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天上有一道閃電耀眼奪目,劈開了四周的陰霍,他抬頭看,只見一棲銀刺破風而來。
他精神一振,右手長袖急捲,將長劍卷在袖中,橫抹出去——黑霧驟然消散,那人冷笑道:「一個小小的獵妖師,也以為能救得了你?」
「我向來不求別人。但求自救。」雖然臉上微笑著,但鳳疏桐心裡卻多了一層擔憂。那丫頭冒險把自己的碎邪刺丟給他,是幫了他的忙,卻也暴露了她的存在。
就在這心神恍惚間,對方的劍刃再度逼近到眼前,他急翻手晚,擋開了這一擊凌厲的攻勢,只是那劍氣卻刺破了他右手的手心。
「我說了她救不了你。」
聽見對方得意的笑聲後,鳳疏桐眼前忽然一片模糊。掌心滴落的鮮血並不多,卻似是帶走了他筋骨中的力氣,令他持劍的手競開始不穩。
鮮血順著他刺棲滴到刺刃上,刺刃從銀色變成了金紅色,一閃一閃地綻放著詭異妖艷的光芒。
「誰勝誰負還不一定呢!」他唇角上揚,手中的長劍在身前一橫,劍刃上的閃光讓對方也不禁征了一下。
「你以命相搏,就不怕輸掉一條命?」
「人的一生總要有所為、有所成,有所棲牲。我出生於鳳朝,也許為的正是今日這一死。」鳳疏桐一字字慢慢道出,臉上卻展露出比剛才輕鬆釋然的微笑。
「人固有一死,但總要死得有價值!」
兩人身後突然傳來尹清露的聲音,一道金光衝破他們週身的護體之氣,直奔那紅衣人的面門。
紅衣人冷笑一聲,本想用劍撥開,卻倏地察覺到金光中有一股極濃的血腥之氣,霧對臉色大變地罵道:「你們兩人以為這樣就能破我法術嗎?」隨即,他化身煙霧,在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鳳疏桐緩慢地轉身,被一雙纖細的手臂用力從後面抱住。
「你流血了?」看著她手臂上有一道傷口正在淌血,他緊夔起眉。
「你受傷了?」她感覺到他的身體虛軟無冷,體溫冰涼,心口一揪。
「沒事。」
「沒事。」
簡單的兩個字同時從兩人口中說出,他們都情不自禁地一笑。
「今日我例要謝謝你的救命之恩了。」他彎下腰,檢起掉落在地上的金鈴。
金鈴上染了她的血,是她的血讓金鈴也煥發出一種新的神力,得以破除他和那人之間劈天裂地的禁錮氣場。
「不過還有一事要麻煩你……」他轉過身,看到她眼中的困惑和擔憂,微微一笑後競無法再說一個字,直接倒在她眼前……
自從認識鳳疏桐,尹清露就從沒想過世上真的有誰能將他擊倒。
第一次見面時,他出手救下兩隻小蛇妖,談笑間就將她打敗。那是她人生中第一次失手,輸得無言又無顏。
此後和他交手,她依然沒有勝算,甚至可以說連先機都掌握不到,但是今日他競只因手心流了點血就昏過去了?!
他是體質如此虛弱的人嗎?不是吧……
她將他帶回涵王府,可諾大的府中居然沒有一個人出來相迎,她扶著他站在大門口發起降來。
她偏頭看去,他臉色慘白,不過比起剛才已恢復了些神智,起碼可以半靠在她的身上,重是重了點,總好過讓她獨自把他扛起來。
「你的王府中人呢?」她訝異地向府內張望。就算是最平常的富庶人家,也有幾個家丁守在門口吧?更何況是堂堂涵王府,怎會如此冷清?
「沒有我的命令,王府中人是不許隨便走動的。」他指著右前方的一間小屋。
「先去那裡休息一下。」
「你是因為有太多見不得人的事,才會下這種奇怪的命令吧?」她扶著他一步步柳到小屋裡,那裡只有一張簡單的床,因為許久沒人躺過,旱積了一層灰塵。見狀她又問:「總得找個人打掃吧?」
「再多的講究和保命一比,都化作虛無。」他不知是在嘲諷她還是嘲諷自己。
「不能講究就只能將就了。」她還是有點不放心,將床單拉起,到屋外抖了抖後,才拿進來將反面朝上重新鋪好在床上。「看你現在這樣子,大概也走不了幾步,先湊合一下吧。」
他躺在床上,閉上了眼,「多謝。」
她站在床邊,不解地看著他。「你全身上下應該只有手掌有處小小的傷口,流出的血連二兩都未必有,怎麼會這麼嚴重?」
「知道日後怎麼打敗我了,你心裡執高興吧?」他卻不正面回答。
她呼吸一室,氣得抓住他的衣領,「鳳疏桐,你要記住是誰救你的,就算不感恩戴德,也最好收起你這喜歡冷嘲熱諷的一張嘴。」
他仍閉著眼,臉上卻笑了。「你最怕別人看低你是嗎?」
「起碼不要以嘲笑我為樂。」她氣呼呼的,拉過他的手掌看,「你的傷口我上了藥,已經不流血了。還有什麼辦法可以讓你恢復元氣?」
「你就不怕我恢復元氣之後……」他的話說到一半又住了口,「好吧,我換個語氣說話。我一旦受傷,裡少要六、七天才能恢復元氣。」
「我幫你運功呢?」
「這種內傷只能自愈,沒有其他辦法,如果你想幫我,倒能做一件事。」
「什麼事?」
「在這六、七天內為我護法,盡量進免妖物來騷擾。」
「你也會怕其他的妖物?」她終於忍不位也嘲笑他一次,「我一直以為你是妖界呼風喚雨的大人物呢。」
「妖界真正能呼風喚雨的大人物,你已經見到了。」
他淡淡的一句話,又讓她驚住了,眨眨眼後,她試探地問:「你的意思是……剛才那個人……是妖王?」
「否則你以為他會是誰?」他似是懶得說話了,閉上嘴,默默地調整自己的呼吸。
「妖王……在拉攏你,但你卻拒絕了?」她自言自語,知道他現在身體受創,不便開口說太多話,即使有太多疑問和謎題想明白答案,卻也沒再打擾他。
她看了眼床上安靜沉默的男人,站起身,走出房間。
在後院,她總算看到兩名婢女正在打掃,婢女女根本不知道她是誰,看到她時也是一愣。
她只簡單地解釋道:「我是王爺的朋友。王爺現在又渴又餓,誰能去廚房裡找點吃的喝的,送到前門的西廂房來?」
「哦,是。」兩名婢女十分機靈,將掃帚放到一邊便趕去廚房取食。
待她們把東西選過來時,尹清露就守在房間門口,抱著碎邪劍坐在房門前的台階上。
「東西都放在這裡吧。」她說道。
婢女猶豫了一下,房門關著,她們也看不到王爺是不是躺在裡面。
看出她們的擔憂和懷疑,尹清露笑道:「你們先把東西放下,我還有事要請教。若懷疑我的身份,可以去吏宮問問,我是陛下親封的吏宮監審,和你們王爺也算是同僚,總不至於到王府裡來騙吃騙喝吧?」
一個婢女驚訝地看著她,「你、你就是那個獵妖師?陸……」
「陸西蟬。」她不勤聲色地報出自己公開的假名。「你們一直在這王府中做事嗎?」
「是的。我們的父母就是王爺的家奴,所以我們自小就在王府當差。」
兩名婢女顯然對「險西蟬」獵妖師的身份很是傾慕,一個女子不僅能與妖鬥法,還能在朝中供職,在在都讓她們敬服。所以,尹清露問什麼,她們可是知無不言。
她又頓了下,小聲問道:「王爺府中有王妃或其他寵妾嗎?」
「沒有了,王爺一直未娶,原來身邊也只有一位叫雪梅的姑娘……嗯,這幾日不知為什麼人不見了……」
「王爺是個很不好相處的人吧?我看他脾氣很糟糕的樣子。」她對著身後的房門努努嘴。
婢女笑答,「怎麼會呢?王爺待下人很寬厚,從不以威勢壓人,府院這麼大,家奴又少,肯定有收拾不到的地方,但王爺從不責罰我們。」
尹清露想了想,又問:「玉真公主會來府裡玩嗎?」
「玉真公主?她雙眼有疾,從不出宮走動,只有王爺會偶爾進宮探望她。」
「聽說王爺的父親是突然回京認祖歸宗的?」
「嗯,也有五十年了,那年老王爺才十幾歲而已。」
「那王爺的母親呢?」
兩名婢女互相對視一眼,其中一人小聲說:「誰也沒見過王爺的母親。老王爺有一年外出遊興,回府後就把小王爺抱了回來,然後讓下面的人稱他為小王爺。誰也不敢問小王爺的生母是誰,畢竟違先帝都沒計較過,下人誰敢問啊?」
「這倒有趣了。」尹清露咬著指尖,也在思索著。
另一名婢女拉了拉同伴的袖子提醒,「王爺的事還是少說為妙,咱們還有其他的事要做呢。陸姑娘,飯菜快要涼了,趕緊拿進去用吧。」
「是了,我給你們王爺端進去。」知道婢女怕禍從口出,她立刻笑著端起餐盤,轉身進了屋。
屋內的鳳疏桐依然靜靜地躺著,但在她蹂手蹂腳地放好餐盤後,他卻開口了。
「想知道的都打聽到了?」
她聳聳肩膀,「毫無頭緒。不過有一點我似是猜到了。」
「什麼?」
「老王爺……只怕不是你的親生父親吧?」
他側過臉來,盯著她得意的笑臉看了半晌,「你到底想做什麼?瞭解我所有的秘密之後好打敗我呢?還是幫我?」
「自然是幫你。」她伸出自己的胳膊,那道已經簡單用手帕包紮好的傷口仍有血絲滲透出來。「我會為了救個敵人而不惜弄傷自己嗎?」
「誰知道是不是你的苦肉計?」他譏刺地微扯嘴角。
尹清露瞪著他,越想越氣,終於按擦不住地撲到床邊,揪著他狠狠地說:「鳳疏桐,你自己找死可別怪我!」
他訝異地看著她滿臉通紅,還不明白她在氣什麼,下一瞬便倏然發現自己被她強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