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這個夢很詭異,不過倒是給了他一個方便,沒有人會在意他跟在北堂翼身後——縱使他身不由己。
跟在北堂翼身後,何雙飛徹底見識到花蝴蝶的本事,走到哪都有姑娘們與俊美的公子投以媚眼……儘管這些動作讓他全身起雞皮疙瘩,卻不得不承認這一隻花蝴蝶還真是受歡迎。
「呿!還真是個怪夢,連做夢都要展現他的蝴蝶本性,像話嗎?」何雙飛看到那一朵朵自動黏上的路上野花,忍不住嗤之以鼻,也不過就是長得好看一點、氣質瀟灑一點,這此一特質他也有啊,為什麼就沒人要為他著迷呢?
再怎麼說他也是個英俊瀟灑風度翩翩的男子漢呀!為什麼同樣是美男子待遇卻差那麼多?
也許是因為看不慣,也許是因為比較心態,總之何雙飛覺得這種畫面不該如此和諧地出現在自己面前,所以,他決定要搞破壞!
何雙飛跑到北堂翼的面前,開始對著他做鬼臉,將路上自動黏上來的男男女女用身體隔開一道牆,將那些無知少男少女隔離這只危險的蝴蝶。
眼見那些人依然像是滔滔江水毫無停歇之意時,何雙飛頓時忘了自己身在怪夢中,說出口的話根本沒人聽得到。
「你們這群笨蛋!他根本就是一隻毫無節操的花蝴蝶,你們這麼迷他有什麼用?他根本不屬於任何人呀!」
告誡無法奏效,少男少女依然以癡迷的眼神望著叫做北堂翼的花蝴蝶,而花蝴蝶面對眾人的仰慕彷彿吃飯喝水一樣平常,一面以微笑安撫眾人浮動的心緒,一面以非正常的速度在眾人之間穿梭。
何雙飛傻眼。
這怎麼可能!在面對人牆時仍舊能夠施展出不凡輕功穿越人群,他再看看自己,雖然眾人看不見他的存在,但那並不代表他可以直接穿透人牆,這個夢存心跟他做對,北堂翼處處討好,他卻處處吃鱉……
就算北堂翼真是那麼優秀,老天爺也不該處處偏袒他吧?
看著北堂翼漸漸遠去的身影,而身畔的少男少女們開始露出失望的表情,何雙飛竟也覺得有些失望,原以為這只花蝴蝶會停留在這樣壯觀的花海中,沒想到這些人皆入不了他的眼。
這樣的天之驕子,這樣眼高於頂卻又玩世不恭的態度,這種男人,根本不應該存在於世界上。
他的存在,帶來太多的心碎悲傷與不公平,何雙飛終於發現自己從頭到尾討厭這個男人不全然是因為他們之間的不正常關係,還有他佔盡優勢,卻又將一切視為理所當然的關係。
一股無奈與心傷湧上心頭,何雙飛為這些男女感到悲傷,更為北堂翼感到悲傷,茫然之間他有種錯覺,花蝴蝶的多情,是不是因為他根本無情?
「北堂翼!你這個大混蛋——」
何雙飛破口大喊,原本只是為了發洩心裡的不平,卻沒料到遠處的北堂翼居然會回頭。
突然之間,天崩地裂。
就在北堂翼回眸一探時,背景一下子驟變,原本的花街鬧市變成了荒郊野外,身邊的人群更換成了一群眼神猙獰的江湖人。
而北堂翼的眼神,瞬間變得冰冷。
寸草不生的荒原上,躺著一具美麗的屍體,屍體周圍是抹也抹不淨的熱血,屍體的臉上寫滿不甘與遺憾,何雙飛細看之下,竟是之前傾心於北堂翼的顯公子。
北堂翼向前走來,抱起地上已經冰冷的屍體,他緩緩拂上那圓睜的雙眼,低下頭去喃喃細語,然後將屍體放在他的背後,汀豁面對那一群害死顯的人。
然後,何雙飛聽到那群人中看起來像是首領的人開口。
「蝴蝶公子,這是你的情人之一吧?真是可惜了這樣的好男兒,偏偏喜歡上你這個花蝴蝶,我的兄弟們看不慣,送他提早投胎反省去了,接下來,也該算算咱們之間的帳了吧?」男人嘴裡咬著草根,面貌醜陋但眼神犀利,面對北堂翼身上那驟然出現的龐大壓痢捍依舊心不動身不動。
蝴蝶公子?這稱號倒是挺適合北堂翼,就不知是自號還是別人錦上添花了,面對這樣緊張的場面,何雙飛已經不像先前那樣排斥,反正這只是一個莫名其妙的夢,既然他暫時醒不來,何妨看看夢中的結局?
北堂翼只淡淡瞄了一眼兇手的長相,隨即明白前因後果,一切都是盛名所害……他微閉眼,像是要掩飾著某種情緒,再次睜眼時又回復成方纔的冰冷。
「血梟……威震東南六省的血道盟首領,齊東虎的結拜大哥,你今天來,是要為你那不成材的義弟報仇的吧?」這種尋仇場面他早已司空見慣,十七歲踏入江湖路開始,他就知道將來若不是衣錦榮歸就是死於江湖。
當初踏入江湖只是為了歷練自己,為了朋友間的一句玩笑話,他的手已經染上了太多的血腥,有該死的,也有枉死的。
只是他沒想到,與世無爭的顯竟然會因為他而喪命,之前的疏遠與防範,還是讓人瞧出破綻了。
「廢話!你那小情人的命只是陪葬,你才是主角,你說我捨得讓你錯過我義弟的喪禮嗎?」男人吐出嘴裡咀嚼的草根,一對三角眼緊緊盯著北堂翼,彷彿如此一來就能將他生吞活剝。
江湖是個人吃人的地方,他與齊東虎的情份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不過他並不介意幫這個短命的義弟報仇,反正他都已經順手接收了弟妹,更何況對上江湖人人稱奇的蝴蝶公子,誰不想摘下他的首級耀武揚威一番?
江湖沒有俠義這種東西,只有如日中天的名氣。
「齊東虎的葬禮,我看來是你去參加比較合情合理……」眼一眨,蝴蝶公子聞名江湖的劍掌雙絕已經出手。
血梟雖以膽大如天聞名,但是面對發怒的蝴蝶公子也絲毫不敢大意,畢竟蝴蝶公子可是曾在一夕之間敗了江南七大劍客、手誅山東第一大幫齊天幫大哥齊天虎的狠角色,面對這樣的人物,血梟的血液裡流動著一種名為興奮的情緒,若能取下此人首級,他將來稱霸武林的希望指日可待。
蝴蝶公子擅長劍與掌,血梟帶來的手下自然是經過精挑細選的,除了使劍高手以外,更有以掌聞名的斷魂掌胡東滅,雖然已做好萬全準備,大夥兒也為了一戰成名而興奮不已,不過……
世事總是難預料。
只見蝴蝶公子一劍一命,眉宇之間少了平時的寬容,面對這群只想取他首級耀武揚威的人渣,他自認為不必手下留情,於是聞名江湖的蝴蝶劍不再留情三分,所到之處招招見血,這套舅父所傳的流星劍法到他手中後在武林發揚光大,又因為他蝴蝶公子的稱號,所以江湖人就稱他的不敗劍法為蝴蝶劍法。
即使少了寬容多了殺氣,蝴蝶公子還是沒有使出比劍更有殺傷力的掌法,不到一刻鐘的時問,血梟帶來的人手已經死傷逾半,包括他自己與商請來的斷魂掌身上也多了一些血痕。
沒想到一百多人的圍剿,還是傷不了蝴蝶公子分毫!向來傲氣無比,誓言帶回蝴蝶首級的血梟怎麼吞下這口氣?
血梟在地上吐了口帶血的口水,眼神一使,手底下的人立即離開戰場,再回之時手中已經多了一名人質。
「蝴蝶公子,你要不要看看這名美人兒是誰呀?」
蝴蝶公子尚未看到美人兒的面貌,何雙飛已經先湊到面前瞧了個仔細。咦,還真是個大美人呢,如果當他老婆該有多好啊,起碼不用被人抓來當人質。
「如蘭?」蝴蝶公子一瞥,脫口喊出了美人兒的名字。
「公子,救我啊。」美人兒驚慌害怕無比,珍珠般的淚珠兒滾滾落下,好一幅梨花帶淚的美景。
「嘿嘿,剛剛才死了個小情人,現在又來了個大美人,怎麼樣啊,如果你肯乖乖站著讓我砍你一刀,我就把這娘兒們放了,讓你們團聚如何?」眼下要取蝴蝶公子的命是沒望了,不過如果能砍他一隻手一條腿什麼的,也足夠讓大傢伙兒掉下眼珠子了。
蝴蝶公子頗有深意的瞧了美人兒一眼,這女人是醉夢樓裡陪過他幾次的花魁,這些人竟然不擇手段到這樣的花樓女子也綁來,真不知該笑他們的無知還是為那姑娘掬一把同情淚
「她只是個花樓姑娘,你們綁了她就想威脅我,是不是太無知了點?」蝴蝶公子收起長劍,打算看他們下一步玩什麼花樣。
江湖多詐,即便大多數人武功都比腦子好,可也有少數人是靠腦子稱霸武林的。
「哼,誰人不知你情人滿天下,現在倒好,堂堂一個蝴蝶公子卻連一個小女人也保不住,你還算是個男人嗎?」血梟捧起美人兒如花的臉蛋,用手中的刀在她臉上輕輕一劃,嘖嘖稱奇。
「唉,你可別怪我,是你的男人害你花了臉蛋的,那男人空有絕世武藝,卻連他的小情人都保不住,你就更別提了,花樓姑娘賤命一條,你就認命了吧。」血梟的刀已經舉起來,對準美人兒的頸子就要砍下。
何雙飛驚呼,他想做些什麼事來阻止這樣的暴行,不過下一刻情勢的變化卻讓他傻眼。
「姑娘……?」
也許是蝴蝶公子看不過血梟這樣欺負一個弱女子,也許是他對那美人兒懷有一份歉疚之情,不管為什麼,蝴蝶公子在一瞬間出掌殺了血梟救了那名叫如蘭的姑娘是事實。
也不過一眨眼,血梟就成了名副其實的血梟——躺在血泊中的梟雄。
看到美人兒躺在英雄的懷抱中,何雙飛突然有一種想吐血感覺,為什麼英雄總是有美人陪伴?而他就倒楣到貞操毀在一個男人手中?在費盡心思救那個混蛋男人的同時,還得做這種莫名其妙的怪夢!
「公子……」如蘭姑娘當真吐氣如蘭,就連撒嬌時也格外的讓人憐惜,不過好景不常,就在蝴蝶公子想放開她再次跳入戰圈時,發生了讓他意想不到的事。
一把鋒利無比的匕首,準確無誤的插入他的胸口。
蝴蝶公子不可思議地怒瞪美人兒,眼中先是不敢置信,再是暗歎自己大意,他使力一推,手握匕首的如蘭就被推倒在地,就連匕首也被拔了出來,剎那間血花滿天。
何雙飛傻眼,這演的又是那一齣戲?
「你,」蝴蝶公子摀住傷口,瞬間連點週身大穴及時止住了大量失血,但臉色仍不免蒼白,看來已經無力再戰。
如蘭昂起頭,微笑看起來淒涼無比,卻也幸福無比,溢出血絲的朱唇開始訴說往事。
「你八成忘了吧,在蝴蝶公子殺過的人當中,有一名姓謝的男人,他原是赴京趕考的考生,本來那天他只是來探望我,向我許下諾言,說只要他一考上,馬上為我贖身迎我進門,沒想到……那天你蝴蝶公子也上門了,還帶來了許多仇家,一個晚上……花樓就成了血樓,謝公子也成了你的劍下亡魂,我看得清清楚楚,你的劍是怎麼穿透他的胸膛,我的愛戀是怎麼被你毀掉……殺了你,我就可以報仇了,殺了你,我就可以去見謝郎了……」如蘭燦爛一笑,然後舉起匕首為自己的悲戀劃下句點。
戰場的氣氛變得莫名詭異,尋仇的人死了,仇人被花樓女子殺成重傷,餘下的人不知道該退還是進攻。
斷魂掌眼見機不可失,雖然這機會是撿來的,可是只要他事後殺了現場眾人,就沒有人知道是他趁人之危了?
「殺了蝴蝶公子!為你們的門主報仇!」斷魂掌氣勢雄渾的吼聲一出口,原本萌生退意的眾人再次拾起了刀劍,向蝴蝶公子奔去。
蝴蝶公子傷勢過重,面對再次圍攻過來的人只有兩個選擇,一種是生,一種是死。
微閉上眼,蝴蝶公子還來不及為方纔如蘭那一段話感到震驚,再次睜眼,絕世掌法已經出手。
他已經沒有了退路。
何雙飛奔了過來想要出手幫忙,卻因為見到了驚世駭俗的一幕而呆住,原來方纔的劍法還不是北堂翼的殺手綢,現在看起來無情的掌法才是蝴蝶公子真正聞名江湖的原因吧?
蝴蝶公子原本含情帶媚的桃花眼現在轉成駭人的血紅色,身上的白衣染滿了鮮血,一半是他自己的,另外一半則是從敵人口出噴出沾染上的。
什麼叫做屍橫遍野,何雙飛總算見識到了,雖然人數只有百來人,但是流出的熱血也足以聚成小溪流,他是否該慶幸北堂翼看不到自己,所以他完全不用顧慮到生命危險?
不!不對!他應該要阻止他才對,他感覺得出來,這套掌法非常邪門,一旦出手除非對方死傷殆盡否則絕難罷手,他雖不清楚血梟帶來的人是否有手下留情的價值,但卻明白若再不讓北堂翼住手,將來他的下場回定難以想像。
若不是成為武林公敵,就是走火入魔,再難恢復。
雖然這是夢,但是何雙飛還是不願樂見這樣的情況發生,而且這若是夢,那麼就算他真的被北堂翼打中,只要一覺醒來也會沒事吧?
所以,在屍體滿天飛的情況下,何雙飛閃躲著近了北堂翼的身,從背後抱住他的身體,大聲吼著——也不知哪來的信心,他知道北堂翼能夠聽得到他的聲音。
「不要再殺人了,再這樣下去你會發瘋的——」腦海中突然浮起當日他成為行屍走肉的情境,這樣可怕的武功,這樣可怕的江湖,足以毀掉這樣一個意氣風發的男人……
蝴蝶公子依言停了下來,眼神茫然若失地看向前方,那呆滯的模樣就像是行屍走肉,何雙飛鬆了手,走到他面前,看了一下現場——已經死得差不多了,他是不是手腳太慢了點?
再回頭看看北堂翼的情況,何雙飛緊張到手舉起來就往他臉上摑耳光——雖然說他早就很想這樣做了,不過他發誓這一次絕對是為了喚醒北堂翼而不是公報私仇……
「渾蛋!你醒醒啊,弄成了這樣的局面,一定會有更多人來尋仇,你若是變成這副模樣只有挨宰的份呀,醒醒啊,別白費我的一番苦心,別忘了你答應過我要帶我回家,你要是敢食言我就把你打成豬頭……」不知道為什麼,何雙飛摑耳光摑著摑著居然覺得眼皮愈來愈沉重,奇怪,他不是在夢中嗎?為什麼還會想睡覺?
北堂翼依然沒有反應,可憐他那一張天妒人怨的俊顏已經腫起來了,可是何雙飛還是沒有停手的打算,似乎是摑不醒人誓不罷休。
可惜,他的眼皮並沒有留給他太多時間,在眼睛閉上的那一瞬間,何雙飛突然覺得靈魂抽離身體,飛到遙遠的彼方……
***
在眼睛睜開的那一瞬間看到一張豬頭臉,實在是不小的驚嚇。
「啊!鬼啊——」何雙飛張口大喊,卻覺得全身虛脫無力,好像全身的血液都被抽離一樣……
「什麼鬼啊,他的臉會變成這樣還不是你打的?「魏無央冷冷的聲音插入何雙飛的驚呼聲中,成功地將他的注意力從豬頭臉上轉回。
「我打的?」何雙飛感到疑惑,雖然他還記得方才做的夢,還記得自己把人家打成豬頭(這是很明顯的公報私仇),可是,那不是夢嗎?而且他打的是北堂翼啊。
「是,你打的。」魏無央從石桌上端來一碗黑黑的藥汁遞給何雙飛。
「喝掉它,你的身體才會好得快。」
何雙飛接過藥汁,更疑惑了。
「我是怎麼了?為什麼這麼累?還有,這裡是哪裡啊?我不是在房間裡睡覺嗎?」初入江湖數天,何雙飛已經知道做人要有警覺性,否則哪天怎麼死的(或是莫名其妙失身)都不知道。
「這個問題,等北堂翼醒了我再一起告訴你們。」魏無央臉上的微笑看起來就像偷腥的貓,看得何雙飛全身起雞皮疙瘩,手裡捧的菜汁也想找個地方倒掉。
「北堂翼?」何雙飛轉頭一看,果然看到有一人躺在他旁邊,原本無血色的臉現在紅潤無比,而原本英俊到天怒人怨的臉也已經被打得腫了起來,細看之下居然是北堂翼!」
「喝!是誰將他打成這樣的?真是太了不起了!」這種花蝴蝶就該給他個教訓,讓他知道腳踏多條船遲早會翻船的道理。
「你打的,不准倒掉我準備的藥汁,不然我把你打得連你娘都認不出來。」魏無央眼神一掃,立即明白何雙飛不馬上喝下藥汁的意圖。
他千辛萬苦弄的補湯敢不喝?找死!
就在兩人針對該不該喝下那奇怪的藥汁而吵得不可開交時,北堂翼悠悠轉醒。
「嗚……」醒來之後第一種感覺,就是全身痛,尤其是臉部,更是痛得無法忍受,到底是哪個天殺的偷襲他?
「痛!是誰打我?」北堂翼猛然睜眼,映入眼簾的是兩條熟悉的人影,一個是他撿來的何雙飛,另一個是……
怒氣攻心之下,北堂翼竟然在好幾天未曾進一粒米半滴水的情況下驟然起身,指著魏無央的鼻子破口大罵。
「混帳東西!你對我下了咒還敢來找我?」嗚,連說話都好痛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