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加入者,正是前一陣子被她撞到的龍嚴集團總裁——楊少凱。
「你……就是楊先生?」
「沒錯。」
「但我並不認識你啊!」薛姿玲十分訝異自己居然會再見到他。
「我正在改變這個事實。」他走向她。
還處在混沌之中的薛姿玲對現下的狀況全然不解,不過一想到育幼院即將被迫停辦的命運,她的臉就不由得沉了下來。
「我今天是特地來與『楊先生』商談育幼院的相關事宜。本來還想動之以情的,但現在看到你……我想可能沒用吧!」
「你不試試怎麼知道?」
「我根本就不認識你,若真要說我們有什麼交集的話,就只是我上回不小心撞到你而已。而如果你是因為被我撞到就這樣懲罰我們育幼院,那你就太沒人性了。」不待他回答,她又咄咄逼人地開口,「你不知道你的一個小小決定,會致使四十三位小朋友頓失依靠嗎?他們什麼都沒有,就只有這小小的育幼院為他們遮風蔽雨,現在連這個你都要剝奪?」
想到自己一樣無依的身世,她氣憤地紅了眼眶,「我不指望你們這些有錢人會瞭解我們的心情,我只請求你放了我們,留一條生路給我們。如果你認為那個道歉不夠誠懇,那現在我再向你道歉一次……」
她一邊說話一邊作勢要跪下來,還好讓眼明手快的楊少凱所阻止。
「薛小姐,我一句話都還沒說,你就辟哩啪啦的說了一大串,還莫名其妙就定了這個莫須有的罪名給我,這有點說不過去吧!」楊少凱有些好笑地說著。
「那……我根本就不認識你,你卻指名只跟我談,這……」他有禮的態度讓她又疑惑起來。
「你先請坐吧!」楊少凱不容拒絕地扶著她坐下來,才轉向一旁看好戲的黃伯仁,「裡面的經營會報還沒開完,你進去代我主持。」。
他可也不笨,讓這愛湊熱鬧的小子看免費的好戲。
「喂!」被剝奪看好戲的樂趣的黃伯仁,發出了不滿的抗議聲。
「怎麼,有意見?」楊少凱揚了揚眉,露出一抹淺笑。
「沒,沒,沒!我這就去。」每次一看到少凱揚著眉奸笑,他就不由自主地打起哆嗦來。
看著黃伯仁出去後,楊少凱才為自己倒了杯咖啡,在薛姿玲的正前方坐了下來,不說一句話,就只是緊盯著她。
被他看得很不自在,她只好主動開口,「楊先生——」
「少凱。」
「什麼?」被他打斷話,她一時轉不過來。
「我的名字。」不知為何,他就是不喜歡她對他生疏的稱謂,反而想聽聽自己的名字由她口中說出的感覺。
「楊……楊少凱先生,現在我們要開始談了嗎?」
聽到她換湯不換藥的生疏稱謂,他有些失望地歎口氣。「好吧!從哪兒談起?」
「首先,我想接續我剛才問黃先生的問題。若想在那塊地上蓋遊樂場,根本是十分不合理的事,你們為什麼還要這麼做?」
「因為想引你出面。」他直截了當地回答。
「什麼?」她不懂。她只是平凡的老百姓啊!
「我之所以買下你們育幼院那塊地,最主要的就是要你主動來找我,因為我有一個交易要與你談。」
「什麼交易?」一個大老闆要找什麼也沒有的她談生意?
薛姿玲沒有直接回答她的問題,只是從口袋拿出一張照片遞給她。
看了照片一眼,她有些驚訝地問道:「你怎麼會有我的照——天啊!」話才說到一半,她就發現了那照片上的人並不是自己。
「這……她……怎麼長得跟我這麼像?」她越看越驚奇。
「是啊!那天遇到你時,我也嚇了一大跳。」
「她是誰?」對這個與自己很相像的女子,薛姿玲十分好奇。
「她是我養父母的獨生女,也是我的未婚妻。」
「是嗎?恭喜你了。」不知怎麼著,聽了這個答案讓她心裡悶悶地。
「沒什麼好恭喜的,她已經失蹤半年了。」
「什麼?!」
「沒錯。」
面對薛姿玲的驚訝,楊少凱說出了真正的理由,「她失蹤半年,我們也找了半年,但都沒有結果。我的養父母很早就過世了,現在家中的長輩只剩下一位老奶奶而已。因為她的身體一直不是很好,所以關於孫女失蹤的事,我們也就一直瞞著她,只說她是出國去唸書了。也幸好我的未婚妻失蹤前曾與老奶奶吵了一架,老奶奶拉不下那個臉去求證,所以才被我們唬了過去。
「老奶奶的心臟本來就不怎麼好,再加上最近她老人家因為支氣管炎住院,身體變得更差了。她一直惦念著孫女,以為孫女還在生她的氣而不肯回來看她,所以更加的傷心。怕自己時日無多,她甚至不顧顏面地要我去找她回來。」
無奈地抹了一下臉龐,楊少凱又道:「可是找了半年都找不到的人,現在要我去哪兒生出來給她呢?」
「你……」看著他如此難過,薛姿玲不禁羨慕起照片裡的女孩子,有這麼多人疼愛著她。
「還好我遇見了你。」他目光炯炯地直盯著她,「你就是解決我所有問題的答案。」
「什……什麼意思?!」對上他那滿是企圖的熠熠目光,薛姿玲開始驚疑自己到底該不該來。
「我要你冒充她,去見老奶奶。」
一聽完他的話,薛姿玲整個人跳了起來,「開什麼玩笑!這種騙人的事我才不做!」
「你不想為育幼院爭得土地了嗎?」不在意她的否決,楊少凱老神在在地搬出法寶——育幼院的土地。
聽出他的暗示,薛姿玲只能忿忿不平地又坐了下來。
「我的要求不多,只要你給我半年的時間,假扮成她來安撫老奶奶,讓我有時間再找尋她就行了。事成之後,我會把那塊地過到你的名下,讓育幼院永無後顧之憂,甚至我可以再捐一筆錢給育幼院。這些條件我都可以請張律師在訂契約時註明。」
「但……這是欺騙啊!」她仍是覺得不妥。
「事情已迫在眉睫,我顧不了那麼多了。這交易你一點損失也沒有,還需要考慮這麼多嗎?」
「可是——」
「想想育幼院,如果你不答應這交易,他們就必須在一個月內搬出去。」威逼利誘他全用上了,就不怕她不答應。
「你……」惱怒於他的威脅,她氣得說不出話來。
「反正你又沒損失,就答應我吧!就當是做一件善事,讓一個病弱體虛的老太太可以安心。」
「這……」她還是有些猶豫。
「想想育幼院裡的小朋友,只要你付出半年的時間,從此他們就不需再害怕會流離失所了。」他改坐到她身邊,對她循循善誘。
她咬著唇盯著他想了好一會兒,才下定決心似地歎了口氣。「唉!怕了你了……好吧!」
楊少凱興奮地站起身,拉著她的手猛搖,「放心吧!你不會後悔的。」
「我現在已經有點後悔了。」被他搖得有些頭昏的她回答。
「待會兒我就載你到我在陽明山的別墅去,你得先瞭解裘裘的背景資料才行。」
「裘裘?」
「就是你接下來半年所要扮演的人——夏裘琳。」
「可是……我什麼也沒帶,而且也還沒告訴院長,這樣子——」
她話還沒說完,就被他獨裁地打斷,「你什麼也不用帶,因為你的東西一樣也不適合你所扮演的角色。」他隨即指向剛踏進辦公室的黃伯仁,「而他則會去替你向林院長解釋。」
「我?」有些莫名其妙的黃伯仁指著自己問道。
「對。她已經答應我的交易了,通知張律師準備所有簽約事宜,要他把合約書送到『月明樓』去。」
「那你呢?」
「我現在就帶她過去。事不宜遲,咱們得加快腳步才行。」說完,楊少凱就拉著薛姿玲走向電梯,不再理會身後的黃伯仁。
「喂!喂……唉!」喚不回他,黃伯仁苦著臉,只能怨歎自己命苦了。
對著楊少凱,薛姿玲忍不住打了一個「好大」的呵欠,然後故意抬頭看向時鐘,再用力的歎了一口「好長」的氣,最後擺出一副無辜的表情望著他。
「已經一點了,可不可以放我去睡覺啊?」
楊少凱不是不知道她的辛苦,但時間這麼趕,怎麼可以慢慢來呢?
想到這兒,他也無奈的歎了一口氣,「你不認真。」
「什麼我不認真?!你知道我們今天一天做了多少事情嗎?我糊里糊塗地被你拉到這兒來,中飯也沒吃,就又亂七八糟地跟你簽了那個不知道是什麼東東的契約,然後就被你押在這兒背夏裘琳的身家背景。還是我不斷抗議,你才讓我吃晚飯的耶!」她對著他輕搖了搖食指,「我夠認真的了,別不知足喔!」
「我知道。」他無奈地揉了揉眉心,「但奶奶的身體等不及啊!」
「我也知道啊,但你沒聽過『欲速則不達』嗎?今天我和你都快累癱了,即使再繼續下去,也只好事倍功半。放我去睡覺啦!」她說話的同時,還頻頻打著呵欠。
「再一會兒吧!」他還是想繼續。
「我拜託你、求求你好不好?你就放了我吧!我真的很想睡了……」說什麼她都不背了,睡覺皇帝大,他不知道嗎?
「這……」看著她疲憊的模樣,楊少凱也是堅持不下去了,他歎著氣妥協道:「算了,放你去睡吧!」
「真的?」她一時興奮地忘了形,上前雙手緊攀住他的手臂,「太好了!放心,我絕不會讓你後悔的,明天我一定更加努力!」
她那毫不掩飾的快樂神情,讓他看了有些失神。就只是順了她的意讓她去睡覺,她也可以這樣高興滿足?
「是嗎?」不知怎麼著,看她高興,他的心情竟也跟著好轉。
「嗯!」她用力地點頭,隨即拉他站起身,「先帶我去我的房間吧!」
楊少凱領著她踏進一間在二樓的房間。
「哇……好大喔!這……真的是要給我住的?」這間房間簡直就跟育幼院的大廳一樣大呢!
楊少凱雙手插在口袋裡,有趣地看著她這邊摸摸,那邊嗅嗅的,活像是小狗似的。不過他當然不會把他的想法說出來,要是讓她知道,他覺得她現在的舉動像小狗的話,又不知她會氣成什麼樣子了。
想到這兒,他不由得笑了出來;他連忙以咳聲掩飾笑意,對她說道:「這幾天你就先住在這個房間好了,以後的事,以後再說。」
「嗯!」薛姿玲頭也不回地答,走向房間中央的四柱大床,兩腳一蹬跳了上去。「啊哈!跟看起來一樣,真的好軟喔!」她抱起枕頭,用臉磨蹭著它,「我實在太幸福了……」
看著她那滿足的天真表情,楊少凱不由得跟著笑了起來,「覺得幸福就好。今晚好好的幸福一下,明天開始要用功了。」
「是!」她向他行了個舉手禮。
「我就睡在左斜前方的那間房間,若有什麼問題再來找我。」
「嗯!」
「那你休息,我先出去了。」說著,他便走向門口並隨手幫她帶上房門。
看著他關上門後,薛姿玲躺在床上,不由地逸出一聲滿足的歎息。
也許這個決定並沒有想像中的那麼糟……
接下來的日子,每天薛姿玲總有背不完的資料和學不完的「習慣」,而所接觸到的人除了楊少凱外,就只有黃伯仁了。
而隨著與楊少凱相處的時間增加,她開始羨慕起夏裘琳來。
她羨慕夏裘琳不僅能生活在這麼舒適的環境裡,更羨慕她有那麼多人寵愛。漸漸地,她甚至開始有些嫉妒自己所扮演的角色了,因為越是瞭解夏裘琳,她就越明瞭楊少凱是怎樣地嬌寵著她。
同樣是人,為什麼命運卻相差那麼多?這是她最近一直問自己的問題。
而為了想得到他一點點的愛憐,她開始十分努力的學習,只盼能快快變成夏裘琳,以獲取他的憐惜,即使是偷偷借來的嬌寵,她也心甘情願。
但就在她越來越得心應手的時候,她發現每每只要她表現得好一點、像一點時,楊少凱就會開始板著一張臉,或是生氣的先行離開。更不知怎麼著,白天訓練她、陪著她的人竟突然換成了黃伯仁。
雖然黃伯仁對她也非常好,但在她心中,總免不了有淡淡地失望。
後來,經由黃伯仁的解說,她終於瞭解了楊少凱失常的原因。
原來夏裘琳根本不是負氣離家出走而失蹤的,她是與楊少凱的另一個好朋友私奔到國外,然後又移情別戀地搭上了另一個外國男子,在正要與外國男子私奔到歐洲的途中離奇失蹤的。
被自己的未婚妻與好友背叛,那種憤懣與難堪,恐怕不是輕易就可以忘記的吧!
也難怪只要她學到夏裘琳的驕縱與任性時,楊少凱就會露出一副既高興又生氣的表情。她知道他是在高興她學得很快,但他定也是同時想起了未婚妻與好友的無情背叛。
現在,對於自己所要扮演的角色,她只有一個評語,那就是夏裘琳根本就是個驕縱任性、目中無人、水性楊花的花癡!她開始厭惡起這個角色,但又無可奈何地一定要扮下去,漸漸地,她開始覺得痛苦不堪。
「我演不下去了!她真有這麼差勁嗎?」直到現在,她仍對夏裘琳的舉止感到不可思議。
「別懷疑。」黃伯仁看著手中的資料,頭也不抬就給了她肯定的答案。
看來他對夏裘琳也沒有什麼好印象。
「那為什麼這麼差勁的人,卻能受到週遭的人的喜愛呢?」尤其是楊少凱!她在心裡默默加了這一句。
「因為她是個天之驕女啊!」黃伯仁這才放下手中的資料,認真回答她的問題。「她的父母就只有她這麼一個女兒,而在她這一輩也只有她一個女孩子,她的父母和奶奶不疼她要疼誰?再加上她的家世這麼好,即使有人不喜歡她,但看在錢的份上,誰不讓她三分?」
薛姿玲不以為然地白了他一眼,「這些我都知道。我問的是,那些有選擇權的人,為什麼也這麼寵她呢?」例如楊少凱……
她的問題,讓黃伯仁的眼神變得若有所思。
不會吧!他知道少凱是滿有魅力的,但……這也太快了吧?
不過如果這猜測成立的話,那麼前幾天少凱的不正常行為就解釋得通了。
前幾天,少凱什麼也沒說,就突然把訓練薛姿玲的工作丟給了他,自己卻跑去處理那些他以前根本懶得做的工作,當時還真的讓他納悶了好一會兒呢!現在,他似乎知道為什麼了。
是不是少凱也發覺到薛姿玲對他的愛慕,所以開始避開她?
面對眼前這出身微寒,卻讓自己活得精彩、活得有意義的女孩,他總是有一份兄長般的疼愛。他不希望薛姿玲在這交易中受到任何傷害。更何況即使少凱和她兩情相悅,單純如她,根本應付不了這詭譎現實的上層社會。
而且還有一個夏裘琳要考慮,不是嗎?
不管少凱喜不喜歡她,只要夏裘琳在,他們就絕對沒有希望。而依夏裘琳那種見不得別人好的個性,也一定不會讓他們好過的。
所以還是趁早斷了她的念頭吧!
黃伯仁一改以前對夏裘琳不屑的態度,開始替她說起好話來,「其實她並不是一直都如此不堪,裘裘小可是個人見人愛的小天使喔!那時她的貼心可人正好撫慰了剛失去父母的少凱,讓少凱能很快地走出驟失父母的陰霾,再次對人生有希望。」
「他也很小就失去父母了嗎?」
「嗯!少凱的父母與養父是很好的朋友,所以在少凱的父母意外身故後,他毫不猶疑就將當時只有十一歲的少凱帶回來扶養,並待他如子。所以在少凱二十二歲那年,當夏裘琳的父母意外身亡時,他便毅然放棄了碩士學位,由美國趕回來扛起『龍嚴集團』這個重責。
「由於少凱是個初出茅廬的小伙子,剛開始公司裡很多前輩都排擠他,他知道自己一定要比別人更加的努力,才能擔負起統御整個集團的工作,因此他開始早出晚歸。裘裘那時正值花樣年華,雖然失去父母的打擊很大,但在大家的安慰下,她也漸漸地站了起來。而一恢復後,問題也就跟著來了。」
「什麼問題?」
「她開始覺得少凱總是忽略她,以為他不再愛她而開始任性、驕縱,為的就只是要少凱多注意她。但少凱連睡覺的時間都不夠了,又怎麼有時間陪她呢!所以除了對她深深感到抱歉外,他也就由著她耍脾氣,並包容她的胡作非為,最後也才導致她性格上的改變。」
「他……不像是會容忍別人胡鬧的人啊。」
「對他來說,裘裘不是別人。」
這個答案讓薛姿玲無言以對,只能露出一臉的苦笑。
而她的表情讓黃伯仁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測,他語重心長地又開口道:「他一直認為裘裘是在處罰他,所以才故意胡鬧,他堅信她本質上是美好的。即使外界開始謠傳一些關於裘裘的醜聞,他都不曾相信。
「也因為自己的忙碌,少凱對她十分愧疚,所以他總是要我們這群好友有空就幫他多多照顧裘裘。」
「而他始終未及的是,這個請托居然托出了毛病?」她接口猜測。
「嗯。他從沒想到會有這種結果。」
「他……很愛夏裘琳嗎?」雖然不情願,但她還是問出口了。
「當然!我敢肯定即使裘裘做盡了所有的醜事,只要她肯回來,他還是會接納她的。這不僅是因為他對她的愛,也是他對夏家的恩情所做的回報。」
「我知道了……」她沮喪地低下頭。
黃伯仁坐在她身邊,輕攬著她給予安慰,「姿玲,我今天跟你說這麼多,是要你認清楚,你與少凱根本是不同圈子的兩個人,所以只可能有契約上的關係,不會再有別的了。我不希望你做無謂的揣想,然後受到傷害。」
「是啊!麻雀怎能妄想變鳳凰呢!」她自嘲著。
「別貶低你自己。我知道在你的世界裡有很多不公平,但你卻能活得這麼光明、這麼有活力,你應該為此感到自豪才對。若真要說有什麼錯,也只能說,少凱的生命中除了裘裘,已容不下任何一個女子。」
忍著些微的哽咽,她吁了口氣才回答:「我知道了,謝謝你。」
黃伯仁又笑著攬了攬她的肩,「不客氣。我——」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突如其來的聲音打斷了。
「你們在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