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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攻心計(下) 第12章(1) 作者:淺草茉莉
    元牧自從被皇上召去後,三天末回錦華宮了,為此,柳延秀忍不住憂心忡仲。

    「張公公打聽得如何了?」張勞他由外廷歸來,她立即追問。

    張勞攢眉苦臉。「殿下還跪在勤政殿外頭,皇上怒氣末消。」

    「啊!」她揪了一下心。

    為了拖延太子去李峰住處的時間,他們竟都忘了皇上對元牧的禁足令尚未解除,他公然違旨還攜女出宮騎馬押樂,甚至荒唐的衝撞太子坐駕,這事自然「有人」巧妙的享報皇上得知。

    皇上當下大怒,一道旨來將他叫去,這一去就讓他在殿前跪了三天不喊起,加上天寒,在外頭如此受寒,鐵打的身子也受不了吧?

    也難怪柳延秀會急如熱鍋上的螞蟻了。

    「都說皇上疼寵他,怎能要人在寒風中跪上三天,這人沒凍死,腿也要跪斷了,皇上何忍?皇上該不會氣到要他跪死吧?」她恐懼不安,心神不寧的問。

    「……應該不會,皇上就殿下這個孫兒,愛護的很,讓他跪也是一時之氣,相信不久就會氣消放人的。」張勞口裡雖這麼說,但實則也六神無主了。

    他是頭一次見到皇上對主子發這麼久的脾氣,生怕皇上這回是真動怒了,但他不敢將這想法讓柳姑娘得知,怕她太過擔心。

    儘管張勞說得輕淺,但她仍是不能寬心,不斷鎖眉踱步,不安至極。

    「回來了,殿下回來了!」原本也是愁著臉的張勞,忽然喜上眉梢的大喊。

    她猛地朝門口望去。「牧!」他真的回來了!

    柳延秀驚喜的迎上前去,什麼話也沒說,先抓著他的身子開始四處檢視,就怕跪了三天,他身子有損。

    她翻開他的衣袖,低身檢查他的膝蓋,見他身上沒傷,可她的憂色還是沒有減少半分,手來來回回的往他額上和臉頰貼去,摸了又摸,觸了又觸,就是不放心。

    見她如此,元牧不禁失笑的拉過她忙碌的手,笑說:「我沒事,沒發燒,沒受凍,身上也沒傷,腿也沒斷,你不用擔心了。」

    她微愣。「跪了三天,你真一點事也沒有?」她發現他只是模樣疲累,氣色還不至於糟到哪裡去,完全不如她所想像。

    他輕歎。「殿外受罰的人不是我,是另有其人,我則在內殿悶坐了三天。」

    「這,…這怎麼回事?」她糊塗了,怎說跪的人不是他呢?

    這時張勞才恍然大悟的拍了自己額頭道:「老奴曉得了,皇上也是做做樣子讓有心人瞧罷了,哪捨得真罰您,那殿外跪的人,被囑咐誰也不得接近,連送水都不成,自是沒人知道那跪的不是殿下本尊!」原來連他都教皇上騙了。

    「我道皇上怎麼這麼狠心,原來是這麼回事。」柳延秀長長吐出一口氣,真的放心了。瞧來傳言不一假,皇上對孫子當真寵愛有加。

    這回換她的臉龐教人捧起,那人對著她左看右望後,臉色越來越難看。「勞叔,這怎麼回事?」

    張勞一驚,忙低頭上前。「柳姑娘太過擔心,三日來未曾好好…」他解釋。

    「沒睡難道也沒吃飽嗎?」撫著她明顯小了一號的臉蛋,元牧口氣急怒。

    「這…」張勞不禁汗涔涔。就曉得主子一回來發現柳姑娘消瘦了,定會大動肝火。

    「牧,是我自己吃不下睡不好,與張公公何千?你怪他,太沒道理了!」她連忙替張勞說話。

    「怎會沒道理,我將你重托於他,他若照顧不好就該罰!」他仍怒氣勃發。

    張勞火速跪地了。「老奴該死,請殿下治罪!」

    「張公公,你沒錯,何罪之有?快起來。」柳延秀上前強拉起張勞。「咱們別理這不講理之人,這幾日你內外廷來回奔波打采消息也累了,這裡的事你別管,先回去休息吧!」

    她將張勞推出外頭,張勞尷尬的站在門外,沒敢聽她的話真走。

    「元牧!」某女人回頭嬌斥一聲,跺腳了。

    那男人的黑臉這才一撇,鬆口道:「下去吧。」

    張勞感激的瞧了柳延秀一眼,多謝她的相救,這才敢離去。

    她踱回元牧身邊,雙手擦腰,活似母老虎的瞪人。「你待人都這麼霸道的嗎?」。

    他晚她。「我是皇太孫。」

    「皇太孫就可以不講理胡作非為嗎?」

    「可以。」他竟大言不慚的點頭。

    她大眼回瞪他。「你未來想做昏君嗎?」

    「你不僅敢指責皇太孫霸道,還敢說皇太孫會是昏君,瞧瞧你現在的模樣,橫眉豎眼、頤指氣使,瞧來你才是真正大膽的丫頭。」

    聞言、她趕緊瞧瞧自己的姿態,確實有幾分潑辣,她忙窘困的縮回放在腰上的手,貝齒咬了咬細嫩的下唇,自己一時忘記身份,怎能對他如此造次?當下後悔得不得了。

    「我不該……不該……你饒恕我吧。」她尷尬的說。

    他原本頗嚴肅的面容瞬間笑開了,手指輕點了她的鼻尖。「傻瓜,恕什麼罪,你又沒說錯什麼,我怎敢罰你,還是,你想罰我不講理、胡作非為?

    她一怔,這才知教他給耍了。

    這傢伙!

    「你!」她頓時惱起來,可見他依舊笑容滿面,自己的那股子氣惱霎時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真的改變不少,這讓她想起第一眼見到他時那孤冷的印象,到如今他能自在與她調笑,那份長年的冷寒,正一點一滴的消散中,現下她才能真正感自己的存在能讓他快樂。

    這日,太子妃過壽,東宮拜賀者不斷。

    柳延秀隨元牧一同前往拜壽,誰知一進東宮,男女便分開,她被領到後殿與其他女眷一起。

    這會,面對眼前一堆的太子殯妃以及大臣命婦、千金們,見她們七嘴八舌的聊著京城近來發生的趣事,她插不上口,又不想惹注意,只好單獨避到一旁。

    過了一會,太子妃終於現身了。

    她年約雙十年華,臉上妝容精緻,一身華麗的紅紫色錦織袍,領口處還圍著黑色貂毛,風姿綽約、姿態華貴。

    眾女子一見她紛紛停止交談,起身朝她屈腿行禮。「賀娘娘千秋福壽。」大伙像是套好了的齊聲道。

    柳延秀瞧傻了眼,根本來不及跟上開口,只能手腳利落的跟著屈腿福身。

    太子妃看似心情不錯,笑著臉招呼大家入座。

    「又不是什麼大壽,你們都眼巴巴的趕來做什麼?」

    馬上有人接口道:「誰說不是大壽,娘娘乃王母轉世,您的壽辰可比天上神仙還要重要。」

    「就是就是,您壽富康寧,福德深厚,咱們拜壽跟拜神仙一樣,是來沾福氣的。」

    「是啊,娘娘大賢大德,又受太子眷寵,瞧這次壽誕為您辦得多麼風光,咱們既是來沾福氣也是來討仙氣的,瞧回去後自家的男人會不會也像太子對您一樣深情。」

    雖然這些話沒句真意,句句誇張奉承,但太子妃聽了卻笑得嘴都闔不攏了。

    夾在人群中的柳延秀見狀,雞皮疙瘩都落了,暗歎世上最累人的事,莫過於虛你的過日子,但這群人顯然樂此不疲。

    太子妃矯情的喝著宮娥送上來象微福壽綿延的八仙茶,目光一轉,落到了柳延秀身上。,似乎察覺她不以為然的表情。

    擱下茶碗,太子妃兩道懾人的目光如閃電的直看向她。「我怎沒見過你,你是哪家的女兒?」

    太子妃一問,大家的目光自然都投向柳延秀了。

    忽然被注意到,她全身起了激靈,只得低聲回道:「民女是錦華宮的人。」

    「錦華宮?」太子妃臉上瞬間又起了變化。「你是皇太孫帶來的?」

    柳延秀點了頭。「民女是隨皇太孫一起來的。」

    太子妃神情有異的瞧她,見她眼瞳明朗,紅唇小巧,目光別有含義,語氣也嚴厲許多,「我聽太子提過,皇太孫在錦華宮藏了一名女子,原來就是你。」

    這會大家可是睜大眼睛在瞧她了。原來這就是皇太孫的新寵?在場所有末出嫁的名門千金的嘴臉都不一樣了,對她們而言,一旦攀上皇太孫,就有可能是未來的皇后,而這女子已是皇太孫的女人,這怎能不教她們妒忌。

    「民女…民女……」面對這許多夾雜敵意和妒意的眼光,柳延秀尷尬的不知如何應對才好?

    「照理,你在錦華宮的身份不明,是沒有資格坐在這的,但我聽說是太子讓你來的,既然人都來了,就好好見識,最好能擺脫掉你一身的土氣,免得讓人看笑話,這有損顏面的可是皇太孫了。」太子妃鄙夷的道,瞧她的眼神也極為森然。

    柳延秀頓時覺得寒毛直豎,眼前這太子妃絕非簡單人物,不說她有辦法在太子的眾多嬪妃中脫穎而出成為正妃,就說她不久前才將自己不幸小產之事嫁禍給元牧,就知她的手段不是一般般。

    而眾女聽柳延秀自稱民女,太子妃又說她在錦華宮無名無分,立刻對她感到不屑,已沒將她放在心上。

    「民女明白,多謝太子妃教誨。」柳延秀立即福身道。她學著賣乖,此時牧不在身邊,她不想因自己得罪太子妃而拖累他。

    見她受教,太子妃的臉色沒那麼難看了。「我與皇太孫之前有些誤解,他此次前來為我祝壽,也算是諒解我當時失去孩兒的傷痛,今日你既是隨他前來,我理應多給你幾分照顧,免得外人說我這為人娘親的無容人之量,待會出去時,你就站在我身側--幫我提裙吧。」太子妃頓了一下,陰笑說。

    眾人一聽皆璞味的笑了,以為太子妃真要照顧她,原來是要進一步羞辱她。

    提裙,就是低等宮娥做的事,必須半蹲著身子,一路隨著太子妃蹲走,那樣子就像是一隻搖尾乞憐的狗!

    太子與皇太孫不合對眾人來說並不是秘密,太子妃多半是替太子折辱皇太孫,這下眾人可等著看好戲了。

    柳延秀不是宮中人,不懂提裙的意思,但由眾人掩笑的表情看來,這應該不是什麼得體的差事,她面容有些青黃,但心知拒絕不了,只得道:「民女多謝太子妃的厚愛提攜。」

    太子妃笑得陰損。「嗯,曉得我肯提攜,待會就好好表現吧。」說完不再理會她,繼續接受眾人的阿諛奉承。

    柳延秀則是懊惱賀壽得男女分開,直到吉時到,太子有請,眾女才能移位到前殿與男人們會合,若非如此,她也不用和牧分開了,萬一待會隨太子妃出去時,真出乖露醜了,那才真教牧丟足了臉。

    她煩著,憂心待會不知會發生什麼事?悶聲的退到一群女人的最外圍去,其實也不是退,而是教女人們排擠的,這群女人聽見她來自錦華宮,對她的態度便從漠視到不爽快了,那嫉妒的目光一路把她逼往門邊站去。

    耳裡聽著一句句對太子妃過度曲意奉承、謅媚討好的話,她聽不下去,索性關了耳朵不想聽,連眼睛也不願多見這些趨炎附勢的嘴臉,百般無聊,乾脆欣賞起外面的園子。

    這是一座人工園子,種滿了牡丹,可惜正值隆冬,不僅花不開,連葉子都枯黃凋零,景色實在乏善可陳。

    正要將視線收回,驀地,她看見了一個人,那人回身正好也見到了她,兩雙眼睛交會後,彼此都是一陣錯愕。

    但那人很快恢復鎮定,隨即對她露出怒容後,扭頭就走。

    「挽聲,別走!」她低呼一聲,沒有多想就奔了出去,而殿裡的其他人,只顧著對太子妃逢迎拍馬屁,竟無人發覺她離開了。

    她跑得急,終於在園子的一角追上他。「挽聲,你怎麼會在這裡?」她氣喘噓噓地拉住他的衣袖問。

    傅挽聲惱怒的抽回袖子。「那你又怎麼會在這裡?」他生氣的反問。

    「我--」

    「不用說了,你是隨那人來的吧?你已成為他的女人了嗎?」他恨聲問。

    她難堪的紅了臉。「不,我還不是他的女人。」

    「還不是?那即將是嘍?」他鄙視的哼聲。

    「挽聲,我們好不容易見面了,你一定要這樣說話嗎?」她惆悵的問。

    他怒氣不滅,咬牙切齒的說:「我並不想見到你,你也應該很痛恨我才對!」

    「不,我不恨你,那些事與你無關,我不會將傅大人的所作所為與你混為一談!」她不會原諒傅傳新對她娘做的事,但,對於挽聲,她心無芥蒂。

    聞言,一改怒顏,傅挽聲的眸色綻光。「你不厭惡我?」

    她慎重的點頭。

    他臉上驀然出現驚喜神色,但下一刻,他又恢復成那憤世的表情,怒目質問,「若不是恨我,你又為什麼投入那人的懷抱?」

    「我……」瞧著他的怒容,她一時語塞,害怕說出的話會更傷他,可是,她找他不就是要與他做個了斷,她不能心軟,這對所有人都不公平。深吸一口氣後,她凝重的注視他。「挽聲,對不起……我愛上那人了。」

    這話一出,他整張臉瞬間陰沉,就連手都怒顫了。「為什麼?因為我的敗落,因為他至高的身份?所以你移情別戀!我錯看你了,你就是一個不折不扣水性楊花的女子,你見異思遷、貪圖富貴、淫蕩輕薄!」他難以抑制,口不擇言的怒罵。

    聞言,她臉色發青,雙腿幾乎站不住。「挽聲,你知道我不是這樣的人,何必要說這些話……」

    傅挽聲像頭受傷的獅子,扼住她的手腕。「怕醜就不要做這些朝三暮四的事,讓我知道原來你也不過是這樣的人,你的價值,在接受那人的權勢和地位的誘惑時就被決定了,你不過是個利慾熏心的殘花敗柳!」他越說越傷人。

    柳延秀渾身顫抖。「傅挽聲,我知道自己不該愛上別人,但是,你的所作所為又何嘗不教我失望,如今你只當我用情不專,是個趨炎附勢的人好了,這樣,你心裡才能好受些,我也才能走得安心,這該是我最後一次見你了,你好自為之!」再無法忍受他尖銳的羞辱,她忍痛說出這些話。

    「這不會是你最後一次見到我,我們很快會再見面的!」他譏諷的說。

    「你--」

    「別以為我想纏著你,放心,我對無恥的女人再沒興趣,若出現在你面前,也不過是要時時提醒你,你有多不要臉!」

    容顏倏然死白,她的胸口像是被人緊緊揪住,被傷得再也說不出任何話來,咬牙轉身就走。

    在她轉身的剎那,傅挽聲整張怒顏徹底崩垮,雙腿跨前一步想要留住她,但立即又忍住了,只將兩顆拳頭捏得筋骨作響。

    見她公然與那男人在一起,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怒氣,又因為他爹的關係,自己也羞於見她,只能用發怒以及污辱來掩蓋自己的無地自容和羞恥感,但此刻眼見心愛女子教自己逼走後,他又忍不住痛恨起自己的可惡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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