一撇,他當然不願意透露這段戀情,一旦被家人知道,老媽鐵定一天一通電話向他逼婚,他可不會傻到搬石頭砸自己的腳。
「浩,你也真是的。」黎安娜自行拿了張椅子在丁子浩身邊坐下,主動吃起他餐盒中的食物。「這種事情告訴妹妹有什麼關係?頂多請她幫我們保密,別告訴你父母就是了,對不對?」說著,她衝著丁雨悠一笑,彷彿在尋求她的認同。
丁雨悠卻笑不出來,一顆心彷彿被掏空了般,只是傻愣愣地看著眼前的這對男女,腦中一片空白,全然無法思考。
黎安娜卻未曾注意到她的失落,逕自端起丁子浩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這茶真好喝,配這壽司恰恰好。」她笑歎道:「好久沒去外頭吃東西了。」
她怨怨地瞅了身旁的男人一眼,「浩,你最近好像特別忙呢!我們很久沒有一起約會吃飯了。這幾天你有沒有空?找一天咱們去吃義大利菜吧,我好想念那味道呢……」
「過幾天再說吧!」他口氣淡然地回應她的熱情邀約,深邃的眼眸閃爍著無法掩藏的憂慮。
丁雨悠益發蒼白的容顏數他不得不憂心,從小到大他從未見過她這般失魂落魄的模樣。他明白,若自己的揣測正確,黎安娜的這些話無疑是雪上加霜,他委實不願再繼續這個話題,讓自己從小疼寵到大的小妹受到更多的傷害。
「那好吧!」黎安娜聳聳肩,反正今日她來此宣示主權的目的已經達成,對於他略嫌冷淡的反應並未感到不悅。
在丁雨悠來此之前,丁子浩偶而會抽空約她一起吃晚飯,然後再一起回到他的家中過夜。然而在丁雨悠來了之後,一切都改變了,丁子浩總是窩在辦公室裡和她一起用餐,直到下班後再偕同她回家,丁雨悠可說是全然霸佔了她該享有的約會時間。
原以為是初來乍到的緣故,所以做妹妹的難免會黏著自己的兄長,因此她不願多計較;不料,一個多月下來,丁雨悠依舊如故,而丁子浩居然也由著自己的妹妹擺佈,反而將她這個女朋友冷落在一旁,再加上他們兄妹間並無真正的血緣關係,教她如何不憂心?思前想後,她決定不再坐視不理主動出擊,好教丁雨悠能識大體的扮演好妹妹的角色,也順便提醒丁子浩,她黎安娜才是他正牌的女明友。
個性強勢的她,雖然對感情的事不會多所強求,但是絕不容許自己的男人就這麼莫名其妙地從手中失去。
「小悠,你在發什麼呆?」丁子浩伸手在丁雨悠的面前揮了揮,「你不是餓了?怎麼不吃東西?」
「我……」直至此刻,丁雨悠才驚覺自己的失態。「我只是……太驚訝了,所以……」為了掩飾自己的失態,她急忙拿起一塊壽司放在嘴邊咬著,卻再也吃不出任何滋味;從震驚的木然中回到無情的現實裡,她心中所剩只有無邊的酸澀和傷心。
「浩,你怎麼不多吃一點?」黎安娜將餐盒推到他面前。
「我不是很餓,你吃吧!」發生這樣的事,丁子浩哪裡還有胃口?
他並不怪黎安娜將兩人的戀情告知丁雨悠,也明白她為何有此一舉,因為這段時間他確實冷落了她。
當然,他絕非有意如此,他只是喜歡和丁雨悠相處時的無拘無東和自在,至少講話毋需顧忌、可以暢所欲言。他雖然欣賞黎安娜的幹練和美麗,然而在她強勢的作風下,他依然有所保留,至少必須部分武裝自己;丁雨悠的出現無疑給了他放鬆的空間,卻在無形中冷落了她。
如今形勢匹變,丁雨悠接近他的動機不再單純,他再也不能像過去那樣由著她在自己周圍打轉,或許和她保持距離是比較好的作法。
也或許他什麼都不必做,若是黎安娜的一席話能讓她死心的話……
無數的念頭不斷在他的腦海中打轉,他只盼自己的妹妹不會受到任何傷害,整件事情能盡快地落幕。然而不安的情緒卻未能放過他,依然在心頭蠢動,怎麼也揮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