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倒吸一口氣,小心的揚起頭,細細的端詳著他。
微亂的發有一綹掉落在額前,寬廣的額頭有種渾然天成的王者霸氣,緊閉的眼讓他一向逼視人的眼神稍稍緩和,平穩的呼吸聲、緊抿的薄唇……
想起他昨夜炙人的深吻,雲箏的臉還是不爭氣的紅了。
她垂下眼,忍下想輕撫他的動作,明白他們之間親密的那一夜已經過去。
小心翼翼想從他的身上挪下來,不過,她才離開他的肩膀,就被他反身壓在身下。
"去哪?"同樣的問句,不同的是慵懶的語氣,與未睜開的眼,卻仍然讓人覺得壓迫。
"你的電話響了。"奇怪,電話響成這樣都沒見他動上一下,怎麼她才起身,他就發現了。
"別理它。"一貫的霸道語氣,為的只是不想讓她離開他的床,這女人難得的讓他有了淡淡的眷戀。
"天亮了……"雲箏提示性的說著,她得快些回去,把醫藥費交給媽媽。
她的話果真讓段旭清醒了些,睜開眼的他,恢復昨日的無情。
"你的意思是說……你下班了?"不知道她趕時間的原因,段旭撐起上半身,不帶一絲情感,冷冷的問道:"我該付錢了?""我得先把錢拿回去,弟弟還在醫院等我。"雲箏並非刻意想解釋什麼,只是想讓他知道她的確需要馬上離開。
"算了。"他擺擺手,表示出他的不耐,已經一個晚上過去了,她還在用這種無聊的借口。
錢這東西,每個人都要,也是天經地義的事,這一點段旭並不覺有何不對,只是每個女人總是用著可憐的借口,來掩飾奢華的本性,她也不例外。
這讓他覺得反感,一晚的好感消失無蹤,她終究也是拜金女的其中一個,不同的是,她讓他有了多一點的樂趣。
他起身穿衣服,到書桌上拿起支票本,寫下今天的日期之後,往床上一丟。
"你的五百萬,拿了快點走人,我還想再睡一下。"語畢,他進入洗手間,沒有絲毫停留。
雲箏清澈的眼因為他突然改變的態度,染上憂鬱的顏色,只是盯著床上的支票發愣,一直到他進了洗手間。
這就是她該得的一切,不是嗎?她還想奢望些什麼?
不就是一場交易,她還希望得到他的笑容,亦或是尊重嗎?
想起了弟弟,她舍下受傷的情緒,急忙起身將衣物穿上。
將支票放入皮包裡,她緩步到了門前,輕輕的帶上門。
直想離開這個地方,忘卻昨晚的一切,只是雙腿間的私密地帶仍隱隱作痛,提醒著她一個晚上的荒唐。
當段旭從洗手間出來時,知道她早已不在房裡,卻仍下意識的梭巡房裡。
他是怎麼了,竟然在心底有一絲的冀望,希望那女人還在房裡。
替自己倒了一杯酒,慢步到了書桌前,抽出一根煙點燃,而後才拿起了手機查看剛才的來電。
"找我何事?"他撥通電話後,冷冷的問著。
"我是你爸爸,別用這種語氣跟我說話。"段正豪不滿的提醒。
"大媽、二媽可從來不覺得我是你的兒子。"段旭呼出淡淡的煙霧,仍舊不帶感情。
"就因為這樣,所以你處心積慮故意讓我沒面子?就連昨天已跟林總約好的飯局也沒有出現,你明明知道林總的女兒也在。"段正豪盡其所能的壓抑著脾氣,只是一遇到段旭,他有再大的能耐也忍不住。
段旭好整以暇的坐在椅子上,手中搖晃著醇酒,黑而亮的眸中直盯著琥珀色的液體,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
"就如同你所說的,明明知道這是一場相親大會,我又怎麼會出席?"冷淡而平靜無波的語氣,是家庭鬥爭下所訓練出來的冷漠與無動於衷,黑眸像夜幕般深不可測。
聽見他的話,在電話另一端的段正豪氣的瑟瑟發抖,幾乎要說不出話來。
"我特別要你從美國回來台灣,為的就是這件事,你已經三十二歲了,打算什麼時候讓我抱孫子?"段正豪雖然頭髮已經斑白,性子卻依然火爆。
"大媽和二媽的女兒還沒嫁,要抱孫子,怎樣也輪不到我。"段旭仍舊是一派無所謂的樣子。
他充其量也只不過是個三姨太的兒子,沒必要擔起這種責任,況且,如果他真的那麼聽話,他就不叫段旭。
"你……"段正豪握著話筒的手直抖著,卻怎麼也說不出話。
空氣中有幾秒鐘的沉默。
"你好歹也是我惟一的兒子。"他終於說出一個理由。
兒子?
段旭冷笑著,清晰的記起在年幼所受的欺凌。
長年在外經商的父親,完全不知道在家裡的媽媽受著大媽、二媽的欺負,連帶他也未曾有過好日子。
一直以來,媽媽總以身體護住他,躲過大媽、二媽的細竹,所以他心裡對父親未曾有過一點愛,有的只是爭取足以保護母親的權力,報復父親的不聞不問。
"我還有事要跟紐約總公司聯絡。"段旭不想與他爭論,打算掛電話。
"等等……"段正豪怒道,心裡下了決定。
"還有什麼事?"段旭不耐問道。
"你有兩個選擇,一個就是聽我的意思去相親,另一個就是三個月內討個老婆回來,要不然……"段正豪頓了一下,似乎正衡量著接下來的話該怎麼說。"我將以股東會董事的身份,撤回你在紐約總裁的位子。"段旭唇邊閃過冷笑,低沉冷冽的嗓音從喉間發出,不帶感情。
"如果你想讓公司逐漸走向毀敗,我不反對你將這個位子,讓給任何一位"姐姐"或是"未來姐夫"。"對於這一點,段旭有十成十的把握,接下段氏六年,擴張的版圖與收入,讓大家有目共睹。
"你甘心讓出你辛苦闖下的江山?"段正豪知道,段旭極欲擁權,一方面是為了一吐從小受欺凌的怒氣,一方面更是為了母親。
而他的威脅生效,所有的可能性在段旭的腦海中跑過,片刻之間,他已清楚他該怎麼做。
"結婚可以,但你得答應讓出你在段氏的股份……""好!如果你真能在一年內給我生個孫子,我就讓出我在段氏的股份。"對逐漸老邁的他來說,錢已經不再列為首要。
"這是你說的!"段旭挑起一邊濃眉,唇邊逸出的不是笑,只是輕蔑。
他會娶個女人當做障眼法,至於段氏的股份,他會設法拿到手,用不著段正豪的施捨。
不過,這一切,他不打算現在就讓他知道。
段旭到了床邊斜躺著,看著床單上幾根屬於那個女人的長髮,腦海裡浮現她的臉……
"我說得到做得到!"段正豪毫不遲疑。
"不就是找個女人結婚?還不簡單。"他漫不經心的說著,若知道他一早打來就是要談這件事的話,他就關機,也讓昨夜那女人多留一會兒。
"我要的是門當戶對的女人,不是隨隨便便、來陪你上床的那些人,婚姻是一輩子的事。"段正豪對他的荒唐事時有所聞。
那纖細的女人嬌吟時的迷人模樣跳出腦海,段旭頓時沉默。
"我已經約了林總吃午飯,他女兒也會出席,就在附近的宏園餐廳,記得準時到。"段正豪淡淡的撂下想說的話之後,就斷了線。
門當戶對?
"你想玩把戲,好,我奉陪。"段旭冷笑著。
當一身疲憊的舒雲箏到了醫院時,已經快十點鐘了。
"怎麼這麼晚,有拿到錢嗎?"黃美麗完全不關心她是如何拿到錢,只關心她兒子的醫藥費是否足夠。
雲箏一句話也不說,只是拿出支票交給她,黃美麗看著支票上的金額,露出一絲意外,卻什麼話也不問,急忙跑向付費處,告知付費的時間將在三天後。
看著母親離開,雲箏走向病床上的舒天易,他仍舊沉睡著。
她不捨的揚起手,撥開他額間的發,卻吵醒了他。
"姐……"舒天易先是露出笑容,但隨即消失。"我的腳好痛好痛……""我知道,姐知道。"雲箏頻頻點頭,忍了一個晚上的淚終於奪眶而出。
"我不想哭,可是我真的好怕,好怕我將來不能走路了。"在他的心中,姐姐一向是美麗又溫柔,縱使母親時常責罵她,也不曾見她生氣。
他喜歡姐姐,甚於喜歡母親,所以一見到她,忍耐多時的眼淚也決堤了。
"不會的,姐姐會請最好的醫生治好你,你年紀還小,恢復能力很快,不用擔心。"雲箏急忙安慰著,她更加的堅信昨晚的一切是值得的,畢竟天易的腳傷是因她而起。
昨天,在黃美麗的命令下,她結束在英國一年的音樂藝術進修,放棄她唾手可得,成為知名音樂家的夢想,只因為母親要她回來教書,支付弟弟的學費。
在視子如命的黃美麗眼中,天易是她手心的寶,而雲箏,則是賺錢的工具。
可是天易卻因為她突然出現的驚喜,忘了注意到來車而出車禍,雙膝的骨頭全碎,除非自費邀請名醫動手術,用最有效的器具裝設人工關節,要不然沒有復原的機會。
而賣身,是她,也是黃美麗所能想出,最快籌得醫藥費的方法。
黃美麗是她的親生母親,卻也是對她最殘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