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要走多久?」小月捶了捶腿,自出杭州城後,他們一行人已經走了三天。
「這樣就走不動了,你還真沒用。」阿飛嘴巴含著草根,嗤之以鼻。
「小月,你很累了嗎?」若男仍是慣性的揪著不棄的衣角,眾人已見怪不怪了。
小月立刻提振精神,「不累!」
「就快到了。」是魂看著不棄黝黑的臉旁上深鐫的眼閃過一抹無奈,他臉上的笑意逐漸擴大。女怕郎纏,若是酷郎被癡女纏上了呢?
約莫行進了半刻鐘,穿過林徑,地廣人稀的山坳出現了一幢盤踞整座山的別莊。
「少主!」一襲黑衣的奴僕列隊自大門延伸到他們面前,為首的老人向不棄抱拳一揖,疑惑的眼不時覷向不棄身後的一票人與狗。
而不棄僅淡淡點了下頭,就走進漆紅色大門。
「福伯,好久不見。」是魂笑嘻嘻的打招呼。
「是公子。」福伯抱著一揖回禮,瞇起精銳的目光審視是魂身側的人。「這幾位是?」
「你家主人撿回來的。」
「是公子別開老奴的玩笑。」福伯依舊有禮,可是老臉有些僵硬。
「你應該收到吳伯的飛鴿傳書,現在親眼目睹了,不是嗎?」是魂嘴角掛著吊兒郎當的微笑。
福伯狐疑的蹙起了眉頭,「是那位姑娘嗎?」不會是是公子身後那個發育不全的小女孩子吧?
是魂搖了搖食指,下巴朝前方一點,「你家主人撿的是那位。」
福伯刷的變了臉色,猛的回頭注意到少主身後嬌小的身影,在少主渾身散發無形的凜然威嚴氣勢下,他居然沒有發覺她的存在!身為府邸總管,他太失職了。
「而這幾位是那位姑娘的朋友。」是魂拚命的抿嘴忍住笑,比比背後對這盛大場面看傻了眼的小月和阿飛、阿大。他拍了拍福伯的肩,說了句,「放心!」
「可是……」福伯老眉打了好幾個死結,保衛山莊是他的職責,怎能未經詳細調查就放這些來路不明的人進入山莊?
「門關上。」不棄冷冷不容辯駁的命令自門內飄出來,像來自幽冥的回音。
「是!」福伯躬身一揖,戒慎的掃了眼是魂身旁渾然髒兮兮、穿著破舊的兩人一狗,表面有禮的漠然道:「各位,請隨我入府內。」
從震愕中回神,阿飛不是滋味的撇撇嘴。感覺像被當賊一樣打量,穿著破舊又如何,他又沒做什麼壞事,若非為了男姐,他真想掉頭就走。
「阿大,我們走。」阿飛負起的哼了一聲,與狗先行。
「打擾了。」在水月樓熟於人情世故的小月欠身一福,快步跟上阿飛。
「福伯,不會有時的。」是魂雙肩微顫的壓抑快迸出喉頭的笑意,「憑地獄門名列江湖一谷二樓三門四莊的聲威和勢力,這幾位沒武功的婦孺和一條狗又豈能對防護嚴密的地獄門造成什麼損傷?」他郎聲大笑進入府邸。
這一番話堵得福伯啞口無言,心裡祈禱但願少主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就好了。
「你也不想這一身髒讓不棄見笑吧?」
是魂的一句話,若男才心不甘情不願放開不棄,跟著兩個婢女離去。
「看樣子,人家真的對你有意思。」是魂亦步亦趨的跟著不棄來到湖中書齋。
三層樓呈八個邊向外輻射,乾位是楓林,坤位松林為大廳及正門,震位梅林是客廳,艮位是竹林為男房,兌位是桂林為女房,離位是廚房,坎位為一望無際的田及果樹。
除了楓林是禁地,整個山莊成一自給自足的系統。
穿過九曲橋,不棄向左右侍衛示意,「你們下去。」隨即走進書齋。
「你打算怎麼安排丁姑娘?」是魂開口問。
「你管太多了。」不棄走到書桌後,看著堆滿滿張桌子的帳冊及名冊,執筆眉批。
敲門聲響,一個戴著鐵面具的男子端著茶點進入,擱在花桌邊,接著便走到不棄桌前,拿著石墨開始磨墨。
「鬼娃,好久不見。」是魂向恍若不棄的影子鬼娃打招呼。
鬼娃看也不看是魂一眼,繼續磨墨。
「物以累聚這句話真是一點都沒錯。」受忽視的是魂忍不住道。主僕都是悶不吭聲的石頭,整個山莊若非有人走動還真像死氣沉沉的地獄。
「鬼娃還是不會開口說話?」
沒有人理他。
「醫不好嗎?」是魂自顧子的說話,「怎麼沒想到找無常怪醫,落日山莊的少主無常醫治呢?」
「你忘了無常的規矩了嗎?」不棄看完一本帳冊,繼續第二本。
「救一命換一命,一命抵一命,地上不多人,地下不少魂。」是魂露出扭曲的笑,「而且還要看那命值不值這個價值他才肯出手。枉費他還是玄日三師兄,怎麼一點也不會對自己人通融一下?」
「師父遺命不可違。」
「是!非玄谷人不救,外人照規矩,就算天皇老子也一樣,真不知道無常那傢伙何時才能變通一下?」
玄谷玄老人只收了四的徒弟,玄天是問天樓少主;玄地是地獄門,玄日是落日山莊,玄月是邀月樓,各有各自的勢力,除了貼身侍從,就連本身山莊內的人都不知道自己主子是玄谷四聖之一。
「回到正題,丁姑娘的事你打算怎麼辦?要讓她在山莊被住下嗎?以什麼名份?還是說善心大發,收留她一兩天,然後沒幾天給她銀子,將無依無靠的她踢出去,讓她自生自滅?」是魂眼中掠過一抹難以察覺的狡獪,表面故作無所謂的聳肩,「我們邀月樓是不介意多幾副碗筷。」
「鬼娃,太吵了,送客。」不棄不慍不火的道。
鬼娃停下了磨墨的動作,擋在是魂身前,比出個請的姿勢。
「好啦,我走可以了吧!」居然嫌他吵!是魂摸了摸鼻子識相的離去。
不棄低下頭,目光落在被擰出縐痕的衣服一角。一個怯生生的纖柔倩影浮上他的腦海,楚楚可憐的翦水秋瞳像裝滿水的荷葉,一不小心就回溢出,滴落他平靜的心湖。
「這樣真的好看嗎?」
坐在琉璃鏡前,若男望著鏡中的自己,頭髮以碧玉簪垂金色流蘇高高綰起,兩撮烏絲以綠色綵緞紮成細辮垂於前胸,還好沒穿耳洞,否則那兩串穗金子的耳墜怕不把她的耳朵拉長了。
她站起,打量身上一襲白錦綢衣罩上翠綠蟬紗,觸感輕柔飄逸,腰部束以荷花滾葉刺繡的寬帶,合身的剪裁,宛若為她量身訂製,她從沒穿過那麼高貴典雅的衣裳。
「你們少主會喜歡嗎?這衣服質料那麼好一定不便宜,我真的可以穿它嗎?可是我沒有錢買下。」吃人家、住人家的,沒出半點銀兩,她覺得不好意思。
「不用錢。」
「六月。」穿粉紅羅裙的女婢冷冷斜睨一眼穿粉藍羅裙的女婢。
「三月!」六月吐了吐舌。
「你們都是以月份命名的啊,你是三月,你是六月。」若男綻開柔和似風的微笑,「我叫丁若男,你們好,叫我若男就好了。」她宛若發現寶藏般,打量著明眸皓齒的女婢,在這裡每個男女看起來都賞心悅目,不論氣質、穿著打扮都像幅畫,不過都跟不棄一樣比較沉默寡言。
「丁姑娘,我們只是個下人。」三月生疏有禮的欠身一福。其實若男表現吃的真摯熱情,已勾動她埋藏冰層下的感動。
「什麼上人下人,大家都一樣,哪有什麼上下人之分。」若男皺了皺秀鼻,「我今年十八,你們看起來好像比我小,不知我們以姐妹相稱如何?」
若男真誠的執起她們的手,不料被震的鬆開。「兩位妹妹,你們的手好像會燙人,是不是生病了?」她再度抓起她們的手,擔憂的檢查,小手還貼上她們的額喃喃道:「沒發燒呀!」
這是練武之人身體本能的反應,因為對著若男防備,自然運起內裡隨機應變,豈料她會抓住她們?
三月和六月面面相覷,看著她流露關懷之情,純真不造作,反而顯得她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一抹愧色閃過她們不安的眼底。
「我們沒有生病。」三月輕鬆弛緊繃的神經,臉上冰冷的線條變得柔軟了些,不過,仍不能適應若男傾注在她身上的熱情,她退後幾步與若男保持距離。
六月則漾開笑,「小姐,我們的身體強壯得很,你不用擔心。」她真心喜歡率真親切的若男。
「不要叫我小姐啦!叫我若男就好,叫小姐怪怪的,我覺得我身上的雞皮疙瘩都掉到地上了。」若男煞有其事的看著地板。
她這模樣惹笑了六月,三月也掩口竊笑,一時間笑聲滿溢室內,使路經的人都不由得對屋內多看了兩眼。
驀地,一抹如鬼影般的黑影也被笑聲吸引而來。
「少主。」乍見不棄,所有的奴僕皆倉皇的走避,回到各自的崗位。
不棄杵在原地,他不知道為什麼腳不聽使喚的來到她暫居的院落,像生了根動不了。
「我要去找不棄。」
聽見若男的聲音,在門咿呀的推開前,他不慌不忙的隱身至黑暗的角落。
「若男小姐,你別亂跑,山莊很大,沒人帶領你會迷路的。」六月攔下她。
「那你帶我去。」若男揪著六月的衣領,眨了眨漾著波光的水眸。
「這……」六月踟躊著,與三月面面相覷。
「好不好?」若男拉著六月一蹦一跳的走出房門,輕飄空靈得宛若月光下跳舞的仙子,跳入不棄的眼底。
一張精雕細琢的嬌靨,雪白的肌膚泛著紅撲撲的光澤,洋溢活潑朝氣,靈動的黑瞳俏皮的眨呀眨,連星子都相形失色。
不棄一瞬的攫住她的一顰一笑,陌生而喘不過氣的感覺在胸口流串,他的呼吸亂了,心跳也亂了。
「啊——」
一道尖銳的叫聲劃破天際,使他斂住那紛亂迷惘的心,恢復了冷靜自制。
「是阿飛!」叫聲也驚動了和三月、六月嬉鬧的若男,她趕緊提起裙擺往聲源方向奔去,渾然沒發現陰暗裡的那一雙銳利的灼灼目光正緊緊的跟隨著她。
不過三月和六月至於到了,轉身一福,「少主。」心中有些疑惑他怎麼出現在若男的客房外?這其中有什麼緣故?
不棄沒有表情的掃了她們一眼,拂袖而去。
「放開我,我不要洗澡!」
最靠近阿飛客房的是魂率先趕至,忽然門裡衝出一個黑影,他猝不及防的被衝倒再地,但令他震驚刷白了臉的不是尖叫聲,也不是被撞倒的微痛,而是眼前的景象——
烏木色的散發下是一具令人血脈僨張的雪白胴體,而那張被水洗滌過後的嬌顏更讓他眼珠子快爆出來。
「你……你是女的!」他舌頭打結,定睛看著那環臂遮掩卻隱藏不住的無邊春色。
「啊——色狼!」「啪!」兩個大紅色龜貼在是魂的臉頰上,阿飛隨即奔回房裡。
「發生了什麼事?」趕至的若男喘息的望著坐在地上像僵硬石頭的是魂,只見阿飛迅速將房門關上,也不知道發生什麼事,她來到阿飛門前敲了敲,「阿飛,開開門,你還好吧?」
「男姐。」門再度打開,阿飛披上了原來一身破舊的衣服投入若男的懷裡。
一大票家丁和守衛也聞聲趕到。
「沒事,沒事。」是魂回神爬起身,哈腰陪笑。
而不棄這時也不疾不徐的行至,眾人看少主的眼色示意,抱拳一揖便坐鳥獸散去。
「別哭啊!告訴男姐究竟出了什麼事?」若男知道她是女兒身並沒有太大的驚訝,其實她早就懷疑了。
「阿飛,你頭髮好長呀!」更換上鵝黃羅裙的小月也趕到,驚訝的望著阿飛的背影。
「小月姑娘,已經沒事了,你回去休息吧!」是魂趕緊打發走閒雜人等。
小月雖不懂事情始末,但察言觀色倒還知道,她識時務的退下。
是魂吐了吐期,悄悄挨近泰山崩於前面不改色的不棄身邊,「喂!你知道她是女的嗎?」
不棄點了下頭。
「你居然知道而沒告訴我?」是魂咬牙切齒,害他平挨了兩記鍋貼。
「她沒有喉結。」不棄依舊是不冷不熱的聲調。
「誰會注意她有沒有喉結,更何況她個頭看起來那麼小,像的發育不良的小男孩,行為粗野又髒兮兮,怎麼看都不像個姑娘。」是魂粗聲粗氣的怪叫引起若男的注意。
「不棄。」若男拋下阿飛,轉身飛奔到傾心的男人眼前,含蓄帶怯的拉著他的袖子,「你怎麼有空過來?」聽總管福伯說他待在書房忙。
「男姐。」阿飛吸了吸鼻子,當場傻了眼。見色忘友的女人!不經意與是魂眼神相遇,她恨恨的怒視他一眼,「看什麼看!」可惡的臭男人。
是魂假咳了幾聲佯裝不慌不忙偏過頭,掩飾浮上雙頰的兩多紅雲,該看的,他可沒錯過半分半毫。沒想到個頭小的阿飛身材還挺有肉的。
「小鬼,還跑!」福泰的老嬤嬤氣喘如牛的跑出阿飛的房間,看見呆站在門口的阿飛,二話不說揪起她耳朵,「竟敢推開老娘,害老娘跌了一跤,老骨頭差點沒跌斷……啊!是公子,少主。」她侷促的鬆開手,恭敬一揖。
「吳嬸。」見是吳伯的老婆,是魂回以一揖。
阿飛見機想轉身,後衣領立刻被拎住。
「別想跑,跟我回去洗澡,瞧瞧你這一身也不知道幾百年沒洗,髒死了,虧你還是個黃花大閨女。」粗壯的吳嬸拖著掙扎的阿飛回屋內。
「男姐,救我,我不要洗澡!」阿飛的聲音消失在門後。
「喂!散場了,你們還要站在這裡發呆到什麼時候?」是魂調侃四目相鎖就沒發出半點生硬的若男和不棄。
不棄面色一沉,橫了眼是魂,旋身要走,但衣角還是被若男的小手捉住不放。
「你要去哪?」若男羞澀矜持的低問,又不捨的凝望他陽剛的臉旁,好似看一輩子也不厭。
「他要去茅坑,難不成你也跟去?」是魂挪揄面加桃紅的她。
若男文言為之一楞,鬆了手,不棄瞬間轉行換位,等她意識到他已跑掉。想追上去時已失去他的蹤跡,一股濃得化不開的苦澀滋味升上她的喉,不禁心想,一切會不會是她在自作多情?
「阿大,我是不是嚇著不棄了?」若男蹲在被吵得無法入睡的阿大身邊,一面撫著它柔細的毛,一面喃喃喃自語,「你會不會覺得我太大膽了?」來這裡快一個月,見到不棄的次數屈指可數。
大膽?阿大已經見怪不怪了。
「我爹說喜歡一個人是正常的,世俗的禮教和道理規範了人的行為,若遇到真心喜歡的人就不必太在意世人的眼光,應該相信自己的心,勇敢的向愛前進。」
可是你是姑娘家耶!阿大嗚嗚的轉開頭,羞於認識這個女人。
「阿大,你說他會不會喜歡我,我該不該再去找他一次?」
「汪!」阿大回以一聲吠叫,人的事怎麼問狗?煩死了!
「你也同意是不是?」若男喜上眉梢,一個衝動就往門口跑去,那些淑女教條就先擺到櫃子裡,追夫要緊。
阿大撐開的半張眼皮徐緩的闔上,在這戒備森嚴的府邸是不需要它保護她。
走出房門,若男想起三月曾告訴她不棄的房間在楓林的乾方位。她一邊問人一邊找尋,繞過掛著宮等的迴廊和無數個小橋流水,她來到一處植滿紅楓的田地。
她大相逕庭除了長廊上,整片楓林竟沒有半盞燈,有的只是呼嘯而過的夜風席捲一異地火紅的楓葉,穸窣的聲響在萬籟俱寂的夜空下顯得格外的詭異,無怪乎這裡沒有守衛或奴僕。
在監獄暢達的若男又豈會被這小小的的陰森詭魅氣氛嚇到,她小心翼翼的循著冷月的微弱光線步下石階,沿著楓林小徑進入。
但奇怪的是這條路十分漫長,像怎麼也走不完似的,最後她發現自己繞回了原地,正面對著長廊的宮燈。
她不死心的回頭再進入小徑,不知是她的錯覺還是這楓林會變幻,她總覺得自己在原地打轉,走不進也出不去。她心一驚,該不會迷路了?可是府邸就那麼大,一片楓林會佔地多寬廣呢?
也不知道夠了多久,她走累了,隨處找張石椅坐下,仰望迷濛的月光,她想起在監牢的日子,胸臆莫名的湧上愁緒,不知道爹可好,那些老鼠會不會欺侮爹……想著,淚水自闔上的沉重眼皮下溢出,她也不知不覺的沉入夢鄉……
「去刑堂領罰。」終於尋到若男的不棄沉聲對身後的三月道。
「是。」三月看見若男平安著實鬆了口氣,也佩服她的膽識,敢在滿佈陷阱且無人的楓林行走,這裡白天濃霧瀰漫,夜裡伸手不見五指,再加上鬼哭神號的風聲,一般人都會嚇得渾身發顫、兩腿大軟,不敢靠近;而練武之人乍見這楓林排出的陣法定是退避三舍,非深思熟慮絕不敢貿然闖入。是因為愛讓她那麼勇敢嗎?
三月告退時,還不時回頭望去,若男正安適地躺在少主的懷抱中,她是眼花了嗎?居然看見少主嚴峻深沉的目光在凝視若男時閃過一抹溫柔。
她嚇壞了嗎?
幽幽的歎息聲遺出不棄的唇角,迴盪在深幽的楓林,他輕抱起若男走出詭異陰森的迷陣。
「她沒事吧?」聞風趕至的是魂為她捏了把冷汗。「你也真是的,沒事在自己家了頭布什麼九陰玄楓陣,已經有五行八卦陣架構整座山莊,這個勞什麼陣早該拆了。」
「閉嘴!」乍聞她亂闖,他沉靜內斂的假像下是顆慌亂的心,因她而亂。迅速擱下筆後,隨三月來到楓居,不見她徘徊在長廊外,他不安的心像是被恐懼勒住,讓他喘不過氣。
沒多考慮的進入楓陣中,不一會兒就發現她在石椅上睡著了,看起來那麼安祥宛若死亡,他驚恐得望了呼吸,等觸碰到她溫熱的鼻息和聽聞她口中喃喃夢囈時,他始鬆了口氣。
是魂不放棄的說:「除了刀劍射騎外,師父又額外教我們一項技能,也叮囑我們,學武是為了強身自衛,不是為了傷人。我也知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但有時你的無心可能會讓無辜的人送命。」大師兄學的役毒及育毒;二師兄學得奇門遁甲、機關陣法;三師兄學得醫術,神乎奇技。
不棄沒有回話,凝視若男蜷縮著身子在他懷中找個舒適位置,一股清馨的女性幽香串入鼻中,他的心猛的被撞了一下。
「那以後像這種偶發事件還是會發生,到時你又該怎麼辦?」是魂繼續叨叨絮絮,最好不棄趕快拆了那鬼陣,以後他進出找不棄就方便多了。
走到若男閨房前,不棄但手推門進入。
「我在跟你說……」「砰!」門當著是魂的面倏的關上,登時他臉部肌肉僵硬,心裡罵著。現在他只能在門外等了。
而門內,不棄抱著輕如羽毛的若男,將她安置在床榻上,一旁的阿大睜開眼望了不棄一眼又趴下,卸下全身的警戒。
「不要走!」若男的小手揪著不棄的衣角。
阿大本來以為她醒了,抬起頭望向床上,原來是做夢,連睡覺也纏著那人,它不盡歎了一口氣。
不棄不忍心扳開她的手,只好坐在床邊。
「我喜歡你,爹。」
他像她父親?不棄望著被她小手抓緊的衣角,想扳開又怕驚動她……怕?他何時變得開始在乎她?
「爹,我不會放他走的,我會牢牢捉住他。」她的唇角漾開一抹笑,令人心蕩神馳。
她是在指他嗎?抑或是還有別人?想著,不舒服的鬱結卡在胸口。他是怎麼了?
「死而後已,我一定會找人去救你,一定……」無意識的夢囈結束的同時,她另一隻小手撫上掛在頸自的一隻紅玉釧,那只紅玉釧晶瑩透明,在月色下看得出其上如螞蟻般密密麻麻的字。
不棄平靜的幽瞳驚詫的縮了下,悄悄的靠近紅玉釧檢視了下。「七玄劍譜下」幾個字映入眼簾。
沒想到傳說中的七玄劍譜居然在她身上,若非經月光照射,這玉釧看起來也不過是一塊普通的紅玉釧墜子罷了。
他解開被她緊抓不放的外袍。既然她不放手,他只好整件脫下來。
站在床畔凝視她摟著他的衣服,他的嘴角揚起滿足的微笑,情不自禁的俯下身,在她甜美的嫣紅小嘴上輕啄一下。
等回過神意識到自己輕率的舉動,他心裡竟沒絲毫後悔。神思的看了她一眼,他走出房外。
「她有沒有怎樣?」等在外頭的是魂低問,跟上不棄輕靈的步伐。
他聽說,曾有擅武的女婢誤闖那怪陣式,一個時辰後被人發現時精神狀況已十分虛弱,躺了一年半載就藥石惘然。
不棄默然無語,淡淡瞟了眼是魂,他對她流露出過多的關心,使他心口鬱結勒緊。
「她又沒有武功,那麼嬌弱的一個姑娘家怎麼受得了驚嚇?」
「她沒有你那麼不濟。」不棄冷譏道。
是魂怔了下,「你怎麼了?」太太詭異了,大冰塊居然有情緒?他怎麼聞到一股酸味?
「我發現了七玄劍譜。」不棄將這個消息告訴他。
「不是說過那批貨有部分是假的嗎?那本七玄劍譜明明在師父那,師父去世後大師兄還召集我們當場把踏燒成灰,給師父送葬。」
「我說的是下部。」
「什麼?七玄劍譜下?在哪?師父找了好些年。據說是師祖的師娘松給了一位進士,從此下落不明。當然,憑你我的功夫根本不需要那鬼劍譜,只不過江湖上人心貪婪,我們才運一批假貨就引來八方牛鬼蛇神,要是真的七玄劍譜出現,嘖嘖嘖!那一定更精彩。」是魂峻朗的黑眸閃爍著期待,一副躍躍欲試。
不棄形色不露於外的神眸卻蒙上一層陰影。
「說說看,七玄劍譜下在誰的身上?」
「丁若男。」
他的每一個字皆敲在是魂飽受驚嚇的心臟,「你不會是開玩笑吧?」
不淒涼送白眼都懶,心中擔憂的是,現在要如何將她身上那塊隱藏無限危險的紅玉釧取過來?因為要是被不良分子察覺,只怕她有一百條命都不夠死。再不然還有個辦法,藉此次護鏢的機會將所有的牛鬼蛇神引出來一網打盡,永覺後患,這也是當初他們玄谷四聖之所以接下這一筆買賣的原因。
只是他怎麼也沒料到失蹤數百年的七玄劍譜下竟會在她身上。
「那你打算怎麼做?」是魂斂起平時吊兒郎當的模樣。
「依計劃行事。」
「我不是說我們的任務,我是問她,要是有心人發現她擁有七玄劍譜下,她很快就會變成被捉捕的目標,何況她長得不差,一身細皮嫩肉哪禁得起那些粗暴的匪徒……」一道利光驀地刷下他鬢旁的一撮髮絲,他住了口。幸虧他閃得快,否則圓滑、象徵富貴人的耳垂就不保了。
不棄冷冷的道:「她是地獄門的客人。」
「噢!你敢保證在你的勢力範圍她就一定安全……」這次是頭頂一涼,他的碧玉簪斷成兩截,茶點連頭都沒了。
瞪視肩上的散發,是魂被激怒了,「不棄,別以為你的輩份比我大,我就會怕你。」居然截斷他心愛的髮簪,這要整理可是很費工夫的。
不棄連回頭都懶,逕自走了。
「不棄!」是魂怒吼著,但空氣中已不見他的人影。
漫漫夜空下只聽聞一隻狗在狂吠,沒有人當一回事,就連巡邏的守衛經過也見怪不怪。
夜漸漸平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