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最一位……
李聿德手持硃筆,幾次蘸了朱墨,卻只是顫抖著手,遲遲無法在紙上寫下任何指示。煩躁的將筆猛力甩向遠處,他雙拳重重捶在桌上。
愛恨交加,讓他更無法冷靜。
「為何、為何你要這麼做?」他氣急的不斷重複問著這句話。
一半的自己說了,青愛若不愛他,不可能義無反顧的將身子給他,她即使真簽下連署書,一定事出有因;而且,是個甚至不能對他說的重大原因,他該沒法查出真相,還她清白!
雖然父皇告訴他,青愛是在要潛進中宮的半途遭到攔截,自她身上搜出連署書,可他總以為內情不單純,瞬時,腦中掠過一個令他悚然的想法,該不會、該不會是青愛她故意接近皇弟。
但,另一半的自己又說,怎麼可能有這種混帳事?她即使是因為愛他而這麼做,難道她一點也不在乎背棄那個晚上約定相守的誓言?
明知他一旦察覺真相、會痛苦難當,可是,她仍執意要這麼傷他的心?
不,不可能,他不相信!
若她愛他,怎能這麼殘忍的對待他?將他們這段感情,為了他的帝位被平白犧牲掉嗎?她怎能做得出?
被強烈的懊悔與不信一再戳痛的他,抬起頭,看向遠方,眼中只有諷刺至極的無限絕望。
所以,她並不愛他。他終於找到答案了。
她只是如她所說,為了報父仇,而待在他身邊,幾次蠱惑他,數度陷害他,還與自己的親弟弟合謀要取他性命,這才是真相。
如果不這麼想,他無法忍受失去這份愛!
他……又何必對一個踐踏自己真心的女人心軟?
眼見梁定基熟悉的身影在她面前出現時,曲青愛的唇邊,不由自主的浮現了一抹極輕極輕的微笑,只是,難掩苦澀。
看他那略顯倉皇的神色,她知道,該來的總算來了,她總算等到這一刻。
她賭贏了。
但是即使殤命,她不悔,真的不悔,因為,她如願的看到他將成帝王,他一定能成為父親捨命期待的好皇帝。
即使他不知道,她為他所付出的一切,那也夠了……
告訴他真相,他會傷心痛苦,所以,她不說,帶著這秘密靜靜離開……
她平靜的接受最終結局。
「謀逆曲青愛,本該斬立決,姑念臨陣悔改,供出同犯,死罪可免,活罪難逃……」梁定基看著她,深吸了一口氣,不敢直視她,慘然念道:「奉太子旨意,曲青愛判以烙刑,並廢其武學;流放西京行宮,宮拘禁終生!今天不得再入東都!」
聽聞判決,不能接受這恐怖的事實,她呆立當場!
「不、不可以!」她慘叫出聲時,已經被兩名士兵架起,拉出牢房外,通過幽暗長廊,帶到一個熊熊燃燒著的鐵爐前。
她對著梁定基啞喊著:「不能這樣對我!」
她只求一死,為何他不肯成全她?
士兵面無表情的撥弄爐中燒紅的烙鐵,轉頭看著梁定基,等候指示。
「……行刑。」猶豫許久,他咬牙下令。
「梁大人!殺了我!」她為聿德如此犧牲,而他,卻連一個痛快處刑也不、肯回報她?「殺了我!」
她揮手掙扎,不願接受這毫無尊嚴的刑罰,卻因連日來鮮少進食而虛弱無力,只能聽憑士兵們一左一右的箍制住她身子,讓她跪伏在地上動彈不得。
「不要--」
刺耳的裂帛聲響起,她只感到背後寒意湧上,甚至她來不及意識到頸背下突然遠近的火熱壓力代表著什麼,就是一陣激痛陡然傳開,痛得她連慘叫也喊不了喉。
燒灼焦肉味飄散在陰沉斗室中,濃重到令在場人只覺嚅心反胃,但,刑於身上青愛,更是痛及心扉,四肢百骸均而疼得失去知覺。
她痛得只覺眼前一片黑,意識逐漸模糊……無力睜開美眸,眼角絕望的溢出令人心疼的晶瑩淚水……
最痛的,也許還不是她的身子,而是她的心……罪人的烙印上身,她,是注定和殿下分離,今生……恐難再聚而且,她也不願,再見到他!
她明明深愛他到願意拋棄自己性命,但是此刻,為何竟然湧起了對他的恨?
她什麼都不能去想了……
然而,刑罰尚未結束。
士兵們俐落動手,結束的瞬間,士兵們鬆開了對她的制伏,她只像個毫無生命的人偶,如軟泥般向前癱倒。
當曲青愛暈倒在地的同時,天牢門口旋風般闖進了一名威猛男子,不顧眾人阻攔,踢倒圍在她身旁的士兵,一把抱起昏厥的她,痛苦萬分的緊緊摟住她。
「請自制,殿下!」梁定基被太子從不曾有過的狂暴舉止給嚇了一跳。他急著想讓還等在外頭的單辰幫她治傷,但太子突然出現,讓他不能這麼做。
絲毫不理會梁定基和週遭所有人的震驚,他只是半跪著,將她擁在懷中,不顧自己紫色襟裳染上怵目血色,面對早已失去知覺和她,不斷厲聲追問:「為什麼?為什麼我們非得變成如此?你說啊!為什麼?」
力持鎮定,梁定基點頭示意週遭士兵向前,扶太子離開。
「刑罰乃殿下親自下令,天牢禁地,殿下請回,以免穢氣有害龍體。」
一手撂倒近身士兵,他逕自抱著發也,慘烈嘶喊:「為何你不辯解,青愛?一句辯解也沒有?我想知道,你究竟為了什麼捨下我?不都說好了,有朝一日我若登基,封你為後嗎?為何你背棄了我們的誓言?你可知道,我多心痛?對你而言,我到底算什麼?算什麼?」
摟住懷中癱軟無力的嬌柔,他的喊聲漸弱:「我能為你捨命,因為我愛你,可是你,究竟愛我不愛?告訴我啊!」
「犯人即刻押解啟程,殿下--」
一個揮手,氣勢強勁的擊倒了想拉開他懷中佳人的士兵,「夠了,出去!統統給我滾出去!」
再也不管其他人如何,他的表情愈顯陰沉,絕望仍舊,心痛卻到極點!
「我希望你親口說啊……究竟為何背叛我?」
從來笑意不斷的他,此刻,臉上除了憤怒、憎恨、悲傷,再無其他。
「回答我啊!只要你說出任何理由,我會相信你,不管你是否真的欺騙我!只要你說你是無辜,我相信你啊!我會為你平反,為何你不說半字?為何……你不說啊……不說,你要我如何為你開脫……」
眼中淚光浮動,他慘然的輕撫她淒艷臉龐,又憐又恨,帶著難以言喻的不甘,無法克制的吻吮不省人事的她,夢中,曾經甜美無比的唇,為何現在嘗來卻是如此的苦澀?
他知道,對她的愛,從此斬斷--
立下誓言,今天除她,再無愛戀。
何時,她才能自這個惡夢解脫?
面無血色的幽幽甦醒,她只是茫然睜開雙眸,無力的側著頭,眼光飄向遠方。
趴伏在陳舊墊褥上的她,背上傳來一陣陣難以忍受的抽痛;可是她連喊痛的力氣也沒有,只是再次閉了雙眼,任憑淚水沾濕布枕。
全身真氣盡失,她無法施展內力,手腳民癱軟無力、不聽使喚;此刻,她成了手無縛雞之力的廢人……
他……太殘忍,太殘忍!
當初作下決定,她告訴自己,為了不讓察覺真相,無論多痛苦也絕不輕言自盡,等他賜死。可他竟對她施加烙刑,要她活著承受天下人鄙夷不恥!廢她武學,讓她只能被他幽禁在西京,再也逃不出牢籠,永遠喪失自由!
她不怪他懲處她的謀逆,便她卻無法原諒,他竟然讓她這麼生不如死!
是她自私的要將他拱上帝位沒錯,可是,即使他不知情,但他報復她的方法,就是要她愛不了他,要讓她恨他嗎?
為何她這麼愛他,為何她如此為他犧牲,卻又被逼得非恨他不可?
腦中一片混亂,加諸身上的痛楚更讓她失去思考能力,被不該有的忿恨有情感淹沒,一瞬間,她決定,決不讓他稱心如意!
手腳施不了力,下不了床,但,不代表它死不了!
血色裉盡的朱唇,緩緩輕啟,冷笑著,她拚命咬下--
「你醒了?司闈--不行!」最早進來探查她傷勢的單辰,一看到她的舉動,立刻衝上前,毫不憐香惜玉的鎖住她顎,逼她合不了唇。「別尋死!」
她不顧自己身上痛楚,只想掙脫開單辰。
好不容易見她激動起來,單辰知道,她有話想說,於是鬆開了她,小心翼翼的坐起她。
撐著柔弱無骨身子,她氣憤的喊道:「我要叫他後悔!叫他後悔沒讓我死!叫他知道,我從來沒背叛過他!我要以死證明我對他的心,並非虛假!」
「然後……讓發現真相的殿下痛苦一生嗎?」聽到房中騷動,連忙帶著白慎之趕來察看情勢的梁定基、知道她的意圖,沉聲問道:「之後就是打一開始、你想要的結果嗎?你要讓他去你之後,永遠活在自責中嗎?」
「我--」曲青愛心頭一震,竟一時語塞。她不是很恨他,很氣他?為何梁定基一問,她卻無法承認她想傷害他?
明明他是那麼殘忍的對待她,可她真想報復他,讓他受到打擊嗎?
她到底是恨他,還是愛他?
若非愛之切,恨,又怎會如此之深?
因為如此愛他,所以即使再恨他,她仍不願傷他半分啊!
長久以來壓抑的深情,終於無法自遏,隨著奔流淚水奪眶而出。
「不公平,太不公平了,他……對我太不公平了。」
「我們曾經阻止你。」單辰提醒她當時決心。
白慎之幽幽開口。「謀逆罪名,非同小可,你早知道。」
「我知道,我知道啊!可是,為何他不乾脆殺了我?」終於忍不住,掩面痛哭失聲,她哭倒在床上。
「曲司闈,死,雖然比什麼都容易,但是,你甘心在什麼都未塵埃落定前,就死去嗎?」梁定基走向床沿,語氣遠較以往柔和許多。
曾經私心以為,太子不該沉溺女兒私情,所以當青愛願意犧牲時,他不曾阻止;只是,看到他們變成如此局面,他卻不禁要想,他,確實沒做錯嗎?
「事情已成定局,不死,要我活著受罪嗎?」她銳利視線忿恨射向他。
「我有個妹妹,年幼時失用了……起初見到你,總會讓想到那失去的妹妹,和你年紀相仿,若還活著,也該同你一樣,歡笑連連吧!過去,每一見你,也許是惱恨與忌妒你的幸運。總是不願認可你同我一樣,也為太子盡心……」
不明白他為何突然轉為話題,曲青愛先是停止了啜泣,同情的附和著他的話:「每個人……有每個人的苦楚,你妹妹呢?找到了嗎?」
「幾年前,我在邊關,找到了她的墓。」梁定基看著眼前佳人,愧疚浮上心頭。「我想說的是,曲司闈,活著,才能滿懷希望啊!」
忍不住譏諷笑了起來。「你以為,像個廢人的我,還能有什麼希望?」
「你不希望,親眼看到這個暮氣沉沉的國家,因為你一手拱上的皇帝,而重新活過來嗎?假若一死,你將看不到他大展身手,改變這個天下,為了讓他登基,你犧牲自己,難道你不想見他成功嗎?」
「梁大人,我不能……」承受不了天下人譴責她的輿論!
可是,倘若活下去,即使見不到他,她卻能繼續站在最僻靜的角落看著他,看著他如她所願的榮耀加身……也許、也許有那麼一絲絲機會,她……還能再見他一面……
淚水又無聲滑落。她,真的好想見他,好想,好想……
看穿她尋死的念頭漸漸消失,梁定基蹲低身子,視線對上她,露出微笑。
「好好看著吧!你所作的犧牲,不會沒有代價。梁定基賭命發誓,殿下將會是歷代最出色的皇帝,功績將無人可及。請你看著,司闈大人。」
這是他第一次以敬稱喚她。自初次見面十一年後,梁定基總算承認了青愛對太子的存在。
「曲司闈,你在殿下心中,不單是太傅遺孤,你該明白。我欽佩你,為了顧全大局,捨棄女兒私情。現在殿下為了對你怨恨,他立誓要讓你刮目相看。你若一死,將失去憎恨的目標啊!」白慎之那和聿德有幾分相仿的聲音,此刻,竟讓她心酸巒起他對她的深情話語。
那一夜的承諾……是她自己捨棄在先,又怎能怪他無情?
她看著週遭三人,心中掙扎著,他們和她,同樣都為了他的帝位,努力至今。她曾要他們歃血為盟守密,當時可以決心如此,現在,又為何做不到?
比往常嚴厲的聲音,白慎之那魄力竟讓她感覺,就像是聿德對著她說:「曲司闈,若你真要死,請便。但你一自盡,讓殿下知道真相,他苦痛苦的一蹶不起,那你口口聲聲說了殿下而付出的天大犧牲,倘真在此前功盡棄,全部的一切會像天大笑話!可現在,能激勵殿下的,卻只有你活著
才能做到。請別輕言死字,若你還顧念殿下。」單辰難得多話起來,跟著大家說服她。
「我還顧念他嗎?我……從不曾不為他想啊!一直以來,我就只為了他而活。以前如此,以後也是如此嗎?」
今生,為了護住他,她捨棄了他的愛;最後,她還必須領他的恨嗎?
她不明白,這個決定是否正確,她只知道,她……無法瑞奢求了啊?
兩年後,又一個星光黯淡的夜晚。
李聿德批完奏章,不知怎的竟無一絲睡意,他逕自穿梭在迴廊上,漫無目的的走著;當他清醒時,卻是因為映入眼簾的場景他的真心,在此被人踐踏成碎片。
兩年了。
距那個如夢似幻的火熱夜晚,已經足足兩年,他卻仍記得一清二楚。
兩年前,當皇弟的謀逆事件發生後,他搬出原來居住的東宮朝祥閣,並且將祥閣封起,不再踏入這個地方;事實上,當他一年前接受父皇讓位,登基且他就住時皇宮,沒回過東宮。
他從此一心勤政,不問其他。成天忙碌國事與討伐叛逆,記他沒有時間回首過往,只是瘋狂的鞭策自己往前奔馳,以為這樣,就能不再受那錐心之痛日夜折磨。
可是,只要他一停下工作,她那清麗的令他揪心不已的影像,就會不斷浮現他眼前,一幕一幕,未曾停歇。
她的純真,她的頑固,她的喜怒,無一不令他想念;甚至令他至今無法忘懷的那一夜,她的順從,她的迎合,她的嬌吟……
「愛兒……」他渾然不覺他口早已喊出那個名字,身軀無法控制的燃燒起強烈慾望。
可是,他令他無法忘記的,不只那些。
她無情的承認她背叛他,無視他對的深情誓約,甚至告訴他、他所眷戀的那一夜只是個騙局!
「可惡!」他瘋狂的抓起桌上東西摔下,可是才打破一隻茶壺,他卻又停手,蹲下身子,拾起那碎片,不捨的看著攤在掌中的碎片……
他嚴禁任何人碰觸朝祥閣的東西,裡頭只能維持與她離去一模一樣,而他,卻自己破壞了這些充滿她與他共同回憶的景物……突然猛力握住手裡的碎片,完全不管手上傳來的強烈扎痛,也不管鮮血淌淌流下……
「該死!」他痛苦的低咒;與手傷無關,全因心裡那道無法痊癒的傷。
自那之後,無論宮中有多少佳人企圖接近他,藩屬的美女一個個送上,別說他對她們完全無法引起半點興趣,甚至一看到那些扭捏作念的女人,他就厭惡的將她們全部轟走!
他貴為一國之君,要多少女人就有多少,但,為何他是最想要、只想要的那個女人,卻是他不能要、也再要不到的叛徒?
明明痛苦的想掉頭就走,可是他的腳步不由自主,向那張積了不少灰塵的華麗鋪走去,伸手撫著精緻簾帷,坐上床沿……
「就是以前的司闈青愛……」一道女聲自廊上飄來,驚醒他的追憶。
「噓,那名字,在宮中是禁忌。皇上有令,誰提她,就割誰的舌頭。」
一聽到居然有宮女敢私底下討論那個理該被抹消的女人,李聿德不禁湧上憤怒,打算衝上前,好好教訓那些長舌宮女。「我不是要提她,你知道我二舅媽在西京行宮工作……那一帶,最近有奇怪的熱肆虐,不少人都染病身亡,西京行宮原本就沒多少人,可是至少已經有半的人染病了。我是要問你,你有沒有認識那個御醫?當然不可能請他們出診,至少想請教請教,有沒有什麼特殊的藥方……」
完全沒有處分那兩上侍女們,聽到她們的談話時,他只是當場愣住,然後傻傻的看著她們遠去……
「你告訴單辰,陪同御醫他們和個到西京行館的時候,看看有沒有什麼能幫得上忙。」
天色未明,梁定基就被急召入宮,然後不解的聽著一臉焦躁的皇帝,對他下了個沒頭沒腦的命令。「什麼都好,乾脆弄些驅邪避災的東西,給西京行館的人,朕……不希望自己的部屬全部病倒了。你代朕去看看他們。」
一時啞然,梁定基雖然不解皇帝從何得知這消息,但這倒給了他一個光明正大的理由,去探視「她。」
自從兩年前,她被幽禁之後,梁定基、單辰、和白慎之,總是找盡名目,瞞過皇上,偷偷地去看她,告訴她皇上近況與政推行等等瑣事。
每次見她,總是同情與自責交織,懊悔讓梁定基不禁大膽了起來。
「皇上,若是願意賜下身邊的東西,相信,會是最佳的吉祥物。」
李聿德不免一怔,而後拿起腰際的香包,他看著上頭仍有燻黑的煙漬,想起當年的一切,他,展露了近兩年少見的溫柔笑意。
馬上他又正色,低沉的遲疑吩咐:「拿去吧……給誰都無妨,只要收下的人,別忘了……朕還惦著--」
他到底說什麼?怎樣都不願承認,他對她,除了難以輕易拋開的深沉恨意,仍有著戀啊……一咬牙,他揮手屏退梁定基。
接過由梁定基交給她的秀麗香包,她長期輕淡得讓人察覺不到她情感波動的絕艷臉龐,竟然滿佈難以置信的驚訝。
嬌柔聲音輕顫著,她力圖鎮靜,心中卻是無比震撼。
「皇上的關心……絕不是為我。」
她不願相信,他還會惦念她?不可能?他們早已恩斷義絕,形同陌路。基他對她仍有一絲不捨,又怎麼可能對她妄下極刑?而且這兩年,音訊全無?
她不能抱有任何希望,她的心,禁不起再次失落。
「兩年來,皇帝埋首政務,冷漠傲然的像是另一個人;但是,他的心中,從不曾忘了你……聽紅絹說,他雖下令封了朝祥閣……卻常常到那地方,流連一整個晚上……」
她倒抽一口氣,緩緩說了:「將我一針一線親手做的東西,隨意送人,還算有情嗎?恐怕,他早忘了我……忘了也好吧?他不會再苦惱,而且……也能少為他擔一份心……」
「司闈……」他們幾個雖然極力在物質上,讓她過得舒適,可是……
「他是個好皇帝,這就夠了……」雙眼茫然注視東方,她握緊手中香包,。
都兩年了,可是,為何一聞到這薰香氣息,她以為心裡已經平息的怒氣,竟輕易的被挑起?盤旋以心頭,怎樣也揮之不去的憎恨風暴,又欣開了心中結痂的瘡疤……開始淌著血,心痛加劇--
不要想他,不以愛他,不可以貪戀他!
不談愛,她就能單純的為了父親遺命,無怨無悔的承受一切折磨,若還愛他,她就不免又想責怪他的無情……她受夠這份掙扎苦楚了……
她再也不要為他心痛!
「欽?匈奴的公主在京中住下?」
「匈奴王帶著女兒來,八成是想和親吧?誰讓皇上至今仍無妃妾……」
坐在鏡台前刺繡的她,一聽到經過她房門口的侍女們交談的話題,心緒突然呆掉,就連針扎上了指頭她也不覺得痛。
謀逆事件已過三年,本以為自己能就這麼漫無目標的平靜生活下去,誰知,當她聽到匈奴公主有意和親的瞬間,心海突然開始翻騰,波濤洶湧的悲情波波襲來,讓她胸口一陣強烈緊窒,險些無法呼吸。
手中織繡,沾染上的一片濕濡,有血,也有淚。
「你若登基,我就是皇后啊……你說過的,說過的……背叛誓言的人,究竟是我,還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