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兒捧著盆炭火走進屋,見裴傾仍立在窗前,便道:「夫人,夜已深了,請早些就寢。」
裴傾咬著唇,道:「島上,是不是有什麼事發生了?」
「這個——」翠兒的神色閃爍著。
裴傾見她如此模樣,心中更是狐疑:「告訴我,究竟出什麼事了?」
「婢子……婢子不能說的。」
裴傾將臉孔一板,沉聲道:「跪下!」
翠兒一愕,有點不知所措。
裴傾厲聲道:「我叫你跪下!」
翠兒一咬牙,「撲」地跪倒在地上。裴傾望著她,冷冷地說道:「你可是不服氣?」
翠兒倔著容顏,道:「您是夫人,翠兒是奴婢,夫人說什麼,奴婢只能照做。」
「你既知我是夫人,也知身為婢女該聽主人的話,為什麼我問你話,你卻不答?」
翠兒沉默了許久,低歎道:「夫人,不是婢子不聽你的話,實在是……楊素大人吩咐過,不能教夫人知曉。」
「什麼事?為什麼要瞞著我?」驚訝之後,泛起的便是絲絲受傷的感覺。來到依羅島後,便已感孤立無援,而惟一還可以依靠的,心中便認定了是這個名叫楊素的男人了。可是為什麼,現在連他也來欺瞞自己了呢,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不能對自己講呢?
裴傾只覺身子搖了幾搖,原本就已不適的身體,在冬風中吹了太久,再加之精神上的猜忌與疲憊,頓時一陣昏眩,只覺眼前黑了一黑,便倒了下去。
迷迷糊糊中,聽得翠兒驚叫了一聲:「夫人——」然後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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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識在朦朧中漂浮,沒有起點,也沒有歸宿。
依稀彷彿走入一間大屋子,屋子裡擺了好幾盆花,有月季、牡丹、香蘭……每株花都開得很艷。一個男子背對著自己正在給花澆水,身邊有個僕人說:「少主,冬天到了,種盆梅花來應應景吧。」
那個男子應了聲好,拿起了鏟子四處尋找梅花。他的臉轉過來,竟是那噩夢般的羅傲!
怎麼會是他?我怎麼會走到這來了!裴傾驚愕之餘,看看四周,連棵草都沒有,哪來的梅花?忽聽那僕人驚喜地叫道:「少主,你看,好漂亮的一棵梅樹呢!」
在哪兒?在哪兒?為什麼我沒看見?
抬眸看去,卻見羅傲拿了鏟子一步步地向自己走了過來,臉上的神情猙獰而凶狠:「好!就這株梅花了!」
梅花在哪兒?梅花在哪兒?裴傾扭動脖子想細看,卻發現自己的脖子動不了;她想伸手去摸脖子,卻發現自己的手也動不了;她想跑,兩條腿卻僵硬著,如被綁住了一般,動彈不了!她看見自己的身體不知什麼時候竟變成了樹幹,上面開了朵朵紅梅,紅得妖異,紅得鬼魅!
天啊!我怎麼變成梅樹了?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會這樣?:
驚恐萬分中,羅傲拿著鏟子越來越近了,鏟子彷彿隨時都會落下來,將自己連根拔起!
不!不要過來!不要砍我!我不是梅樹!我是人!我是人啊!別砍我——
裴傾歇斯底里地叫著,卻發現自己發不出一絲聲音,所有的語言似乎都被具其中一股不知名的力量壓抑住了,胸口悶得彷彿要窒息!而羅傲的呼吸,卻已經夾雜著他口中的腥臭味,噴到了她的臉上!
難道我真的完了?有沒有人來救救我?有沒有人?
對了!楊素!楊素呢?快來救我啊!救命!救命——
裴傾極力睜大了眼睛四處看去,卻更恐怖地發現,羅傲的臉不知什麼時候竟變成了楊素!那原本溫文的黑眸,此時卻閃動著野獸般的貪婪和殘酷,一點一點地向自己逼近!
「匡——」鐵鏟扎入自己的身體裡,清脆而響亮!
「啊——」一聲尖叫撕破夢的黑,裴傾驚醒,渾身全是冷汗,不停地發抖。此時天還未亮,屋裡還是很暗,一如剛才的夢境。
裴傾從床上跳了下去,顧不得披衣穿鞋,光著腳就衝了出去。
跑到遊廊時,碰到了正聞聲趕來的翠兒和碧兒,兩個丫頭披著短襖,被她一撞,手裡的燈籠就掉到了地上,發出一聲清脆的撞擊聲——「匡」!
眶!——頓時令裴傾想起了夢中聽到的那鐵鏟往自己身上鏟來將自己連根拔起時的聲音,她又是一聲尖叫,推開二人,繼續向前跑去!
也不知跑了多久,撞翻了多少人、多少東西,最後,她跑到一扇門前,毫不猶豫地就衝了進去。
房間裡一個人吃驚地從床榻上站了起來——楊素!
他的眼睛,黑黑的,像玉一樣濕潤,並沒有夢境中那般可怕,此時此刻,再見這雙眼眸,恍如隔世……那麼熟悉的目光,那麼熟悉的臉龐,那麼熟悉的人……終於找到了安全的歸宿了……裴傾撲過去,投入楊素懷中,放聲大哭了起來。
楊素伸手摟住她,她纖瘦的身軀在單薄的衣衫下不停地顫抖,渾身冰涼,而那哭聲卻又那麼悲切,欲斷人腸。燈光下,只見楊素的眼珠轉成了漆黑色,流露出了複雜的心事:有憐惜、有心疼、有痛苦,更有……矛盾。
「他要砍我!他要砍我!我變成了樹.我走不動……」裴傾在他懷中啜泣著,呢喃地說著斷斷續續的話語。楊素輕拍她的肩,試圖撫平懷內人兒受傷激動的情緒。
她——真的是被嚇壞了……「該不該……就此放手呢?楊素矛盾著,心中不知是何滋味。他的視線緩慢地在房間裡游動著,最後看見了西牆角上掛著的一幅畫上。
不,不,不能心軟!女人是最會偽裝的動物,她們楚楚可憐而又風情萬種,魅惑人於無形中。裴傾,你會不會是第七幅畫,就要看你自己的表現了……
楊素輕輕地抱起了她,把她放到了錦榻之上,用柔軟的棉被包住了她冰涼的身體。
裴傾這才感覺到徹入心骨的寒冷,便緊緊地抓住了被子。她抬起頭,感激地望著楊素。這個男人,總能細心地感覺到她的脆弱,然後,以最溫柔的方式排解她的憂愁。
楊素笑了笑,語音溫柔:「冷不冷?就這樣跑出來,肯定凍壞了。」
裴傾垂下了頭,想起自己冒失的行為,臉不禁紅了,她將被子圍得更緊。
桌上的琉璃燈,幻化出暈黃的光亮,羧狙爐裡的冰麝龍涎香混著人的體味,腐爛而甜艷非常……一切,溫暖得像個美夢。
裴傾咬著唇,遲疑了片刻,道:「今天……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不讓我知道呢?」
楊素輕歎了口氣,沉默不語。
「告訴我,到底發生什麼事了?不要瞞我好不好?」裴傾一把抓住楊素的手臂,楊素忽地咧嘴輕呼了一聲,好看的雙眉皺在了一起。
「怎麼了?」裴傾凝神看去,卻見楊素的衣袖裡,隆起了一塊,她拉開楊素的衣袖,便看見了他的右臂上包紮著雪白的紗布。
「這是怎麼回事?你受傷了?」
「皮肉傷而已,沒事的。」楊素笑了笑,試圖安慰她。
裴傾搖著頭,急聲道:「真的沒事?告訴我,發生什麼事了?為什麼要瞞我?」
楊素輕撫她的長髮,柔聲道:「真的只是小事,只是有幾個冒失鬼闖到島上來罷了……已經全抓起來了,沒事。」
「是些什麼人?武功很高麼?」
「是依羅島的宿敵,沒事的,少主已經親自出島去解決此事了,下月初一前回來。放心,沒事的。」
羅傲……離島了?裴傾聽得這個消息,心中卻沒有特別的感覺,那個夫婿,似乎離她的生命根遙遠。而每次想起來時,卻只有如噩夢般不堪的記憶!
楊素凝視著她,過了半晌,緩緩伸出手去,將她凌亂的長髮攏到耳後,動作細緻而溫和,如同情人最體貼的呵護。
「我經常在想——」楊素開口,聲音異常溫柔,「如果,當初少主不是派我去金陵城迎娶夫人……如果,當初夫人的喜帕沒有被風吹到我面前……那麼,一切也許會完全不同。」
裴傾低著頭,沒有說話。
楊素抬起她的臉,聲音更柔:「不過,偏偏是我去迎的夫人,夫人的喜帕又偏偏飄到了我的手上……那麼,是不是說明在冥冥中,早已注定好這麼一段緣分?」
他,到底想說些什麼呢?裴傾只覺自己的心在不停地跳躍著.彷彿在很久以前,就已預見了會有這麼一天。我……是不是一直在等待著今天的來臨?
楊素的聲音在她耳邊輕柔地起伏著,好似春風,將一切都融化:「夫人,你很美——」裴傾剛一抬頭,嘴唇就被堵住了,一雙強壯的臂膀溫柔地擁過來,還有他溫柔的呼吸,還有他溫柔的話語。
也許我真的是在等這麼一天……
墮落吧……那又如何?
無力的手從錦榻上垂了下來,皓腕上,一隻晶瑩璀璨的鐲子在昏黃的燭光下,發出瑩瑩的柔光——天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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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謐中傳來鳥兒清亮的嗚叫聲,喚醒了熟睡中的人兒。
裴傾慢慢睜開眼睛,看見了床頂上淺米色的流蘇,在風中輕飄著,一蕩一蕩,有點像水面細緻的波紋。
裴傾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忽地驚起——我怎麼在自己的房間裡?
昨夜的記憶又湧上心頭……那麼真實的存在,不可能只是夢境!她的手不經意間碰觸到了一樣東西,冰涼而柔軟,扭頭看去,只見一枝紅梅,靜靜躺在枕邊,上面還凝結著細微新鮮的露珠。
肯定是他。裴傾拿起了梅花,想起昨夜的溫情,不禁抿著嘴偷偷地笑了。
房門「吱呀」一聲推開,裴傾又驚又喜,滿懷希望地抬頭望去,卻只是見到了翠兒捧著幾匹錦帛走進來——不是楊素……
裴傾心中暗歎了一聲,起身下床,將那株梅花插入了花瓶之中。
「夫人,這是楊素大人送來的錦帛,說是夫人昨天挑中的,等會兒會有裁縫來為夫人量身製衣,請夫人準備一下。」
「嗯。」裴傾輕點了下頭,心中有些忐忑不安,瞥了翠兒一眼,卻見她臉色平和,似乎對昨夜的事毫無察覺。
翠兒接觸到她打量的目光,便問道:「夫人,有事?」
裴傾嚇了一跳,有種做了賊被抓到的侷促,咬了咬唇,輕聲道:「我……昨天……我……」
「昨天夫人受驚了,後來是楊素大人送夫人回來的,夫人回來時,已經睡著了。」翠兒平靜地答道。
她真的不知道嗎?還是知道了而故意裝作不知道呢?裴傾咬著唇,凝視著瓶中的梅花,心中煩亂一片。我……經過昨夜的事,我還能如此平靜地繼續當依羅島的少夫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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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聽雪小築右邊的一條小徑走出去,穿過一個荒蕪了的花園,可以到達海邊。冬天的海風,又冷又大,但裴傾卻喜歡站在風中,衣服頭髮一齊向後飛去的那種感覺,彷彿生命,就要隨著感覺而逝。海浪拍打著海岸,發出一波波的聲響,洪亮而有規律。
「你在這幹什麼?」身後傳來清麗的呼喚聲,和著風的節奏一起吹入了她的耳中。裴傾朝聲音來源處望去,就看見了史明明。她穿著一襲白狐皮襖子,漆黑的長髮在風中亂舞,形如鬼魅,卻又有說不出的動人。
第一眼見到這個少女時,就覺得她很美,美得已不似人間會有的,現在知道了她就是羅傲的第三個妻子,心中就更多了份同情與憐憫。
裴傾走過去,拉起她的手,史明明的手冰涼。
「你在這幹什麼?」史明明又問了一道,睜著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天真地望著她。
「我在看海。你呢,來幹什麼?她們怎麼放你出來的?」
史明明卻不答她的問題,反而又問道:「看海?上次你告訴我,你在看梅花,為什麼你看東西,都是一個人靜靜地站著呢?沒人陪你?」
陪我?裴傾苦笑了一下,轉身住回走。史明明跟了上來,繼續道:「你好像很孤單啊。」
「是麼?」裴傾淡淡地應著,卻不知該說什麼。把自己的心事說給她聽麼?眼前的這個美麗少女,卻是個瘋子,什麼都不懂……
史明明盯著她的臉,很認真地說道:「唔,你好像很不高興哦。我剛來時,也很寂寞的,沒人陪我玩,我也不高興。」
裴傾好奇地打量了她一眼,道:「你記得以前的事?」
史明明一呆,臉上頓現迷茫之態:「以前的事?以前的什麼事?」
「你記得你是怎麼來這個島的嗎?」
「啊?我是怎麼來這個島的?」史明明偏著腦袋想了一想,「我想起來了!」
裴傾驚喜道:「哦?快說,怎麼來的?」
史明明一字一字地道:「我,是,飛,來,的!」
裴傾滿心希望,聽得此言後,頓時黯然了下去——唉,她只是個,什麼都不知道的瘋子罷了。你想從她身上知道什麼呢?
「喂,喂!等等我啊!」史明明趕了上來:「別不理我啊,我陪你玩吧。」
「玩?你會玩什麼?」
史明明眼睛一亮、驕傲地道:「我會下棋哦!我的棋下得很好哦!連楊素也下不過我呢。」
裴傾心中一驚,立住,向她看去,問道:「你和楊素下過棋?」
史明明甜甜一笑,道:「是啊,我記得很清楚,他下不過我,呵呵。」
「什麼時候的事?還記得嗎?」
「啊?」史明明又露出茫然之色,裴傾一看她這個樣子,知道也探聽不出什麼了,只能歎了口氣,繼續往前走去。
剛走了沒幾步,忽聽得號角鳴,間雜著禮炮聲,聲響震天。
史明明嚇得大叫了一聲,躲到了裴傾身旁,裴傾輕輕地摟住她,柔聲道:「沒事的,是號角聲罷了,不怕不怕,我們去瞧瞧去。」當下拉了史明明一齊往聲音來源處走去。轉過一片巨岩,便遠遠地瞧見了那塊「非人間」的迎客巖。岸邊停了一艘非常華麗的大船,氣派很大,陸陸續續許多人走下船,都穿著一式的黃色衣衫。而依羅島這邊,卻有二三十人列隊相迎,走在最前面的,正是楊素。
奇怪,究竟是來了什麼人,要如此隆重地迎接呢?
正在猜測間,大船上裊裊地走下一個紅衣女子來,雖是相隔甚遠,但仍可感覺到那女子渾身散發著一種慵懶之意,風姿極美,她從船上走下來時的那種嬌柔,竟連身為女子的裴傾都有上前扶她一把的衝動。
她當然沒上前相扶,去扶的是楊素。
只見楊素走上前,以一種很優雅的姿勢把那紅衣女子扶了下來,紅衣女子偏著腦袋,彷彿笑得很歡。兩人緩緩前行,越來越近,那女子的面目終於可以看得清楚點了,只見她眉極長,唇極紅,五官組合在一起,說不出的魅惑動人。
真是個尤物。裴傾暗中讚歎了一聲,然後就發現身邊的史明明臉色越來越怪,口中不停地呢喃著:「不……不……天啊……天啊……怎麼這樣……怎麼這樣……」
「明明,你怎麼了?」裴傾伸手想去扶她,史明明卻一下子掙脫了開去,尖叫著跑掉了。
「明明!」裴傾只來得及叫了一聲,史明明就已跑得沒了蹤影,這個瘋了的小姑娘,卻跑得非常快!
她是怎麼了?難道她認識那紅衣服的女子,正滿腹狐疑時,身後傳來了楊素的呼喚聲:「夫人,你來得正好。」
裴傾深吸口氣,行蹤已露,無須再躲藏,便大大方方地轉過身去,臉上綻出一抹微笑,雍容而華貴:「不知貴客來臨,有失遠迎,還望恕罪。」
紅衣女子打量著她,目光閃爍,又是驚訝,又是讚美,也笑了一笑,恭聲道:「哪裡,是小倩冒昧來訪,打攪了。」
楊素道:「這位是我們少主新迎娶的夫人,夫人,這位是海上霸主厲勝天的獨生愛女,巨鯨幫的大小姐厲小倩厲姑娘。」
紅衣女子厲小情笑道:「夫人好,倩兒此來,是有事相求。」
楊素道:「不如先回大廳再細說吧,如何?」
裴傾點了點頭,不知道為什麼,看著厲小倩嫵媚的笑容,和像是能勾魂的眼睛,心中隱隱覺查到了威脅。裴傾的目光望向楊素——這威脅,是來自他嗎?
正好楊素也看向了她,二人目光一接觸,裴傾便立刻轉過了臉,不敢再看,有關於昨夜的記憶又湧上腦海,驀然間,臉紅了。
厲小倩望望楊素,又望望她,彷彿也感受到了在兩人之間洶湧的暗流,她的眼眸閃爍著,不自覺地咬住了下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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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廳內,已擺上了迎風宴,只有裴傾與厲小情坐著,楊素卻只是站著。
厲小倩盈盈一笑,道:「楊總管為何不一同坐下?」
楊素謙恭道:「有夫人和貴客在此,素哪有座位?」
厲小倩搖頭道:「楊總管在依羅島內位高權重,與其他下人怎可相提並論,夫人,您說,是也不是?」
裴傾一直沒怎麼發言,此時見厲小倩把話題轉到她身上了,便道:「來人,為楊素大人加座。」
「不用了,夫人,素還是習慣站著。」楊素對正要搬椅子的僕人們使了個眼色,那些僕人便又站回了原位上。
裴傾看著這一切,思維有點木然,淡淡地想道:「楊素在依羅島的權利似乎真的很大,大概島裡除了羅傲外,第二人就屬他了吧?」
厲小倩不自然地笑了笑,又道:「夫人,小倩這次前來,是為家父求藥來的。」
裴傾抬起了頭,有點驚訝:「厲幫主病了麼?」
厲小倩輕歎一聲,道:「家父日前被歹人所宮,身中劇毒,惟貴島之『遂碧草』可解此毒,故小倩為父求藥而來。望夫人不吝賜藥。」
遂碧草?裴傾把頭轉向了楊素。
楊素會意,答道:「此事事關重大,遂碧草乃依羅島鎮島之寶,歷來不外傳,但與巨鯨幫又素來交好,出於情面,禮當相贈……只是此事須得少主本人親自作主方可。少主現不在島內,我們都不敢妄自作主。」
厲小倩凝視著裴傾道:「夫人也不能作主麼?」
裴協心中苦笑——我這個夫人,怕是連下人還不如……遂碧草是什麼,我都不知道呢。
楊意知她尷尬,便又道:「夫人向來不過問這些事情,厲姑娘也不用心急,我可以飛鴿傳書給少主,徵求他的同意,最慢不過三天,便能給姑娘答覆了。」
「三天……」厲小倩沉思了一下,道:「那只能打擾了,因為看來我是不得不在這裡住上三天了。」
楊素笑道:「厲姑娘是貴客,平日請都請不到,何來打擾之說?素馬上安排下人為姑娘佈置住處。」說罷轉身離去。
厲小倩注視著他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見了,才回眸,對著裴傾笑了一笑,道:「早聞依羅島的總管楊素大人沉穩幹練,謙和有度,今日一見,真是名不虛傳啊!只是——」
「只是什麼?」
厲小倩靦腆一笑,道:「只是沒想到,他的外形竟然也如此俊逸儒雅,風度翩翩。」
裴傾凝視著她的笑容,持筷的手僵住了。
迎風宴在不知其味下慢慢進行,裴傾只覺所有的東西吃到嘴裡,都是苦的,不知過了多久,終於熬到了結束。她放下筷子,站起來時,竟覺身子是虛脫的,疲憊得要命。
楊素滿面笑容地回到廳上,道:「已為厲姑娘準備好下榻之處了,駐琴小築。希望姑娘會喜歡。」
裴傾吃了一驚——讓歷小倩住駐琴小築?那不是二夫人冉綠的地方嗎?
厲小倩笑道:「駐琴小築,好清雅的名字啊,光聽此名,我就已經喜歡上那地方了。」
「很高興厲姑娘喜歡這名字,那麼就讓素帶你前往D巴。」
「如此多謝了,楊總管。」厲小倩轉身,向裴傾行了一禮道,「夫人,那小倩就告退了。」
裴傾扯出一個笑容,道:「厲姑娘請安心住下,遂碧草之事——」她瞥了一眼楊素,「定能給姑娘一個滿意的答覆的。」
「呵呵,那小倩先謝過了。告辭。楊總管,我們走吧。」
楊素望了望裴傾,裴傾把臉背了過去。
楊素暗歎一聲,對厲小倩道:「姑娘,請——」
看著二人雙雙離去的背影,裴傾默默地發了一會兒呆,似乎什麼都沒想,又似乎想了很多。
冬日的下午,又飄起了紛紛揚揚的雪花。一如她煩亂而不敢言明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