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解,卻在幾天之後,揭開了謎底。
「凰此,攝政王要娶妻了。」李雋一早到迅隼殿上完課後,回來如是道。
匡啷一聲,冉凰此手中的精緻玉茶盅摔落在地,瞠圓水眸,心間錐痛。
原來,這就是他說的好戲?
這樣很好,應該很好,是她想要的結果,但為什麼她還是這麼難受?
一想到他的胸膛將會倚著另一個女子,他的唇將會吻另一個女人,她就難受到連笑都不能了。
瞧見她臉色瞬間刷白的鸝兒,連忙低斥,「攝政王娶妻又如何?這有什麼好說嘴的?」
「不是我要說,而是攝政王有令,要凰此到場觀禮。」李雋的俊眸直瞅著不語的冉凰此。「所有文武百官都會到場,大伙都很想知道究竟是誰家的閨女成了攝政王的妻子。」
觀禮?冉凰此更加愕然。
他是故意的嗎?他在生她的氣嗎?她揣著、忖著,滿肚子的酸澀,卻什麼也不能說。
恍恍惚惚地在李雋陪同之下,再次踏進攝政王府,偌大的大廳裡頭早有百官到場,他們挑了個離廳口最近的末席,可四周滿是喜氣的金邊紅綢及刺眼的喜字,還是扎進了冉凰此的胸口,痛著她的眼。
百宮竊竊談論著王妃人選,而她卻像是陷在黑暗之中,聽不見也看不見,只覺自己快要不能呼吸,就要死去。
她以為自己可以割捨,可以忘記,卻在此刻發現,那全是自欺欺人。
但,遲了,樂音響起,敲鑼打鼓、琴瑟和鳴得好不熱鬧,外頭有人唱吟,有人起舞,接著腳步聲隨之傳來,文武百官的眼立即往廳口探去,她則垂閉著眼,不敢也不想看到底那男人娶了誰。
然而不知發生什麼事,廳內原本的吵雜聲驀地靜下來,靜得讓她覺得很奇怪,張開眼,餘光卻瞥見身旁的李雋緊握著拳頭。
怎麼了?
側眼探去,就見他怒瞪著前方,她跟著看去,對上季鳳雛噙笑的眼,她的心立即狠揪了下,卻在同一刻瞥見他身旁人的大紅喜服……怎麼、怎麼會是男服?!而且那人是……則影?!
李鳳雛笑得戲謔,看向李雋。「大皇子,皇上無法親臨主持婚禮,你就代替皇上替本王主婚吧。」
冉凰此摀住嘴,錯愕極了。
他要娶則影為妃?這……這是怎麼一回事?!
傻愣地看著李雋僵直著身子走到廳前,像是真的準備要為他倆主婚,可下一刻,她便被一道蠻力從後偷襲。
冉凰此想開口喊救命,卻發現被點了穴不得動彈,把她扛著跑的人竟是娥常。
不一會,娥常便利落地將她扛進她先前住的那間房。「時候差不多了,讓奴婢趕緊替夫人打扮打扮。」她讓冉凰此坐在梳妝台前,將她一頭發髻打散,立即快手再挽了個平髻,而後開始脫她身上的衣裳。
冉凰此瞪大眼,嗚嗚嗚地抗議著。
「夫人想說話嗎?」咻的,外袍掉了。
她更用力地瞪著鏡中的娥常。
「抱歉,現在還不是時候喔。」咻的,中衣掉了。
冉凰此無奈地閉上眼。為什麼她要坐在這裡被人脫衣服,還不能反抗也不能尖叫?
「哇∼」結果她不能叫,娥常倒是叫了。
冉凰此頓時羞得滿臉通紅,原因無他,因為她今天沒有穿馬甲……中衣下頭,什麼都沒有啦!臭娥常,剛才扛她的時候都沒發現嗎?!
「哇哇∼」聲音由高亢驚詫轉沉而慢。
哇什麼哇,笑她沒胸部就笑吧!反正她沒辦法跟這些得天獨厚的人相比啦!
「奴婢沒拿馬甲耶。」娥常動作快速地趕緊取來一件鑲著千島羽片的薄紗中衣,外頭再罩了件繡上鳳凰團紋的絳紅文綾袍,上腰處又繫上懸了金鎖片魡雙編繩結。
這打扮,可以強調纖細的腰線,敞開的袍襟可以充份表現出胸上的飽滿,但沒了馬甲的助陣……
娥常很認真地打量她的胸口,而冉凰此則羞得很想死掉。
「有了。」娥常驀地瞳眸一亮,拾起腳邊冉凰此穿來的袍子,拆開內裡,扯下裡頭的棉絮,在手上抓呀捏地成了個形,便往她襟口裡頭塞。
「這樣是不是就好多了?」塞完,她像是極滿意自己的臨機應變。
冉凰此此時已經欲哭無淚了。哪有好多了?!她竟然要靠那麼大團的棉絮充場面……
「好了,最後再戴上這個……」娥常將一頂鳳冠戴在她頭上,調整角度後——「大功告成!」
她手一放,冉凰此整個人差點往後倒。
有沒有搞錯?重到這種地步?
她看著鏡中的鳳冠,看起來像是黃金打造,綴有各式寶石,再以極細緻的金絲連綴,華美的鳳凰在她的頭上展現傲姿,光耀奪目,華貴燦爛。
「夫人真美。」娥常喜孜孜地替她畫眉,微點上胭脂,那花瓣色粉嫩鮮美的唇更形誘人。「那麼,就請夫人在這兒稍等片刻。」
又是稍等片刻,到底要她等什麼?把她打扮成這樣,不知情的人會以為她才是新嫁娘……思及此,她微挑起眉。
突地,門打開了,她從鏡子裡瞧見一抹身影逐漸逼近。
那是與她一樣的鳳凰團紋絳紅文綾袍,腰間綴著玉帶,頭上戴著金冠,俊美無儔的臉上漾滿笑意,帶著渾身醇香酒氣而來。
「凰此。」李鳳雛柔魅低笑,臉上很是春風得意。
冉凰此瞅著他的打扮,更加確定自己的猜想無誤,心痛瞬間消失,只剩甜蜜的怨懟。
「怎麼不說話?」微扳過她的身形,發現她哀怨地瞪著自己,他有些疑惑。「怎麼?惱本王嗎?」
她想說的可多了,可眼前偏偏一句也說不出口。
「啊,難不成是娥常那丫頭給妳點了穴?」李鳳雛動作輕快地朝她頸肩落下,她隨即整個人一軟,軟貼在他肩上。
「你怎會來這兒?不是還在廳裡拜堂嗎?」
他摟住她,笑得很樂。「拜好了。」
她挑眉。「真拜好了?」真娶了男妃?
「是拜好了,不過妃子教妳的雋兒給搶走了。」才喊完送入洞房,他的男妃就被主婚人拉走。「所以,妳得陪本王共度洞房花燭夜。」
「你真打萛要跟則影……洞房?」難道她猜錯了?難道那不是權宜之計,而是他真的想要則影這個男妃?
被她的反應逗笑,他輕捏她的粉頰。「本王今兒個娶男妃妳都不開心了,若真迎娶了哪家大臣的千金,妳真能夠受得住?」
「我……」扁了扁嘴,她無法反駁。
「就是不要妳傷心,所以本王為妳娶男妃,如此一來,咱們的事誰也不會發現了,是不?」他輕輕捧起她的臉,審視她粉雕玉琢的美顏,那澄透的黑眸似沉在湖底的璀亮琉璃,那唇若粉嫩花瓣,引人欲嘗。
「你拿則影當幌子,想瞞眾人的眼?」原來,他可以為地做到這種地步,而她竟然只想逃,逃了又後悔……她真的好蠢!
「本王不曉得為何妳就是不願公開我們的關係,既然妳不想說,本王也不問,就用本王的方法來成全妳的堅持。」他蠻橫慣了,管的是自己的心情,但自此之後,他就多了個她要顧慮了,而他心甘情願。「所以,今晚與本王拜堂的雖是則影,但要與本王同寢的是妳。」
話落,他隨即將她打橫抱起,先坐在床邊的圓桌前,桌上擺滿了各式榛果和蜜餞,紅燭一對,溫酒一壺,玉杯兩隻。
他為她倒了杯酒,再替自己斟了滿杯。「來,喝過合巹酒,我們就是真夫妻了。」
冉凰此怔怔地啾著他,感動的情緒在胸口不斷膨脹。「……若能與王爺拜堂,多好。」
李鳳雛聞言,笑得瞳眸發軟,不由得吻上她的唇。「真甜,這話比得過任何的甜言蜜語。」這句話道盡了她的心思,她的情愛,哄得他滿足而愉快。
「才不是甜言蜜語呢。」那是她今天一整天的衝動。
她想為他留下,就待在這裡,哪兒也不走。
「就因為不是甜言蜜語,才更教本王受用。」他張口,霸道的想與她交纏。「本王在等妳心甘情願,為本王留下來。」
「你早就發現我在掙扎……」她的話被全數吞沒,唇舌漾著火,他吻得她渾身發燙,察覺他的手不安份地滑上她的腰。
隔著輕薄的衣料,他的碰觸讓她變得好敏感,陣陣酥栗如浪襲上心間。
她開始發燙,唇舌被糾纏得又麻又痛,心跳得好快,渾身酸軟無力,被他激越的熱情給炸得暈頭轉向,直到他扯掉她的繩結,不明物體落下——
他僵住,她硬化。
時間突地凝結,誰都沒有動作。
李鳳雛攢眉細瞧,她羞愧欲死,好半晌,他,才疑惑的開口。「這……不是袍內的棉絮嗎?」
她把額靠在他肩上,若有似無地點頭。
「為什麼……」他疑惑地撫上她的背,驚覺她並沒有穿馬甲,立即明白棉絮的功用在哪裡,很不給面子的放聲大笑。
「你還笑!」冉凰此惱羞成怒地低咆,「那又不是我塞的!是娥常自作主張替我撐場面,我想跟她說不要,可她讓我不能說話!我也覺得這樣很丟臉,很……」
夜,突地靜寂,外頭絲竹依舊,屋內卻是旖旎激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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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李鳳雛費盡心思才終於娶得美嬌娘,得償所望,可上天似乎嫌他倆的日子仍然太平靜,只羨鴛鴦不羨仙的日子沒過多久,原就不算平靜的宮裡便又有新的事端產生。
「把孩子還給我——」
哀戚的哭嚎將原本清脆的嗓音粉碎,聽來有如夜梟嘶鳴,她不再是婉轉放歌的鶯,不再是端莊嫻淑的德妃,所有優雅風采都被哀慟摧折,她什麼都不顧,也顧不了了。
冉凰此被德妃的貼身命婦請到白雀宮,才得知三皇子死在圈子裡,為此,德妃幾乎瘋了。
她聽得頭皮發麻,因為這是近日來,第三件了。
貴妃的二皇子,德妃的三皇子,淑妃的五皇子……後宮真的失衡了,竟然有人不斷朝皇子下毒手,就如同她日前的占卜,後宮慘事一樁接著一樁。
太可怕了,怎麼會有人針對孩子出手?
儘管這幾個皇子都桀驁不馴,甚至不可一世,也曾經惹惱過她,但終究只是不懂事的孩子,再囂狂再跋扈,也不至於要他們的命呀,更何況是用那麼殘忍的手段!
「我去勸勸德妃娘娘。」
「妳要小心。」
「我知道。」點點頭,她小心翼翼地踏進殿內。
趴伏在屏榻邊的德妃突地回頭,芙蓉玉面哭得梨花帶淚。
「冉才人、冉才人!」
「娘娘。」她趕緊迎向前去。
「鷹兒呢?」
冉凰此小心翼翼地審視著她的神情。「娘娘……妳要節哀。」
聞言,德妃眸色突變,猙獰而扭曲,不復以往的嫻雅高貴。「把孩子還給我!」她撲向她,雙手掐上她的頸項,沒有防備之下,冉凰此被壓在毛氈上,被掐得無法呼吸。
「娘娘……」她驚慌地看著幾乎瘋狂的德妃。
「一定是攝政王做的!這麼殘忍的手段,除了他再無他人!是妳要他這麼做的對不?!」德妃發狂似地吼。「那日鷹兒不懂事,說了些蠢話,做了蠢事,惹惱妳和攝政王了,是不?但……那是無心的!他不過還是個孩子,就算有罪,也罪不致死啊!」
冉凰此被她一番話震住。
難道,真會是他?
他曾經因為下人擅離職守,便將他們丟進圈子裡……可他答應過她不再胡亂殺人的,他還會這麼做嗎?
頸間的力道愈來愈大,她的眼前也愈來愈黑,覺得腦袋像是要爆開似的,就在她幾乎要昏過去時,瞬間,壓在身上的重量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德妃的哀叫。
冉凰此驀地張開眼,看見高大昂藏的身姿就立在她身前,而後,朝德妃大步而去——「不可以!」她尖聲喝止,痛苦的咳了起來。
「她傷了妳。」李鳳雛沉冷的嗓音透著殺氣,關心的看向她。
「我沒事,一點事都沒有,別傷了德妃,德妃的皇子去世,她只是傷心,沒有惡意的。」顧不得喉頭的痛,她趕緊起身抱住他,就怕下一刻,德妃也要跟著皇子腳步而去。
「殺呀!殺了本宮呀,鷹兒不在,本宮也不要活了!」德妃披頭散髮的大哭尖叫。
聞聲,殿外的命婦立即衝進殿內,跪伏在李鳳雛面前。「攝政王恕罪,德妃娘娘是喪子失了理智,還請攝政王饒命。」
李鳳雛冷絕的眸瞅著德妃的狂態,壓抑地閉上眼,回身,牽著冉凰此快步離開。
「王爺、王爺。」他走得太急,她幾乎跟不上他的腳步。
李鳳雛驀地止步,回頭看著她,眸色複雜難以解讀。
「王爺?」
「疼嗎?」修長的指撫上她被烙下指印的雪白頸項。
「不疼。」她啞道。
「聲音都啞了,還說不疼?」若不是他及時趕到,誰知道下場會如何?「不是早警告妳,要妳在良鳩殿好好待著就好?」
他拿起自良鳩殿替她帶來的狐裘帔子替她披上,繫上繩結,稍稍掩飾上頭怵目驚心的掐痕。
「可是德妃娘娘她……」
「那與妳何干?」他微惱輕斥。
「可是德妃娘娘哭成那樣,那哭聲,聽了讓人覺得心很酸。」冉凰此攢緊了柳眉。「這幾日,後宮烏煙瘴氣,到處都聽得見可怕的哭聲,哭得人心惶惶的。」
一到夜裡,那哭聲更是淒厲得教人聞而落淚。
「這就是後宮。」他淡道,牽著她回良鳩殿。「本王不是早說過了?」
「可是,對那麼小的孩子下手,這太過份了吧?」
「過份嗎?」他哼了聲。「不就是幾個被寵得無法無天的小子。」
抬眼瞅著他的側臉,她小聲問:「王爺,是你做的嗎?」
李鳳雛一頓,眸色黯沉地斜睨著她。「……妳認為是本王做的?」
「我只是問問而已。」瞧他臉色突變,她滿臉歉意地輕扯著他的袖角。「你別氣,我沒惡意的。」
「妳可真懂得怎麼傷人哪。」他不悅地冷哼。「本王殺他們做什麼?若想當皇帝,直接殺了老子不是比較快?更何況,就算本王不殺他,用逼的也逼得出皇位,又何必殺那幾個臭小子?!」
「我也是這麼想。」
「妳剛才不是這麼問的。」他鬆開牽著她的手。
冉凰此趕緊主動握住他的手。「那只是疑問。」
他卻微惱地揮開。「那就代表妳對本王起疑了,妳忘了本王曾經答應妳不會再胡亂殺人,妳以為本王是那種信口雌黃的人嗎?」
見他大動肝火,她不知所措地垂下粉顏。「對不起,我沒有那麼想,只是想到,你會不會是在氣惱那幾個皇子曾對我不禮貌,所以……我會這麼想,也是因知道你很看重我,很寶貝我,老是會為了我而傷了他人,所以……」話未完,委屈的淚水滴滴答答地落。
她忍著不低泣出聲的神情,疼進李鳳雛的心底,教他不由得歎了口氣。
「妳的淚水都淨往本王的心裡落,疼的是誰?」他輕抹去她頰上的淚,放軟聲調。
「你別生我的氣好不好?」鼻音很重的她很小媳婦的揪著他的衣袍。
「不敢。」他哼著,眸中已有笑意。
冉凰此又用力地扁緊嘴,繼續用哭腔撒嬌,「你不原諒我?」
李鳳雛黑曜般的眸閃過一絲戲謔。「吻本王。」
她瞬間瞪大眼,放開手。
不會吧,這裡是通往良鳩殿的小徑,雖說宮女通常不打此過,但不代表絕對沒有啊,要是被人撞見了,這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