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星期後,諦瑪意大利餐廳打烊後的深夜,沈圓圓再度來到這裡找俞劭凡,簽署餐廳所有權轉讓文件。
空蕩蕩的餐廳裡,兩人隔著餐桌坐著,那份合約書就放在俞劭凡的右手邊。
俞劭凡為了表示慎重,身穿深灰色西裝,還打了領帶,戴著金邊眼鏡,齊耳長髮塞在耳後,俊美的臉孔正以玩味的表情觀察著沈圓圓。
沈圓圓則是一臉興奮,睜著圓滾滾的雙眼,口沬潢飛地向他解釋著合約內容。
「買下這間餐廳,真的讓妳這麼高興?」終於,俞劭凡再也忍不住,挑眉不解的問道,低沈的嗓音迴盪在只有兩個人的餐廳裡面。
「不關你的事,」沈圓圓冷冷回道,還不夠,又酸酸的補了一句:「以後這家餐廳就是我的了,不勞你費心,你以後只要做好你的工作就好,其它事你就別管了。」
「哈哈哈……」她的這句話引來俞劭凡一陣仰頭大笑。
「有什麼好笑的?」
「看來,妳還是很在意那天的事情。」
沈圓圓臉龐迅速染上一層紅暈,因為他語帶挑逗的話而想起那個吻,沒想到之前沒跟他計較,他還敢再提起!
「那天是情非得已。」俞劭凡歎了一口氣,輕聲說道。
「情非得已?!」如果凡事都可以用情非得已交代,那麼那些殺人放火的壞人,也可以用這四個字來合理化罪行了?沈圓圓提高音調,過大的音量差點掀了屋頂,幸好現在已經打烊,要不然連客人也被她嚇跑了。
俞劭凡向她解釋:「跟妳說過了,薇拉是我的老朋友,有些任性煩人,所以我不得不用這種方法讓她清醒。」
「你的意思是,我活該倒霉,成了你們之間的犧牲品嘍?」沈圓圓忍不住指著他的鼻子質問道。
「對不起,」他坦然的向她道歉,又道:「那天我真的是沒辦法,才會做出冒犯妳的事情。」
他態度坦蕩蕩,彷彿這樣子再爭執下去,無理取鬧的人就是沈圓圓自己了。
「算了,」她抓起簽好的合約,邊整理東西邊起身。「反正我的目的已經達成,不想再跟你吵下去了。」
語畢,她頭也不回的走出餐廳。
才走了幾步,卻忍不住回頭再望向餐廳,想到明天自己就成為經營者,不禁露出高興的笑容,對於剛才俞劭凡挑逗的語氣,也就不那麼在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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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那天之後,再也沒有諦瑪意大利餐廳了。
掛上了停止營業、擇日重新開幕的字條,但是內部的員工並沒有閒著。
沈圓圓的算盤打得可精了,她買下這裡就是為了讓餐廳能夠繼續營業,怎麼可以休息太多天呢?
她馬不停蹄地開始裝修工作,今天更是特地脫下平常的套裝,換上布鞋,穿上輕便的T恤、米白色的小直筒長褲,襯得她結實的屁股渾圓緊俏。剛留到肩膀的頭髮綁了個馬尾,看起來簡單有型,顯得更加利落。
她知道餐廳是服務業,不可能跟在辦公室裡頭一樣坐著,可能要站上一整天,就算是老闆也一樣。
那些員工早已知道餐廳經營不善的消息,現在總算有了新的老闆,知道可以保有工作,紛紛安下心來,各守本分,聽新老闆的指揮,努力打掃、整理,好為重新開張做準備工作。
她要員工拆下原來的招牌,換上寫著金色發亮字體的新招牌。
新名字叫做--「好美味意大利餐廳」!
新招牌、新氣象,她可是特地找了算命師算過筆劃,才取了這個大吉大利、又好記又好寫的餐廳名字。
她得意地指揮著餐廳員工,把招牌放到她認為最滿意的位置。
接著入內,要員工進來,她這個新老闆要好好的認識認識他們,順便來個精神訓話。
只是,她怎麼點人數,人數就是不對。
沈圓圓靈光一閃,雙手互擊,恍然大悟。原來是少了穿白色衣服的廚師,難怪總覺得有點怪怪的!
「廚師呢?廚師在哪裡?」
侍者加上在廚房幫忙的助手一共七、八人,在沈圓圓面前排排站好,你看我、我看你,全都露出「莫宰羊」的表情來。
「沒有廚師,還開什麼店啊!」沈圓圓第一天當餐廳老闆就大發脾氣,一家店沒有了靈魂,更別提選好日子開張大吉了。
「廚師呢?我不是說今天全員一定要到齊?」她走到外場領班前方,問道:「廚師在哪裡?」
「這……我不知道耶!」
「搞什麼,他不知道今天我會來嗎?」
「我不知道。」領班連連搖頭,一臉無辜樣。
「天啊,氣死我了!」沈圓圓咬牙切齒,又是俞劭凡!
怎麼事情遇到他,就會變得如此不順利?難怪那天晚上簽約時,他會笑得如此詭異。
她生氣地走到一名年約四十歲的歐巴桑面前,問道:「沒有廚師,怎麼開門做生意啊?妳煮嗎?」
「報告老闆,我是負責清潔工作的。」歐巴桑笑得好尷尬,要她煮家常菜是可以啦,可是意大利面啊,她連意大利在哪都不知道咧!
「那你呢?」她轉頭向領班問道,臉色已經非常不好看了。
「老闆,別鬧了,我不行。」領班不斷搖頭,他可不想惹惱新老闆。
沈圓圓氣瘋了,怎麼就沒有一個會煮的呢?
「誰說沒有廚師的?」
正當沈圓圓在那邊發飆時,突然有人推開大門走進來。
「你來做什麼?」揚起的嘴角垮了下來,她沒好氣的問道。
「妳不是要廚師,廚師來啦!」俞劭凡比比自己說道。
他今天穿了一件深藍POLO衫,下面搭著一件洗到泛白、還帶著破洞的牛仔褲,齊耳的中長髮束在耳後,勉強綁起一束小馬尾,平時鍛煉有成的結實胸膛在POLO衫下若隱若現,健壯身材表露無遺。
「你乾脆不要來好了,我另請高明,我不歡迎會遲到的員工。」為了建立老闆的威嚴,圓圓故意拉下臉,冷冷地說道。
「不好意思,我有事耽擱了。」俞劭凡像是沒有聽到似的,神情輕鬆自然的走到沈圓圓面前,微笑沉默不語。他每天一早都要去市場查看各攤販的當季新鮮食材,這是多年來不變的例行工作。
沈圓圓仰起頭,生氣的說道:「告訴你,我不需要一個會遲到的廚師,我要的是一個會聽話的廚師。」她下定了決心,一定要跟這個男人說清楚才行,就算他廚藝驚人,也不能這樣沒有紀律啊。
俞劭凡冷笑一聲,挑釁地說道:「難道妳在短時間之內,可以找到一個比我還熟悉廚房工具的擺設,以及一切流程的廚師嗎?最重要的是,那個廚師手藝要像我這樣好,以免餐廳格調變低。」
圓圓氣到不行,大聲說道:「你憑什麼說格調會變低?」
「招牌上的新名字是誰取的,叫什麼好美味的?」他唇邊揚起一抹不以為然的笑容。
「你看到啦!這是我特別算過筆劃取的,算命的說這個名字大吉大利,財源廣進。」沒注意到他的表情,講到這個名字,沈圓圓眉開眼笑、格外開心。
「好聳。」俞劭凡搖搖頭,語氣帶著一股嘲弄意味。
那些排排站的員工偷笑出聲,卻又連忙掩住嘴巴,深怕新老闆生氣。
「要你管啊!你快走!」沈圓圓氣極,這可是算出來的名字耶,他居然嫌「聳」,有沒有搞錯啊!她可不需要一個只會批評她的員工。
「那妳找到廚師了嗎?」
「這……」沈圓圓啞口無言,只能緊咬著嘴唇,沈思不語。
這是實話,要在短時間內找出一名適合這家餐廳,同時也讓她滿意的廚師,似乎不太容易。
眼看餐廳就要重新開張,要是找不到廚師,那該怎麼辦呢?難道真的要叫那名清潔工或是領班來煮?
更何況,開幕日期迫在眉睫啊!
「別忘了,諦瑪意大利餐廳在的時候,食物品質經由我的手嚴格控管,每道料理大家都讚不絕口。」俞劭凡語帶得意,講到以美食征服客人的胃,這可是他最津津樂道的事情了。
「這……」沈圓圓的眼神移到領班身上。
領班連忙快步向前,向她低聲說道:「老闆,廚房的東西以前真的都是俞先生在處理的,好多客人都因此成了老客戶。」
沈圓圓歎了口氣。算了,看來在短時間內,沒有辦法找到一個比俞劭凡更熟悉廚房流程的人了,何況他的廚藝真的不錯,想起那天的那盤意大利面,她竟還感到口齒留香……
她有些下甘願地說道:「好吧,這次就原諒你。警告你,下次下准再遲到,否則不管合約怎麼寫,我照樣開除你。」
俞劭凡無所謂的聳聳肩,逕自走進廚房監督整修進度,像是從頭到尾都是她在求他似的。
沈圓圓不禁生起一把無名火,內心對自己發誓,只要找到新的廚師,她也熟悉了這家餐廳經營流程後,一定要把這個討厭的男人趕離自己的身邊。
而且,越、遠、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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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美味意大利餐廳開張大吉的前一天,大家都積極的為明天的開張做最後準備。但沒想到,老闆沈圓圓竟然跟廚師俞劭凡吵起來了。
其實,這個情形對餐廳員工來說早就見怪不怪。
因為以前俞劭凡就常常在廚房跟助手吵架,往往為了菜要怎麼切、湯要怎麼煮吵到不可開交,只差兩人沒拿菜刀互砍了。
所以,當他們聽到吵架的聲音時,也只能互相交換眼神,看著彼此的無奈神色。
「為何今天送蔬菜來做色拉的菜商,不是之前那家?」俞劭凡走到廚房門口,指著地上那簍甘藍菜,向坐在不遠處的沈圓圓質問道。
「那家菜商又貴又不能殺價,我們為什麼要和他們合作?」沈圓圓坐在櫃檯邊,頭也不抬的回答。她正低頭看著帳簿,手指飛快的按著計算器,又忙碌的在另一本筆記本寫下東西。
「但是新菜商的菜比較沒那麼新鮮,咬起來口感也差很多啊!」俞劭凡依然堅持己見,不願離開。
沈圓圓放下手中的帳簿,抬起頭瞪著他,慢條斯理的說道:「俞劭凡,到底誰是老闆?」
「這跟誰是老闆沒關係,跟餐廳的食物品質有關係。」俞劭凡邊說邊走到她面前,雙手撐在櫃檯,露出古銅色結實的臂膀,用力在櫃檯上敲了一大下,咚的一聲,讓沈圓圓嚇了一跳。
「我說過,所有採買都要經過我同意。」他深邃的眸子滿是憤怒,似乎對她的答案很不滿意。
之前簽約時談到的其中一個細節問題,就是廚房裡的東西由他負責,這點他絕對是很在意的。
他對品質有著絕對的堅持,一道料理要是連自己這關都過不了,他又怎麼可能將它端出去給客人享用呢?他辦不到。
「你說得倒簡單,但是之前虧損連連,這本帳我花了多少時間整理,你知道嗎?」沈圓圓揚揚手中的賬本,咄咄逼人的說道,決定不被他的氣勢壓倒。
「這……」
沈圓圓抓到他的把柄,又道:「因為你莫名的堅持,食材要用最高檔的,什麼都要用最好的,進價成本太高,所以餐廳才會營運不佳,我告訴你--」
她越講興致越高昂,還舉起手指著他的鼻子,好壯大自己身為老闆的聲勢,忙碌的小嘴不曾停過。
「妳要說什麼?」看著沈圓圓快指到自己鼻尖的手指頭,俞劭凡突然有股衝動想一口咬下去。
「我可不會再犯之前的錯誤。」她收回手,雙手環抱在胸前,大聲說道。
「所以?」
她的模樣可愛極了,俞劭凡忍不住也學她歪著頭挑眉,雙手環抱在胸前,等待她做結論。
「所以,你一切要聽我的,聽到沒有?」語畢,她順手從櫃檯抽出一份文件,交給俞劭凡。「這是新的菜色跟價目表,等一下新簽約的廠商會把相關食材送來,以後我們都跟這家廠商合作。」
新的菜色以及價目表,都是沈圓圓經過市場調查而決定的。
餐點都是大眾化平價的意大利料理,以提供顧客多樣化的選擇為主,而且還另外開闢下午茶時間,飲料方面更是提供多種選擇,如咖啡、花果茶、果汁、冰砂等等,好迎合消費者好嘗新求變的心理。
「這是什麼?」俞劭凡簡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連忙問道。
看看新套餐的內容,跟他之前提供的高品質、高享受的設計簡直都不一樣,那麼,他當初堅持的一切豈不全白費了?
「你放心,」沈圓圓見他似乎要發飆,以為他伯餐廳的生意會不好,馬上解釋。「我保證,這種菜單不會影響原本的生意,只會吸引更多客人上門的。」
「妳就那麼在意這家餐廳會不會賺錢?」
「當然。」沈圓圓想都沒想,馬上回答道。
「為什麼?」
「那是因為……」講到這裡,沈圓圓突然住了口。
「因為什麼?」俞劭凡下放棄,又問道。
「要你管啊,快滾回你的廚房去啦!」她揮揮手,不想費心解釋,這一切全都是為了要證明自己的能力。
身為獨生女的她,面對珍膳坊集團如此大的公司,有著一份比其它人更重的包袱,她得時時刻刻提醒自己不能辜負父母的期望。
俞劭凡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眼,似乎看見她雙眼裡一閃而過的憂愁,但又不想為難她。
「好,我就聽妳一次。」俞劭凡歎了口氣,決定讓步,雖然不知道她心裡藏了什麼秘密,但是已被她的堅持所撼動。
反正來日方長,他總有一天會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