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西亞在房外猶豫了會兒,便抬起一隻纖纖玉手,輕輕地敲了敲門,便聽到裡頭傳來低沉而富有磁性的聲音。
「進來。」
辛西亞推開門,眼前竄入一位金髮披肩的男人,一雙深藍色的眼眸正在打量著她,而她倒也大方地讓他瞧,直到他那性感的唇掀了掀,捺不住疑惑的問道:
「你是誰?」
凱伊瞇細了帶有侵略性的眼眸,一瞬也不瞬地望著她,等著她給他答案。
「我是英格蘭優西恩伯爵遺孀辛西亞,今日是來克倫威爾堡作客的,碰巧聽理查提起你,便來拜見。」辛西亞不慌不忙,簡潔有力地說明自己的身份與來意,成功地為自己博得凱伊的好感。
「是理查要你來的?」他淡淡地問著,隨意紮起長髮。
「是我自己要來的。」辛西亞千嬌百媚地走到他面前,溫順地蹲在他挺坐的身子旁邊。
她很明白自己的魅力,而且也不在意逢場作戲;她知道依他的角度看來,必定可以看見她呼之欲出的雪白酥胸,如果他喜歡女人,她知道他一定不會拒絕她明顯的求愛。
雖然理查要她幫這個忙,論交情,她是該幫的,更何況她已經答應他了。不過,她想知道這位奧裡西斯公爵是否真如理查所說的那般,她必須先知道所有的真相,才能解決每一個問題。
「你?」凱伊淡淡地揚起一抹笑,笑得邪氣,卻也帶著一絲清晰可辨的怒意。
真是老把戲!穿越了幾個時空,在他的心裡還是只有這個把戲,而打算再次向他的愛戀挑戰,真是令人感到疲憊!
凱伊倏地往後一倒,陷入柔軟的沙發中,在心底翻攪著一波又一波無法遏制的怒潮,狂亂而無章法地襲來。
「我不好嗎?」辛西亞努力地研判著他眼中的情緒,酥白的雙手更是放肆地爬上他的胸膛。
她把整個身體由地上的長毛毯,不疾不徐地挪上他的身軀,而絕麗的美顏上則有放蕩的神色。
「我不需要女人。」凱伊望著她的小手在他微敞的胸前作怪,意興闌珊得連撥掉她的力氣都沒有。
是啊,雖然他是告訴自己可以讓一切從頭,但是他渴求的心卻無法忍受日子緩慢地掠過,更難以接受理查尚未成形的感情;他居然還要個女人來伺候他,難不成他還以為他是當年的小毛頭?
「你只要理查?」辛西亞見他一點反應也沒有,不禁有點失望,對他,也對她自己的魅力。她還以為奧裡西斯公爵真如理查所說的那麼無賴,但由現在這般看來,似乎與理查的說辭有點出入。
眼前的男人有著一雙受傷的深藍色眸子,有一對飛揚而不羈的眉,更有著可以勾引所有女人的唇;就連她,都快要抵不過他無意的誘惑,儘管這般荒唐的想望不是愛,她卻不諱言,自己確實對他有興趣。
可惜,他不要她,他要的是那個只要有道德便可以活下去的理查。
「看得出來?」凱伊驀地一愣,卻也毫不隱瞞;對眼前笑盈盈的女人,感到無以言喻的好感。
他到這兒以後,絕少與其他人接觸,因為他大多的時間都耗在理查身上;但是眼前的女人不同,他很清楚的知道,這個女人可以成為他的朋友。
最起碼,當她知道他要的是理查的時候,她的眼中並沒有鄙夷。
「很明顯。」她是不好意思告訴他太明顯了。
儘管他沒瞧見他是怎麼用這一雙深藍的眼眸望著理查的,但是,她卻清楚地看見當他問起是不是理查要她來時,眼眸中那稍縱即逝的情傷;而那一份情傷……在不久的之前她才遇過,所以她懂得他的痛。
凱伊一雙深如暗夜泰晤士河般的照亮眼眸直瞅著跨坐在他身上的女人,心底有著欣賞的喜悅,否則他是不會放縱一個女人如此欺近他的身軀,他的身體與靈魂,他只奉獻給理查。
「你不該只是來與我聊天的吧?」
「當然。」辛西亞甜甜地笑著,一雙小手仍是在他壯實的胸膛上磨蹭著。「但是眼前的事實告訴我,我們似乎只能聊聊,做不了其他的事,不是嗎?」
噢,真是令人懊惱,這麼俊美的身軀已經是屬於別人的令她感到十分可惜;自與克裡斯劃清界線之後,這是她再次遇到可以勾引她的身軀,偏偏這是屬於理查的,而該死的理查居然還惡劣地要她勾引他,這豈不是讓她難堪嗎?看得到又吃不到!
好一個理查,她必須找個時間再與他談一談,不過,在這之前,她必須先試試這個男人是不是如他所說的那般在意理查。
「你真是一個極風趣的女人。」凱伊淡淡地笑著,大手卻阻止她一雙恣意妄為的小手,再將她抱下他的身軀,讓她乖乖地坐在毛毯上。
「若是不介意的話,可以告訴我,你是如何愛上理查的?」辛西亞對於他的舉動沒有感到惱意,反而有點欽佩,不過前提必須是因為他太愛理查,才拒絕她的才行。
「你……」凱伊倏地坐起身,詭邪的眼眸裡饒富興味地打量著眼前擁有一雙聰慧眼眸的女人。「你實在是非常特別。」
這幾年來,敢這樣與他對話的女人,除了他的母親,他是再也想不起還有誰膽子可以這麼大。英格蘭是個特別的地方,不但讓他找到了尋找已久的人,就連這裡的女人,也比蘇格蘭的女人勇敢上好幾分。
「我確實是很特別,不過,可惜的是你並看不上眼。」辛西亞淡淡地歎了一口氣,只要是她想要的男人,通常都已經心有所屬,她永遠都比別人慢了一步。「不過,我卻無法想像你是怎麼愛上理查的,千萬別告訴我是一見鍾情,因為我絕對不會相信的。」
有誰會第一眼便愛上理查那一張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臉?
若是說愛上他那一張絕艷的臉,她可是一點也不會反駁,只因理查確實擁有一張相當勾心攝魂的俊臉,但是,愛與喜歡是有差別的,就如愛上軀體與靈魂之間的差別一樣。
當她說,他只要理查的時候,瞧他一點也沒有反駁的意味,不禁令她可以猜想到理查將陷入水深火熱的將來;因為這個男人與眾不同,他極成熟,而且絕對懂得如何對待自己所愛的人,知道如何讓自己所愛的人信任他,讓他打從心底不再抗拒他,遂其所願地愛上他。
只是她不瞭解,他是一個蘇格蘭公爵,為何會在見到理查的第一眼,便對他死心塌地,打死不離開?
他們不過是第一次見面罷了,他到底是怎麼愛上理查的?
這一點令她非常感興趣,且急於想知道。
「我愛他早已數百年,沒有找到他,我又怎能甘願?」凱伊勾起一抹邪氣的笑,一點也不介意將心底的渴望告訴她。
「呃?」
他一個人在暗闃的冥府裡受苦太久,身旁壓根兒沒有一個可以與他說話的人,而當他降臨在這個世界時,偏偏又是另一個亂世,又是一個被道德捆綁的世界,即使他想將心底的話說出,也找不一個可以贊同他話語與心思的人。然而,眼前的這個女人好像有點不同,好像可以讓他說個痛快,說不定還可以幫助他早日將理查囚入他的心底。
說吧,把一切都告訴她,說不定他可以得到意外的禮物。
過了半晌,當凱伊將他為何會愛戀理查,甚至將前世的一切都告訴她後,只見她愣坐在毛毯上,一雙褐色的眼眸裡淨是難以置信的光痕。
說的也是,要一個不相信輪迴又不曾經歷過輪迴的人相信這種事情,似乎有點為難她了。
「那……」辛西亞當他是開玩笑的,當他是不願意說而故意編了這樣的謊言,然而一對上他的眼,望見他眸底顯而易見的憔悴,她不信也得信了,只是她仍有疑問。
「為何理查不記得你了?」既然當初兩人曾經在黃泉路上許諾誓約,為何只有他記得,而理查壓根兒不記得這些事?
若真是那般的生死相戀、至死不休,理查又怎會將一切都給忘了?
「或許是因為我在冥府待太久了,久得錯過了誓約的期限。」凱伊淡淡地說著,深藍色的眼眸裡有點怨懟與悲惻,只有歷盡其苦的人,才會懂得箇中的滋味。
他想了很多,也想了很久,也惟有這一個原因才能說服他,為何理查會將他給遺忘了。
可是遺忘這一切的理查沒有想到,他並沒有忘記他,而是在冥府裡承受者他的報應。
「這……」這要她如何相信?辛西亞活像是第一次聽到地球是圓的一般震愕。
冥府?真有這樣的地方?就像是地獄一般的地方?
可是他眼眸中的滄桑是騙不了人的,那般赤裸裸的愛意濃烈地貼在他深藍如夜色般的眼眸,而鐫刻在眸底的痛楚與說不盡的哀戀,像是海浪一般,一波一波地推到她的心頭上來。
如果不是極繾綣的愛戀糾纏,又怎有那如暴雨般的愛意激揚在他眼底?
唉,要她不相信他,就顯得她太薄情了。
是的,她確實是想相信他,只因他眸底濃郁的愛戀。
「我想我是不太能理解你所說的什麼前世今生的,還有什麼冥府、黃泉的,不過,我想你應該是確實愛著理查。」
先撇開一堆她不能理解的事情,最起碼,她相信他清澄眸底的真誠。
「真是謝謝你。」凱伊淡淡地笑著,一張俊臉因此更加惑人。
倒不如說他是幸運的,在這宗教與信仰束縛思想的時代,他居然能夠找到一個與他交心的女人,實屬他的幸運。
「有什麼好謝的?」面對他突來的惑人笑臉,辛西亞反倒是臉紅以對。
該死,每一個好男人身邊陪伴著的愛侶,永遠不會是她;想她當初也不過是個農莊出身的姑娘,在領主優西恩伯爵的寵愛之下,變成了名副其實的優西恩伯爵夫人,而那個時候的她,確實是幸福的,不過一切只到優西恩伯爵死去之前。
自優西恩伯爵去世之後,她便猶如落入了地獄一般,不管怎麼哭泣,她所要的人也不會回來了,所以她才會不斷地尋找著相伴一生的人,而險些破壞了克裡斯的婚姻。
若凱伊所說的一切全都是真的,那麼她會幫他的,傾盡一切地幫他。
若真是相愛的兩人因為時空與國界的不同,因為時間與性別而落入了孤單寂寞的下場,豈不令人神傷?
她可不願意看到這種情況發生。只有一個人孤獨地走下去,這滋味她嘗太多了,不希望理查也嘗到,更何況他只是尚未覺醒,尚未想起凱伊而已不是嗎?
「我會幫你的,只要是我幫得上的地方。」辛西亞想了想,二話不說地直拍胸脯保證。
「那我們現在該怎麼做?」凱伊笑瞇了眼。這一輩子,他一定可以得到他所想要的一切,而辛西亞則會是守護他和理查的天使。「要不要將計就計?」辛西亞倒還沒想出什麼辦法,倒是將先前理查拜託她的方法說出來。
「不好。」他想也不想地打斷她。「上一世,我也曾經與女人之間有了曖昧不清的關係,產生了一堆說也說不清的問題,我可是一點也不想再嘗到那滋味了,而且,儘管我沒有背叛他,我也不願意用那種障眼法,讓他曲解了我的愛意,而令他感到痛苦。」
上一世那染在他臉上的痛楚,他還記得一清二楚,他一點也不願意他再受到那種苦,畢竟他可是等了數百年,才終於再與他相逢的,他怎忍心傷他?
「那要怎麼做?」望見凱伊一副不願讓理查受任何苦的模樣,不禁令她動容。
「要讓他想起我、念著我、再次愛上我。」
凱伊笑睨著她,眸底、眉稍,全都是抹不去的喜悅。
這個世界已然不同,人事物皆已改變,不變的只有他依舊熱戀著他的一顆心。
???
「父親。」
理查守在波爾的身邊,一雙手忙碌地在波爾的額上勤快地換著濕巾。
「你為何不去做你該做的工作,反倒是到我這裡來?」波爾毫不領情理查的孝心,反倒是將額上的濕巾丟到一旁去。
「父親,你在發高燒,你需要……」理查一愣,隨即站起身,將那濕巾拿起,放到一旁裝著水的木桶裡擰一擰之後,打算再放到他的額前,卻又被他冷冷地掃落一旁。
「我不需要,我一點也不需要!」波爾坐起身惡狠狠地瞪著他,隨即又痛苦地躺回床上。
「父親……」理查低歎了一聲,擱在手中的濕巾仍舊只能放在手中。
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
他是他的兒子,父親為什麼不願意接受他的服侍?
「回堡裡頭去,不用管我了!」波爾氣喘吁吁地說著,精爍的眼眸蒙上一絲濃霧,卻又聲嘶力竭地吼道:「你身為管事,不做你的事,不盡好你的職責,要我怎麼有臉面對爵爺?」
「爵爺上漢普敦宮去了,還要一段時間才會回來。」理查睨了他一眼,無奈地苦笑著。
在父親的心中,除了克倫威爾堡,除了爵爺,到底還剩下什麼?
到底會不會有他的存在?父親還記不記得自己是他的兒子呢?只怕他早已經忘了他是誰吧!
「那你還不快回堡裡去,若是裡頭一干的侍僕全都造反了,你又怎會知道?」波爾一聽,仍是不放棄地斥罵著。「爵爺是那般看得起你,將所有的權力都交給你,要你替他打理所有的產業,而你本來就不該在這種時候來看我,應該是要把所有的心力都放在堡裡頭才對!」
「我知道,但是父親的病……」父親的話他是知道的,但是他是他的父親,他怎能不擔心他的身體?
一聽到侍僕的通知,他便趕忙到父親身邊來,因為擔憂他,但是……
「不用管我的身體,如果有那個空閒,你倒不如娶個妻子,好讓我在死去之前可以安心一點。」波爾怒斥了一聲,不容他再辯解。
「父親。」理查看了父親一眼,實在是無話可說。
他從沒想過婚姻,也沒想過有一天自己的身旁會出現一個女人服侍著他,共度一生,但是……為何現在浮在腦海的會是凱伊那一張邪氣的笑臉?
理查的心跳猛地漏了好幾拍,直到父親的暴喝聲傳來,才又將他的心神驚回。
「娶個妻子也好,免得老是有一些爵爺算計著你,被你這一張臉迷惑。」波爾頓了頓,又繼續說:「就這麼決定了,在我死之前,你找一個長相還不錯的侍女,再找爵爺幫你主持婚禮。」
「父親!」理查有點難以置信地望著蒼老而憔悴的父親。
要他娶別的女人,好讓她過著與母親一般的人生?他不!他根本無法愛人,要他如何能夠好好地善待他的妻子,到頭來,不就是他父母的翻版?
他不要,他一點也不想製造悲劇。
「我不管。」波爾淡淡地撂下這句話,便逕自轉身過去,不給他反駁的機會。「若是你想要表現孝心,你就得聽我的話以你的行動表示,而不是三天兩頭便往我這邊走,簡直就是拿我當偷懶的借口!」
理查將手中的濕巾丟到木桶裡,起身開門便往外走,沒有再同父親多說一句話。
娶個妻子?理查面對著一片無望無際的林地,冰冷的俊顏上不禁扯起一抹苦笑,一抹淒惻的苦笑。
原來那才是父親想要的!而他從以前到現在,他所做的只是偷懶,在父親的眼裡只是偷懶,好,他會知道該怎麼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