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亂髮絲不再,整齊服貼在頂,點點鬍髭也不復見了。
向映庭在家門口見到安哲旭的那一剎那,他就像夢中完美的白馬王子站在她面前,教她手足無措。
從來沒有想過他會變成另外一個樣子。
「嘿,你……我是說……怎麼……這是……哎,你做什麼去了?」她結舌老半天,好不容易才拼湊出一句完整的話。
「怎麼?你不喜歡我這個樣子?」他皺了眉,又搖頭苦笑自嘲:「唉,太奇怪了?或許我不該讓你瞧見。」
大概是還深受前一晚他的裸露身體的影響,向映庭已有些混淆,但心底的聲音告訴她是個驚喜。他不再是個農夫,而是道道地地的都會人,一如與她擦肩而過,和她一樣,生活在都市裡的男子。
「不,我喜歡,雖然我更喜歡昨晚那個沒穿衣服的你。」
安哲旭露齒一笑,朝她的臉頰親點了下。
「我也喜歡昨晚一絲不掛的你。」
街道上的汽車遵循號志,一輛輛停車後又開走。大樓的燈火依舊通明。行人擦肩往來,沒人多瞧幾眼。
世界依同樣的節奏規律地進行。但他們都知道,對他們倆而言,都已經不再是昨日前的自己了。
向映庭凝望他的眼,攬下他的頸,情不自禁地送上她的唇。
???
「讓我盡地主之誼吧!」向映庭挽著安哲旭的手,踏進餐廳大門。
這家是她熟悉的餐廳之一。
二樓的位置,一邊是透明的落地窗,能看見車水馬龍的景象,另一邊只要低下頭就能看見放了鼓、鋼琴和麥克風的表演舞台。屋頂佈滿了媲美銀河的小燈,逼真如即手可觸。黑絨的餐巾,一朵紙折成的粉紅色蓮花佇立在正映著小小火光的燭台旁。
「我喜歡這裡,有時工作忙得讓人暈頭轉向的時候,我就會無端想念法國菜的味道。還有這裡的樂團表演,你一定會喜歡的,大都以JAZZ為主。」
向映庭興奮地為他解說,但安哲旭只淡淡地說:
「是呀,有時食物確實能慰藉人的心靈。」
安哲旭似乎對餐廳和法國菜沒有太大的興趣,整餐飯,他的話少之又少。沒等到樂團表演的時間,他們便結了帳離開,「讓我帶你去熱鬧一點的地方。」
向映庭攔了計程車,在舞廳門口下了車。
耀眼的霓虹看版在黑夜裡閃爍,人聲沸鼎的城市正在發燙。
「我喜歡到這裡發洩不滿的情緒,尤其是發現接了一個爛case。」
她硬拉安哲旭下舞池,HIP-POP和TECHNO舞曲縱橫全場,向映庭自然地扭起身子,安哲旭卻有些無措。五顏六色的投射燈在人群中掃動,她看見他的臉一下是青、一下是銀,還有數道紅光不規則地掠過四肢與身體。
「怎麼了?隨便晃動你的身體,沒有人會在意你的舞步。」她大喊著。
但安哲旭沒有任何動作,反而靜靜地打量著四周幾近瘋狂的人群。
他曾經也是其中的一份子,甚至還更瘋狂。扭動身軀發洩所有的情緒,不論是愉快或是悲傷的,常常在一整晚的狂歡之後,什麼都沒有剩下來。
但是現在……他很明白,這種短暫麻醉自己的方法,對他來說,已經起不了任何作用。但他是他,向映庭是向映庭,她幾乎和城市融合一體。
「跳嘛!我不相信你不會跳舞。」向映庭慫恿著他,企圖挑起他揮舞的動機。
他不願看見她失望的眼神,剛從餐廳出來的時候,已經在她臉上看到一次了。於是當音樂轉換,安哲旭牽起她的手,一把抓住她纖細的腰,將她的身子貼緊他的。
音樂響起慢板舞曲,蝕人靈魂的酥軟低喃嗓音,讓他們情不自禁地摟緊彼此。
「我就知道你會跳舞。」
「噓!」他將她仰起的頭攬進他的胸懷。
向映庭閉上眼,任憑安哲旭帶領著他,踩踏著小碎步,然後與他緊貼著搖晃身體,親蜜地磨廝彼此的臉龐。
昨晚的渴望又慢慢爬上心底。
沒錯,情歌是會催情的。
昨晚的刺激快感佔領她整個大腦,她真希望安哲旭的雙手能穿透她的衣服,毫無障礙地撫摸她的肌膚,一如昨晚。
當柔情的歌曲結束,燈光再次恢復如雷霆的閃耀,他們退出了舞池。
向映庭完全不記得他們是如何回到住處。
她的眼睛只有安哲旭,他緊摟著她的手臂藏在外套下愛撫著她的身體,熾熱的眼神則愛撫著視線所及之處。
一將門關上,兩人迫不及待地想褪去去對方的衣服。
安哲旭自動脫去西裝上衣後,便動手解開她裙擺後的鈕扣。向映庭撥開他的領結,繼續向下延伸,一一開啟襯衫的扣子。
直到溫燙的肌膚出現,兩人緊緊地貼向對方。
安哲旭親吻她修長又敏感的頸項,手指不停地在她的身上游移,挑動著她的慾火。
他渴望再次佔有她,但褪去一半的裙擺與長褲卻使得動作笨拙起來。
擺動雙腳,想扯去最後的障礙,但卻讓緊擁慾火已焚身的兩人,雙雙跌落在地上。
「沒事吧?」
巨大聲響,忽地嚇到了倒在安哲旭身上的向映庭。
他先是脫去害他們跌倒的裙褲,隨手一丟,捧起她的臉,急急地說:
「再不能擺脫掉它,才會有事呢!」
幽黯的大廳,月光悄悄地在黑暗中搶了一個位置。偶爾會反射到已幾乎忘我的赤裸兩人,但誰又在乎呢?
向映庭有種很奇怪的感覺,好像對安哲旭熟識已久;尤其是昨晚兩人肢體糾纏後,那種感覺更為強烈。
心靈學家說,人總是會和前一世的人在今世相遇。或許,他們也曾在上一輩子熱烈地做過愛吧!
她親吻了下他的鼻尖。「我想先洗澡。」
他則霸道地回答:「不准。」
隨即又把她壓在身下,開始挑逗她身體的每個部位。
她感覺他的鬍鬚在她的腹部摩擦,還有柔軟的髮絲。
昨晚曾發狂的情慾又被點燃,他一面愛撫著她,一面分開了她的腿,好留些空間讓他得以進去。
一陣陣會懾死人的高潮從她的腹部竄流而過,她想發出聲音要他停止,她受不了了,這無疑是超出她所能負荷的。但她的身體仍然不停地回應著他的擺動,直到最後一刻,兩個人才軟弱虛脫地躺回床上。
「要洗澡嗎?現在可以去了。」他笑著說。
???
激情平線後,她靠在他的胸膛柔聲問道。
「明天呢?明天我們去哪裡玩?喔,我是說等我下班後,你想去哪裡玩?!」
安哲旭一隻手枕在腦後,側身凝視著向映庭,她的眼中有期待、有盼望、有夢想,但演講已經結束,他沒有再待下去的理由。
「我得回鎮上去了。」
被愛情沖昏了頭的向映庭,這才有些許清醒。
是呀,他的家是在三個多小時路程的小鎮上,他不是像齊英傑或是其他男人一樣,就住在隔條街,或是另一區。
忽然,她的心情變得沉重。
向映庭拉高床單,整個人坐起身,彎曲著腿,然後雙手環抱起彎起的膝蓋,用下巴頂著。
「我真傻,還以為你會留下來。」
「我必須要回去工作。」
她用一隻手扶住額頭,故作輕鬆地說:
「喔,是呀,工作。你是說種稻米、養豬,偶爾修修藩籬、吃吃鄰居做的派餅。」
「小庭,看著我。」他抓住她的肩膀。「我們都有各自的生活不是嗎?我不能要求你放下所有一切跟我回小鎮,那對你來說是不公平的。」
「你可以到這裡來,我一定會幫你找份工作,城市的工作很多,我們一起生活一起分享彼此,我知道你能在城市裡生活的;再說,你以前不也是和我一樣。」她試著說服他。
「那是以前。」他喃喃地說。「我不會再嘗試城市生活了。相信我,我很努力試過,但那不是我想要的。你願意看我每天痛苦地生活在這裡嗎?」
「而我也不可能住在小鎮的。」
他注視著她,眼神充滿痛苦。
「我知道你無法適應鄉間生活,就如同其他的女人一樣,無法忍耐看不見7-11,牲畜使你們頭疼,清晨的雞鳴更是致命傷。」
向映庭直覺地感受到,在他的生活中曾有個女人。
「什麼其他女人?你認為我和誰一樣?她嗎?那個傷害過你的女人?」
他避而不答地回說:
「有些人是適合城市,但有些人卻完全是屬於鄉間的。」
「譬如說?」
安哲旭輕撥了下她額頭的細發,猶豫了很久,才決定把自己的過去全盤托出。
「我曾有過一次婚姻,前妻就像你一樣是個事業傑出又能幹的女孩。她總是把自己的事打點得好好的,我也很習慣依賴她,但直到爺爺過世,並將小鎮上的房屋留給了我。起初,我並沒有在意,只是將房子原封不動地留著,我從來不曾住過甚至看過,直到我結婚後的第二年,我們趁休假期間來到小鎮。」
他說到這裡時,眉尖緊蹙,停頓很久。回憶過去不但是需要勇氣,並且需要時間的。
向映庭相當吃驚,從來沒想過安哲旭結過婚。
她將自己的手從他的手中抽回,手掌則捧著自己的臉頰,身子慢慢地縮成一團。
安哲旭繼續說著:
「我一到小鎮就喜歡上那裡,彷彿我前世曾在這裡住了數十年,一景一木對我來說都不陌生。我不想離開,甚至開始說服前妻和我一樣留下來。她愛我,所以放棄了一切,跟隨著我在小鎮定居下來。我如魚得水,但她卻如擱淺在沙灘的魚,我沒有察覺出她的悶悶不樂,一直到她的情緒再也無法隱藏時,我們倆大吵大鬧。我無法接受她討厭這裡的事實,忿怒中的我掉頭離去,一夜未歸,而就在這一夜,她從二樓摔下流產。當然,她立刻離開了我。」
他太陽穴的青筋隱約浮動著,極力掩飾過去對他造成的痛苦。
「你為什麼不留住她呢?她的心一定都碎了。」
安哲旭搖了搖頭,說出更令向映庭驚訝的話:
「在她要離開的那天,我想盡辦法留住她,但她卻坦誠地對我說:其實早就來不及了,她已經愛上了別人,而那個流掉的小孩也不是我的。」
向映庭的直覺是對的,安哲旭果然有段不愉快的回憶。
她想緊擁住他,想撫去他心中的傷痕,但顫抖的手連伸出去的勇氣也沒有。
「我不會再犯一次相同的錯誤了。」他說。
安哲旭堅定的語氣讓她感到害怕。
錯誤?他指的錯誤是什麼?與她相愛嗎?
打從見面一開始,她就知道安哲旭對年輕女人充滿了戒心。正是這個原因吧,他害怕再一次發生錯誤。
但他為什麼要出現在她面前呢?或許,如果就一直維持現狀,她根本就不會知道,他們之間也不會爆出愛的火花,她就可以甘心接受齊英傑的安排。
「你好自私,如果你那天不要出現在我門前。」
安哲旭攬緊她的身子。「我沒辦法把你的倩影從我腦海抹去,每分每秒都必須說服自己不去找你……」
「你好自私,好自私,好自私!」
她能想到能責備他的話就只有「好自私」三個字。向映庭弱小的拳頭猛敲著他的胸膛,安哲旭沉默地接受著。
愛神的箭盲目地同時射中了他們兩個人,不知道這樣的安排是一個玩笑,還只是老天的懲罰?
他不願搬回都市,而她更不可能離開都市。
寒顫從向映庭的背脊慢慢涼透了心,她推開他的胸膛,不自覺地更抓緊了還殘留兩人纏綿氣味的床單,兩眼無神地望著窗外。
「你走吧!」她既無表情也無任何反應。「就當一切從未發生過,也就不會發生錯誤了。不是只有你覺得這是一個錯誤,我也是,我總不能因為你而放棄了我所努力的一切,我還想當上合夥人。所以,這一切都只是一時的迷惑,對愛情渴望的迷惑,一定是奶奶在我們吃的東西裡下了什麼藥,搞得我們心神不寧的。」
向映庭說到最後,露出了一抹淒涼的笑容。
事情怎麼會這樣?安哲旭原本只是想看看她,他沒有擁抱她的打算,更沒有親吻她,甚至和她……但卻都發生了。
他覺得心疼,安哲旭試著強迫自己說點什麼,但事到如今,說什麼都不重要了,什麼都不會改變了。
拾起地上凌亂的衣服,換上真正屬於他的破舊襯衫。他從口袋裡掏出另一個早就準備好的木盒,擱在她梳妝台上,然後背起行囊悄悄地離開。
一直到他打開門,向映庭卻自始自終固執地沒再看他一眼。就算把他的模樣深深刻在心中又能怎樣呢?
慢慢縮起身子又躲回床單裡,她側過身,雙手緊緊環抱枕頭,臉靠在柔軟的碎花枕布。閉起眼,安哲旭的體溫似乎還在,空氣中還瀰漫著他的味道,臉頰一片濕濕熱熱的。
夜已經深了。
???
車輛川流不息,人潮擁擠,世界依然轉動。
向映庭站在斑馬線等待紅燈的同時,發現週遭根本沒有任何事改變,不知道該為這個發現感到快樂還是哀傷?
「向律師,客戶留言,還有上午十點鐘的會議,林先生希望延到下午一點鐘,你要的資料我已從資料室調出來。對了!資深合夥人交代,星期三的合夥人會議,希望你能出席。」
向映庭望著向她報告行程的秘書欣蓮,微微點個頭,即一語不發地推開門準備走進去,但門才開了一半就被一雙手擋住去路。
她抬頭,看見齊英傑正對她露出迷人的笑容。
「喔,是你!是要來拿下午開會的資料嗎?我弄好了,馬上就可以給你。」說完話,她的齒仍咬著下唇。
他盯著她的眼,打量了好一會兒,才說:
「愛情會傷人喔?我是來問你,有關我給你的忠告,你想過沒有?」
「我想過。」
「有答案嗎?我是說……關於我們的繼續合作……」
「還沒有,但我會慎重地考慮。」她撥了撥落到額前的髮絲。
齊英傑的雙手交插在胸前,露出自信滿滿的表情。
「晚上一起吃飯好嗎?讓我有機會說服你。」
「今晚?」向映庭搖了搖頭,又咬了咬唇。「今晚不行。給我一點時間,我必須想清楚。」
齊英傑原本還想說些什麼,但他的私人秘書已走近他身旁,暗示性地指了指手腕上的表。
「記得留一點時間給我,我去開會了。」
等他離開,向映庭偽裝的笑容總算可以卸下。
她動手清理零亂的桌面,將一堆法律書籍和檔案夾一一歸位。昨日還讓她心花怒放的CD音響,顯眼地立在架上,向映庭毫不考慮又將它丟進櫃子裡。
打開公事包,準備完成今天的工作,但今早剛從信箱裡拿出的淺藍色信封邀請函,打斷了她的思緒。
安哲旭現代雕塑藝術作品展
是奶奶寄給她的邀請函。沒想到,奶奶到現在還不願放棄撮合她和安哲旭。
向映庭忽然想起了在安哲旭房裡的那幅向日葵,還有他送的耳環,和今早在梳妝台上發現的墜子,都應該是他的作品吧!
她發現自己對安哲旭的瞭解實在很少。
盯著邀請函發愣,直到桌上電話鈴響了將她驚醒。
「喂,向映庭。」她一面接聽電話,一面將邀請函丟進垃圾筒。
「小庭呀,我提醒你別忘了到機場來接我。」
是老媽的國外長途電話,向映庭的精神稍微振奮了一下。
「不會忘的,我會開車去,行李多不多?」
「不很多啦……大概有三大箱。」
三大箱?喔,真不知道老媽都買了些什麼回來。向映庭幾乎可以想像自己當場見到一定會暈倒的模樣,不自覺冒出冷汗。但更讓她吃驚的還不止於此,向映庭的老媽還說出更勁爆的話:
「還有一件事,你老爸的行李也加進去的話,還得再算一箱。」
老爸?!
難怪幾天前她打電話到老爸住處,總是只有答錄機留言,她還以為可能是去南部找老朋友了。原來……他們倆雙宿雙飛搭機出國,竟然還瞞著她。
「媽,太不夠意思了,你們倆……」
老媽開朗地笑說:
「呵、呵,看來看去還是你老爸好,雖然不夠浪漫,但人生當中又不只有浪漫,有個人依靠才是實在的,我可不想到了晚年還孤單單地抱著枕頭入睡。我回心轉意了,小庭,等我們回來後,幫我們再辦一次結婚手續吧!」
「哈,婚不必結了。」向映庭說著:「上一次的離婚根本不生效,戶政事務所的大門都沒進去呢!」
算是送給他們的禮物吧!
她不想將父母的離婚證書交出去,所以一直放在抽屜裡。或許是直覺,知道有一天這張紙會作廢,只是沒料到會這麼快而已。
想起老媽抱枕頭入睡的話,向映庭心想,該買套新的床單和枕套。昨晚的枕頭和床單,讓她整晚無法成眠。
車輛川流不息,人潮擁擠,世界依然轉動。
向映庭拿出望遠鏡,將椅子轉向身後的落地窗。透過百葉窗的隙縫,觀察起對面大樓的辦公情形。小小的人影在如蜂窩格狀的玻璃鏡面穿梭,手中永遠有只筆,有的人埋首打字,有人正在開會,也有人來回不斷走動。
情形就和幾天前她見到的是一樣的,沒什麼改變。或許這就是人生!同樣的,她不知道該為這個發現感到快樂還是哀傷?
忽然門被輕敲兩下,在她還來不及轉回身體,門倏然被打開。
原本滿臉喜孜孜的何雅梅看見手中握著望遠鏡,正急於回到桌前的向映庭,不禁露出瞠目結舌的表情。
「小庭,你在幹麼?」
向映庭對於被發現沒多大吃驚,倒是那日不歡而散後,向映庭曾打電話給雅梅,但都遭到拒聽。現在雅梅出現,倒讓她感到驚喜:
「你總算願意見我了!」
何雅梅並沒提起自己來意,而把所有的焦點集中在她身上。
「小庭,你不太對勁。」
何雅梅一眼就看出她的反常,但向映庭則拚命否認。
「如果你說我臉上多冒了幾顆青春痘算是不對勁,好吧,我承認。最近生了場大病,晚上都睡不好。」
「別騙我了,一定有什麼事情發生了。」何雅梅眼尖如偵探,想從她身上找出線索。「自己去照照鏡子,眼睛如一攤死水,以前就算你生氣、忿怒、失望,甚至悲傷,眼神也不曾如此黯淡。」
在雅梅的面前,她沒辦法說謊,只是掉過頭去,強裝鎮定地說:
「今天找我是為了上一次的話題嗎?還是對你的丈夫有新的要求?都還來得及,對方的律師還沒找上門來。」
何雅梅臉上馬上露出喜悅的光采,一如婚變前嬌柔幸福的模樣。
「我要撤消告訴。」
向映庭睜大了眼,所有程序資料都已經準備妥當,現在她卻不告了。
「你確定?」
「你不替我高興嗎?自強他回心轉意,向我發誓和那個狐狸精一刀兩斷,還有一趟巴黎的二度蜜月。」
雅梅興奮地對她描述丈夫回頭的經過,向映庭真心地為雅梅感到高興,但卻笑不出來。
她很勉強地擠出一絲笑容,佯裝正注意聆聽的模樣,但滿腦子卻想著該到哪家店去購買新的床單。碎花的圖案是屬於會做夢小女孩的,她應該選暗沉一點的色系