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珊的聲音有些不穩,她沒有想到兩個人會發展到這種情況,雖然這個吻並不令人厭惡,但嚴立衡為什麼要吻她呢?
他不是……嚴立衡應該不會喜歡她吧?
「那天在吃蒙古烤肉的時候我就想這麼做了。」
嚴立衡的手輕柔的撫過她紅艷的唇瓣,像是意猶未盡似的。
原來他是預謀的!荷珊終於敢正視他,但是她無法從他臉上看出任何不同,至少他吻她之前和之後並沒有太大的差異,反而是她被這一吻給震懾住。
「因為你的嘴唇很誘人。」
「而你並不認為一個親吻代表什麼。」
「代表我讓你忘了胃痛。你想要再來一次嗎?」他抬起眉詢問道。
「不用了。」荷珊搖頭拒絕。
沒錯,她的胃的確不再隱隱作痛,也許她真該感謝嚴立衡,至少他讓她知道了吻的滋味,以往她不曾讓任何一個男人如此親近自己,這也算是個經驗。
輕輕的推開他,荷珊仍搞不清楚腦袋裡在想什麼,她沒有憤怒的護衛自己,也沒有暴跳起來揮開他的接觸,反而滿腦子都是剛剛那個吻,當四唇相觸時,流過她心頭的那股悸動……
那算什麼呢?
看著她又陷進自己的思緒裡,嚴立衡知道她受到的衝擊需要時間平復,他該給她一點時間想想。
「嚴立衡……」她突然喊住他。
嚴立衡停下腳步,回頭望著她。
「不要讓我在公司裡難做人,我不喜歡那樣的困擾。」荷珊語氣平靜,陳述著她的感受。「你應該知道我的意思……」
看來荷珊真的不喜歡那樣,如果他做得過頭了,也許會引發她更大的不悅,嚴立衡也不想讓她討厭他,因為他開始有些喜歡她了,尤其她吻起來感覺非常好。
「好。」他給她一個明確的回應,打開大門輕聲的離去。
當門關上的那一瞬間,荷珊的肩膀也跟著垮了下來。她知道心裡的拼圖再也拼不出一個完美的男子,那個吻打亂了她所有的想像。
☆☆☆
日子又回到她原本的預期當中。
嚴立衡不再出現在她的生活裡,這陣子在社區裡也不曾見過他的身影,而她屋內的白色窗簾始終是拉上的,眼不見為淨也許就是如此,她甚至沒興趣躲在窗後偷窺他是否到家了,心裡的小火苗熄滅得很徹底。
荷珊不介意曾和他分享過一個吻,至少嚴立衡是唯一一個能夠達到九十九高分的男子,所以對那個吻她不會感到後悔,只是心裡有抹遺憾。
「鞏小姐,今天沒和嚴先生一起啊?」
偶爾遇見幾個曾在餐廳裡碰過的婦人,她總得要回應那個奇怪的問題。流言八卦傳輸的速度讓人驚訝,幾乎所有人都知道他們一同吃飯的事,社區裡的人似乎把她跟嚴立衡畫上了等號,荷珊懶得去解釋什麼,也許真如嚴立衡所說,就算解釋了也只會越描越黑。
公司裡的情況也沒好到哪裡去,在「白色恐怖」事件後,所有的同事都認定她是嚴立衡的人,以往那些自告奮勇要替她找對象的相親邀約減少了,連美愉也不會在她耳邊嘮叨一些不結婚的壞處。
嚴立衡之前的玫瑰攻勢像是幫她設了一個防護罩,她不再是孤家寡人了,大家對她露出了崇拜的眼神。
「挑也是有挑的好處啦!」美愉甚至同意起她當初的挑三揀四。「至少你現在挑到一個萬中選一的,還好你沒像我們糊里糊塗的把自己隨便嫁了,現在遇上了嚴立衡,你可得好好把握啊!」
荷珊沒去解釋她和嚴立衡的關係,只當所有人聯想過度,這沒有什麼不好,反正她的生活還是照舊,照樣空白著。
一個人坐在客廳裡,習慣了不開燈,電視機的螢光幕一樣提供光線映照。
影集「慾望城市」裡的女律師買了一間房子,在搬進那屋子前,鄰人告訴女律師之前住在這兒的獨居老婦人過世後,因為沒有人餵食她養的貓,所以當其他人發現她的屍體時,她的半邊臉已經被她所養的貓給吃了……女律師不小心在家裡受傷,第一件事竟是拚命的倒著貓食給她所養的貓,只怕自己遭遇不測後貓會吃掉她的臉,上醫院時院方請她填寫緊急聯絡人,她卻發現自己沒有可以填寫的對象。
多悲慘……荷珊將頭埋進腿間,她的遭遇和那位女律師相同,當她認為有足夠的能力可以自立自強的時候,她竟發現自己孤獨得撐不起那片名為寂寞的天。
回想起胃痛的那天,若不是嚴立衡在她身邊,那時候她該怎麼辦?
她一開始甚至連那是胃痛都不知道,荷珊開始懷疑自己真有能力可以獨立生存嗎?
這些事她以前怎麼沒有想過?她總以為自己可以做所有的事情,甚至連粗活她都認為可以勝任,可是她卻忘了如果有哪天,她失去了能力,又該怎麼辦?
而她……甚至沒有一個人可以依靠,這種恐懼在寂寞的夜裡蔓延的速度出奇的快,荷珊越想越不對勁。
套上外套,抓起鑰匙,她想起社區的入口處有一家二十四小時的藥局,即使她現在並沒有胃痛,但是她想去買到可以止疼的藥,免得哪天她又胃痛了,卻什麼事也沒法做。
☆☆☆
電梯門一開,她焦慮的表情全落進嚴立衡眼裡。
荷珊沒想到會在這時候遇見他,嚴立衡出入一向自己開車,回來也是直接駛進地下室的停車場,然後搭另一部電梯到他的住處,兩人搭同一部電梯的機會微乎其微。
「那邊的電梯出了點小問題。」嚴立衡主動解釋。
她垂下了眼,輕點一下頭,一等他步出電梯,她立刻閃進電梯裡,不發一語迅速按下按鈕,她有些煩躁的等著電梯門合上,當門關上的時候,嚴立衡仍站在電梯前。
快步走進藥局裡,荷珊選了一個小型的急救箱,還有各廠牌的止痛藥,甚至雞精、維他命C片,連保肝丸她都沒放過。近乎瘋狂的採買了一大堆物品,付完帳提著沉重的購物袋回到住處,心裡的空虛像是被填補了一樣,心情也不再慌亂。
不過當她發現嚴立衡站在門口時,她的心情又跌進了谷底。
嚴立衡看著她手上提著藥局的袋子,眉頭微蹙的問:「你是不是又胃痛了?」
荷珊戒慎的望著他,輕咬著下唇搖了頭,掏出鑰匙開門。
她知道嚴立衡一定會跟在她身後進門,但她已經不再怕他了,反正只是個吻而已,既然那一段插曲已經過去了,現在嚴立衡對她而言沒有威脅性。
他查看了一下袋子裡的東西,「為什麼大半夜跑去買這些?」
荷珊只是聳聳肩,不打算開口說話。她打開矮櫃,將買來的東西一一擺放到櫃子裡,一面查看藥品的保存期限。
既然她不說話,那只好由他來打開話匣子。坐進沙發裡,嚴立衡注視著她的表情變化。
「你今天有點沉默。」
荷珊的模樣一如以往,素著張臉,看來清清爽爽,唇瓣依舊紅潤,只是她臉上的小寂寞擴大了,眉宇之間顯得死氣沉沉。
「我一向都這樣。」她連聲音都顯得沒力。
就像是幫自己找一些事做,荷珊打開一罐維他命C,看著包裝上的說明,塞了一片到嘴裡。
酸酸的感覺立刻瀰漫她的口腔,嗆著了她的鼻子。
她竟然覺得有些鼻酸,分不清是太過孤寂,還是因為嚴立衡就在她身邊的關係?這幾天她一直能像往常那般確定自己是不是做對了選擇,也許談個小戀愛並不如她想像的糟;這幾年來她固執的排斥異性,以為這樣一來就可以不為愛情活得瀟灑,但真的做到了,她卻發現自己一點也瀟灑不起來。
也許是過去她的生活裡沒有發生任何困難,她沒有生病,甚至沒有需要別人照顧的時候,所以她認為自己不會有那麼虛弱的一天,直到胃疼了一次,她才發現原來有個人在身邊——即使那個人是嚴立衡——真好。
她到底是怎麼了?
「你一個人生活很久了嗎?」她低著頭突然冒出了一句。
「嗯……十幾年吧。」嚴立衡想了一下,打從求學時代他就搬到外頭一人獨居,他喜歡這種自由自在的生活。
「其實問你是問錯人了,你應該不會讓自己寂寞太久。」
像嚴立衡這樣的男人根本不會有寂寞的時候,只要他發出孤獨訊息,隨時會有女人心甘情願幫他排解,他根本不需要擔心。
「你呢?」
「我怎麼了?」荷珊反問他。
「你看起來一直都很寂寞。」她的心一直不在這兒,好幾次她看著他的時候,他都覺得她看的不是自己。
「那是因為我喜歡這樣。」她簡單的回答。
「沒有人喜歡寂寞。」
「會不會是你認識的人不夠多?」
「你今天怎麼了?」
「我一直都這樣。」她沒有什麼不同,一直都是這麼不冷不熟,對所有事物都興趣缺缺,她不是一個有趣的女子!
「我倒覺得不是。」
「你以為你有多瞭解我?」荷珊不耐煩的望著他。「我不是你認識的那種人,我的生活就是這樣無聊,我沒有關心的事物,沒有崇高的理想,甚至連晚上睡覺都不作夢,我只是活著而已!你不能強求每個人必須活得跟你一樣多彩多姿,那並不是我要的生活。」
「你要的生活就是這樣?」
鞏荷珊並不是那種可以平凡得起來的女子,她卻甘願把自己搞得很無趣,像她這樣的人可以找來好幾打的愛情敢死隊為她做牛做馬,可是她什麼也不要,就這麼整天窩在屋子裡,過著和坐牢沒兩樣的日子。
「你故意把自己關在城堡裡,你分明就活得不開心,你真以為會有王子來救你嗎?這年頭沒有王子的存在,每個人都有缺點,不可能有一百分的人存在,難道你不懂嗎?」
「我懂啊!」荷珊眼裡滿是失望,她不是老早就接受這狀況了嗎?「你看不出來我瞭解這道理嗎?就像我明明想吃一盤炒麵,你端了好幾盤牛排來,我就是不想吃,你也不能逼著我硬吞下去,不是嗎?」
「那是因為你還不夠餓。」
「你何不乾脆說我太挑食!」她沒好氣的回道。
算了,跟這種男人討論下去沒有結果,一樣是單身,但嚴立衡張口就有美食可吃,他從來都不會餓著,他不能用他的來者不拒來評斷她的寧缺勿濫。
「你是不是該回去了?」望了眼時鐘,時間已是午夜,他這麼晚才回家,可見大野狼今晚是吃飽了才回家。
「你趕我走?」
幾次進出荷珊的住處,除了一個親吻外,他再也沒有獲得其他,尤其她還是個容易讓人垂涎的美麗女子,這實在和他以往遇見的女子不同。
「不然呢?」荷珊狐疑的望了他一眼,心想他該不會還有其他的企圖吧?
「荷珊,你不能否認我們親吻過彼此。」
「不!是你吻我。」她嚴肅的糾正。
「但是你喜歡我吻你。」
「那……那又怎麼樣?」她不否認那個吻很甜美,但她還沒喪失理智,她可以接受他進到她的屋內,像個情場勝手和她討論男女交往的不同看法,但是他不能勉強她全盤接受他的情愛觀念。「那讓你為難了嗎?還是讓你愛上我了?」
荷珊並沒有錯失他眼裡流露出對於她的好感,許多男人看著她時都會露出那種眼神,她可以分辨得出來,拒絕感情並沒有讓她喪失感應。
「這的確讓我為難了,但是還不構成讓我迷戀你。」
嚴立衡發現她果然聰穎,但他不能瞭解荷珊為什麼要如此排斥他,想想他也沒有什麼缺點不是嗎?
「我無意令你為難。」將買來的物品全塞進櫃子裡後,她關上櫃子的門,站起來面向他。「你不覺得這很奇怪嗎?你應該忙碌於你的生活、你的愛情,或是你的工作,你不應該把時間浪費在我這種人身上。」
嚴立衡跟著站起身,低下頭無言的看著她。
他很清楚她話中的意思,有時他也不瞭解自己在做什麼?回到家他總習慣性走到窗邊,望向她這裡,猜想她在做什麼,即使她不曾將窗簾拉開過,但光是看著屋內有電視螢光幕閃動所映照出的光影,知道她在,這就能讓他感到滿足。
只是他卻不瞭解,這樣無趣的女人,到底哪裡吸引了他?他一直都認為這樣的女人無聊保守,自我到極點,但是見到她時,他又忍不住想誘發她表現另一個不為人知的面貌,他大可離她遠些,比她風趣幽默可愛的女子到處都是,他何必一再來找她呢?
此刻,她就站在他面前,用那失望的眼神看著他,嚴立衡終於瞭解了原因。
「我記得你說我的眼神不對勁。」
「然後你偷了我的吻。」她可沒忘了那件事,而且她不會再讓那件事發生第二次。
「你不覺得你的眼神也很糟糕嗎?」嚴立衡伸手撫著她的臉頰,拇指滑過她的眼睛下方。
「為什麼?」
「你看著人的時候,尤其是看著男人……相信我,很多男人是不能接受這種失望的眼神的。」
「我沒有。」
「你想想,任何一個正常的男人,面對像你這樣的女子,大部分的人都是充滿了信心想贏得你的注意,可是當你看著對方時,卻只露出了失望的表情,這是不是有些殘忍呢?」
「我沒有辦法控制我的眼神……」
不是這樣的,她並沒有想過自己的表情洩漏了什麼。荷珊垂下眼,想揮開他停在頰逞的手,但她的手卻被他抓住。
「你不知道這對男人來說是種挑戰嗎?」
「我並不想挑戰任何人……」他應該知道的,她的生活就是如此,為什麼他還要把這種罪名掛在她頭上?
「荷珊,有些事不是你躲開就沒事了。」
「那你要我怎麼做?」到底要怎麼做他才肯離她遠一點,難道要她搬離這裡嗎?她好不容易才買下這房子,她又不是嚴立衡,他有錢有勢想住哪裡就可以住到哪裡,但她可沒有那麼多錢可以任她來去自如。「你要我搬走嗎?」
「你真是鴕鳥心態。」
嚴立衡發現她根本毫無戰鬥意志,每次討論到最後就想溜,好像把頭蒙起來那些事就不存在一樣。
「我只是很清楚跟你這種人對打,對我一點好處也沒有。」
「真要對打,我希望場地能選在床上。」他話一說完,荷珊馬上往後退了一步。「我開玩笑的,你別老是這麼緊張好嗎?」
「別吻我!」見他又露出一樣的眼神,她立刻提出警告,同樣的事她不想再發生第二次。
「好吧。」嚴立衡不情不願的同意。「明天晚上我煮東西給你吃?」
「不用了,我自己會煮。」荷珊想也不想的拒絕。
「那你不介意幫我煮一份吧?」
「我介意。」
「好吧。」頓了頓,他又補了一句:「反正你知道拒我於千里之外的後果會是怎麼樣。」
他該不會再送八束白玫瑰到公司去吧?荷珊眼裡露出了不安。
「你老是威脅我,總有一天會不管用。」
「但是現在很管用,不是嗎?」嚴立衡對著她微笑。
看著他臉上的笑容,荷珊可以感受到他的快樂,可是她卻笑不出來。她習慣了一個人生活,突然闖進一個嚴立衡要和她一起行動,這太不尋常了。
「要我到公司接你一起回來嗎?」
荷珊唯一能做的只是搖頭,他的聲音太過溫柔,她連反駁的意願也跟著消失。
「那我陪你一起去買菜?」
「為什麼要這樣?」
他沒有必要接送她或是陪她,他應該有許多事得做,就像今晚他忙到三更半夜才回來,為什麼他要把時間浪費在她這種無聊的女人身上?
「只是想,沒有什麼為什麼。」嚴立衡側著頭想了一下答道。
「哦……」其實她已經被他搞迷糊了,尤其是他現在看著她的樣子,讓她覺得好像要發生什麼似的,他該不會又……「你說不會吻我的。」
「你知道親跟吻是不一樣的吧?」如果他上次示範得夠清楚的話,她應該明白其中的不同。
荷珊只是點頭,接著便發現他在她臉頰印上一記親吻。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