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築 >> 古代,樂知縣 >> 勾心鬥角,憨女惡郎 >> 斷指娘子作者:於晴 | 收藏本站
斷指娘子 第六章 作者:於晴
    這樣的宴會一連六天,使人心神麻痺。

    東方非可能覺得玩她玩夠了,准她白天可自行找事做,等他自宴會退下休息後,她才跟青衣換手,由她來夜守著東方非。

    他不懂武,危機時候要保住自己很難,她守著他理所當然。事實上,這還算是個好差事,白天她不必再到前頭看著紙醉金迷的虛糜生活。

    這一天下午,風和日麗,她把文房四寶搬到涼亭上,將當年所遇見的各種案例、破案手法一一記錄,等回樂知縣後,再請一郎哥看看有無要補充的地方。

    其實,百姓犯罪,不如官員來得狡猾深沉,大多很快就能破案,但要無賴的詭辯,在當時令她很頭痛。

    小至在公堂上粗魯妒罵,大至死也不承認的狡辯,審案縣令沒有一點巧智,是很難讓犯案百姓心甘情願伏首認罪的。

    她寫得十分專心,未覺時光流逝,直到一股異樣呼吸聲與她不同調,她才猛然回神。

    她機靈瞥見身邊有人,且此人身著布政使官服,不由得心一凜,放緩起身速度,垂首作揖道:

    「小人不知大人來此,有失遠迎,還請大人恕罪。」

    江興布政使不經她同意,拿過她記錄的案例,一一細讀,因為她的字丑,所以布政使花了兩倍時間才讀完。

    他抬眼看向她,沉聲問道:「你叫什麼?」

    「小人懷真。」

    「這些案例你哪來的?」

    她反應極快,答道:

    「小人自幼看過大老爺審案,現在閒來無事,就把我看過的案子記了下來。」

    「這大老爺真是一板一眼,既然已有證據,何必再花心思讓犯人心服口服,直接判罪就是。」

    她聞言,雖然不怎麼認同,還是點頭道:

    「大人說得是。大人,您不是在前頭……」狂歡作樂、醉生夢死嗎?現在還不到落日,布政使卻出現在這裡,未免古怪了點。

    江興布政使頗有耐心地答道:

    「東方爵爺提早離席了。對了,懷真,本官對你這案例有些不解。」

    她有點意外布政使對審案有興趣,但有官員願意去瞭解,她求之不得,便道:

    「大人哪兒不瞭解?」

    「你瞧,這案例,鄉民上堂作證,鄰居夜裡殺人棄屍,為何這名大老爺堅持鄉民作假證?」

    她瞄一眼自己還沒有寫完的案例,笑道:

    「這理由其實很簡單,敢問大人,無月無燈的夜晚裡,你如何認人?」

    他一怔,點頭:「有理。這審案縣令確有幾分才智。不知如今他在何處?」

    阮冬故早有腹案,應答如流道:

    「這是小人十年前看的案子,那縣太爺至今在何處,小人實在不知,只記得是在極偏遠的下縣裡。」

    布政使臉色沉穩,目光卻有異樣。他道:

    「縣官也有任期期限,先皇駕崩之後,少有地方官員應召入京,想必他早已卸任還鄉,不問世事了吧。」

    阮冬故想了一下,應聲道:「確實有此可能。」

    布政使滿意地點頭後,打量她清俊中帶抹艷色的容貌,忽地道:

    「懷真,聽說東方非來到樂知縣,親赴牢裡救你。你是有什麼本事,能讓一個喜怒無常的前任首輔,心甘情願地救你出牢?」

    她不動聲色道:「小人聽聞爵爺來到縣裡,特地請兄長去求爵爺相助,也許是正巧遇上他心情大好的時候吧。」

    「不是因為你的容貌嗎?」

    她呆了呆,直覺抬頭看他。

    「你雖是男孩子,但姿色偏艷,東方非家無妾室,難保……」布政使搖了搖頭,曖昧不清道:「這幾天,你不就跟他夜住一室嗎?」

    「大人多想了。小人是大老爺派來服侍爵爺,負責在夜裡奉上熱茶,注意爵爺的需求而已。」青衣兄不可能日夜不眠,由她分擔守護責任,不是件奇怪的事吧。

    「爵爺的需求嗎?」布政使笑了笑道:「據說當年東方非曾十分照顧戶部阮侍郎,朝野皆知兩人男風,本官想,東方非偏愛的,就是你這類美麗的男孩子吧。」

    東方非是她的未婚夫,未來兩人間會有什麼親密行為,她也略知一二,外人誤會東方非偏男色是不要緊,但由這布政使嘴裡說出來,她總覺污穢不堪。

    她深吸口氣,沉穩道:「是大人誤會了。」

    布政使多看她兩眼,道:「你甘心當人男寵,本官也無心干涉。你這些案例,能讓本官帶走嗎?」

    「大人,你有需要,請儘管帶走,如果百姓能因此受惠,必會因此感激大人。」她誠心作揖道。

    布政使有點驚訝她的品性,不由得道:

    「你這種人,竟會心甘情願被那個東方非收成男寵,真是令本官意外。」語畢,忽然好奇,伸手要撫向她的頰面。

    她動作極快,連退了四五步遠。

    「大人,請恕懷真失禮,懷真得去找爵爺了。」

    這句話她才說了個開頭,突地有男聲驚喜叫道:

    「小兄弟,請問廚房在哪兒?」

    這聲音好熟啊,熟到她從小聽到大的--

    她轉身一看,看見一郎哥神色匆忙,提著豆腐桶進院子。

    「小兄弟,我來送豆腐,但這官園像迷宮,我找不著廚房,還好瞧見妳了,請快告訴我,廚房在哪兒?如果遲了,惹得這裡官員不快,我就倒楣……」話還沒有說完,他驚駭地看見布政使在場,立即閉口不言。

    共同生活十多年,兩人間早有默契。她連忙上前:

    「兄台,你別急,我馬上帶你過去。」轉向布政使,作揖道:「大人,小人先行告退了。」

    江興布政使沒說什麼,只是擺了擺手,當是放行。

    她畢恭畢敬地退出院子,領著鳳一郎往廚房的方向走去。一見四下無人,她立即拉著一郎哥躲進隱蔽處。

    「一郎哥,你滿頭大汗了!」她低聲說道,連忙用衣袖幫他擦汗。

    鳳一郎顧不得她過於親近的舉動,問道:

    「冬故,他是何時跟妳說話的?都說了什麼?」

    她拿過他的豆腐桶子,開朗笑道:

    「一郎哥,你別緊張,沒什麼事發生,布政使是我在寫案例時來的。你呢?你站在院子外多久了?」如果布政使沒有想摸她,她想,一郎哥是不會出聲的吧。

    「打他問起妳鄰人作證的案例開始,我就在了。」他若有所思道。

    她輕笑:「那你待得很久了。你放心,真的沒有事,他摸我,只是好奇什麼是男寵而已。」

    「妳是姑娘家,怎能隨意讓人碰觸?」

    「是是,所以,我避開了啊。一郎哥,你來官園做什麼?豆腐都是懷寧送的,怎會勞動到你?」

    「我偶爾也想出門走走。」鳳一郎避重就輕道:「順便,來探探妳。」

    她一向不對他起疑,所以也不會去追究他說的是真是假。她笑著:

    「我很好,沒事……只是,不太習慣這種場面而已。老實說,一連待了六天,我開始理解為何有人能把持不住了。這種生活過久了,心麻痺了,身體習慣了,眼睛閉起來,就能快意生活,人生多快樂啊。」

    「妳習慣了嗎?」他柔聲問。

    她想大笑,但又怕惹人注意,只能低笑連連:

    「我日夜想著家中的臘肉,實在習慣不了這種奢侈生活。」

    「既然如此,妳是東方非的未婚妻,妳不想再待在這裡,跟他直說就是了。」

    「無所謂啦,一郎哥。這種宴會,並不是我走了,它就不存在了,我留下來可以保護東方非。」她認真道。

    「他故意讓妳看見這些地方官的德性,讓妳失望讓妳寒心,他才會快活。」他平靜地說。

    「也許他是故意,不過我也不是閨房裡的嬌花。」她頑皮笑道:「我還沒有失明,應該看見的都得看見,不然我連眼盲心明的大哥都不如。再者,東方兄這個人啊,就是這樣,他很愛測我底線。」她是不介意,只要別碰其他無辜百姓就好了。

    鳳一郎定定看著她,輕聲道:

    「妳真瞭解他。可是,他並不是一個好未婚夫,更別說將來會是好相公了。」

    「一郎哥……你不喜歡他,對不?」義兄跟未婚夫之間……唉,她有點頭痛了。

    鳳一郎看她有點苦惱,不由得笑道:

    「他的行事為人,我不作評論。我喜不喜歡他,不是重點,重要的在於,妳喜歡他,那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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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喜歡啊……

    她心裡確實有東方非,甚至佔據她心裡最重要的男人只有四個,大哥阮臥秋、義兄一郎哥和懷寧,最後就是未婚夫東方非。

    除此外,真的沒有其他男人可以進駐她內心最重要的角落。

    但是,喜歡的程度……

    眼珠輕瞟,覷到青衣正脫下她未婚夫的外袍,一盞油燈映著屏風後的修長身影,若隱若現的,照說是引人遐想的,但她腦袋空空,完全不會想歪。

    青衣取出明日換穿的衣物放在床頭,然後退出屏風後,道:

    「小姐,這一夜就麻煩妳了。」

    她爽快拍胸。「沒問題,保證明天還你一個完整無缺的東方兄。」

    屏風後,床上的男人哼笑一聲。

    青衣面不改色,為她端來一壺茶。自她負責守夜的隔日,他過來換班,看見她精神十足地在寫案例,從此他都會在夜裡送來熱茶為她提神。

    「多謝了,青衣兄。」她送他到門外,忽然低聲:「等等,我有一事請教。」

    青衣聞言停步,道:「小姐請儘管吩咐。」

    她東張西望,確定即使武士在附近,也不會有人偷聽到,才小聲問:

    「青衣兄,你可曾喜歡過女人?」

    「……小姐莫要誤會,我並不喜歡男人。」

    「不不,我不是說你有斷袖之癖,我是想問,你喜歡過哪家的姑娘嗎?」

    青衣注視著她,慢吞吞地說:「我十二歲起跟著主人,沒有喜歡的姑娘。」

    「那十二歲之前呢?」她期待地問。

    「……小時候隨便喜歡一個小姑娘,這不是新鮮事兒。」他依舊恭敬的回答。

    「那就是說,你曾經喜歡過一個小姑娘了?你如何得知自己喜歡上她呢?」

    即使這個問題有些突兀,青衣還是有問必答道:

    「我心裡只想著她,念著她,想看她。」

    她思考片刻,再問:「還有呢?」

    還有?那就是他的答案不是她要的。青衣想了想,答道:

    「她在我眼裡,十分可愛。我想,比誰都可愛吧。」

    她輕輕擊掌,明眸閃閃發光,叫道:

    「對,這就是情人眼裡出西施。多謝你了,青衣兄。」她高興地抱拳。

    「小姐多禮了。」他施以同樣的禮數。

    她轉身要回屋,突然又叫住他:「青衣,你……現在呢?」

    青衣明白她在問什麼,平靜道:

    「小時候的喜歡,並不是真心喜歡,自然沒有下文了。」

    「喔,那……晚安了。」她輕聲道。

    「晚安,小姐。」他神色自若。

    她目送著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裡。一個十二歲就當人家僕的孩子,過往回憶總會有點不堪,她低歎了口氣,方才真不該問他的。

    「妳歎什麼?」東方非還沒有入睡,兩人隔著屏風說話,他也不覺得無聊。

    「我在想,東方兄當年不知如何遇見青衣兄的?」

    東方非沒有問她為何對青衣起了興趣,說道:

    「當我還是群輔之一時,一日在京師街上看見有人賣身葬父,那時我剛鬥垮一個老愛說預言的欽天監,心情大好,就讓他葬父去了。」

    她皺眉。「東方兄,為何你老是愛在我面前說一些違背正道的事?」

    東方非本有幾分倦意,但總是捨不得放棄讓她生氣的機會,索性支手托腮,側身向外,透著精美屏風,欣賞著她纖美的身形。

    她扮回女裝,令人驚艷,但她這男裝儷人,一樣讓他垂涎三尺。

    「我不說,就代表不曾發生嗎?冬故,我鬥垮了一個官,這個官也許將來會禍國殃民,我這不就成了一個好人?再者,我不鬥他,他遲早也會想盡辦法除掉我,妳是要見我死還是他死?」

    她沉默一陣,堅定道:「東方兄,你這是歪理了。」

    「雖是歪理,也是事實。冬故,妳告訴我,這幾日妳所聞所見,在場官員有哪個真正為民著想?」

    這一次她悶不吭聲更久,才沮喪道:

    「也許,他們被迫……其實他們心在百姓……」

    「就跟妳一樣?」他揚聲大笑,又捨不得欺負她了。他的心思總是反反覆覆,但從沒有憐惜這種情緒,偏他對她,有時就有那麼點憐香惜玉的味道。他笑道:「冬故,妳的想法怎能一直不變呢?現在妳還活著,真是老天憐妳了。一連六天,日不落舞不停,美酒不空,人不離席,這種如仙境般的生活,太容易腐蝕一個人的心智了,妳認為,一個人,一旦習慣了這種奢侈,要如何脫身呢?」

    「東方兄,為何你會不習慣?」

    「誰說我不習慣了?」他笑著,鳳眸瞇起,盯著她喝下那杯熱茶。

    阮冬故不覺屏風後的異樣眼光,她坐在椅上,坦白說道:

    「我注意幾次,你身上有酒味但不濃。你三更入眠,天一亮你照樣精神極好的起床,分明不投入這種生活。」

    「我真高興妳這樣注意我。」他語氣露骨,沙啞道:「我就要妳這樣時刻看著我。」

    這種露骨的語氣真是……世上也只有東方非才說得出來了。她摸摸臉頰,覺得有些發燙。

    「如果妳累了,就回去睡吧。」他懶洋洋道。

    「不,我不累。」她打起精神來。

    他哼笑一聲:「妳堅持守夜,是懷疑布政使幹出什麼勾當嗎?」

    「東方兄,你也察覺了嗎?」她詫聲問道。

    「哈哈,妳怕他對我動手?我四周都有人,他不敢也不能痛下殺手。」他別有用意地說:「殺一個人很簡單,但要全身而退則難,他想除掉我,也想保有自身的地位,冬故,如果妳是他,該怎麼做才能兩全其美呢?」

    她皺眉,有點惱火:「既然你察覺他有心謀害你,為何還要送上門?」

    「我想瞧瞧老國丈的門生,能做出多聰明的害人手法啊。」他笑道。

    「你真是胡來!」她輕擊桌面,文房四寶微微震動。

    她力大無窮,他早見識過,但他從不放在心上,只是笑了笑:

    「妳在為我擔心?」

    「這是當然!」

    「哼,這種一視同仁的擔心,我還不想領受呢。」他傲慢地說道,不再理會她,直接合眸入睡。

    沒一會兒,她聽見他均勻的呼吸聲,於是輕步走到床邊,他果然已經睡著了。

    這幾天,她發現他睡相好,說睡就睡,但十分淺眠,不像她,一閉眼就沉睡,哪怕只有一個時辰,她也要讓自己睡著,才能有精神去做事。

    她站在床緣,不敢輕舉妄動,靜靜地打量他的睡顏。

    他的相貌俊美是沒錯,但懷寧也是俊俏男子啊,好看就是好看,根本沒有誰最好看的想法,情人眼裡出西施好像無法套用在她身上。

    其實他倆初遇時,她直喊他是狗官,認定他面目猙獰,每次哈哈一笑,就像戲曲裡欺壓百姓的惡官,血盆大口,難以入目。

    後來,她發現他只是隨喜好行事,跟其他貪官不同。他在算計人的同時,又能轉身當個好人,大助治水工程,林林總總,她實在算不清他到底好事做得多還是壞事多些?

    現在,她當然不會認定他面貌猙獰,只是……她抿著嘴,拚命瞪著他的俊臉。

    一郎哥說,她喜歡就好。

    在邊關一役裡,最後閃過她腦際的男人,就是他。甚至,當時內心還有點的遺憾,無法守住她的承諾。

    瞪瞪瞪……

    再瞪……

    掌心撫上心口。心跳正常,還是不覺得他像人間西施。如果哪天他像西施了,懷寧在她眼裡,大概也變貂蟬了,唉。

    她苦惱地搔頭,終於放棄瞪他,回到桌案前,輕輕磨起墨來。

    她從小讀的書就不是風花雪月,連難得看一次戲曲,她看的也是包青天審案,她能一心一意在國事上,但一談到情愛……她真的是笨蛋一個吧?

    算了,她不想了,還是專心寫案例。布政使問的那件無月無燈案子,當年是她親自所審,一郎哥教她辦案才智,順道教她辨認月光角度。

    她還記得,當年她十七歲,老是要一郎哥協助她破案,她氣自己沒有用,但一郎哥告訴她--辦案經驗為重。

    經驗愈多,愈能避免犯錯,而這句話驗證在她後來的辦案經歷裡。

    布政使為何只注意到這案例呢?她打呵欠,現在才一更天,她怎麼就想睡了?

    再喝一杯熱茶,振作點精神,但困意愈來愈濃,難以抗拒,她力撐到最後絕不放棄,最後,整張小臉不受控制地栽向鋪好的紙張。

    意識盡滅的同時,她忽然想起白天布政使看中的案例--

    無燈無月的夜晚,鄰人是無法目睹殺人案的。

    今晚是十五,正逢圓月,月光明亮,鄰人要作證,太容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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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問題!

    她向來有覺就睡,但要熬夜,熬上三天也不睏,為何她睜不開眼?

    「青衣,將她抱上床吧。」

    「是。」

    東方非醒了?現在是幾更天了?為何她無法拿捏她失去意識多久?為何她眼睛張不開來?

    隱約覺得有人將她移動到床上,又聽見東方非的聲音自遠處模糊飄來--

    「你下了多少蒙汗藥?」

    「夠小姐睡到明天下午了。」

    「明天下午?也好。這幾天她確實是辛苦了,好了,你下去吧。」

    是茶有問題!青衣在熱茶裡下了蒙汗藥!她迷惑想著。為什麼?

    「爺……這跟下午鳳公子的協定有所不同。」

    一郎哥?這又跟一郎哥有什麼關係?她又惱又氣。一郎哥專程來官園,原來是跟東方非密謀見面!他倆一向不對盤,協定一定與她有關!

    「我改變主意了,與其讓她冒險,不如就讓她在這裡等著吧。反正這場賭注,我贏不贏都是無所謂。」東方非笑道。

    「鳳公子說,府裡來了一名青年,那人一定是……萬一讓他發現小姐是阮侍郎……」

    青衣的話聲太低,她聽不真切,咬住牙根,努力想要清醒,但這蒙汗藥下得實在太重,她用盡意志力才能勉強不沉進黑暗裡。

    「他跟阮東潛從沒打過照面,再加上她長年不在京師,如果有人能將她跟阮侍郎兜在一塊,還得費番功夫,唯一麻煩的是她的缺指。為此,辭官前我已將幾名知她斷指的高官,全數貶職,遠離她的範圍……」

    東方非又在動用私權了?她神智無法集中,只知他為她做了件事……接著,又聽他道:「青衣,你回房吧,可別功虧一簣。」

    未久,有人上了床,躺在她的身邊,她心一跳,熟悉的氣息撲鼻,這才令她放下心來。

    這氣味,是東方非的。原來,在這幾天裡,她不知不覺記住了他的味道。

    「瞧妳,連睡著了也皺著眉頭,冬故,妳到底是在作惡夢呢,還是在掙扎?別掙扎了,妳服下的蒙汗藥可不是民間普通的藥物,掙扎是枉然,不如放鬆睡個好覺吧。」忽地停頓,瞧見她身側拳頭緊握。

    他雙眸遽亮,脫口道:

    「妳真是在掙扎!何必呢?冬故,妳這樣我可會心疼到心口發癢的地步呢。」

    是她錯覺嗎?他的語氣似是飢渴無比。這男人,到底想做什麼?迷倒了她,到底是為了什麼?

    「瞧我,像心懷不軌的淫賊呢。冬故,我就愛妳這種表情,就算妳走投無路了,也不肯死心,我真是……」

    最後的話模糊了,躺在她身邊的男人,俯下臉,迷戀地吻上她的唇瓣。

    她無法反抗,只能任他恣意親吻。

    他要吻,隨時都可以吻,她並不排拒,但不該將她迷昏了啊!

    「這什麼味道?這麼苦,這茶妳也喝得下去?我果然沒料錯,妳對親近的人不起防心。那以後我豈不無聊?冬故,妳得對我有防心,我才能盡情地玩弄妳……」

    他的話又消失在她嘴裡,顯然吻她吻上癮了。她本是咬著牙的,竟被他撬開,由此可見他非常眷戀這個吻,但她完全失去感覺,唇舌就早麻痺,等於是他自己在一頭熱而已。

    過了一會兒,他氣息略為不穩,咬她耳朵哼笑:

    「再差一點,我就要辣手摧花了,這可不行,一個人多無趣,我等著妳投懷送抱,好過我當個採花賊,冬故。」他又笑了兩聲,解開了她頸間的兩個扣子,露出些雪白肌膚後,替她拉上棉被,以防她著涼。

    他知道她尚殘留意識,並極力在對抗,不由得暗自失笑。他拂過她柔軟的青絲,又俯頭吻上她的眼皮,兩人長髮交纏,他不得不說,這丫頭長年在外辛苦,不懂照顧自己,髮色微淡又不齊。他執起一撮她的髮絲,笑道:

    「冬故,布政使計畫再不開始,我怕我真要當採花賊了。真是奇了,要說克制能力,我絕不輸妳,偏遇上妳,我什麼也管不了。」他猜她聽得見,遂再道:「妳義兄早看穿布政使的異心,特來跟我做個協定,他賭妳,能公正地將他繩之以法。哼,妳是我看中的女人,難道我還真會選中一個笨蛋?他自以為瞭解妳,是把我置於何地了?妳猜猜,賭注是什麼?猜中了,有賞。」

    她也不能回答,只是眉頭深鎖,緊握拳頭,內心充滿惱意。

    他笑了聲,料想她也撐不久,索性翻身坐起,以防自己真當了採花賊,他再次推想布政使的手段,直到三更梆聲響起後,門外腳步聲響起,他內心大喜。

    「好戲要開鑼了!」她錯過好戲不要緊,重要的是,徹底解決這些煩人的事,從此以後,他就能不受打擾,一心一意與她共效于飛。

    敲門聲伴隨著低叫聲:「爵爺!爵爺!」

    「這麼晚了,有什麼事?」他懶洋洋道。「進來說話。」

    「是!」僕役一進房門,走進內室,瞬間瞠目結舌。

    東方非當然明白他看見了什麼。他最愛無事生浪,尤其事關冬故,就是愛讓她處於尷尬的地位。

    他笑著回頭,移向床鋪上的人兒,隨即,他臉色微變。

    床上的人兒衣衫凌亂,唇瓣艷色無比,外人一看,就知她被狠狠吻過,但她臉色又是格格不入的雪白,滿面大汗,汗水幾乎浸透枕上長髮。

    這個傻瓜!

    他臉色陰沉,嘴裡卻輕鬆自若說道:

    「這種事,在京師常見,你是大驚小怪了。」

    「是是……」男風在樂知縣,確實不盛。只是,床上的人好像很痛苦……

    阮冬故咬牙切齒,盡力保持清醒,努力聆聽他們的對話,她隱約知道東方非被人叫離這間房。他在等布政使下手,但他根本無力自保,萬一臨時出了差錯呢?

    床邊的男人換上外袍,又看了她一眼,笑道:

    「懷真,我去去就回,妳繼續睡吧……」俊眼一瞇,俯下身咬牙低語:「妳這是何苦呢?好好睡一覺不就沒事了嗎?」

    語畢,他放下床幔,取過他慣用的折扇,吩咐道:

    「帶我過去瞧瞧吧。」

    門被關上了。

    她咬住牙根,還是無法有疼痛的感覺,到最後,她用盡全身的神力,強迫自己轉了一圈,整個人跌下床,她不阻止,反而故意讓額頭痛擊冰冷的地面。

    「咚」的一聲,劇烈的楚痛終於讓她張開了眼睛。

    她拚命喘氣,無力地扶住床柱,勉強站起來。

    眼前的視線有些模糊,好像有什麼東西在臉上流竄,她也不管了,直接撲向洗臉盆,雙臂發抖地舉起那盆子,將裡頭的水全淋在自己的頭上。

    她用力抹了抹臉,總算清醒了點,但蒙汗藥威力還是過強,讓她心跳好快。

    如果這就是東方非所謂的心跳如鼓,那實在傷身又傷心。

    不行不行!她還不能倒下!六天奢靡生活令人麻痺,只怕這正是布政使的手段,一旦麻痺習慣了,警覺自然降低,要害東方非就容易了,而東方非乘機將計就計……可惡!東方非以為他自己真是無所不能的嗎?他到底把她當成什麼?

    如果當人未婚妻,只是負責被迷昏在床上,這種頭銜她不要了!

    額頭陣陣抽痛,手腳有些發軟,但能分辨眼前事物,情況不算太糟。

    她步伐不穩地奔向房門。門一開--

    她撞上了一堵肉牆。

    那人被她撞退了幾步,看見她渾身濕透,滿面鮮血,不由得臉色駭然大變。

    「妳怎麼弄成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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