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卿卿忙不迭收回煩亂的心緒,故作鎮定道:「七爺,您這話說得我可不愛聽,我雖然是個鄉下姑娘,可自幼也上過幾天學堂,識得幾個大字,孝悌忠信禮義廉恥這些道理我都懂。如果您沒失憶的話,應該記得我剛剛說過的那番話,並沒有任何不敬之處。若僅僅因為我講話的態度過於直接,就定我一個大不敬之罪,我只能說,七爺您外表看著尊貴非凡,實則心胸狹窄。」
「卿卿……」
這下,秦子正真是被這丫頭的快言快語給嚇死了。
雖然他欣賞這丫頭的直率,卻不贊同她將這份直率如此毫無顧忌的表現出來。
要知道,這天底下可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將「忠言逆耳利於行、良藥苦口利於病」這兩句話參透在心的。
秦子正剛要開口試著幫白卿卿解圍,就見七爺抬起手臂,朝著他做了個制止的手勢。
「你叫白卿卿?」他詢問道。
「正是。」
「聖手醫仙的徒弟?」
「沒錯。」
「你可知我患的是什麼病症?」
白卿卿深深看了對方一眼,不卑不亢道:「眼疾。」
「有把握治嗎?」
白卿卿被他咄咄逼人的語氣激得牙根一咬,「有沒有把握,治過才知道。」
對方冷笑,「也就是說,我只是你的試驗品?」
「你非要這麼認為,我自然無話可說。」
「白卿卿,你敢不敢和我打個賭?」
「什麼賭?」
「我給你一個機會,一個月內,你若治好了我的眼睛,金山銀山、滔天權勢我都許你;如若治不好……」
那七爺表情變狠,輕輕抬起手中的玉枴杖,指向白卿卿的位置,「你這條命,歸我發落。」
霎時,房間的氣氛瞬間降了下來。
秦子正心頭一緊,剛要開口解圍,就聽白卿卿回道:「金山銀山我不希罕,滔天權勢對我沒用。如果七爺真想賭,不如咱們換個賭法。」
她的話引得七爺眉頭一挑,饒有興味道:「說!」
白卿卿向前走近幾步,緊緊鎖住對方那沒有焦距的雙眼,發狠般道:「治不好你的眼睛,我這條命任你發落,若治得好你的眼睛,我要你當著我的面,親口對我說一句「對不起」。」
「對不起」這三個字,白卿卿咬得極狠。
不但秦子正被白卿卿的氣勢震到了,就連什麼都看不到的七爺,也被她那發狠的語氣震得眉頭一皺。
不知情者,還以為白卿卿和七爺之間有不共戴天之仇。
可秦子正清楚的知道,七爺和白卿卿之前根本就沒見過面,為何這丫頭一看到七爺,就像看到了殺父仇人一樣,處處在言語上刺激啊?
見眾人不語,白卿卿冷笑著對七爺道:「怎麼,您不敢賭嗎?」
對方扯唇一笑,淡聲道:「好,這個賭局,我接下了!」
直到腳步踏出墨園,秦子正的意識還是飄飄乎乎,彷彿腳踩雲端,完全沒有任何踏實感。
事情怎麼會發展到這種地步?
他的初衷明明只是帶著卿卿去給七爺治病,根本沒想到還扯出一個賭約來。
回到丞相府後,他急得在屋子裡直轉圈。
先不說他是打心眼裡喜歡卿卿這丫頭,就衝著她是莫守德手把手教了六年的徒弟,他也不能讓這丫頭在京城出半點紕漏。
可是,住在墨園裡的那一位,身份來頭絕對不是普通人能得罪得起的。
如果卿卿醫術不精,真的被對方奪了小命,他豈不是等於間接害了這個討他喜歡的小丫頭。
「秦相爺,您別再轉圈了,轉得我頭暈眼又花。」
此時的白卿卿就像個沒事人似的抱著一顆大蘋果啃得正香,完全沒把秦子正的緊張放在眼裡。
秦子正被她那一臉不在乎的態度氣得鬍子直翹,指著她的鼻子道:「你這小丫頭片子,可知道墨園裡住著的那一位……他究竟是什麼人嗎?」
白卿卿抬眼笑道:「難不成他是玉皇大帝?」
「你還有心思開玩笑?知不知道,如果你真的醫不好他的眼睛,這條小命搞不好就會交代了去?」
「秦相爺,您聽話怎麼只聽一半呢,那位七爺只說我若治不好他的眼睛,我的命歸他發落,可沒說一定會要了我的命。再者,您怎麼就知道,我醫不好他的眼睛?」
秦子正眼神一亮,疾步走到她對面的椅子上坐下來,「丫頭,難道說你對這次的賭局很有把握?」
啃完一顆大蘋果的白卿卿,順手將光禿禿的蘋果核丟到外面,笑著道:「我還沒有正式給他把過脈,所以能否治得好,現在還是未知數。」見秦子正的臉色又垮了下來,她安慰道:「秦相,當年我師父收我當徒弟的時候就說過,我面相好,福氣厚,無論去哪兒都能遇到貴人。您擔心我得罪那位七爺會給我招來殺身之禍我能理解,但也請您稍微信任我一下,說不定我真的能治好他的眼睛,讓他當著眾人的面向我賠禮道歉呢!」
聽了這話,秦子正不由得皺起眉頭,略帶好奇道:「卿卿啊,從出墨園那刻起,我就有件事一直想問你,你和七爺之間,應該沒有多大仇恨吧?」
正端起茶杯準備喝茶的白卿卿不禁五指一緊,捏在茶杯上的力道加大了好幾分,她強迫自己按捺住心底的煩躁,笑著回道:「秦相爺這話問得可怪了,我和那七爺今天是第一次見面,怎麼可能會對他有仇呢。再者說了,他身份高貴,我身份低微,這種尊卑有別的道理,小女子我還是懂得幾分的。」
「哦,你知道七爺的身份?」
白卿卿不緊不慢地笑著道:「他是什麼身份我不曉得,我只知道,連當朝一品大員都對其禮讓七分,這樣的人物,絕非我一個名不見經傳的鄉野小村姑能隨意觸犯和折辱的。」
這句話說得可謂是滴水不漏,讓秦子正完全挑不出半點毛病。
秦子正也覺得自己是過於多心了,經過這些日子的接觸,他發現白卿卿這丫頭年紀雖然不大,可懂的道理卻是不少。
以他對老友莫守德的瞭解,那就是個鄉野老匹夫,根本調教不出白卿卿這樣知書達禮,落落大方的性子。
怎麼說呢,別看她穿著簡樸,來自鄉下,可她的教養和學識卻比那些大戶人家嬌養出來的千金小姐還要出眾幾分。
還有,這丫頭也不知是不是偷了他肚子裡的蛔蟲,短短相處幾日之後,便對他的喜好和生活習性瞭解個八九不離十。
比如她居然知道他喜歡喝用清晨露水煮出來的雨前龍井,還知道他下棋的時候習慣在棋盤邊放一碟切好的水果,諸如此類不勝枚舉……
好幾次秦子正都懷疑,這個白卿卿以前是不是認識自己?
所以當他親眼看到她見了七爺之後,不斷和七爺嗆聲的那一幕,心底才會生出一個奇怪的念頭,白卿卿與七爺,以前到底是不是舊識?
「秦相爺,我瞧著那七爺年紀也不小了,可今天您帶我去那座墨園的時候,好像沒有在那幢府邸裡看到女主人,不知七爺的夫人……」
秦子正這才拉回自己的思緒,苦笑一聲,「不瞞你說,七爺的夫人在六年前去世了。」
聽到去世兩個字,白卿卿的心再次被震了一下。
一股難言的痛意在心中蔓延開來,箇中滋味,想必這人世間除了她,再也沒人能夠體會。
見她面色發白,神色恍惚,秦子正道:「卿卿,你是不是在擔心和七爺之間的那個賭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