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仙的離開著實讓花娘萬分不捨,尤其是當她知道水仙只把自己賣了五千兩,她的心就好痛好痛。
「水仙,你怎麼這麼笨哪!人家奕慶貝勒出十萬兩你不要,居然選了只出五千兩的郭旭鋒,你這不是太吃虧了嗎?」
水仙一面聽著花娘的抱怨一面看著鏡中的自己。鏡中的她沒有上任何胭脂水粉,白白淨淨的臉上找不到半點在風塵裡打滾的痕跡;鏡中這個陌生的美麗臉龐就是最真實的自己,沒有多餘的裝飾、華服,也沒有翡翠珠寶,她將以這個最真實的自己跟著郭旭鋒。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從今以後他上哪兒,她就上哪兒,她不再是花魁水仙,而是他一個人的水仙。
「水仙,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呀?」見水仙不吭一聲,花娘忿忿不平的說:「你真的要跟那個姓郭的小子啊?才五千兩,我真不知道你到底是怎麼想的,值不值得啊?」
「花娘。」水仙把一張銀票遞到她手上,「這裡是四千兩,我知道數目不多,不過你還是留著吧!」
「這……」花娘看到銀票就笑開了。她高高興興的收下來,可是隨即又搖了搖頭,「不行呀!你不過才收五千兩,卻把其中的四千兩給我,這樣怎麼好呢?不行不行,你還是留著自己用吧!」
「花娘,都這個時候了,你還跟我客氣什麼呢?這幾年下來我手邊的錢已經夠讓我下半輩子不愁吃穿了,所以這四千兩你還是收下,就當是我報答你這幾年來的照顧吧!」
「唉,這……好吧,那我就收下了。」花娘握著水仙的手,臉上露出難得一見的柔和表情。「水仙啊,以後你就得自己照顧自己了,你這一走我們不知道何時才能見面,如果那個姓郭的待你不好,你儘管回到我這裡來,這裡就是你的娘家,你可不要跟我客氣哦!」
「嗯,謝謝花娘,我會記住你說的話。」不管花娘是真心或是假意,水仙還是被她說的話感動了。
「好了,你好好準備,我先出去了!」花娘臨走時還擦了擦眼角,好像真的要流淚的樣子。
花娘一出去後,石榴就急著走進來了。「小姐,你真的不帶我走嗎?」石榴哭喪著臉問。
水仙搖了搖頭,「不,你還是不要跟著我比較好。」畢竟她不知道自己這一走是福是禍,她不想連累無辜的石榴。
「石榴,這是一千兩的銀票。我已經先跟花娘說好了,她說你隨時可以離開百花樓,你就帶著這筆錢過往後的日子吧,希望你能順利的找到好的歸宿,不管我人在哪裡,我都會祝福你的。」水仙把剩下的那一千兩全給了石榴。石榴一直很照顧她,這筆錢是她應得的。
「小姐,你對我太好了!嗚……」石榴感動得說不出話來了,她只能抱著水仙拚命的哭。
「石榴,別哭了,你應該為我高興才對啊!」水仙溫柔地摸著她的頭安慰道。
「可是……以後我不在小姐身邊,誰來照顧小姐呢?」石榴邊哭邊說著。
「你還怕我沒人照顧嗎?」水仙笑著說:「別擔心我了!我已經找到幸福,你應該祝福我才是。」
「我……」石榴抬起一雙淚眼看著水仙。她是想祝福水仙,但問題是她不知道要說些什麼祝福的話才好。那個郭旭鋒來歷不明,她實在不放心把水仙交給他。唉,要是水仙選擇的是奕慶貝勒就好了,那她就不用那麼擔心了!
「水仙水仙……」這時花娘突然跑進來對水仙說:「奕慶貝勒來了,他說想見你最後一面,你要不要見他呢?」
水仙想了一下才點頭,「好,我就見他一面。」既然要和過去的花魁水仙斷個乾淨,那就必須和奕慶貝勒把話說明白,反正以後也不可能再跟他見面了。
奕慶貝勒進來後,她連忙迎上前去。「水仙給貝勒爺請安,貝勒爺吉祥。」
「水仙,你真的決定了嗎?」奕慶滿臉的不捨。
「是的。」水仙感激的說:「貝勒爺肯為水仙出價十萬兩,水仙有說不出的感動,貝勒爺太厚愛我了……」
「可是我還是得不到你。」奕慶歎口氣,「我想,那位郭公子一定是出了天價才能贏得你的芳心,對嗎?」
水仙笑而不答。要是讓他知道郭旭鋒只花了五千兩,那他一定會很生氣!就讓這件事埋藏在她內心深處吧,花娘和石榴那裡她已經交代過她們一個字都不許說,免得日後有麻煩找上門來;而且她不想讓別人知道自己是郭旭鋒用五千兩買下的,她不想成為別人口中的話柄。
「貝勒爺,你對我的好我會永遠記得,如果有緣的話,我想我們還會再見面的。」她柔聲的說。
「但願如此。」奕慶捨不得的直盯著她。「但願你的選擇是正確的,我衷心的祝福你。」
「謝謝貝勒爺。」水仙微笑答謝,而奕慶卻看不到她燦爛笑顏下的不安。
她只能在心中對自己說:希望自己的選擇是正確的。
正午時分,水仙在姐妹們的目送下走出百花樓。
水仙回頭看了百花樓一眼,這個曾經囚禁了她幾年歲月的美麗牢籠,從此刻開始她已脫離了籠子,她將恢復成原來的自己,那個不再把男人當作玩物的自己。
「走吧!」郭旭鋒牽著一匹高大的馬走向她。
「咦,郭公子,你怎麼只牽了一匹馬?馬車呢?」花娘莫名其妙的看著郭旭鋒問道。
「沒有馬車,我們騎馬。」郭旭鋒平淡的說。
「可是……」花娘看看水仙,水仙也是一臉的不解。
「郭公子,那我的行李怎麼辦?」水仙想了一下還是決定喊他郭公子,畢竟要她一下子改口喊他的名字她也不習慣。
「你要把這些全帶走?」郭旭鋒皺著眉看著擱在地上的五口箱子。
「這些全是我的家當,我當然要帶走。」水仙奇怪他怎麼會問這種蠢問題,絕美的臉上透著些許的怒氣。
「只要帶幾件換洗的衣服就行了!」郭旭鋒生硬的說,「至於你那些珠寶首飾,我看就分送給百花樓的姑娘,自己留一點就行了!」
「啊?」水仙呆住了,在身邊的花娘和石榴也同樣感到訝異。
「小姐,你真的要跟他走嗎?」石榴小聲的在水仙耳邊說。
「水仙,我看你還是再考慮一下吧!」花娘也不安的勸著她。
都到這種時候了,還有什麼好考慮的?水仙清澈的眼眸對上郭旭鋒冷淡的黑眸,她深吸一口氣,不許自己退卻。若第一天就認輸的話,那她以後還怎麼在他面前立足?
「花娘、石榴,你們幫我把東西搬進去。郭公子,你等我一下,我馬上就出來。」
她們三人合力把箱子全搬進百花樓,然後她用最快的速度挑了幾件衣服和一些首飾銀兩,將它們包裹在一起後,她就提著這個包袱出去見郭旭鋒。
「郭公子,這樣可以嗎?」她指著背在肩上的包袱說。
「可以!」郭旭鋒躍上馬,對她伸出手,「上來吧!」
她把手交給他,接著覺得身子一輕,瞬間便安穩的落在他的身前。
「駕。」郭旭鋒大叫一聲,馬兒應聲揚蹄,快速的往前跑去。
百花樓,花娘,石榴,還有過去的我,永別了!水仙在心中默念著。
「我們晚上就在此住上一宿吧!」郭旭鋒把馬停在一家客棧前面。
水仙讓郭旭鋒抱下馬,默默的跟他走進客棧。
他跟客棧的掌櫃要了兩間房,等他們用完簡單的晚膳後就各自回房休息。
水仙在房裡洗淨了一身的塵土和疲憊後就坐在床上發呆,她一點睡意都沒有,即使現在已經過了二更。
她若有所思的看著桌上的燭火,直到聽到外面響起了三更的打更聲,她才霍然從自己的思緒中回到現實。
她還是睡不著,憋了一肚子的話如果不說出來,她是不可能有心思睡覺的。
她不願再沉默了!她毅然地走出房間,來到隔壁郭旭鋒住的房間。
她一連敲了三下的門,等待時的沉默就像會令人窒息般難受。
還好這股難受沒有持續太久,郭旭鋒很快地就把門打開。
「是你。」他沒有意外更沒有驚喜,有的只是他一貫的冷淡。「這麼晚了有事嗎?」
「我有話要跟你說。」她鼓起勇氣看著他。
「現在?」
「是的。」
「進來吧!」郭旭鋒沒有拒絕她,這點令她有點意外。
「你也還沒睡?」她看到床上沒有動過的痕跡。
「你不會是睡不著,所以才來找我聊天的吧?」他似笑非笑的瞅著她。
「不,我是真的有話要問你。」她定定的看著他,「我們在一起已經兩天了,這兩天來你帶著我不停的趕路,什麼話都不跟我說,我都已經是你的人了,你不覺得你對我太冷淡了嗎?」
郭旭鋒瞟她一眼,臉上沒了笑容。「你是嫌我冷落了你,是嗎?」
難道不是嗎?水仙咬了咬牙,故意忽略他眼中的輕視。「如果你不這麼認為那就算了,不過至少要告訴我你到底要帶我去哪裡,這一點並不過分吧!」她想,她已經開始後悔選擇他了。
「你想知道?好,那我就老實的告訴你吧!」郭旭鋒正色的說:「我住的地方就在揚州和杭州的交界,一個叫迷霧山的地方。」
「迷霧山?」
「因為那座山終年都是迷霧繚繞,所以那裡的居民都管它叫迷霧山。我的家,就在迷霧山上。」
「那你的家人也住在迷霧山上嗎?」
「家人?」郭旭鋒慘然一笑,「我早就沒有家人了!住在那裡的都是我的朋友、兄弟,我們這幫人替自己取了個寨名——斬清寨。」
「斬清寨?」水仙臉色一白。她突然想起奕慶貝勒對她說過有一群專搶清人官糧官銀的強盜,難道奕慶貝勒說的盜匪和郭旭鋒還有他的斬清寨有關?
「你……你是強盜的頭頭?」她蒼白著臉問。
「沒錯。」郭旭鋒露出一抹高深莫測的笑,「我的斬清寨從來就沒有俘虜過女人,不對,應該說是從來沒有俘虜過花魁才是,這次帶你回去,我想大夥兒一定會很高興……」
「不!」水仙尖叫著往門口跑,可郭旭鋒高大的身軀早她一步擋在前面,大手抓住她掙扎不已的身子。
「放開我!我跟你無冤無仇,你捉我做什麼?」
從一開始的一千兩以及後來的五千兩都是誘餌!他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強盜,他從一開始就在設計她,這是一場騙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