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把一隻羊腿夾到她的碗裡,「我答應你放了那個冤枉我的宮蛾,你也要遵守諾言,不准再走了。」
秦素玨無語的看著他。她什麼時候承諾他不走了?
不過看他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樣,還是沒忍心將絕情的話說出口。
夾了一小塊雞肉到他碗裡,她笑道:「這麼多菜還堵不上你的嘴,快吃吧,再不吃,飯菜就涼了。」
東方曜一臉幸福的將雞肉塞到嘴裡。雖然這肉與平時吃的並無區別,卻是素玨親手夾給他的,莫名的,就覺得滋味很佳。
吃著吃著,突然想到什麼似的,他開口問:「如果當時那宮蛾沒說宵夜裡有海參,你準備怎麼辦?」
他當然可以找太醫來證明自己的清白,但太醫也是他的人,就怕她不信。
「難道你忘了我懂醫術?我曾扶她一把,當時已探出她並無喜脈。撒謊的人,只要稍微試探一番就會露出破綻,就算她沒提到海參,我也會透過別的方法拆穿她的謊言。只不過讓我奇怪的是,她為什麼要不惜冒著被砍頭的危險誣蔑你?」
秦素玨微微皺眉。事後她已向嬌喜求證過,那個宮娥真的是宮裡的婢女,名叫春妮,平日乖巧文靜,沒想到竟會做出如此舉動。
東方曜冷笑一聲,「想要知道她的目的還不簡單,關進大牢,幾鞭子下去,保證她什麼都肯招了。」雖然表面上他答應素玨放了那宮娥,但私底下已經吩咐祥貴去調查她的身份和來歷了。
他的話換來她的一記白眼。
「那麼嬌弱的一個姑娘家,真關進牢裡,還有命出來嗎?」
「誰要她冤枉我?不過,如果那宮娥說的都是真的,你會不會因為我不小心碰了別的女人,而生我的氣?」
秦素玨抬眼笑道:「如果是真的,事情都已經發生了,就算我生氣,又能改變什麼呢?」
東方曜頓時沉下俊臉,不高興的說:「如此說來,就算我和別的女人有什麼,你也完全不在意了?」說著,他一把將碗筷放下,「原來我在你心裡,居然如此不重要。」
被他孩子氣的模樣逗到不行,她用腳尖輕輕踢了他一腳。「已經是當皇上的人了,能不能別再這麼孩子氣,你這副模樣若是被大臣們瞧見,豈不是會質疑你的威信和能力?」
東方曜哼了一聲,心裡感到委屈,又不知該如何發洩。
他是真的希望自己能贏得素玨的全部心思,可被她遺棄的這兩年,他漸漸意識到——或許,他在她心目中真的並不重要。
人就是這樣,越拚命想抓住的東西,便越患得患失。
他沒有辦法抹減當年自己為達目的而利用她的過錯,所以只能小心翼翼的,用卑微的方式來尋求她的諒解和對自己的關注。
那宮娥的誣陷雖然讓他生氣,可內心裡,他也想知道,素玨究竟在不在乎他?她能平靜的將事情完美解決,理智的分析一切,這讓他既感動她對他的信任,又擔心她其實根本就不在乎他是否真心對她。
心思糾結中,東方曜也失去胃口,就這麼傻傻的看著她,恨不得時時刻刻都和她綁在一起,永遠不分開。
見他停筷,秦素玨不由得歎息,在桌下拉了拉他的手。「真是越大越不像樣,你堂堂一個皇帝,怎麼也像小孩子一樣動不動就鬧脾氣?」
「皇帝也是人,皇帝也有七情六慾,皇帝也希望自己愛著的人,能同樣愛著自己,皇帝也期盼在他最愛的人心目中,是不可取代的唯一。
「素玨,天於是天下人的,東方曜卻只是你一個人的。」
他深情凝視著她,傾訴情衷。她臉色一紅,想要躲開他灼熱的視線,卻被他緊緊拉住不肯鬆手。
「你總是想方設法的要逃開我,如今我就在你面前,你還是拚命迴避著我對你的感情。素玨,是不是當年的那場錯誤真的無法彌補了?如果沒有楚子默,你是不是就只是我東方曜一個人的秦素玨?」
「曜,我希望在我真正能解開那些心結之前,你不要逼我去接受我無法接受的東西。」
東方曜自然知道她心裡有著解不開的結。
不敢過於逼她,他只能極不情願的點頭,抓著她的手,無比堅定的說:「如果你需要時間來解開心結,我可以等你,不過素玨,我希望那個期限不要太久。」他一把將她擁進懷裡,「你不知道,只要你一天不肯敞開心胸接納我,我就活得戰戰兢兢,好怕哪一天一覺醒來你又不告而別。」
聞言,秦素玨心底一酸。輕輕拍著他的背,小聲道:「我會盡力而為。」
入夜,正在御書房批閱奏折的東方曜還沒回來。
被他留在他寢宮居住的秦素玨,正倚在軟榻上,漫不經心的翻著一本書。
忽然,一陣悠揚的簫聲自遠處飄來,蘊含著普通人無法承受的內力,表面聽來聲音溫婉淒美,可稍微有功夫的人若是聽久了,便會心神俱亂,無法自制。
當簫聲響起的時候,秦素玨神情一震,忙不迭起身,直奔朝明宮外而去,只見當值把守的御林軍,一個個都癱倒在地。
夜裡月明星稀,那簫聲在寧靜的夜色中,越發顯得淒美動人,彷彿在述說著一段生離死別的愛情故事。
可吹簫之人卻似乎不懷好意,一點一點的,將整座皇宮籠罩在一種未知的危險當中。
秦素玨收斂心神,施展輕功,循著簫聲而去,當聲音離自己越來越近的時候,她看見一處屋頂上,站著一個青衣男子。
在月光的映照下,她慢慢看清對方的長相,大概二十七、八歲,五官生得十分俊美,身材高挑,墨發高束,雖然只穿了件簡單的袍子,卻掩不住他與生俱來的高貴氣質。
他手握一支墨綠色的玉簫,簫底綴著一串精心編織的紅色流穗。
那人見到她出現之後,慢慢將唇邊的玉簫放下,揚起一抹邪氣的淺笑,「我剛剛吹的這首離魂曲,若是內力不濟之輩,輕則吐血,重則昏迷,沒想到你卻可以面不改色的站在我面前,天機老人最得意的弟子,果然不同一般。」
秦素玨站在離他二十尺外的地方,擰眉看了他良久,一口斷定,「如果我沒猜錯,你就是永寧鎮曾與我有一面之緣的那個戴斗笠的公子吧?」
那人並未回答,只是把玩著手裡的玉簫。紅色的流穗,隨著他手指的轉動,在夜空中劃下一道美麗的弧線。
她臉色越加難看,「你怎麼會有這支玉簫?」
「噢?你認得這簫?」那人笑得很有城府,「還是說,這玉簫,讓你想起什麼人來了?」
「你究竟是誰?」
「我是誰,對你來說很重要嗎?」
秦素玨淺淺一笑,「你一路跟蹤我,從懷州到永寧,又從永寧到京城,如今手裡又拿著當年我送給我大師兄的壽禮,出現在皇宮大院,你有什麼目的不如直接說出來,另外我也很想知道,這支簫,你究竟是如何得到的?」
據她所知,當年大師兄摔死後屍體便立刻下葬,而那支玉簫也消失無蹤。
如今玉簫卻驟然現世,這個持有它的青衣男子究竟是誰?
「我是誰,以及我跟蹤你有什麼目的,如果你有本事,可以自己去查,今夜來皇宮會你,倒也沒什麼惡意,不過就想對你說一聲,我精心策劃的那場戲,原本期待著以血腥收場,沒想到聞名天下的北嶽皇后秦素玨,卻如此令我刮目相看,你的睿智和能力,倒讓我多了幾分欣賞,果然是個奇女子。」
「精心策劃的戲?莫非那個突然跑到我面前,說自己懷了龍種的宮娥,是你一手安排的?」
聞言,青衣男子眼底更是出現幾分激賞。
「果然與聰明人說話就是暢快,我不過是略微一提,你便猜得八九不離十。沒錯,那個宮娥謊稱的一切,的確是出於我的授意。」他冷冷一笑,面帶不屑。「本以為以東方曜的脾氣,定將那膽敢誣陷他的丫頭碎屍萬段,沒想到你一句勸慰,竟可以讓那心狠手辣的帝王放下屠刀。世人都傳德禎帝愛他的皇后勝過他自己,原以為這話不過是誇大之詞,今日倒是讓我見識到那位皇帝的癡心。」
秦素玨雙眼一瞇,「如果當時我沒打消皇上殺她的念頭,你豈不是害了一個無辜的姑娘?」
「被我撞見她和個太監有私情,只能說明她命不好倒霉,我拿那個太監的性命威脅她,她倒也癡情,對一個不能人道的太監竟然願意用性命去守護。」青衣男子冷笑一聲,「況且她真的是無辜的嗎?世間恩怨難以一語道盡,誰欠誰的,也許上一世便已注定好,否則當年的楚子默又怎會輕信於你,繼而被人謀害致死?」話落,不理會她難看的臉色,他一把將玉簫收進袖裡。
此時,朝明宮的方向傳來一陣腳步聲。
青衣男子眉一挑,「有人來了,後會有期。」尾音剛落,人已消失在夜色中。
秦素玨翩然輕巧的由屋頂落下,正好看到被御林軍簇擁著的東方曜。
「素玨,我剛剛聽人稟報,說聽到奇怪的簫聲,接著朝明宮外把守的御林軍都昏了過去,到底發生什麼事?你沒受到什麼傷害吧?」說著,一把將她抓到面前,上下打量著。
她緩了緩臉色,輕輕搖頭,然後問他,「還記得我在永寧鎮遇刺的事嗎?」
東方曜臉色一變,信誓旦旦道:「這件事我遲早會查得清清楚楚,讓對方付出代價。」
她搖了搖頭,「要傷害他人實非我所顧,倒是上回遇襲時出手相助的人剛剛出現在這,可聽到你的腳步聲,又急匆匆的離開了。」
他大驚,「皇宮內院,那人居然可以來去自如?」
「那人武功卓越,甚至在你我之上,而且他手裡還拿著當年我送給大師兄的那支玉簫。」
「對方究竟是何人?」
「目前不知道。」
東方曜沒再追問什麼,只是眼底已經不動聲色的染上一抹算計。
他緊緊抓著她的手,彷彿怕一不小心便會失去她一樣,他喃喃保證,「不管那人是誰,我都不會讓他傷害你分毫。」
整日清晨,還沒睡飽,秦素玨就被要去上朝的東方曜給叫了起來。
昨晚這該死的傢伙又把她折騰得疲憊不堪,有心拒絕他的求歡,但一想到他為自己不近女色,做了兩年的和尚,就算她再鐵石心腸也不忍說不。
可由著他為所欲為的下場,就是自己渾身酸軟,倦意連連。
沒睡飽的秦素玨,少了清醒時的幹練沉著,就像一隻不耐煩的貓,不客氣的揮開他的手,拉過被子蒙頭大睡。
見狀,只著一身軟綢褻衣的東方曜覺得特別有趣,便像逗小貓一樣,輕輕掀開她的被子,用手指戳戳她的臉頰。「素玨,醒醒。」
最近他的心情非常不錯,雖然仍有一些狗屁倒灶的事讓他煩心,可每天睜開眼睛,看到心愛的女人就躺在自己身邊,那種幸福滋味,在失而復得後更顯得可貴。
曾經,在朝廷局勢最動盪不安的時候,兩人曾被他父皇派來的大軍追殺得狼狽不堪,可就算是那樣,他們仍舊同甘共苦,對彼此不離不棄,並在佛祖面前許下終身。
密謀奪位的過程中,挫折重重,危險不斷,那時候他最大的夢想,就是坐上龍椅,讓她共享江山,成為全天下最幸福、最有權勢的女人。
可是當他得到一切時,最愛的她卻選擇離他遠去。
他愛素玨愛到快發瘋的地步,失去她的那兩年——折磨和煎熬讓他不敢再輕易相信幸福的存在。
如今她活生生的出現在眼前,每天都可以看到她的喜怒嗔癡,就算被她責罵教訓,也是種甜蜜。
秦素玨被他煩得來了脾氣,手下一動,將他壓在身下。
算不及防的東方曜嚇了一跳,不過他非但不覺得被冒犯,還立刻順勢使出哀兵政策,假意哀叫,在對方心軟之時,一舉將她壓制在身下,趁她不備,堵住她即將出口的訓斥,霸道的嘴住她雙唇,讓彼此的津液交織。
仰躺在他懷裡的秦素玨瞪圓了眼睛,趁他舌尖侵入時,輕輕咬了他一口。
東方曜吃痛,卻死都不肯放開,繼續在她唇內流連往返。她不忍心再折磨他,只能由著他為所欲為。
他眼角含笑,熱情的吻了她一記之後,像個無賴一樣在她耳邊道:「我就知道你捨不得讓我疼。」
「天還沒亮,你就不能讓我再多睡一會嗎?」
「素玨,其實我也捨不得這麼早把你叫起來,昨晚折騰了那麼久,想必你一定還很乏累,可是今天有大朝會,我要你陪我一起去泰和殿面見文武百官。」
「為何?」她一驚,本能的就想抗拒。
「難道你忘了嗎?早在很久以前我就說過,有朝一日,定會讓你坐北朝南,接受百官朝拜。」
「可我並不想做人上人。」
「素玨。」他將她輕攬入懷裡,「就算你多麼想暢遊天下,自由自在,也別忘了你是我東方曜的女人,北嶽帝王唯一的妻子。你拋下我兩年,讓我為你飽受相思之苦,難道連我這麼一點點請求,你也不肯滿足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