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跟在凱特後面,忽然,他停住了腳步,目光從一台電腦掃向另一台電腦。巨形的玻璃窗構成一幅電影畫面,滾滾而來的風暴席捲了整座大山,這驚人的構思和創造,出自於一個女人——凱特,「我簡直不敢相信這些!」他喃喃地說著,跨進了房間。
凱特在打量他。他一台一台地巡視著這些電腦,什麼也沒問,但她能感覺到他在暗暗驚奇。她知道如果他這時提問,自己將拒絕回答。顯然他在等待,等待她開口。最終,她將願意讓他瞭解這些智慧的結晶的。她問道:「你懂多少電腦行話?」
「很少。但我可以用這種系統索檢資料,還瞭解其他一些小功能;而有關硬件和先進的軟件程序設計就超出了我的知識範圍。」他轉向她:「你擔心我發現這裡的秘密?」她眼中閃過了責備的目光,告訴他想錯了。他慌忙抓住她的手說:「別把我趕出去,對不起。」
他怎麼知道她不高興?凱特不解地看著他的臉。更不可思議的是他的道歉,「你沒必要道歉。」
他依然很懊惱,「我不應該說那些。像你一樣,我也不輕易相信任何事。而且你我都不會忘記,我要你為我工作的事。我也不是個笨蛋,但是和你在一起,我就變得笨嘴拙舌了。」
羅伯特更希望凱特以女人的口吻而不是公司合約人的口吻回答。
凱特輕輕地歎了一口氣,心情稍稍舒坦了些,「接受道歉。」她終於說。
羅伯特微微一笑,釋然道:「太好了,那就把寶貝原原本本地介紹給我。」他拿起凱特的手,握在手心,催促她,他希望瞭解的是主機部分。
「我需要我的手指。」
他鬆開了她的手:「對不起,我就是喜歡挨著你。」
凱特沒有答話,坐在椅子上。她忽然覺著自己彷彿坐在一間陌生的房間裡,一個陌生的座位上,可是自己曾經每天百分之八十的光陰都是在這裡消磨掉的,她想集中精力,又感到很困難。「就像我前面強調的,寶貝是整幢建築的大腦。」這沉悶的聲音和此時的心情多麼不相稱,但願他沒有察覺,「每種自動裝置都與主機相連,但它們各自還有一套獨立的、具有特殊功能的小型程序,既可以受這裡調遣,也可以按原有程序工作。房間的動力系統由鎮上的公共電力設備供給;另外,我增加了一個調節控制器來增大原有的動力。郵件經過這條路上的一條真空管道傳遞。在整個系統中,所有的設備、人員每日都經過常規掃瞄,來檢查有無故障。寶貝的內部設有一個記憶庫,以完成每天的工作任務並且把所有的事件都錄影下來。」她轉過身,朝另一架儀器挪去,主機後面的整堵牆上都是分隔開的儀器標記。日期醒目地標在上面。「我很偶然發現的這套特殊裝置拯救了整個程序設計,輔助支持系統可以自動協助每一項資料的程序設計。做飯的原料由我和我的一個住在山腳下的朋友買好。」
「就是和你的教子在一起的人吧?」
她回頭瞥了他一眼,莞爾一笑:「我幾乎都忘了這茬兒,要不是你提醒的話。」她臉色一沉,「不過我從沒把這檔子事納入檔案庫。」
「那倒不會,那不過是個走運的客人。有一點我要強調一下,當你跟我談這些孩子的時候,著實叫我吃了一驚。」
「這僅僅是因為我不喜歡大多數成年人,並不意味著我不喜歡孩子。」她自衛般地說,聲音略帶嗔怒。
他被嗆了一下,回擊道:「我猜,我觸到了你的痛處。」
她勉強笑了一下:「也許有一點兒。」然後,轉向電腦,繼續解釋它們的用途。
羅伯特聽得有點走神,要是在另一個時間裡,他對這些信息會很感興趣。但是,眼下,他對這位遠離塵囂的女人更加覺得新奇。她為什麼要選擇這樣的人生道路?羅伯特生出了強烈地探秘的慾望,因而對她的解說有點似聽非聽。
「你並沒注意聽。」凱特責怪道。
「我在聽。」他回答,並把凱特剛剛講的話複述了一遍,以證實自己在聽。
「好吧,我修正這種說法,你沒有完全注意聽。什麼干擾了你?是我嗎?」她重新看著控制盤,埋怨自己對這麼鍾愛的課題分心。這幾乎快勾起了她對昔日痛苦教訓的回憶。
「干擾我?」他奇怪地反問道。
凱特不看他,「沒有人像我這麼迷戀電腦。」
羅伯特轉過凱特的椅子,使她面對著自己。
「我希望我能瞭解你。」他說,一隻膝蓋跪在地上,兩隻手環抱在椅子兩旁,「你躲在這兒,為了什麼?什麼人使你這樣?」
「我沒有躲。」
他的目光充滿了探究:「你沒躲?」
他的凝視,他的話語刺中了她流血的傷口,刺中了她的心臟。從未有人這樣觸痛過她:「你想知道些什麼?對於一個過早投身於這個冷酷世界的孩子,你有什麼好辦法嗎?我上大學時,剛十四歲。當時,外表看起來就這個樣子。我在運動方面挺出色。可是面對著幾個情場老手的追逐,我卻毫無經驗,他們認為和十來歲的少女做愛才夠味兒;而另一方面,教授們卻極力將我這個天才置於他們的保護之下,學院賞識我的程序設計,並將這些程序用於中學,金錢滾滾而來。開始,是我的同學們,後來就是同事們的嫉恨。」她傾訴著昔日的不幸遭遇,不禁淚水奪眶而出。「你問到我的母親。當我三歲的時候,她把我帶到一家兒童智力測試機構,想測一測我的令人疑慮的智商。這也是我最後一次被當作正常兒童看待,也是我最後一次享受到的一點家庭溫暖。此後,我就被送到另一個家庭,讓他們來教育我,並付給他們費用。所上的班級都由他們來選定。沒有人關心我生活以外的事情。」她停下來,驚異自己說了這麼多。過去,從未有人傾聽過她的感受,也沒有人關心她遭受過的種種傷害,當時她還缺乏自我保護能力。她推開羅伯特的肩膀,想趕快逃開。
羅伯特依然圍住她,感覺到她的痛苦就像是自己的一樣:「別難過了,凱特蘭德,一切都結束了,就讓它過去吧。」
「你說的什麼呀!我無法離開這兒,無法應付你那裡的一切。我厭倦經過男人面前的時候,他們不把我當正常人看待;可是,假如他們把我看作一個普通人,我又會叫他們狼狽不堪。我討厭回頭看,因為那些個自命不凡的傢伙總在覬覦我的位置。在舞會上我總是手足無措,我從沒有機會學習這些。烹調或玩耍,凡是你所能想到的日常活動,都沒列在我的作息表裡。我從沒去過露天廣場和夜間酒吧,或是生日晚會。你曾問過我的圖書館,那就只有這該死的地方,這是我逃避猜忌的唯一去處。」
羅伯特盯著她,終於開始理解她過的這種可怕的生活。毫無疑問,她不食人間煙火;毫無疑問,她整天被機器包圍著;毫無疑問,她太憤世嫉俗。這就是她生存的全部價值的衡量。「我是另一類需要你工作的人。」他喃喃地說,似乎一下子明白了許多。
她直視著他的目光,猶豫不決道:「你希望我為你工作?可當我說不的時候,你竟沒聽見。」她不願以過去趕走那些人的口氣來責備羅伯特。的確,一個男人和他擁有的公司如果不是真正感興趣的話,是不會同她交談、聆聽她的意見、對她的過去抱以驚異和關注的。
他撫摸著她的臉龐,小心摩弄著她柔軟的肌膚:「我一點也不後悔來到這山裡尋找你。我不會放棄讓你卓越的才智為公司工作的努力。但我要明確地告訴你,我絕不會強迫或者誘使你為我工作。我不會改變初衷,這一點和其他人沒有什麼區別,就這一點而言,我沒有什麼好得意的。」
他凝視著她的目光,溫柔的聲音裡充滿了遺憾和真誠。凱特聽了,相信他說的是真的。她感到真誠的烈火將她固有的憤世主義燒成了灰燼。「我可以為你工作。」她允諾道,「我的決由我自己做出。咳,我的聰明才智要求世界得把我伺侯得舒舒服服的。」
羅伯特有點害怕,她對自己的嘲弄太過火了。
「我可總是將自己和工作放在同等位置上加以考慮的。」她說。
「你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他問。
「以誠待誠嘛。」
「實話告訴我,一開始你為什麼不願幫助我?」
「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我必須察看你的電腦是怎麼運行的,如果它們目前的程序內容正像你描述的那樣令人不能滿意的話,我也無法換掉它們。況且,這將逼著我離開這裡。」
「告訴我,你到鎮上購置這些東西距現在有多久了?」
「七年。」
「這麼說,你住進山裡的時候是二十四歲羅。」
凱特點點頭,奇怪他怎麼會算出這個結果。
「還是個孩子。」
「我從沒享受過孩子的樂趣。」
「都已經過去了。」
「也許吧。這麼說,在這個又大又壞的世界裡,你將成為我的保護人羅?」她問道。既有點嘲笑自己,也有點嘲笑羅伯特。
他直視著她,「你可別用舌頭把我趕得遠遠的,可愛的小黃蜂。我一點也不擔心你,還有你那個理智的腦袋瓜。你的美貌是該死的那麼完美,但這並不代表完整的你。千萬別把我和你過去遇到的壞小子看成一丘之貉。」
一種新的負罪感油然而生,令她不知所措。「我從來沒學習過說話的技巧。」她喃喃地說。
羅伯特沒在意這種笨拙的歉意:「我要給你提供一個職位。」
她揚了揚眉毛,但什麼也沒說。
「你是不是跟我去趟紐約,親眼看看那裡的情況?給我兩天時間。這就是我全部的要求。如果你想回來的話,我二話不說,把你徑直送回這裡。兩天後,無論你給我什麼樣的答覆,我都會接受。」
凱特剛想開口說「不」時,他的手指正好壓住她的嘴唇,讓她發不出聲來。
「拒絕之前,好好想想。我提供給你的條件是你以前從沒見過的。這不是開玩笑,走出這裡,你將擁有完全的支配權力。如果按照你的方式,我們甚至可以在你睡覺的時候才去辦公室;或者,你可以命令我護送你到任何你想去的地方。我絕不會在逮住你後,再把你隨便扔在某個黑暗的角落,也絕不允許任何人這樣做。這麼說吧,在此期間,我將是你的貼身保鏢。」
這主意太有誘惑力了,凱特發現,越是想這事,就越希望實現它。「兩天後我想回來的話,你能送我回家嗎?」她拂開他的手問道。
他不情願地挪開手指,點了點頭:「每一分鐘,假如你想回來的話。」儘管他下著保證,依然不知道她是否能按他的意願呆兩天。而且,他想知道,她是否意識到他當貼身保鏢,阻止她從前的怨敵侵入的話,即使是晚上,他也要離她很近。那就意味著她將住在他家裡,或者,帶她去豪華飯店,由一班隨從跟著。他懷疑第二種方式更能讓她接受。
「好吧,我去。」她終於說。彷彿閉著眼睛朝著未來跳躍。「絕非戲言。」
他微笑著,真希望自己敢將她攬入懷中。她的勇氣真值得欽佩,但願自己別出什麼岔子把她嚇跑。他無力改變她的過去,但他堅信很快就能帶給她一個光明燦爛的未來。往日的創痛和憂傷仍在她的目光中閃現。但最終還是透出了羅伯特期望的愉悅。如果他成功的話,也許能將這些創痛和憂傷驅散,而凱特將把對電腦的喜悅變成對整個生命的喜悅。他殷切地期待著,對於自己將賦予凱特蘭德的深刻意義感到震驚,她將要麼選擇這座大山,要麼選擇外面的世界。
凱特盯著電腦屏幕,陷入了沉思。羅伯特已走—下了樓梯,去給他的辦公室掛電話。她獨自一人在工作。在暴風雨到來前,她盡可以呆在這兒。還有足夠的時間來完成最後一道程序設計。接著,一個小小的聲音從靜默中傳來:多瞭解一下羅伯特。她的手指停在鍵盤上,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從她嘴角掠過。她的目光轉向窗外,外面烏雲滾滾,彷彿要吞噬這個世界。她渴望著和他分享這段時光。
「你需要預測嗎?」銀光屏仍然亮著,寶貝問道。等待下一個輸入指令。
凱特嚇了一跳,對自己的走神抱以輕輕地一笑,「假如結束的話,那我最好去做生意。」她低聲說。
寶貝仍在閃亮,但沒有回答。
凱特不由地敲了預測編碼,寶貝進行編輯。她重重地敲打著這個假想的問題,試一試她昨天設計的程序系統靈不靈。當寶貝工作時,她又走神了。每一秒鐘都過得那麼艱難,她的心思怎麼也集中不到手頭的工作上來。在這些斑斑點點的符號盤前,她快受不了。對這套系統,她既高興,又想詛咒,欣喜和忿恨在她的情感世界中激盪不已。
「我要檢查一下腦袋。」
「你需要診斷掃瞄嗎?」寶貝問。
「不,我不需要診斷掃瞄。」她不耐煩地轉過身來,「我需要的是一台電腦,它會讓我別太感情用事。」她一邊走出房間,一邊繼續對著自己嘀嘀咕咕地說,
羅伯特漫步到廚房,仔細地察看它,就像參觀其他房間一樣。他已經穿上了原來的衣服,感到自在多了。他好奇地在房間裡搜尋,想發現謎,一樣的凱特,在她設計的房間裡怎樣生活。他的發現超乎了他的預想。她在建築方面的創造天才真是無可挑剔。每一個角落、每一個平面都那麼精緻完美。整幢房子的采光和視野給人的印象是地地道道的隱居之所。所有的傢俱華麗而不笨重,色彩如同夏天雨過天晴的彩虹。總而言之,這幢房子是一件藝術傑作,而且,正如凱特告訴他的:全部自動化。他無論走到哪個角落,都可以和寶貝對話。在這幢房子裡,電腦可以解答他提出的任何問題。
當他站在廚房裡,觀看機器們準備飯菜時,對這個自給自足的世界的創造者富有如此縝密的構思驚歎不已。
凱特走進來。她通過寶貝知道羅伯特的去向。「出什麼事了?」她看到羅伯特皺著眉頭,便問道。
他轉過身,上下打量著她,目光停在她繃緊的雙肩和疑惑不解的眼睛上。「我想,這應該是我提的問題。」他答道,向她靠近,「出什麼事了?」他用雙手扶住她的雙肩;她僵直地站著,但他不去管這些。
「你在幹什麼?」她央求道,這時。他把她轉過身去,使她背對著他。手指在她的頸底部位撫摸著。
「給你按摩按摩,但願你感覺好一點兒。」他輕柔地按揉著她的皮膚,使緊張的肌肉鬆弛下來。
凱特驚訝不已,來不及阻止或推開他。漸漸地,她紛亂的思緒收回來,整個身體溶化在他的手指間。她的脖子不再感到酸痛,整個心情也輕鬆了許多。頭再朝前低了低,以便暴露更多的頸背讓他按摩。她輕輕地、低沉地歎了一口氣,身心完全鬆弛下來。
羅伯特沒吱聲,微笑起來:「現在告訴我有什麼問題。」
因為問得太快,凱特想都沒想,脫口說道:「我無法集中注意力。」
「為什麼?」他心裡明白,但更希望聽她親口說。「我還不習慣有別的人呆在這兒。」
他愈發笑起來,眼睛裡閃著滿足而愉快的光芒:「我不想阻礙你的工作。」
「在離開這兒之前,我必須完成這項設計。」
「我會盡力不打擾你的。」
凱特大笑起來,不情願地抬起頭,回頭望著他。他哈哈大笑著,眼中充滿了熱誠。「我會生氣的。」她說。
「當然會。」
玩笑的口吻,其實,她並未生氣。
「我喜歡你。」她說。
「別那麼大驚小怪。除了和我類似的商業對手,我對絕大多數人都瞭如指掌。」他說。
她咯咯地笑起來,覺得青春煥發,自由愜意:「我敢打賭,他們當中大多數都是女人。」
他的眉毛挑起來:「這時候你幹嗎說這些?」他將她轉過來、將她拉近了點,但並不很近。
他希望她主動靠近她。他知道她也對他的生活感到好奇,就像自己對她一樣。
凱特抬起頭望著他,掉進了她自己設好的陷阱裡:「你給了我一個炸藥似的按摩。」
「別瞎說了,小甜心。」
她佯裝生氣,而他也當真,眼睛一眨一眨地,示意她那不過是個騙人的小把戲,她只好把手搭在他胸前,離他這麼近,這樣似乎更自然些。她緊挨著他的身體,感覺著他的溫暖流人自己體內:「你總有一套辦法。」
「對我來說,像歌名一樣動聽。」他的食指沿著她的嘴唇曲線滑動著、撫摸著,「我想吻你。」
她又向他靠近些,抬起頭:「我要你吻我。」
他們的目光相遇了,這時,他一把將她攬入懷裡,他們的嘴唇相碰在一起,忘情地吮吸著對方。忽然,這靜默被用餐鈴聲打破了,但誰也不去理會它。整個世界已變成了男人和女人沉醉的汪洋。當接吻停住時,羅伯特氣喘吁吁,他的大腦和軀體同時在同這個女人搏鬥。他終於推開她:「我想,僅僅這樣不行,應當永遠這樣下去。」凱特一時不明白他說的是什麼,好一陣兒,才明白過來,又激動又高興地問:「你再說一遍。」
「我們已經相處了好幾天了,如果你的天氣預報準確的話,我們就別廝纏在一起了,我不希望看到你再受傷害。」他無法弄清楚自己說了些什麼,「慢慢來吧。」他已經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婚姻兩度破裂。而本能告訴他,凱特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物,他必須腳踏實地地對待眼前的事情。
凱特思量著羅伯特的話,漸漸地,她重新被往日的陰影籠罩著,懷疑羅伯特不過是在玩弄她,想把她拴住,好為他的公司賣力。
羅伯特猜透了她的猶疑不決:「這不大容易令人相信,是嗎?」
她搖搖頭:「但我還是想去。」
「我也這樣希望。」
「到此為止吧。」
他微笑著,但沒再碰她:「我也這樣想。」
凱特凝視著窗外,回首四天來與羅伯特相處的情景,他們已經談了許多許多。她瞭解了他的兩次婚姻,兩個孩子以及他對於他們之間生活方式的構想;當然,還有他的電腦系統存在的問題等等。而他也瞭解到凱特的心事,他詳盡地瞭解了她那些無人知曉的隱秘。他氣憤地咒罵她結識過的混帳男人,以至於引得她開懷大笑。他和她下棋,兩人旗鼓相當,不相上下;他們曾靜靜地坐在窗前,觀賞那暴風驟雨在山間咆哮。昨天晚上,她差不多倒在他懷中睡著了,醒來後,卻發現自己躺在臥室的床上。
「你希望製作一個輸入口嗎?」寶貝的發問,打斷了凱特的思緒。她將轉椅從窗前斜回來一些,想把注意力集中在電腦屏幕上,這項設計必須完成。風暴已從昨晚開始減弱了,也許今晚就會放晴,通往鎮上的路很快就能通行。她和羅伯特在一起的時光一逝即過,誰也無法讓它停留。她心中的熱望在不斷升起,愈來愈強烈。他的形象總是縈繞在她的腦際。
「你需要我再重複嗎?」寶貝問。
凱特把額前的頭髮掠向後面,對寶貝的聒噪非常生氣,但更氣的是自己無法投入工作。
「不,不需要重複,第一次我已經聽清楚了。」她低聲說。
寶貝不知所措,便耐心地等待著。凱特看著螢光屏,明白今天下午無論如何不能再胡思亂想。先是早晨被浪費了,現在已臨近午餐時間。「我真是個傻瓜。」
長長的靜默之後,寶貝回答:「不值得輸入,請重複。」
歎了口氣,凱特搖動一下肩膀,想使頸部放鬆點,「這些不重要,忘掉吧。」
「你希望我消除它?」
「不行!」她揉著頸部,數到第十下:「我覺得不舒服,不過不需要掃瞄或是治療,我需要安靜和獨處。」
遲疑的時間比第一次還長,「獨處,請解釋一下含義。」
凱特火冒三丈,「就是那個意思。」她大喊道:「下午七點以前,將所有錢路關閉。」當寶貝還在編輯這些直衝沖的、但又十分清晰的命令時,凱特離開了房間。幾乎立即陷入濃重的黑暗之中。儘管風暴已經過去,但天氣仍陰沉沉的。
「凱特嗎?你好嗎?動力系統出問題了嗎?風暴把它毀壞了?」羅伯特大聲問。當燈光一閃一閃的時候,他趕緊跑上樓來。
「沒事,我叫寶貝把線路關閉了。」
「為什麼?」
「我只是討厭聽寶貝囉嗦和不停地發問。」她按住太陽穴,輕輕地揉著,想緩解一下頭痛。
羅伯特聽見她走調的聲音,想知道這裡面的緣由,但他什麼也沒問。相反,他用行動來解決問題。他稍稍彎下腰,將她攔腰抱起,然後,往樓下走。
「你在幹什麼?」她掙扎著,扶著他的肩膀保持平穩,「我不是個孩子,不需要抱著走。」
「咳,我只是擔心這兒太黑,我都希望扶著什麼東西才好。」他轉身,毫不做作地大笑起來。「除此而外,想想看,這樓道裡發出一聲男人的尖叫,絆了女人的腳,在她腳上刻上個『紅字』,將是什麼滋味。」
「你發瘋了,我可不想製造什麼浪漫情節。有一條,我要告訴你,我不是一個小女人,在你抓住什麼東西前,快放下我。」
「你在誹謗我的歲數和健康。我要讓你知道,我絕不會倒在這座山上。」他回擊道,絲毫沒有停步和放鬆。
在微弱的光線中,她看清了他的面部輪廓。儘管他的聲音裡含著笑意,但她仍能聽出裡面的認真和執著。「你要帶我去哪兒?」她問道,忽然警覺和疑心起來。
他停下腳步,低頭看著她,發現她不大自在。「到起居室的壁爐前,那兒有塊白色地毯,好像從來沒用過。我把爐子生著,再到廚房找點什麼來喝,最好,來點好酒。讓我們倆肩並肩,坐在爐前觀賞火焰。我不想說話,也不想讓你說什麼。假如你不高興的話,我也不會抓住你不放。」
「我喜歡這樣。」她輕輕地說。
「那我就太高興了。」他悄悄地說,略微低下頭來,「進門前還忘了一件事,我真想吻你一下。」
「你真想?」玩笑成了每晚的遊戲。
他點點頭:「擔心在半道上迎我的吻嗎?」
她微笑起來,熱切地期望著他。她不再是一頭獵物,她不再憂慮。在他的懷抱中,她只是一個女人,和他一樣,在這個美妙的時刻,激動地說不出話來。
羅伯特把嘴唇壓在她的唇上,久久地吻著她,想讓她好好地體味他們緊密地連在一起的感覺。他們的初吻也許是本能的反應,一時衝動,並沒有認真想過。現在,他苦苦追尋的寶藏從天而降,他怎能不小心翼翼。凱特不知道這一切,他也不想讓她知道,他改變了上山的初衷。
凱特張開嘴,渴望他吻得更深,而且不光是嘴唇。這時,他的舌是那麼溫柔,小心地舔著她那柔軟的身體。她不禁呻吟起來,傾心的滑動激起了無限的愛慾。她的手臂繞著他的脖子,想讓他再靠近一點。他的身體非常結實,但並沒有弄痛她。他的手撫摸著她的脊背,給予她從未有過的安全感。
羅伯特輕輕地向上滑動,他極力控制著自己的手,以免滑得太遠。「你在抱著我做愛。」他在她耳邊悄聲說,想把注意力轉移開去,減弱他勃發的情慾。「我不想僅僅佔有你的身體,像你過去遇到過的那些蠢貨。」
「真的嗎?」
他吻著她的鼻尖:「真的,美人,你是個性感的尤物,具有性感的頭腦和身體。」
凱特大笑起來,驚奇自己會是這種形象:「我從沒有被人稱作性感的尤物。」
他繼續下樓,來到大廳。「告訴那些蠢貨,他們都是傻瓜。」他得意地說,「我很高興你能靈敏地鑽進山裡,甩掉他們。」他在壁爐前的地毯前停下來,一隻膝蓋撐著地,然後把她放在地毯上。
凱特躺在地上望著他,從心裡喜歡他這種男人。「我忘了問你是否能生著火,這可不是件簡單的事,我就不會。」她說。
「我是個童子軍,媽媽堅持這個觀點,爸爸認為她太固執。但是,她贏得了這場爭論,因為我得了一張生火證書。」
「好吧,我可不希望把這房子燒掉。」
「我保證不會。」但是,我會用愛火讓一個叫凱特的女人燃燒!羅伯特心裡暗暗發誓。然後,轉向冰冷的爐床,他將要燃起熊熊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