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過去這麼多年,趙御辰對辣食依舊沒有半點好感,只硬著頭皮吃了幾口,額角便流出一層薄汗。
不多時,就皮膚發紅,臉上燥熱難耐。
他正想將筷子丟到一旁不吃了,就聽白卿卿陰陽怪氣道:「如果連這麼點苦都熬不過去,我只能眼睜睜看著你在黑暗的世界中了卻殘生了。」
這話說得非常氣人,讓趙御辰不由得有種錯覺,這白卿卿好像從踏進墨園的那刻起,就帶著報復和敵意而來。
雖然殺掉她就像捏死一隻螞蟻那樣簡單,可現在殺了她,並不足以洩他心頭之恨。
既然兩人之間有賭約,他會很有耐心地陪她玩上一個月。
一個月後,他倒是要看看,她會如何跪倒在他的腳邊,哭著哀求他饒恕她一條小命。
趙御辰臉上的狠意並沒逃過白卿卿的雙眼,若是換成旁人,定會被他身上所迸發出來的冷意給嚇得汗毛倒豎。
可白卿卿對此卻是不以為然,趙御辰越是發怒,她便越是開心。
第2章(2)
正式接受治療之後,在墨園裡被當成神一般敬仰的七爺趙御辰,確實嘗到了被整的苦果。
那小村姑不但每天逼著他吃不喜歡吃的東西、喝不喜歡喝的苦藥,就連他平時不喜歡做的事、不喜歡聽的話,包括喝多少酒、什麼時候睡覺、幾點起床這種瑣事都被她完全掌握在手中。
有時,趙御辰會有一種感覺,白卿卿就像是他肚子裡的蛔蟲,清楚的知道他討厭什麼、喜歡什麼。
最可恨的就是,但凡他討厭的事情,她就一定會逼著他去做,但凡他喜歡的東西,從此都與他無緣。
要不是他腦海中還殘存一絲理智,他真想立刻就將那該死的小村姑給活埋了。
秦子正三不五時就會親赴墨園來打聽治療情況,當他得知連皇上都要忌憚三分的七爺被白卿卿整得淒淒慘慘時,心底頓時生出一股不妙之感。
「七爺,聽說卿卿那丫頭前些日子正式給您治療眼疾,到現在為止也有些日子了,不知七爺的眼睛較從前是否恢復了一些?您要是覺得卿卿那丫頭沒什麼大本事,不如就此把人放了,也免得讓她留在這裡繼續惹七爺您不快。」
老丞相這番話聽上去是為了趙御辰著想,實際上卻是為白卿卿解圍。
要知道,七爺身份與眾不同,可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惹得起的。
卿卿年紀尚小,為了一時之氣和七爺簽下賭約,若真丟了性命,要他如何向老友交代。
想必七爺不念僧面念佛面,看在他老頭子這些年在朝廷上立下無數功勞的分上,這點顏面還是會給的。
趙御辰聞言之後淡笑了一聲,「莫非秦相是怕我傷了那個丫頭?!」
「呃……七爺向來有容人之量,自然不可能真的和一個小丫頭片子計較的。」趙御辰自嘲道:「如果我真有容人之量,當年那場悲劇,也就不會發生了。」
秦子正猛然抬頭,就見他的臉上流露出些許懊悔和自責,心底微微一酸,「七爺又何必這樣說呢,當年皇……當年夫人離世之後,七爺為了懲罰自己,在夫人靈前跪了七天七夜沒闔眼,最後竟生生熬瞎了眼睛。為了當年那個錯誤,七爺不但落下了眼疾,甚至還放下了手中的權勢,將自己關在墨園隱居向夫人贖罪,此等行為,連上天都感動了,更何況是九泉之下的夫人……」
門外正端著熬好的中藥準備給趙御辰送過來的白卿卿,在無意中聽到這句話後,腳步猛然一頓。
她的腦海中不斷重複著一句話——七爺為了懲罰自己,在夫人靈前跪了七天七夜沒闔眼,最後競生生熬瞎了眼睛……
他生生熬瞎了眼睛?
是這樣嗎?那個人的眼睛,竟是因為他逝去妻子而瞎?他手中那滔天的權勢,竟是因為他逝去妻子而棄?
這些問題從她踏進墨園的那一刻開始,就在她心底生了根、發了芽,她想去探知,卻又害怕聽到真正的答案。
如今答案輕飄飄地落入她的耳中,她竟不知該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
是驚訝?是憤怒?是難過?還是痛苦?
情緒大受撼動的她一時之間愣了神,捧在手中的藥碗差一點摔落在地。
一道黑色的身影在眼前閃出,待她回神的時候才發現,一把接住藥碗的竟是趙御辰的侍衛明昊。
「白姑娘,你沒事吧?」
她傻傻地回應,搖了搖頭,「沒,我沒事!」
兩人說話的聲音雖然不大,卻還是驚擾了屋子裡正在說話的趙御辰和秦子正。
「是卿卿來了嗎?」秦子正的聲音從裡間傳來。
這一刻,白卿卿有一種逃跑的衝動,雙腿下意識地向後退了幾步,隨後才想起自己現在的身份。
她捧著藥碗,硬著頭皮跨進房門,就看到秦子正面帶笑容地看著自己,而眼盲的趙御辰雖然看不到她,一雙彷彿能將人看穿的雙眼,還是準確無誤地落到了她的身上。
明知道他的眼睛不能視物,她還是被那凌厲的視線逼得有一剎那的退怯。
前陣子她一直仗著自己是大夫,發了狠的整他,而他無論被自己逼到什麼地步,都一聲不吭的死忍著。
他的隱忍,為的或許並不是什麼賭約,而是一種對光明的執念,在心裡,他把她視為救星,希望能等來奇跡。
而她呢,卻因為記掛著心頭的不滿,一次又一次給他臉色看,甚至用幼稚可笑的行為來報復他當年……
想到這裡,白卿卿心頭一窒,急忙避開趙御辰那好似在探究她的雙眼,將手中的藥碗放在桌上,說了一句「趁熱喝掉」,便尋了個自己還有事的借口,轉身走了。
「咳!」秦子正輕咳了一聲,「卿卿這丫頭還真是一隻難服管教的小皮猴子,見了我這老人家居然連招呼也不打一聲,虧我還一門心思地在這裡為她脫罪,真是個沒良心的小東西。」
趙御辰雖然眼不能見,可是剛剛他卻隱約從白卿卿的身上感受到了一股不對勁。
往日那丫頭每次見了自己都要調侃戲謔幾句,今天倒有些出人意料,似乎把他視為毒蛇猛獸,躲避得那麼明顯。
就算他口口聲聲說要殺她,也沒真的對她做出什麼傷害之舉吧?她的躲避又是為了什麼?
接下來的幾天,天色陰霾,細雨綿綿,以至於十月中旬的京城,漸漸有了冬日的氣息。
趙御辰最近的情緒變得有些喜怒無常,一方面是因為自己保持多年的習慣被白卿卿惡意打斷,另一方面,每到雨季降臨,就會引得他舊疾復發。
十五歲那年,他為了馴服一匹烈馬,不幸摔斷了右腿。
雖然骨頭後來接了回去,可每到陰天下雨時,傷口就會隱隱作痛,酸脹難忍。這天夜裡,被舊疾折磨得翻來覆去無法入睡的他,迷迷糊糊中感覺到有一股熱流在腿間來回游動。
那股熱流的出現,讓原本酸脹難忍的患處得到了緩解,慢慢的,不適感越來越輕,心底的焦灼也得到了舒緩。
他猛地睜開雙眼,雖然面前是一片漆黑,他卻能感覺到身邊有人。
憑著直覺,他往虛空一抓,一條纖細的手臂被他緊緊揪在掌間。
「啊!」黑暗中,一道嬌呼破喉而出。
趙御辰眉頭一擰,厲聲道:「什麼人?」
「放手,你抓痛我了!」
仔細一聽,那個被他抓住的不是別人,正是白卿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