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封魂坐在書房裡,聽著項仁報告今日「鳳來儀」所發生的事情。
「是。」項仁陳述著冷蝶如何大發雷霆,使長鞭將陳、王兩位老爺給一腳踹下水中,又如何大聲的說自己與項家堡毫無牽連。
「很好。」他唇角輕輕揚起,淺淺地露出證賞的字眼。
不愧是他的蝶兒,這麼多年了,還是不改脾性,依然清楚明白地要與他劃清界線。
「堡主……」項仁欲言又止。
「嗯?」項封魂斂下冷蝶的倩影,抬起頭看著有話想說的項仁。
「三年了,您還是不將蝶夫人接回來嗎?」
接回來?項仁這句話問進了項封魂的心坎深處。他頓了一下,遲疑片刻才緩緩回答:「時候末到。」
「時候未到?可是您為蝶夫人做了那麼多……」他不懂,明明堡主暗地裡處處幫助蝶夫人,偏偏又不擺明兒說。
憑著項家堡的護持,蝶夫人與堡主可能的曖昧關係早在暗地裡被傳遍,雖然還沒人猜中事實,但流言的精彩性更遠超過真實性,什麼不堪入耳的話都有人傳過。
既然如此,為何堡主不出面澄清呢?
「項仁,你變得多話了。」
「奴才失言。」項仁驚覺自己的多嘴,連忙向項封魂請罪。
「下去吧。」項封魂並無責備他之意,只示意讓他退下。
「是。」項仁關上書房門扉,不敢多言的離去。
項封魂放下手中的書卷,斟了杯酒在銀杯中,默然地飲著。
為何還不接她回來?這個問題他自己也在問著自己。
原先他以為縱情聲色之後就能抹去她在他心中留下的痕跡,但是沒有,他忘不了蝶兒,忘不了他們之間的種種。
蝶兒憤而離去的那日,他摔毀了屋內所有東西以及兩人生活近七年的回憶。他氣她,氣她是真心要與他斷絕關係。那贖身的五百兩就像是早預謀好的一般,意謂著她有隨時離開他的決心。
所以他絕不找她,懲戒她的離去對他造成的傷害。
爾後三年間,項封魂極少待在項家堡裡,他將大部分雜務交給項仁打理,自己則長居京城,為朝廷勢力的改朝換代穿針引線。
縱使如此,項封魂也從未忽略過她的生活,他派遣項仁私下觀察她的動向,只要她回心轉意,一切就會獲得解決,他不會再負她,他會一生一世愛護她、專情於她一人。
可他就是盼不到蝶兒的歸來。
他不願再想起她,但她卻始終站在那個角落。失去她之後,他才知道蝶兒在自己心中遠比想像中來得重要。
蝶兒委身在「鳳來儀」,精湛的舞技帶給她優渥的生活,使她完全不須回頭求助項家堡,憑一己之力便可養活自己。
他很瞭解他的蝶兒是在報復,當她穿著妖嬈的服飾誘惑其他聞風而至的男子,狠狠懲戒那些色慾薰心的蒼蠅同時,也變相在懲戒他對她的負心。
她好倔,不是嗎?
他雖然可以接受蝶兒這樣偏激的心態及行為,卻不代表他能夠忍受那些蒼蠅們的放肆。於是這三年來,他默許項仁邀請那些妄想沾花蜜的貴客,好好招待他們一頓「粗飽」。
當年因為擔心計劃失敗,蝶兒也會遭受連累,所以他派人暗中保護在「鳳來儀」的她,也對外封鎖蝶兒曾與項家堡的牽連。
他不挽回蝶兒,除了氣她不肯給機會諒解他之外,更重要的因素是希望她能完全置身事外,如果跟她說明一切,說不定會使她陷入危險中。他知道這樣做對她很殘忍,但要是項家堡垮了,至少她還能活下去。
他從原主人鳳魅的手中買下「鳳來儀」,暗自交代鴇兒須善待蝶兒,一切的一切都是在彌補對她的虧欠。
如今天下國事既定,舊太子亡故,鳳魅穩坐儲君之位,大皇子派系人馬也全數剷除,項家堡權勢在手,他已再無顧忌。
然而蝶兒原諒他的時候還沒到。
她一日恨未消,就不可能跟他回到項家堡,
我、和、項、家、堡、沒、有、任、何、關、系。
好狠的一句聲明,她跟他,當真可以沒有關係嗎?
那句話是三年前他說過的,但並不代表三年後她也可以說。
他們之間的關係,豈是短短一句話就能夠斬斷?早在十年前,他們就注定牽扯一世,糾纏不清了。
項封魂又倒了一杯酒,仰頭一飲而盡。
他為蝶兒所做的一切,難道她當真沒有任何感覺,還堅持與他對抗到底?或許是他太放縱她了,導致她忘了回家的路。
放下手中酒杯,項封魂淡然一笑,這場遊戲已經玩得夠久,玩得他們都忘了初衷,再這樣下去只怕她永遠也回不了他身邊。
項封魂取出懷裡的白玉鴛鴦佩細細端詳。不管蝶兒還恨不恨他,現在他要開始追回屬於他的小野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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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月明,「鳳來儀」依舊高朋滿座,來來往往的綵衣姑娘熟練地迎接著每一位進入的賓客。
一雙黑色的靴子踏在猩紅地毯上,剎那間整個大廳鴉雀無聲,一道道訝然的目光投射在那雙靴子的主人身上。
項家堡堡主?!他們沒有看錯人吧?傳說中的項家堡堡主大駕光臨「鳳來儀」?!
待在大廳的賓客們雖無緣見到美艷的蝶夫人,但早早聽說過眾說紛紜的傳言,知道項家堡是蝶夫人的絕對禁忌。
上回月圓夜唱曲時,蝶夫人才突然發飆將兩名觸犯禁忌的客人給踢下水,並鄭重聲明自己與項家堡毫無關係,這個月項家堡堡主便親身駕臨「鳳來儀」,這其中的牽扯令大家更是戒慎恐懼,深怕一不小心就沒命出去了。
項封魂一身暗色輕裝,似笑非笑地打量著「鳳來儀」裡所有愣住的人們。
項仁跟在他後頭,對自己成為注目焦點感到相當侷促不安。
「項……項堡主……」鴇兒瞪大眼睛看著面前不可能出現的男子,下顎幾乎要落在地板上。
「有什麼不對的地方?」項封魂挑起劍眉,雙手交叉在胸前,看著驚慌失措的鴇兒。
「不不不,堡主裡邊請、裡邊請坐,如花、似玉!出來招呼貴客。」
「慢,你該知道我為何而來吧?」他撫弄下顎蓄起的短鬚,暗示鴇兒他的目的是蝶夫人。
「這……」鴨兒愣了下,隨即會意的擺起笑容。「瞧,我這都糊塗了,項堡主請跟我來。」
鴇兒領著項封魂與項仁離去之後,眾人不斷在後頭揣測,有人說項封魂是為教訓蝶夫人而來,有人說他是為見識蝶夫人而來,眾人你一言我一句地說著,但沒有人猜得到項封魂真正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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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露垂柳,涼風習習,湖面婉蜒的曲橋通達各個樓榭亭閣,廊道綵燈的朦朧光芒倒映在水面,燈火熒然,引出層層的流水波光。
鴇兒帶著項封魂與項仁進入莫愁湖上的迴廊,遠遠就聽見水凝月悠悠揚揚的歌聲,微風中,更顯得那股聲音的清亮。
「嗯,歌聲果然極為魅惑。」項封魂略略瞇起眼,點頭稱讚著。
走到涼亭外頭,亭外薄紗飛揚,與歌聲結合成一股縹緲的美感。他們在涼亭外止住步伐,沒有直接打擾裡頭的人。
「項堡主,讓我為您清個場吧?」鴇兒細聲地詢問項封魂,她可不敢得罪這位「鳳來儀」的幕後老闆。
「不用,我站此即可。」基於禮貌,他並不打算破壞唱曲者與聽曲人的雅興。
鴇兒沒辦法,只好陪在一旁,心裡暗暗擔心著,照蝶夫人對項家堡的深惡痛絕來看,待會兒一定會有驚天動地的事情發生,她要隨時做好緊急疏散的準備啊!
「堡主,接回蝶夫人的時機已到了嗎?」項仁疑惑地問,從上次月圓到這次月圓也沒發生過什麼事,怎麼堡主突然間會想來見蝶夫人?
「尚未。」不過,就算是尚未,他也會讓它成為事實。
「尚未?」項仁搔搔頭,十分不解堡主的用意,待在項家堡二十多年,還是摸不透堡主真正的心思。
歌聲停止,鴇兒揭起紗幕讓項封魂進入涼亭之中,在場眾人均驚異地站起身,看著他們幾個不速之客。
「是項家堡堡主……」其中一人認出項封魂。
「他怎麼會來這?這下麻煩大了!」想到上回蝶夫人光是聽到項家堡三個字就氣得變瞼,等會兒若是見著了人,可不知還會發生什麼嚴重的事。
「又不是瞧姑娘,眼珠子瞪得這麼大,你不要命啦!」旁邊的人以手肘撞了撞看傻的人。
項封魂早料到會如此,只不過他堂堂項家堡堡主第一回被人當成問題人物看待,足見他在此地的風評可真的不太好。
他跨步上前,其他人紛紛知趣地讓開,不敢與他爭位。項仁隨同他一起進入,站在涼亭柱子旁待命。
「項堡主請坐。」水凝月朝項封魂行了禮。
「姑娘的歌聲與琴藝真是一絕。」他甩開衣服下擺,大剌剌地坐在椅上。
「不敢,獻醜了。」
「不知是否有榮幸再聽一曲?」
「樂意之至,不過今夜水氣稍重,弦易走調,還請暫等片刻。」她走回置琴的石桌前,添了檀香入獸爐中。
「無妨。」他的重點是還未現身的冷蝶。
水凝月一邊重新調著琴弦,一面輕聲呼喚身旁的丫頭。「去通報蝶夫人一聲,快去。」
交代完丫頭後,水凝月又悄悄抬起眼窺探項封魂,透過白面紗,只見他對她揚著極好看的笑容,彷彿已聽見了她與丫頭的對話。
她不著痕跡的移開視線,心中暗喘一聲。
看來,今夜將是一個不平靜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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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夜,沁涼如水。
「蝶夫人——」丫頭由外頭跌跌撞撞直跑進蝶夫人的房裡,氣喘吁吁地大聲喚著。
「芽兒,什麼事慌慌張張?」冷蝶坐在鏡台前,正拈起一朵紅花別在發上,她從鏡子裡清清楚楚的看見芽兒的模樣,頭也沒回地直接開口問。
「外頭……外頭來了個貴客!」芽兒一手比向湖心涼亭方向,另一手扶著自個兒心口說著。
「貴客?哪回來的不是貴客。」
冷蝶站起身走到衣櫥前,挑起一件藕色繡花外袍,左看右看最後還是覺得不好,將衣服掛了回去,再拿起另一件翡翠色繡雙蝶的。
「嗯,這件好一點。」她自顧自的說。
「不是,這次不一樣……」芽兒拚命搖著頭回答。
「亭子裡不是有水姑娘?有她在就足以應付了,何須大驚小怪。」
「可是,蝶夫人……這回是那個……」芽兒猶豫著該不該說,不說怕夫人生氣,說了恐怕夫人會更加生氣。
「說話吞吞吐吐的,有話就直說。」她看了芽兒一眼,又再繼續她的動作,慢條斯理地罩上外袍,在鏡子前瑞看一會兒,隨後又在發問補上了一支蝶形金釵。
「蝶夫人,外頭的貴客是項、項家堡的堡主……」
芽兒甫一說完,冷蝶發上末插穩的金釵即噹啷落地。
是他?!項封魂——
「他來做什麼?!」冷蝶驀地變臉,玉手一掌擊在桌案上,轉身瞪著來通報的芽兒。
芽兒看著蝶夫人鐵青的臉,嚇得忍不住發起抖來。
這……她怎麼會知道項堡主來此做什麼?
夫人該不會又要「發作」了吧?這裡只有她一個人,救命呀!她還不想死。
「芽兒!」冷蝶喝了一聲。
「啊!是!」芽牙兒猛然抽回了魂,連忙應聲。
「拿鞭子來。」
很好,項封魂,既然你有膽子送上門來,我就一定伺候得你「服服貼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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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曲彈完一首又一首,沒有人叫好,也沒有人敢大聲交談。全因為涼亭內所坐的那名男子——項封魂,無人敢輕易觸犯他的威嚴。
他與水凝月對面而坐,一手持著酒杯輕啜著佳釀,一手撫弄下顎的短鬚,閉上眼傾聽琴音,壓根兒不理會身後那群噤若寒蟬的人們。
等了許久,始終不見蝶夫人的蹤影。
蝶兒……她不想見他嗎?是不敢見,或是不願見?
不,他的蝶兒一定會來!他深信,為了爭這一口氣,她一定會出現。
「蝶夫人來了——」嬌嗓傳達的訊息讓現場更加肅穆,眾人不禁猜測起待會兒蝶夫人與項堡主會面的情形。
照舊例,蝶夫人在姑娘們簇擁下由曲橋另一頭走近,今日的她裝扮得加倍明艷動人,彷彿是針對項封魂而來。
項封魂看著她,深邃的眼裡閃著驚艷的光芒。
蝶兒……好一個能奪魂攝魄的蝶兒,如今更添一股成熟風韻,變得讓他感到有些面生。三年了,他迫不及待想知道三年後冷艷的蝶夫人是否還是當初那只執拗脾性的野貓兒?
「項堡主金安。」冷蝶雙手輕扶左膝,屈身朝項封魂行禮。「項堡主大駕光臨,妾身真是深感榮幸。」她嫣然一笑,那模樣煞是迷人。
但他看得出,她的笑意並未傳達眼底。
「好說,蝶夫人艷冠群芳早有耳聞,今日一見果真名不虛傳。」
「堡主謬讚。難得堡主也有閒情來聽曲?」
「不,我是為蝶夫人而來。」他雙手交叉在胸前,目光鎖著冷蝶不放。「聽說蝶夫人的舞技是『鳳來儀』一絕,不知今天是否有幸一觀?」
「堡主言重了,妾身能為堡主獻藝,正是求之不得的機會。」
「那好,你可不要教我失望了。」
項封魂噙著笑容,笑得冷蝶心頭突然一顫。
他是什麼意思?他還當她是過去跟在他身邊的小侍從嗎?他仍舊以為她永遠翻不出他掌心控制?
她不知道三年後的他再出現是什麼用意,但絕非單純來看她跳舞而已。
無論如何她都會奉陪到底,哼!失望?她絕對不會教項封魂失望!
「來人,起樂。」
優美的絲竹聲響起,冷蝶旋動身軀,在月光照耀下,外衣上繡的蝴蝶如有生命般翩翩飛舞,還不時反射著迷人的光彩。
項封魂看著冷蝶,下意識將她與三年前的蝶兒疊合在一起。
不過,眼神不同了——不,是相同的。他想起帶她回項家堡的那年,蝶兒也是這種恨不得將他大卸八塊的眼神。
藏在袖裡的鞭子,翻手一轉已在冷蝶手中,長鞭似長蛇般靈活游動,不知不覺演化成不再單純的舞技。
咻——咻——
破風聲震懾人心的響著,再如何遲鈍的人都能看出這並非一場簡單的舞蹈。
怕死的,還是一邊看戲去吧!大夥兒很識時務地退開到一旁,留下廣闊的空間給項封魂與冷蝶好好「發揮」。
冷蝶與項封魂保持著距離,長鞭揮動的同時,回憶也一幕幕跟著轉動。
我要在離你遠遠的同時,還能狠狠修理你。
乒乓一聲,項封魂面前的酒杯被打落在地,但他面色不改,甚至連眼兒都沒眨半下,雙手依然交叉在胸前,一派欣賞的模樣。
不錯,些許年沒見,蝶兒的鞭法更勝當年,融入在舞姿之中,美麗得讓人忘卻那是件傷人的武器。
就像蝶兒一樣,美麗得讓他忘卻她身上的尖刺。
不知何時,奏樂的姑娘們已放下樂器退至曲橋邊,瞠目結舌地看著蝶夫人與項堡主精彩的交戰。
「你瞧,項家堡堡主生得好俊,與咱們蝶夫人配成一對,郎才女貌,真是當世少有的絕配。」
「你瘋啦,沒看見蝶夫人對項堡主不共戴天的敵意,好像項堡主欠了蝶夫人幾十萬兩銀似的。」
「你說他們倆是什麼關係啊?看起來不像情人倒像仇家耶,你瞧蝶夫人手中鞭子好似要置人於死地般兇猛,這項家堡堡主還能不動如山,真教人佩服。」
「我怎麼知道他們是什麼關係,總之看下去就對了啦!」
躲在旁邊看戲的人交頭接耳竊竊私語,還有人手上抓著一盤點心猛嗑著。
周圍的人看得興致高昂,中心的人打得如火如茶。
項封魂手執起酒壺直接將酒往喉裡灌,冷蝶趁勢將鞭子一甩,捲住木桌桌腳,「砰」一聲將桌子扯向曲橋方向撞上柱子。
「哇!」四周有人驚起尖叫,一群人更是向外退了好幾步。
她手中疾鞭飛掃,目標直取項封魂,他薄唇微勾,右手一伸,迅速截住襲來的鞭子,強而有力的勁道牽制住冷蝶,形成緊張的對峙。
冷蝶用力拉扯,無奈鞭子就是動也不動,項封魂輕輕一個動作就簡單化解她的攻勢,但她心中的恨火怎是這般就能化消?
她怒視著他,他凝視著她。多少年的思念愛戀化作絲線在夢裡纏繞著兩人,冷蝶滿懷的怨慰,項封魂滿腔的難捨,現在見著了面反而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冷蝶看著項封魂的臉龐,他下顎蓄起充滿男子剛毅的短鬚,面容也有點不同於印象中的他,似乎已脫去她離去前所記得的那一點點稚氣,完完全全散發著成熟的氣息。
他面容變了,那顆心,是否也跟著改變?
種種回憶湧上心頭,她咬著下唇,隱忍住自身的情緒。在恨意最深的當頭,她赫然發覺自己對項封魂依然存有最深最濃烈的愛。
愛……如果說椎心刺骨就是愛的話,她寧可不要這種情感,她寧可放棄這種蝕人心魂的感覺。看著他,她的胸口就如刀割般發疼,平靜的血液再度翻騰。
項封魂看著冷蝶泫然的容顏,心口突然一緊。他右手一拉,連鞭子帶人兒一同拉近到他的身前,左手摟著冷蝶的腰,與她幾乎沒有距離的對看著。
項封魂在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傷痕——他親手刻下的傷痕。
這麼多年了,時間並不能沖淡一切,當他再度出現在她面前時,時間的術法便消失無蹤,傷口再度赤裸裸地被剝開。
他到底做了什麼,讓他的蝶兒受傷如此深?他自以為是的當她在與自己嘔氣,而這一嘔就嘔去了三年。
無須言語,蝶兒眼裡的淚光就是對他最嚴厲的指控,指控他薄情寡義,指控他不珍惜她,讓她白白受苦這些年。
近距離相對,冷蝶心中的緊弦似乎瞬間斷裂,眼裡緊含的淚珠偷偷溢出眼角。
她唇間顫動著,強忍自己的情緒。
項封魂眉間隱隱皺起,下意識地,他吻向她的眼角,吞入她苦澀的淚液,無視於現場還有許多雙眼睛在看。
冷蝶驚愕。
項封魂放開右手,雙手擁著她,原本握住的鞭尾掉落在地面,落地的聲響驚醒冷蝶的思緒。
不!不可以!她推開他,向後倒退了兩步,反手—扯,將鞭子帶回自己手中。
她又慌又亂。為什麼項封魂還是有影響她的能力?她對他應該只剩下恨,不是嗎?
他究竟有何魔力?都已經三年了,依然能輕易擊潰她好不容易建立的心防。她不知道該怎麼辦,自從離開項家堡後,這是第一次她敗下陣來,想找個地方趕緊掩藏自己的蹤影。
冷蝶狼狽轉身,頭也不回地離去。
在還能控制自己之前,先讓她倉皇而逃吧!否則一旦她面對不了自己,她又該如何自處?
項封魂沒有阻止,站在原地細細看著冷蝶逃離的背影,直到她在黑夜裡漸漸消失不見。
他們應該再重新開始。在這一回的短兵交接中,他明白,背負著過去傷痛的她絕不可能回到自己身邊,她需要時間重新回想起他們之間濃濃的愛戀、深深的情感。
而他,會給她這樣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