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匹黑色駿馬,頂著烈日在林間暢意奔馳,穩穩坐在馬背上的是一名高大慓悍的男子。
他穿著一襲黑色勁裝,濃密的黑髮僅以一條皮繩隨意地綁在腦後,渾身散發出狂霸不羈的氣息。
驕陽如炙,曬得人體膚發燙,但他絲毫不以為意;狂風呼嘯,狠狠刮著面頰,他更是毫不在乎,彷彿愈是置身於充滿考驗的環境,他就愈是帶勁。
這男子名叫南宮烈,是「烈雲山莊」的莊主。
今年二十五歲的他,長得高大威猛,有著刀鑿般的臉部輪廓,一雙虎目炯炯有神,那不怒而威的氣勢,將他的性格表露無遺。
事實上,他的慓悍威猛可說是完全來自遺傳——他的祖父和爹都是驍勇善戰的將軍,被皇上任命鎮守京城。
在他五歲那年,有一回跟著爹娘出遊時,一時興起,在眾人面前打了一套虎虎生風的拳法。
當時關天齊正好從一旁經過,瞧見了這一幕,驚覺這個五歲小娃兒是個難得一見的練武奇才,便收他為徒,將一身功夫全傳授給他。
因此,他擁有更甚於祖父與爹的頂尖武藝,但卻宛如一頭不馴的猛虎,不喜受到拘束,所以對於當武官一點兒興趣也沒有。
五年前,年方二十的他,遠離京城返回東北老家落腳,並一手創立了「烈雲山莊」,以經營馬場為業。
短短五年之內,他便成了叱吒東北的馬業霸主。
他對馬匹的精準眼光令人佩服不已,而在東北一帶,他狂霸剛烈的性情與他的識馬能力同樣馳名。
什麼「文質彬彬」、「風度翩翩」都跟他完全扯不上邊,而由於他的死對頭荊御風有著「閻王」的稱號,他也就被人稱為「蠻王」。
只不過,他對這個稱號很有意見。
「什麼『蠻王』?真是難聽透頂!」南宮烈忍不住啐了聲。
一想到荊御風,他刀裁般的劍眉就不由得皺了起來。
過去他曾見過那男子幾次,儘管兩人年紀相仿,卻有著截然不同的性情。
倘若自己像一團暴烈的熾火,荊御風那傢伙就冷得宛如寒霜,性情邪魅孤僻到了極點。
道不同,不相為謀。要不是礙於一個多月前師父臨終前的交代,他根本就不想和那個傢伙打交道。
「今日就把一切好好做個了結吧!」他一臉認真地低喝。
個性豪爽直率的他,最不喜歡拖拖拉拉,既然對已經去世的師父有過承諾,索性早點有個了結,而這也是他今日跑這一趟的目的。
「駕——」
南宮烈叱喝了聲,繼續往山谷深處奔馳而去。
在他想來,那荊御風真是個不折不扣的怪人,好端端的不住在城裡,偏要窩在人煙罕至的山谷之中,還替自己所住的地方命名為「絕命谷」,真不知道那傢伙的腦子在想些什麼?
又奔馳了約莫半個時辰,越過幾條山澗之後,南宮烈終於抵達了目的地,在刻著「絕命谷」三個大字的石碑旁停了下來。
他翻身下馬,卻沒有試圖一路闖進山谷,因為據說荊御風早已在谷口附近布下了精妙的五行陣法,倘若不是深諳此道之人,根本沒辦法順利進入。
既是如此,他又何必像個傻子一般,白費時間地在谷口兜圈子?
「來人啊!」
南宮烈開口叱吼,那渾厚宏亮的聲音宛如獅吼,迴盪在靜謐的山谷之中,當場驚起了一群飛鳥。
不一會兒,一名僕人匆匆前來探看情況。
「南宮莊主?」
這名僕人一向負責到城裡去採買物品,曾經見過南宮烈幾次,對於這個慓悍威猛的男子印象深刻,因而一眼就認了出來。
「將這封信交給你家主子。」南宮烈從懷中取出一封信。
僕人立刻接了過來,一瞥見上頭寫著蒼勁有力的「戰帖」二字,僕人的手不由自主地顫抖了下。
「告訴你家主子,我南宮烈邀他轟轟烈烈地戰一場!誰若是勝了,誰的師父就是武林第一!」南宮烈說道。
這就是他處理事情的作風——爽爽快快、直截了當,絕不逃避任何的責任與挑戰。
「南宮莊主請稍候片刻,小的這就進去傳話。」僕人立即帶著那封戰帖,轉身返回谷裡。
南宮烈在外頭一邊等待,一邊打量著週遭的環境,一雙炯炯的黑眸流露出不以為然的光芒。
這「絕命谷」幽靜是幽靜,但是身為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就該抬頭挺胸地待在烈日驕陽下,像這樣躲藏在林蔭深處算什麼英雄好漢?
南宮烈搖了搖頭,再度肯定荊御風是個邪裡邪氣的怪傢伙!
過了約莫兩刻鐘,一絲不耐掠過他的眼底。就在他打算再度開口叱喝的時候,方纔那名僕人總算去而復返。
但,卻也只有那名僕人而已。
沒看見預期中的人,讓南宮烈的濃眉一皺。
「荊御風呢?」他開口問道。
「主子命奴僕將這個交給南宮莊主。」僕人說著,恭恭敬敬地奉上一隻黑色小瓷瓶。
南宮烈伸手接了過來,不解地挑起濃眉。
「這是什麼?那傢伙葫蘆裡在賣什麼藥?」他試著輕晃了晃手中的小瓷瓶,裡頭似乎裝著什麼水。
「呃……這……這個嘛……」
僕人忌憚地瞥了眼南宮烈隨身的鋼刀,忍不住悄悄退了幾步。
「什麼這個那個的?快說!」南宮烈叱喝了聲。性情直率的他,最受不了旁人做事拖拖拉拉、畏畏縮縮的。
「是!」僕人被他獅吼般的厲喝聲給嚇得縮起了頸子,結結巴巴地答道:「那……那是……毒……毒藥……」
「什麼?!毒藥?那傢伙給我毒藥做什麼?」南宮烈的虎目一瞪,不悅的目光質問地掃向僕人。
「這……主子還有幾句話……要小的轉告南宮莊主……」僕人又退了幾步,一副隨時準備逃之夭夭的模樣。
南宮烈的眉頭緊皺,直覺不會是什麼好話。
「什麼話?」
「主子說……說他懶得白費力氣殺你,要你直接仰藥自盡比較省事一些……」說完後,僕人匆匆逃了回去。
而身後,傳來了預期中的怒吼——
「什麼?!那個混帳傢伙!」
南宮烈怒喝了聲,將手中的毒藥狠狠地摔碎。
什麼叫做「懶得白費力氣殺他」?這話簡直就是將他給瞧扁了!
論武功,他們二人應在伯仲之間,誰輸誰贏還不一定呢,那傢伙竟敢這般貶抑他,真是太可惡了!
滿腔的怒火讓南宮烈有股衝動想要闖進「絕命谷」裡,將荊御風揪出來大戰一場,但是他不曾習過五行陣法,知道衝動行事也只是徒勞無功,說不定還會惹來荊御風像看猴戲似地看他在陣法中被困得團團轉。
南宮烈憤怒地咬牙,一掌擊向刻著「絕命谷」的石碑。他的內力驚人,那巨大的石碑當場被劈得粉碎。
「荊御風!別以為你可以永遠躲在谷裡!我會想出法子破解你的陣法,屆時你還是非得跟我一戰不可!」
厲聲叱吼過後,南宮烈翻身上馬,一邊風馳電掣地馳騁,一邊在心中發誓,絕對不讓荊御風繼續逃避,他非要盡快跟那傢伙做個了結不可!
★★★
萬里晴空下,同一座山林中,再度響起一陣馬蹄聲。
遠遠地,就見一匹栗色馬兒在黃沙地上不斷奔馳,捲起陣陣塵煙。
馬背上載著一個纖細的人兒,她身穿一襲絛紅色衣裳,看起來約莫十七、八歲,有著一張精緻絕美的容顏。
奔馳中,她一雙纖纖柔荑緊握著韁繩,力道之大,讓她的指節都泛白了,然而她卻似乎毫無所覺。
在那張宛如出水芙蓉般嬌美的容顏上,滿是悲痛的神色,而那雙翦水明眸中更有淚花打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