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眼,竟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
瞇起黑眸,他摸索著身邊,不再感到濃重的壓迫,卻找不到心愛的女人。
「凰此。」他低喚,壓抑著自己不發狂。「凰此?」
這是怎麼回事?這裡到底是哪裡?他穿越時空了嗎?地點變了嗎?還是,走的人只有凰此,而他還在原地?
「凰此!」他心慌意亂,對空咆哮,卻傳來沉重的回音。
怎麼會這樣?為何要留下他?為何只留下他?!
他恨聲低吼,突地,眼前無盡的黑暗竟像被刀子割開,綻出一線亮光。
刺眼的光亮教他瞇緊了眸,下一刻,便聽見有人喊,「兒子!你怎會在這?」
李鳳雛下意識地要往後退,來者卻異常熱情地挽住他的雙臂。
「你是誰?放手!」他想甩開,卻在瞥見那人容貌後,打住。
父皇?
他愣住,開始懷疑自己出現幻覺。
「兒子,你不會失去記憶了吧?」有些年紀的男人又喜又悲。「不是跟你說,這塊聖山是祖宗說過不得上山的?你偏說要讓這宮殿公諸於世,瞧,出事了吧。」
李鳳雛聽得一頭霧水,然立即強迫自己冷靜,狀似漫不經心地問:「現在是什麼時候?」
「唉,你真摔壞腦子了?現在是公元二OO七年。」
「二OO七?」他垂眼忖著,思起鳳此曾提過她處的年代是二OO八……那麼,時間是差了一年?
他穿越時空了!他真的來到凰此所在的世界裡了!
但,凰此呢?
「兒子、兒子,你還好吧,真是不記得了嗎?」男子老淚縱橫。「他們都說你摔下山死了,但我不信,我知道你怎麼看都是吉人天相,絕不會出事的。」
李鳳雛壓抑著喜色,抬眼望著與父皇十分神似的男人,有些彆扭地說:「我、我不記得了。」既然已成功穿越時空,那麼就來練練凰此說過的兵法,先來招將計就計,再用反客為主,讓自己成功地融進這裡。
「沒關係、沒關係,先跟爸爸回家,你慢慢就會恢復記憶的。」男子如是說,拉著他起身。
李鳳雛彆扭地想甩開手,但想了下,還是借他些許力道起身。
「你上哪穿這套衣服的?演的是哪一齣戲?」男人問。
李鳳雛眼角抽搐。「……我不記得了。」什麼哪出戲?這是王爺的朱袍!
「你呀,離家多年,頭髮這麼長了還不剪。」
「……再說吧。」身體髮膚受之父母,懂不懂啊!
「唉,沒關係、沒關係,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李鳳雛沒轍地看著他垂著老淚,歎了口氣。「別哭了。」
「欸,兒子,你吃錯藥了,怎麼對爸爸這麼好?」
聞言,他唇角狠扯著,沒力氣再理他。
他只知道,當他踏出這裡,只要再等一年,他就可以與凰此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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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後,李鳳雛非常成功地混入現代生活裡,不用他處心積慮,自動得了個身份,只是把姓改為鳳罷了。
姓氏對他而言,一點都不是問題,因為他母妃就姓鳳。
更絕的是,現在的母親竟和他的母妃幾乎一模一樣,不過個性倒是錯置了,她變得相當野烈而強勢,而父皇則成了唯唯諾諾的乖男人,他更是沒地位,還被強迫剪去長髮。
原是孤兒的他,在這裡找到自己的家,要他怎麼說這狀況?
他五味雜陳,但不討厭。
一個月後,他從父親那裡繼承了祁連山的土地所有權,立即將金雀皇朝的遺跡公佈於世,也開始學習使用凰此說過的計算機,打出一篇篇的論文發表。
凰此說,她不知道金雀皇朝是在哪段歷史之中,原先他也不知道,但當他比對過歷朝的文化後,便藉由周邊共通蠻族確定,金雀皇朝是唐朝李氏的一支派系,退隱在祁連山上,自成一個皇朝。
幾個月後,他受邀參加台灣一場古董鑒定會,遇見了一個人。
「則影!」他驚訝地喊。
被喚為則影的男人回眸,奇怪的看著他。「叫我嗎?」
「你也來了!」他快步走向那人,對方短髮利落,身穿有型西裝,笑得非常雅痞而客套。
「是啊,受邀來的。」冉昭穎儘管覺得有些怪,但基本上,面對他人的熱情攀談,他向來是不拒絕的。「不好意思,請問你是哪位?」
鳳雛滿肚子想問的話突地打住。「你……是不是冉昭穎?」他想起凰此說,她大哥和則影長得極為相似。
「是啊,你是……」
「我是鳳雛。」天啊,遇見他了,這麼說來,是不是就要與凰此相遇了?
「鳳雛?!」冉昭穎聞言,連退幾步,再連進幾步,一臉興奮。「難道,你就是那位發表了幾篇與金雀皇朝相關論文的學者?」
「是。」表面上,他面不改色,但其實已被他誇張的行徑嚇到。
天,外表一樣,內涵卻相差十萬八千里,難怪當時凰此誤認則影時,會被他的冷淡傷得很深。
不過,公佈金雀皇朝遺跡的作法果真是對的,可以拉近他和冉昭穎的距離。
但,既已吸引到冉昭穎,他就不用再發表論文了,免得哪日他的身份被識破,畢竟他現在可是代替著某個已不存在於世的人,並不是真正的學者。
「真是太太太榮幸了!我對鳳先生那幾篇論文超有感覺,一直想說有機會定要去拜會你,沒想到居然能夠在這裡遇見,真是三生有幸……不好意思,你可以跟我握個手嗎?」伸出去的手一直沒被人反握,他很尷尬捏。
鳳雛被他連珠炮似的發問打得頭昏腦脹,但還是立即伸出手回握。「我也很高興認識你,請問你是不是有個妹妹?」
「是啊,鳳先生怎麼會知道呢?我妹呀,對這些古董什麼的很有興趣,可惜她現在在美國忙著學業無法抽身,否則我真想帶她一道來。」冉昭穎猶若機關鎗上了膛,完全不給鳳雛發問的機會,又逕自劈哩啪啦地說:「不過這場古董鑒賞大會實在沒什麼看頭,假貨一大堆,真貨也沒太了不起,好無趣,我肚子又好餓,不知道有沒有榮幸請鳳先生一道用餐?」
鳳雛閉眼消化著他快節奏的話語。「我倒是想自己下廚,這兒的東西太油膩,我吃不習慣。」還好則影不是這種性子,否則早在十年前,就將他一掌劈死了!
「欸欸?我有這榮幸可以品嚐鳳先生的手藝嗎?」他黑眸閃亮亮的。
鳳雛無力地看他,心想,他有說要請他嗎?算了,看在凰此的份上,與他套些交情,總是利多於弊。
「就怕冉先生吃不慣。」
「不會、不會,我的嘴沒那麼刁,能吃就好。」冉昭穎親熱地搭上他的肩,好像兩人是相識多年的好哥兒們。
鳳雛斜睨他,忍住把手撥開的衝動,想著只要抓住這一條線,一定可以和凰此相逢。
所以,當他以參觀宮殿為由,誘惑冉昭穎攜妹前來成功時,他就知道時候到了。
殿外,她身穿雪白羽絨大衣和雪靴朝他而來,他的心就像是快要停止似的。天啊,他總算見到她了,就在離開那扇門後的一年。
他再也移不開眼了,他的心已經定在她身上,眸色近乎貪婪地捕捉她的一舉一動;她無病無痛,黑髮如瀑,臉色紅潤,可惜的是,漾著客套又禮貌的笑……很正常,畢竟,這時候的她,還不認識他,對不?
他們曾經相愛過,從這一刻再相愛,也不遲啊。
只是,可惡的冉昭穎硬是將他拉到一旁去,當他餘光瞥見她伸手碰觸了那一扇門,他特地綁上的黃絲帶竟鬆脫,而她推門而入時,他想阻止已來不及,門已自動關上,任憑他拉扯也動不了分毫,偏他又不敢硬來,怕壞了這扇門,她就永遠回不來。
「怎麼了?」冉昭穎不解走來。
「你還敢問!」混賬!都是因為他,要不是因為他纏著,凰此也不會踏進那扇門,這樣她就不會走進金雀皇朝,受了那麼多苦,也不會……與他相遇?
瞬間,他意會了。
這一步一定要走,不走,就亂了後頭的歷史。
他閉眼回想一年前自己穿越時空的事,驀地開始恐懼,若當她回來時,也和他相同,降落在錯的時間,那麼她會跑去哪?
一年前?不對,那時的她已存在。那麼會是一年後?他還要熬一年?抑或者是三年?
忖著,他打從心底發毛,顧不得一切,只是用力地扯著門,用力發想著:回來!凰此!馬上回來!回到我的身邊!我不要再等三年!現在的我,再等三分鐘都覺得漫長!
說也奇怪,當他這麼想著,使巧勁開門的瞬間,門竟被他打開了,他清楚看見凰此從門內跌進他的懷裡,她的一頭白髮在穿越門的瞬間逐步變黑,一身皇朝衣飾也轉換為她原先所穿的現代服裝。
他滿心歡喜地接住她,因為她身子是暖的,儘管她雙眼緊閉著,但他知道她還活著,還活著,就夠了。
冉凰此聽得一愣一愣,才知道這一年來,他過得有多充實又努力。
「可是,大哥好像有點反對我們交往。」
「他昨天跟我說,隨時歡迎我提親。」
「嗄?」轉變這麼大?
打他們從祁連山回到台灣,他賴在她這兒不走開始,就已經惹得大哥很不爽了,哪可能突然陣前倒戈?
「因為我送他這個。」鳳雛從口袋裡取出一件做工相當精細的木盒,打開,裡頭是金捻絲打造的金釵。
「欸∼你怎麼會有這個?!」這不是金雀皇朝特有的鳥羽金釵嗎?
他笑。「我在殿後挖的。」要多少有多少。
「殿後?」
「雋小子埋的。」
「你怎麼知道?」
忖了下,李鳳雛才心不甘情不願地從行李中取出一塊約莫十五公分平方的金牌,遞給她。「自己看。」
皇叔、皇嬸,不知你們可好?
也許這些東西你們收不到,但朕還是埋著,若哪日兩人有需要,必定可派上用場。
皇嬸曾說過,有些東西擱上千年會腐壞,但朕想,以金子刻寫,應該不會腐壞吧。
她念著,淚水瀰漫她的眼。
「這傻小子怎麼這麼聰明?」她笑歎,淚水滑落。
「別哭。」
「我是開心。」想著,不得出歎口氣。「我都沒有跟他們告別就走了,不知道他們過得好不好?」
「那種金牌,我在家裡藏了一堆,全部都看過了,至少可以確定,在雋小子離世之前,皇朝依舊興盛。妳想看,我再回家搬來不就得了?」他不想說,整個殿後地上埋的還有各式珍寶,和被冉昭穎視為生命的古董寶貝。
「真的?」
「對,但妳要先答應嫁給我。」他笑得壞壞的。
她額抵著他的,羞怯地說:「我已經嫁給你了。」
他笑,吻上她的唇,由輕嘗轉深吮,是那樣的迫不及待,那樣的難以壓抑,吻得兩人渾身發燙,突地——
「哇,你們進展會不會太快了?!」冉昭穎開了門,撞見這一幕,氣得哇哇叫。
「則影!」鳳雛惱斥。
「是昭穎,你怎麼老是喊錯我的名字,妹婿?」
無力地閉了閉眼,鳳雛起身,把准大舅子推出房門外,關門,上鎖,把他的哇哇叫徹底隔絕,而後立即跳上有妻子的床。
現在他只想要一傾相思,不允許任何不識相兼白目的混蛋打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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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後。
「你最近會不會開始覺得體虛?四肢無力?」冉凰此很緊張。
「……我倒覺得近來慾求不滿,怒火攻心。」鳳雛臭臉回答。
這無情的老婆,天天上班都不理他,有時還加班,非常冷落他,讓他很不爽。
她瞪他。「我是很認真地問你!」
他回瞪。「我也佷認真地回答妳!」
「我……」冉凰此雙手扠腰,準備開罵,卻突然瞥見他的發間有根白髮。「老公!你有白頭髮!」
他冷冷地撇了撇唇。「那是智慧的象徵。」當初,她也是這麼說的。
「才不是!我那時也是這個樣子的,然後就……」來不及開口,她已經被吻得暈頭轉向,吻得渾身像著了火,他的身體像是淌著電流,激起她體內陣陣麻栗,不由得弓起身子。
「我馬上就讓妳知道,我到底有沒有體虛,有沒有四肢無力!」鳳雛吻得很狂,動作很野,然埋入她體內的瞬間卻又恁地輕柔,甚至使壞地潛伏不動,就是要懲罰她的冷落。
冉凰此氣喘吁吁,臉上染著紅暈,星眸微掀,難掩關心,「你是不是開始覺得力不從心,渾身沒力了?」他會突然打住動作,一定是這個原因!
聞言,鳳雛眼角抽搐,捧起她的嫩臀,狂野地沉入最深處,教她沒防備地逸出嬌吟,沒得求救,他如巨浪侵襲,掀開一陣又一陣的狂濤,使她幾乎迷亂心神,三魂七魄都快要飛出九霄雲外。
「不准再說我力不從心、渾身沒力!」事後,他附在她耳邊小聲恐嚇。
冉鳳此熱浪未褪,瞅著他,還是一臉擔憂。「那現在呢?有沒有覺得力不從心、渾身沒力?」她不得不擔心啊,畢竟是不同朝代的人,硬是要在一個時代裡共存,總是有後遺症的。
瞇起黑眸,他危險的勾唇。「看來,妳跟妳大哥一樣白目。」
喔喔,學習能力很好喔,已經知道什麼叫做白目了……「啊……」壞人∼
她閉上眼,感受他烙鐵般的灼熱不斷深入到最頂端,兇猛而放肆地舞動,不給她喘息的空間,她想,她好像真的有點白目,就不知現在求饒還來不來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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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了一年。
鳳雛的女強人老婆乖乖待在家裡洗手做羹湯,而他靠著李雋留下的各式珠寶古董,和冉昭穎成立了家古董店,專門鑒定和買賣古董,日子過得非常悠閒愜意。
在這裡,沒有殺伐,有的是他一心渴望且嚮往的生活,唯一不好的一點——
「老公,你真的有白頭髮。」
套句這年代的說法,他老婆是不是得了被害妄想症,抑或是不安恐慌症?一有空就撥他頭髮,面露擔憂,不管他怎麼說,她都不信。
「妹,妳能不能不要老是玩妹婿的頭髮?」如入自家的冉昭穎開了門,大搖大擺地轉進大廳,看著妹妹愈來愈異常的舉止,忍不住歎氣。
「你不懂啦!」
「我也懶得懂。先別管那些,我帶了朋友過來。」他朝玄關招招手。「李峻,過來吧。」
窩在沙發上的鳳雛和冉凰此同時抬眼,看著一個男人從玄關轉到他們面前,他的面容極俊,眸色沉斂,但帶著溫煦的笑。
雋兒!冉凰此來不及出聲,便硬是被鳳雛給掩住了嘴。
她瞪他,像在問:幹麼摀她的嘴?
鳳雛不語,只是拿一雙深沉的眸直瞅著面容極為酷似李雋的男子,而對方亦是這樣看著他。
兩個男人,視線無聲交流。
「李峻,這位是我妹妹凰此,這是我妹婿鳳雛。鳳雛,你知道的,就是幾年前發表金雀皇朝論文的人。」冉昭穎快速介紹,「凰此,鳳雛,他是李峻,是個百年難得一見的鑒定古董高手。鳳雛,待會弄個拿手面給他嘗嘗吧。」
「……幸會。」李峻黑眸灼灼地定在兩人臉上。
就在這時,鳳雛突地放聲大笑。
冉凰此先是不解地看著他,後來也跟著笑了,因為她已經好久沒聽他笑得這麼開心。
「笑什麼?」只有冉昭穎一頭霧水。
鳳雛逕自笑得開懷,慵邪的眸掃過眼前兩個男人,緩緩起身,順手拉起親愛的老婆。
「你們聊,我跟凰此去準備晚餐。」
「不好意思,老是跑到這兒來,可是沒辦法呀,你煮的面太好吃了,李峻說也想吃吃。」冉昭穎說得很抱歉,卻是半點抱歉的樣子都沒有。
鳳雛點點頭,走過李峻身旁時,以只有他聽得兒的聲音說:「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聽見這話,李峻微詫地瞅著他,但鳳雛隨即拉著老婆閃進廚房裡,沒再繼續說下去。
「鳳雛,你也覺得他真的很像雋兒,對不對?他們兩個站在一起,我覺得自己好像又回到金雀皇朝了呢。」一進廚房,冉鳳此就興高采烈地說。
他捲起袖管準備食材,心情同樣很好。「那麼,妳會樂見他們在一塊嗎?」
「當然。」她用力點點頭。
他眉頭一揚,「這麼達觀?」
「我告訴你喔,其實,我早就知道則影和雋兒在一塊了。」
她不知道則影和雋兒在金雀皇朝有沒有結成連理,但生命若是可以輪迴轉世,她由衷希望在這一世讓他們相守。
「我也知道。」他輕哼。
換她挑眉。「什麼時候知道的?」
「絕對比妳知道的還要早。」
「到底有多早?不是在你娶則影的時候嗎?」
鳳雛聞言,不禁搖頭輕笑。「還更早呢。」
哇,那麼早就暗通款曲啦?
「不准去偷看,別壞雋兒好事。」瞧她偷偷摸摸要閃身出去,他一把將入勾回。
「你什麼時候跟雋兒那麼好了?」她抬眼嘟嘴,不滿的啄著他的唇。
「他幫過我,我自然會回報。」他回吻她。
「這感覺真好。」她笑得好幸福。
「妳喜歡就好。」他忍不住吻了又吻,突地,外頭響起清脆的巴掌聲,兩人瞬間打住,對看一眼。
「妳猜,是誰打誰?」他笑得戲謔。
「嗯……」她沉吟了下。「我們去看看吧。」
千年前,她的情愛是在則影和雋兒幫助之下修成正果的,千年後,就換她來助他們一臂之力了,她要把她滿身洋溢的幸福分散給他們,讓大家一起幸福啦∼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