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回來了。」看到朱胤席神情奕奕的愉快表情,關盼盼整個人精神也跟著好很多,她勉強掙扎著起床,雙手一張,直渴望他能好好抱抱她。
「你身子可好?」看她病懨懨的模樣,朱胤席所有的好心情轉瞬消失,要她投入張開等著的懷抱,他擁緊她孱弱的身軀,「你怎麼愈來愈瘦?抱起來一點也不舒服。」
不是埋怨,只是心疼。這麼瘦弱的身軀,用力抱,他怕把她給擰痛了;可若不抱緊她的話,他又怕,怕她會就這麼隨風而逝。
「如果嫌惡我的話,你盡可去抱別的女人,何須在此尋我晦氣?」難得的好心情被他這麼一嫌棄,又捲起了陰霾。
噘嘴不悅,她掙扎的想推開他,討厭他的嫌棄,更感自卑。
可身子不好也非她所願。
「不要!朕這輩子只要你一個,再也無心抱別的女人。」就算抱著她是種痛苦、是種折騰,他也甘之如飴,誰教她霸了他的心、奪了他的愛,害得他看每個女人都感到無趣得很。
看他硬是不肯放手,關盼盼也不好再掙扎下去,況且她也沒那個力氣掙扎,只好乖乖的讓他抱個痛快,只是……「你知道嗎?我好怕、好怕。」怕自己來日無多,怕自己再也沒機會陪在他身旁,分享他的喜悅與煩惱。
他看似堅強,實則脆弱。在外人面前,他是個狂妄霸道的蠻君,可在她眼裡,他卻是個渴愛的男孩,讓她總不能放心。
「怕什麼,一切有朕,朕絕不讓人有傷害你的機會。」就算得跟閻王爭個你死我活,他也毫不懼怕。
唯一怕的就是失去她,到時他該怎麼辦?
看他如此,關盼盼更是無法放心,「答應我,有時間該去別的姐姐那裡走走,她們也需要你疼、也需要你愛。」這要求,她說得心如刀割,卻又不能不說,只希望能有別的女人,在她走之後足可安慰他。
「不要!不要這麼說,朕不想聽,更不愛聽。」恐慌的心情讓朱胤席發了狂般猛吻著她不放,恣情的將她擁入自己懷中,恨不得能把自己生命的力量分她一點,讓她不要這麼病懨懨,氣息莫要如此孱弱不堪。
可懷中的女人卻禁不起他如此的熱情,不過片刻,她人隨即陷入黑暗之中,全身軟倒在他懷中,無一絲絲的掙動。
等朱胤席發覺事情不對時,雙手一鬆,才驚覺她竟然已經……
「傳御醫!立即給朕傳來御醫!」
這一大喝,整個乾清官霎時翻騰起來,眾人就怕因自己的怠慢,害了元春姑娘喪命,到時就是有九條命也抵不過皇上砍!
※※※
「該死!全都是些該死的蠢才!」竟然自己起了內哄,讓那黃毛小於有可乘之機,當真是一批蠢才,可惡!
更可惡的是那黃毛小子竟逼他至如此地步,讓他進退不得,連基本的安身立命也不可為。
燕王朱律發威,當真是駭人,只見他週身散發出狂悍怒火,在場之人莫不噤聲不敢多言。
「王爺息怒,其實這也不能怪其餘幾個王爺,只能說那人太過狡猾,竟以反間計讓人措手不及,防不勝防。」在朱律的屬下裡,也只有黃子化敢在他發怒時還大膽進言。
黃子化說得句句有理,讓人無法反駁,「算了!現在多惱也無用。子化,你可有何應對良策?」
勝者為王,敗者為寇,是千古不變的真理。如果不光採取主動出擊,那幾個庸才的下場就是他的借鏡。
王爺先別慌,屬下自信日月王朝的江山到最後終會落入王爺手中。」這是他占卜所得的結果,絕對無誤。「只是那人目前有光鏡庇佑,所以較難打發,王爺不妨先遣人人宮探個虛實,再作打算。」
「探虛實?這有用嗎?光鏡既然在他手中,他就不可能會輕易放棄,更何況光鏡的主人也在他身旁,他當真是如日中天,宏圖霸業一手抓。」早知如此,當初在西湖時,他就該強擄那光鏡的主人回來才是,也不會有今日的悔恨。
「王爺,您誤會屬下的用意了。」他精通命理,自然也懂得光鏡之用。「屬下之所以建議王爺遣人人宮,主要是要試探那人對光鏡的主人是否真心。倘若是真,對我們來說就是個利點。」物能助人亦能害人,這道理恐沒幾人能夠悟透。
王爺悔恨當初得不到光鏡的主人,相反的,黃子化卻為他感到慶幸。
「此話怎講?」利點?朱律怎也想不透這其中道理。
「王爺莫急,且聽子化娓娓道來……」
好不容易說明其中緣由,就見朱律開懷大笑,直呼:
「好,就依你之見,本王決定親身涉險,這樣才能看出那人對光鏡主人的在乎程度。」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更何況他心裡對關盼盼那個女人也有股說不出的情愫,正好趁此機會去理個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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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那張白得幾乎透明的臉龐,朱胤席是心焦如焚,無可奈何。
聽關盼盼連在睡夢中也不斷發出痛苦的呻吟,他更是心如刀割,恨不得能替代她承受所有病痛。
淺促的呼吸幾乎讓人感受不到,若不是靠她極近,他幾乎要以為她已然香消玉殞,沒了氣息。
他緊緊的握著她冰涼的柔荑,希望能分給她一點正常人該有的熱度,延續她如風中殘燭的性命。
他放不下她啊,如果折壽當真可為,他真希望老天能拆了他的壽分她一些,讓兩人能有白頭偕老的機會。
御醫診不出她的病因,從脈象上,她應該是個正常無病無痛的人,可為什麼她會氣息日漸孱弱?為什麼她總是一副筋疲力竭的模樣?朱胤席想不透,御醫診斷不出病情,這麼一來他唯一能做的只有吩咐宮女,每日照三餐熬燉些補氣強身的藥強逼她喝下,以求讓她恢復過往那調皮嬌俏的模樣。
就算憨傻癡呆一世,也是他的最愛啊,
「啟稟皇上,殿外李丞相求見。」
「知道了。」李善才來了,他終於來了!
求助無門的朱胤席,眼下唯一求助的對象只剩這位見多識廣的老臣了。
「乖乖睡,朕等會兒就回來陪你,知道嗎?」縱然關盼盼正在熟睡,他還是有點走不開,忍不住在她光滑的額際落下一個輕輕的吻,他才毅然決然的轉身,準備詢問李善才,看有何良方可幫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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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的愛妃病狀就是如此,李卿家可有見解?」簡單轉述關盼盼的病況之後,朱胤席屏息以待,期待這最後的機會。
「請皇上原諒,臣不懂醫術,無法幫得上忙。」這分明是謊言,李善才卻說得心中無愧,為了皇上,這謊得撒。
關盼盼現今的情況,早在李善才的預料之中,光鏡的奇能,他更是熟悉。
為了完成皇上的霸業,犧牲一名小女子又算得了什麼!
一將功成萬骨枯,這是千古不變的真理,他就是見死不救也毋需有任何愧疚。
「是嗎?」當真是束手無策嗎?當真已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嗎?朱胤席依舊不願放棄,「若求助於方外道士,李卿家認為這法子是否可行?」
「不!」不能讓皇上有此舉動,要不一切都將毀於一旦,「方外術士大抵是騙人居多,皇上切莫衝動才好。」
朱胤席看李善才反駁得如此急切,心中疑雲頓起,「當真如此?」
柔和的神情不再,深情的煩惱消失,他恢復精明幹練,一雙犀利的瞳眸就這麼直勾勾的瞅著面前的賢臣——你若敢說謊騙朕,朕定不留情,下令誅你九族。
這是無聲的威脅,李善才自然看得懂;可他依舊倔強的擺出一臉平靜,大無畏的直視自己的君主。
就在兩人僵持不下時,外頭倏忽傳來驚喊——
「有刺客,有刺客,來人啊!保護皇上,保護皇上!」
「會是誰?」
朱胤席武功高強,身旁又有浩武隨身保護,一個起身、幾個縱躍,他人直闖危險之地,就怕那刺客誤傷了關盼盼。
一黃英兩黑,相互交錯,才不過幾招,那刺客就因打不過朱胤席與浩武聯手,敗陣成俘;朱胤席揭開刺客的面罩一看,竟是朱律。
「哈哈哈,燕王,你可真是性急啊,朕不找你,你倒先找上朕來。」看到自己一生最大的仇敵就在眼前,朱胤席邪佞之心再起,慵懶狂妄的話:氣依舊,直盯著他那滿臉不甘的叔父。
※※※
同一時刻,昏睡不醒的關盼盼在夢境中不斷的徘徊,她繞來繞去,始終找不到歸途。
就在這時,遠處倏忽傳來聲音——
「快!快快醒來!速去營救受困的青龍,切莫讓黃龍殺了他,要不連黃龍也性命難保。」
「何者為青龍?何者為黃龍?告訴我,我不知道啊,』』聽這聲音,關盼盼是滿頭霧水,兩條龍她誰也不認識,怎麼救?又為什麼要救?
就在她提出這問題時,眼前再出現一個奇異的景象,初時朦朧不清,讓她看不清楚,跟著影像漸顯,慢慢地她看出來了。
一個男人拿著一把長劍,正對著另一個男人。仔細一看,一個是皇上,另外一個讓她倍感熟悉,好似自己曾欠了他一份人情。
兩個人都要救!下定決心後,關盼盼努力的睜開雙眼,「快!快來幫我!我得趕去救人!」孱弱的身子讓她連坐起來的力氣也無,不向服侍的宮女求救,她真是寸步難行。
主子求援,身為奴婢的怎敢不從?
手一伸,宮女用力扶起她,就這麼顛顛跌跌的往前直跑,也不知要到哪裡去;可主子好像知道,宮女也只好跟著她一起傻傻的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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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我朱律既落在你手上,要殺便殺,要刮便刮,何須多說廢話!」男子漢大丈夫,敢作敢當,他今日既敢闖入皇宮一探虛實,就有被殺的準備上切只能怪他自己時運不濟。
「很好。納命來,」這一劍下去,等於是除卻一個心頭大患,日後穩坐龍椅,再也無人敢對他尋釁。
朱胤席下得了手,也有殺他的決心,可正當他要一劍刺下時——
「不!不要殺人!求求你,不要殺人!」」看那幕驚險的場面,關盼盼臉色變得更白,記憶中仿若也有這樣一幕,只是她拒絕去想,急著救人。
「元春,你怎麼跑出來了?」看到關盼盼,朱胤席拋開手中利刃,焦急的趕到她身旁,一把將她抱起,「是誰容許你帶小姐出來的?」
這一怒喝,讓那無辜的宮女直打顫,全身無力的趴伏在地上,直磕著頭,「皇上饒命,皇上饒命。」
「不!不要怪她,是我一意孤行,與她無干。」
看服侍自己的宮女代自己受過,關盼盼心裡更是難受,一口氣差點喘不過來,一張臉更蒼白幾分,可為了救人,再難過她也得忍。
「不要殺他好嗎?求求你,殺了他只會讓我死的更快,我不騙人的,你知道,對不對?」事實上,她不怕自己會死,就怕心愛之人會性命難保,一如夢裡那人所說的般。
「你知道他是誰嗎?」看關盼盼急著為朱律求情,朱胤席心裡著實不是滋味,想一劍殺了他,卻又不得不顧慮懷中女人的感受。他已經錯了一次,不能再錯一次。
「我不知道他是誰,只知道他是青龍,你是黃龍,兩個人都不能死,求你,不要,千萬不要……」用盡最後的力量,關盼盼把所有她知道的全都說出來,跟著雙眼一閉,再次跌回那無底的黑暗中。
這席話讓所有人征仰不已,心裡各有所思。
李善才心裡瞭然,一臉愁苦,就怕皇上當真放了朱律。
朱胤席則是滿心掙扎,在殺與不殺之間徘徊不定。
浩武則諍立一旁不言不語,就等著自己的主子開口作決定。
朱律則張著一雙挑釁的眼直觀著他,等著看他如何處理。
氣氛凝重,朱胤席終於下了決心開口命令:「放了他。」
「不!皇上,萬萬不可,縱虎歸山,實屬不智之舉。」李善才一聽皇上口喻,當即跪下請命。這人是萬萬不可留啊!
「朕心意已決,所有人不准再提。放人!」語畢,他是結束了緊張的氣氛,可卻給自己留了個禍端。
這事朱胤席自是曉得,可為了盼盼,他依舊決定冒險——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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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放了王爺您?就為了那女人的一句話?」黃子化怎麼也想不到那女人對朱胤席的影響竟會如此大。
朱胤席對敵人從不心軟,寧可錯殺也不肯錯放,人若落在他手中,不被折騰個半死已屬僥倖,想不到王爺竟能全身而退!
這是否就代表著屬於燕王稱霸天下的時機已然來臨?「王爺,子化懇請您即刻點兵出發,我們一舉攻進紫禁城去。」朱胤席陷得愈深,就代表著王爺成功的機會愈大,此時不出兵更待何時!
「現在出兵?妥當嗎?」與朱胤席一決雌雄是遲早的事,朱律心裡也早有準備,只是此時他心裡有個抹殺不掉的影子,讓他踟蹶不定。
想起那孱弱的身子、那蒼白的容顏,此時興兵侵犯,她的身子怎受得了?
「子化恭請王爺莫再遲疑,機會難尋、稍縱即逝,王爺若不好好把握,恐要悔恨終生啊!」一番話,黃子化提點得語重心長,就希望王爺能割捨那份若有似無的情嗉。
那女人終歸不屬於燕王朱律所有,天命難違,非人力所能勉強。
朱律神情更見凝重,他矛盾掙扎著,在攻與不攻之間難以取捨。片刻後,他開口:「好!就依黃卿家所言,即刻點兵出發,不得有誤。」
一句話,日月王朝再掀起戎馬干戈,誰勝誰負,決勝於江山與美人之間的取捨。
※※※
一口、兩口、三口,惡!好難聞的味道,真難入口。「夠了吧?人家都已經喝下三口了,其餘的下次再喝,好不好?」
參湯,據說是可補身益氣之昂貴聖品,在關盼盼眼裡卻成了天底下最難下嚥的補品,滿心思量的就是該怎麼推掉它。
「不行!」朱胤席連半點商量的餘地也不肯給,直接開口否決。「全部喝光,下次還有下次的份。」
聽到還有下次,關盼盼整張臉全擰在一起,心裡直呼著一個「怕」字。「饒了我吧!再喝下去,我鐵定當場吐給你看。」
天天照三餐喝,就是山珍海味也會膩,她實在是再也無法忍受了。
「你……」
正當朱胤席板起臉,想好好訓訓這不知好歹的女人時,一名太監急匆匆的從外頭衝了進來,雙腿一跪猛磕著頭喊:「啟稟皇上,李丞相此時正在御書房等候您共商——」
「住口!朕已知道!退下。」他神態雖慵懶,可那冷凜的氣息卻驚懾了在場所有的人,讓人不禁打起寒顫,頓時陷入緊繃酌氣氛中,一片鴉雀無聲。
一隻小手扯著朱胤席的龍袍,拉回他的注意力後,關盼盼俏皮的皺了皺鼻子,低聲埋怨:「你好凶,凶得嚇人,連我也被你給嚇傻了。」
「才怪!」授著她那作怪的玉鼻,朱胤席露出只專屬於她一人的溫柔,「你這丫頭倘若真的怕朕,就不該為了一碗參湯跟朕討價還價個沒完沒了。」
「噢!」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話題繞來繞去怎又繞回這裡。關盼盼害怕的瞅著他執意要她喝下的那碗湯藥,心裡真有千百個不願意,可再繼續跟他拗下去,又怕會耽誤他的正事,只好……
「好!我喝就是。」捏著鼻子屏住氣,她雙眼緊閉,咕嚕咕嚕將參湯猛吞下肚。「沒了!我喝完了,現下你總可以去忙你的事了吧I」
「怎麼,現在就開始嫌棄朕丁嗎?朕想多陪陪你不好嗎?」以往的朱胤席雄心萬丈,總以國事為重,而今他卻變得柔情萬千,總希望能有多點時間在她身旁陪她,就怕她會突然……
「嫌棄你?怎會呢!」纖細的手指在他俊挺的五官上徘徊,關盼盼深情的凝視著他,心忖:嫌棄他?這輩子怕是永遠也不可能,相反的,她恨不得能時時刻刻陪在他身旁,朝夕相處、縫縫情深,只是……就算是懵懂無知,她也知自己愛上的是個多麼了不起的男人,這樣的男人絕不是她一個小女子可以獨佔的;為了他好,就算不捨她也得狠下心來割捨。
「去吧!去忙你的事,我累了,想多休息一會兒。」
「好吧!朕忙完就過來陪你可好?」知曉她的堅持全是為了自己好,朱胤席也只好配合。
「嗯。」一聲輕諾,關盼盼立即閉眼假寐,感受到他輕印在自己唇上的一吻,直到確定他人已經離開,她倏地又睜大雙眼。
一雙翦水秋瞳中無半點睡意,只有深深的愁緒。
自己的身子她最是清楚,她知道自己已來日無多,再陪著他的時間怕是所剩無幾。
問她後悔嗎?
一點也不!為了他,一切的犧牲都值得,哪怕犧牲的是自己的一條命。
這輩子能擁有他短暫的疼寵,對她來說已然足夠。就如一張先所言——
天不老,情難絕;心似雙絲網,中有千千結。夜過也,東窗未白凝殘月。
這輩子她是認定他一人了,至死不悔,
倏忽,一道異響傳來,打斷關盼盼的凝思,「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